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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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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面相觑之后,众游侠愕然发现,这个相当不靠谱的提议,竟是解决如今局面的最好办法。如此一来,“群英会”会首不过是占着个名分,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众人认同的小头目们。
    沈拒霜自然无异议,他自己不会上战场,只需要有人能带着千烟洲的人马从战场安全折返,与其将宝押在别人身上,他更愿意相信有过合作的刘苏。
    云梦泽固然想要指挥权,但面对大势,唯有安慰自家愤愤不平的堂妹:“至少刘苏会多回护些洞庭水帮不是么?若换作是我,恐不好做得太明显。”
    成了“群英会”会首,便要考虑这许多方的势力,必要之时更是要牺牲洞庭水帮的利益来成全大局。云心岫被这番道理说服,转而怜悯起被情郎坑了一把的刘苏来。
    会首既已确定,众游侠便已三十人为一队,选出六位头目来,凡有大事,必要六位头目聚齐相商;若是小事,则可以小头目自行决定。
    几日后,“群英会”沿江而下,抵杭州后依大运河北上洛阳——隋炀帝所修大运河,连通大江、大河、淮水、钱塘等五支水系,纵跨南北,至晋朝仍是连通南北的重要水道,其中点便是洛阳。之后由洛阳搭乘向幽州运兵的船只,北上雁门关。
    吴越则率“正气歌”,尾随“群英会”至洛阳后,护送赵百万纳捐军饷粮草缓慢北进,一路以山贼水匪为砺石,细细打磨这柄由千烟洲质子少年和“倾城”尚未完成训练的刺客所组成,刘苏、吴越、刘羁言亲手打造的利刃。
    刘苏护送襄王妃与世子安全抵达长安后,亦马不停蹄地赶往雁门关。追上“正气歌”后十余日,终于抵达雁门关大营。

☆、第98章 塞下秋

胡天八月即飞雪,十月更是“燕山雪花大如席”。铺天盖地的大雪中,即便是裹着厚厚的皮裘,寒意仍是不断自脚底升起、自衣裳缝隙中浸入,透彻骨髓。
    刘苏与吴越带着“正气歌”到达雁门关大营时,先行抵达的“群英会”已被派了出去,仅云心岫被堂兄留在营中。军中一向忌讳女人,便是众人都知道一行江湖人中有不少女性,也要装作不见,因此云心岫早换了男装,这时捧着黄铜镂空宝相花的手炉,立在雪地里笑。
    只是风雪实在太大,她立了不过一会子,便抖抖索索回了帐篷里,靠着熏笼取暖。
    刘苏交接完粮草,见有人来领“正气歌”众人分配营帐,便抖落满身雪花,进云心岫的帐篷去。
    云心岫一抬眼,便见她一身雪白狐裘,毛色莹润透亮,根根泛着银亮毫光,便是一笑:“你莫不是剥了小白的皮?”这样的好毛色着实少见,她自己也有,却不愿将这般贵重的衣物穿到战场上来糟蹋。
    刘苏明白她的意思,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在火边的水,润着被强风刮得干燥的唇,笑问:“衣裳贵重?人贵重?”再贵重的衣裳,也是用来御寒的。
    云心岫便不答,默了一会儿,道:“大营这里还算安然,最前线却是吃紧。堂兄他们去了四日了,尚未回来。”
    刘苏便知道刘羁言也在那一行人当中,放下水杯道:“殿下军帐在何处?”她带来了不大不小一股势力,该先向襄王殿下报备。否则身份未明,在这大营中做什么都不方便。
    “群英会”众人的营帐设在大营南侧,与粮草、马匹等临近。襄王中军大帐则在大营中部靠北,并无特殊标记,只是襄王独个住着,比别人数人乃是十多人挤一顶帐篷要宽松得多。
    暴雪之中,双方都无法调动大部队,只是派出小股人马互相试探、袭扰。襄王在舆图前皱着眉,看战局已方占据压倒性优势,偏偏这场战争是发生在大晋的国土上,受战火所苦的,都是他大晋子民。
    有朝一日,必要将决战之地放到王庭去!一边计算着雪停之后的兵力分配布置,他一边暗自下定决心。
    双层门帘被掀起,尚未转身先嗅到羊肉浓烈的气味。襄王知晓是侍卫送来夕食,便道:“先放着。”他满心都是沉重的战局,哪里有心思用饭?
    “殿下且用了饭再想,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安稳的女声,带着点笑意。
    赵翊钧猛地回头,便见女门客笑意盈盈立在当地,手中提着黑漆食盒。见他回头便解释道:“方才与百万商行的粮饷一同到的。来与殿下报备一番,以供差遣。”
    说着便取出食盒中的热气腾腾的一盆羊肉馎饦并两盘小菜、一小盘黄澄澄的芦柑来。
    赵翊钧一眼瞧见羊肉馎饦上面一层油花,便皱眉,道是:“待会子再吃。”军中简陋,庖人已是尽力而为,却仍是不免委屈了他的胃口。
    刘苏冷了一路,见着热乎乎的馎饦便是眼前一亮,笑道:“我还饿着呢,不若这个给我吃了,我另外赔殿下吃食?”
    赵翊钧被她这般厚脸皮惊了一下,忍笑道:“你吃罢。”便见女门客毫不客气地坐下来,自己动手舀出一碗馎饦,撒上香荽,浇点陈醋,低头细嚼慢咽。
    过了一会子,被人截了夕食去的襄王殿下才恍然发觉,这姑娘哪里是在细嚼慢咽。瞧着速度不快、每一口也不多,可碗中馎饦消失的速度并不亚于那些粗糙汉子。
    姑娘吃得双颊泛红,鼻尖上沁出一点汗珠来。赵翊钧看她吃得香甜,不觉也生出饥饿之感,命候在帐外的亲卫令去了碗箸来,与女门客竞赛一般,将一小盆馎饦分食得干干净净。
    赵翊钧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不嫌弃这般粗陋食物,不由盯着盆底发了一会儿呆。那厢刘苏慢慢喝完汤,劈开一个芦柑,清甜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始回神,问起一路情形。
    刘苏吃着芦柑,拣自己知晓的情况答了:“来时路上,只见运粮草的车船络绎不绝,洛阳天津渡民船几乎绝迹……世子健康活泼,王妃先前略有小恙,抵长安前业已康复……”看襄王的表情,倒似不晓得王妃有恙一般,按下不表,接着说后面的。
    “民心浮动也是有的,看起来还在控制之内。长安城士气旺盛,有趁机捣乱的无赖子,都已被南军看押起来……江湖上,数得上的势力或者与我们结盟,或者作壁上观……代王前车之鉴未远,想来无人愿意担上通敌卖国的恶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将手中一半芦柑分给襄王,又说了几句,才发现襄王诧异之极地看着她。刘苏怔了一怔,笑道:“哎哟,平日里与人分果子分惯了,一时不察,冒犯殿下。”
    赵翊钧笑说无妨,将半个果子慢慢吃了,果然清甜爽口。刘苏将几瓣果皮放在火炉边炙烤,香气幽幽。
    “官家如何?”他在长安城的牵挂过多,刘苏说了半日,竟忘了说起天子。
    “天子之事,非我所能打探。”先撇清自己,“然视朝不辍,想来无大碍。”尽管日复一日地虚弱下去,短时期内,官家还是撑得住的。
    又问起最为关切的事情:“‘群英会’殿下使着可还顺手?”十多日前赶上“正气歌”,她便晓得自己多了一个会首的身份,此时自是要过问的。“他们几时回来?”
    要紧的是,阿言几时回来?
    襄王不愿透露太多,只是道:“最多半月便回。”见女门客露出失望之色,又道:“阿衡与他们一道。”他的侍卫长与她的“群英会”一道行动,她大可不必担心他会将那群江湖人当作弃子。
    难怪不曾见着侍卫长。刘苏也不解释,笑道:“全赖殿下照拂。现如今殿下安危是谁人负责?”
    赵翊钧道:“不过是亲卫们轮番值日。既是姑娘来了,便劳烦姑娘。”她是做惯了护卫之事的,自然比别人可信些。亲卫虽忠心,武艺却远不如她。
    刘苏笑应下,又道:“殿下若不见外,叫我无忧便是。”无忧,无咎,显而易见是一家子。
    华夏士人自古便名、字并用,为显尊重,倒是称呼别人表字的时候多些。刘羁言等人在户籍上是良人,在千烟洲却被视为奴仆,自然无字。但他的姑娘替他赢得了自由身,是以他为自己取字“无咎”,他的姑娘自然跟着叫做“无忧”了。
    然而刘苏这个“表字”几乎无用武之地,直到此时才派上用场。毕竟襄王殿下不好像吴越等人一般混叫“阿苏”,若是一直称姑娘,却又太生疏了些。
    襄王从善如流改口,喟道:“那日见着无咎,果然与先前很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他终于相信,自家那个万事不理的园丁,真的曾是世上最好的杀手。
    刘苏笑,无论无咎还是阿言,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稍一走神,融洽气氛便不见了,两人有些尴尬地沉默着。
    直到帐外有亲卫通禀:“吴郎君求见。”接着一身精悍之气的前特种兵走了进来。
    军中免参拜之礼,吴越便只是一躬身,一边听着刘苏介绍自己,一边打量着这位在他枪下逃过一劫的天之骄子。
    目视刘苏:“这便是你选定的主公?”
    刘苏回瞪:“总好过你选代王!”两人眉眼官司打得火热,好在不曾怠慢了正主。刘苏有心将吴越推荐给襄王——她自己做护卫不打紧,若是整个“正气歌”尤其是吴越也做了护卫,那便是暴殄天物了。
    刘苏性子可恶,最好言语刻薄他人,能得她盛赞者,必有过人之处。然单看武力,赵翊钧并不能看出吴越有何特别之处,值得女门客一再强调:“这世上少有人是他敌手。”
    倒是吴越不慌不忙,看一眼帐中悬着的舆图,道:“请殿下允我一观。”只这一句话,便值得赵翊钧郑重以待。
    舆图乃是国之重器,非经特殊训练,寻常人是看不懂的。那位见多识广的女门客此时一脸迷惑,那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至于吴越,眼光落处尽是战略要地。赵翊钧便邀他详谈。
    吴越指着雁门关南侧大营:“中军在此处。最前线则沿长城铺开,须防蛮军趁大雪越过长城偷袭。”说到这里,看一眼刘苏——喂,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刘苏:“……”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上北下南……看不懂古代的行军地图怎么破啊摔!心里的小人怒而掀桌,面色却是凝定,只作看不见吴越眼色。
    吴越:“……”指出几处隘口来,“这一处、这一处,还有这里,虽无大路,却极可能有小道。还请殿下遣出小股军队前往戍防。”
    若是无小道更好,若有,“蛮军一旦越过长城,便可及时示警。又或者,我军可沿小路主动出击。”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的最终目的——沿小路袭敌,没有哪一支队伍比“正气歌”更合适,便是高手如云的“群英会”也不如他专业训练出的准特种兵。

☆、第99章 千帐灯

襄王相信女门客,却无法信任她的队友。那剽悍的前特种兵提出的全部是出击方案,在一片恳请襄王坚守的声音中堪称异类。那些点子每每让他眼前一亮,同时心中未免警惕——这个人,好强的侵略性。
    最终定下“正气歌”先负责护卫事宜,待“群英会”返回,众人商议后,再选几队人同时越过长城隘口主动出击。
    大计既定,刘苏与吴越安排护卫。女门客本拟与云心岫同住,争奈云心岫不情不愿,待看到她帐中榻底那双明显不是女子尺码的靴子,刘苏恍然大悟,暗笑自己竟如此不懂事。
    于是在襄王大帐一侧加了小小的一顶毡帐,笼起火盆,既可自用,也可供“正气歌”众人值班护卫时歇息。
    不几日,十月中旬便是刘苏生辰。身在军中,她并无宣扬之意,因先前抢了襄王的夕食,答应要赔给他别的,便到厨下亲自揉面,下了几碗汤饼,与襄王、吴越等人吃了,算是应景。
    她在汤饼里头揉进了笋干、香菇、芝麻、花椒等调味,格外鲜美。质子少年们吃得兴高采烈,独她念着不知到了何处的阿言,倒是惆怅比喜悦更多。
    连日风雪,这天傍晚终于稍停。大风一卷,竟吹散漫天乌云,露出一角灰蓝的天并一轮清皎的月来。燕夜带了三人护卫襄王帐中,刘苏自安稳合目睡去。
    梦里仿若还是三年前在汶城,她蜷缩在风雪中的十里长亭抹泪,寒意深重,她拉紧身上的袄子。恍惚又是在浮戏山,天地皆是一片纯白,唯有师父那一袭紫袍艳丽,眉目如画。
    忽而是小时候,家乡难得积了好厚的雪,堂姐拉着她飞奔出门,在雪里乱滚……那时不过四五岁罢,怎一点都不觉得冷呢?
    恍惚又回到汶城的元夜,他剥开胡桃,细细将果肉挑给她吃。她傻笑,他眼若晨星。他说——
    “苏苏。”她霍然睁眼,万籁俱寂,唯有刁斗上每隔一刻便传来一记梆子声响,是守夜兵丁在报平安。
    火盆中的炭火奄奄一息,怪道梦里都觉得冷呢。她裹紧被褥,便要翻身再睡。却又听见一声:“苏苏,来见我。”
    再三确认并非自己幻听,而是真的有人在唤她——用传音入密。刘苏披衣穿靴,轻盈滑出帐篷。
    雪地反射着月光,令人忍不住眯眼。好在营中各处架着火盆,橘红色火苗冲淡了一些清冷的光线。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南走去,是江湖人集中的那片营地。她突然想到,除非特许,那边的江湖人是不允许进入中军的。一俟想明,她不再犹豫,运起身法奔向那处。
    冬天蓦然远去,她眼里瞧见早春乍破的浮冰,初夏生发的翠竹。不是玉,他不若玉那般温润。是冰,却不总是那般寒冷。
    英俊的青年男子立在雪地里等着她,黑色大氅衬得他愈发沉静,眼里含了淡淡的笑意。
    她停在他身前两丈处,明知是真,却依旧不敢相信他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他对她伸手:“苏苏,过来。”
    她再不犹豫,一步步走过去,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冲进了他怀中。“阿言!”
    那人见她出来得匆忙,衣裳单薄,忙将她罩进自己得大氅里。靠着他的胸膛,环着他的腰,她笑起来:“不是说还有几日,怎的就回来了?”
    羁言道:“一会子还得走,我就是回来看一眼……今日是你生辰。”他清楚记得她的生辰,于是脱离队伍前来看她。在暴雪中赶了好几日路,好在没有错过。见完这一面,他须得尽快赶回主持“群英会”大局。
    一手拢着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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