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放肆-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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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杀了你的!”
“他得听我解释。”鲁辉说。
“不,我不带你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笔钱还在。”
“正因为那笔钱不在了,我才要去见老大。”
“不,我不能这样做。”
“这不关你的事。”
“你最好别去!”
“我得去!”
鲁辉其实不用去见老大,凭他的智慧他完全能够摆脱阿虫,重新隐匿起来。可是凭着天生的灵敏嗅觉,他闻到了空气中氤氲的危险气息。直觉告诉他:迎上去!骨子里的冒险精神和血液中流淌着的骄傲也要求他这样做。那就这样做吧。毫无理智可言。
鲁辉平常是警惕的。可今天他放松了警惕,上了阿虫的圈套。人都是脆弱的,当一个人处处为你着想时,你就会抑制自己的怀疑,觉得这是不道德的,然后把自己变成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鲁辉应该明白,阿虫如果像他刚才说的那样高尚,阿虫就不是阿虫了。
阿虫之所以那样说,目的是为了稳住鲁辉。阿虫夜里就已经酒醒了,他到阳台上给老大拨手机,一直没拨通。鲁辉对那笔钱的解释,他将信将疑,但他知道老大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他们在一起时不止一次地谈起过那笔钱,仿佛那是一笔由朋友替他们暂时保存着的现成的财富。如今突然没了,他们怎么能够接受呢。你骗了我,你能骗得了老大吗?阿虫想,只要稳住他,老大会有办法的。他即使告别鲁辉,他也不会就此离开,而是要在附近跟踪他,直到老大到来为止。他没想到鲁辉自己会提出要去见老大,他心中窃喜,又怕其中有诈,就反复试探他,他想这家伙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傻了,否则他怎么会自动去见老大呢。
“好吧,”阿虫装作很无奈地说,“这就走吗?”
“等等,”鲁辉在屋里转了一圈,好像有些眷恋,这是怎么了,以前他搬过无数次家,他从来没有眷恋过哪个地方?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放弃的,那些衣服,日常用品,等等,甚至连他喜爱的书籍,他也可以放弃,因为这些都可以再买到。但是,且慢,他知道是什么让他着恋了,那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情愫,一种爱;是的,一种爱,正是在这个房间里他心中的爱情像一朵开放的花释放出了纯洁的芳香。还有他的甜蜜的感觉从梦中流溢出来,弥漫了这个空间。生活啊,他在这儿发现了生活,一种人的生活,一种爱的生活。尽管安琴没来过这儿,他仍然感到这儿到处弥漫着安琴迷人的气息和窈窕的身影。哪怕仅仅是幻觉,他也感到亲切。
鲁辉的神态像是在梦游。
他简单地将几件衣服、毛巾、牙膏、牙刷、剃须刀之类的东西塞进一个蓝色帆布兜里,“走吧,”他说,他最后特意将他从安琴那儿借来的《人性的光辉》放进包里。
他们出门了。
“我们去哪里?”鲁辉问道。
阿虫看着售票厅里墙上的列车时刻表,没有回答。
“到底去哪里?”
“先到石家庄吧。”
老大并没在石家庄,这是到石家庄后鲁辉才知道的。他们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旅社里住下来。
“那我们来这儿干吗?”鲁辉有些纳闷。
“手机让我用一下。” “小o“
“那我们就等着吧。”
“等什么?”
“等着天下雨。”
“什么?”
“凉快!”
是啊,石家庄和北京一样,空气又湿又热,整个城市像个巨大的桑拿浴室。报纸上称这天气为“桑拿天气”。走在外边,人们恨不得把皮扒下来,如果这样能热得轻一些的话。
这时鲁辉对阿虫已经不信任了,但他认为阿虫之所以神神秘秘,可能和他们干的行当有关系。他不知道他们具体干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一个正当的合法的行当。谨慎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晚上,阿虫悄悄在鲁辉的水杯里放了几粒碾碎的安眼药。由于睡觉前鲁辉才把水喝下去,本来就该睡觉了,加之旅途颠簸,所以他对迅速袭来的睡意并无半点怀疑,像往常一样安心地*了梦乡。他把右手放在《人性的光辉》上,这本书就在他的枕边。
“等我回去我会向安琴坦白一切的……” 7月2日关于卡耐基的讲座结束了,安琴见到鲁辉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当所有人都离去后,她还长久地坐在座位上,等待鲁辉的出现或者一场飓风的到来,要么鲁辉出现,要么来场飓风将这个没有理性的世界摧毁。她在绝望中等待,在等待中绝望。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不原谅。我爱你。你不爱我。别找我。我偏要找,即使下到地狱的最底层我也要找你,我要找到你,我要扒了你的皮,我要吃了你,可是地狱的人口在哪里?这个世界疯了,隐藏起了一切,甚至连地狱也隐藏起来了。她孤零零地坐着,她要一直等到世界末日。
“你说我还能再到哪里去找他?再到哪里去找他?”她将她和鲁辉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周常,她才不管她的话会在周常的心中掀起怎样的波澜,以及会对周常造成怎样的伤害或带来怎样的痛苦,既然你爱我,你就该承受这些,一切都是命定的,就像我爱鲁辉,我命定要承受那么多一样,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也承受一些吧,你就也体验体验吧。她完全蔑视周常的爱情。她蔑视除鲁辉外的一切爱情。
“我不想听你的感受,我不要听!”安琴非 常(炫…书…网)霸道地阻止周常说出自己的感受,因为她知道这种感受,她还知道这种感受无法同她的感受相比。你可以说我不讲理,可以骂我,可以拍拍屁股起来就走,可以不辞而别啊,你还等着干吗?她胃里泛上一股酸水,她强行将它咽回去。你可以嘲笑我痴情,嘲笑我愚蠢,嘲笑我傻,嘲笑我窝囊,你为什么不嘲笑呀?你在显示你男人的宽广胸怀吗?
“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欺骗我。他为什么要欺骗我?他让他的朋友对我说他很好,让我别*心。我要和他说话,我要和他说话。可是我没听到他的声音。如果他还活着,他,他们应该让我听到他的声音,可是我没听到。他们说他很好。他们说他爱我,我相信。他说过他爱我。他们——也就是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人——让我别报警,‘你一报警他就死定了,不是我们要他的命,而是警察会要他的命。他现在很好,他只是不想和你联系。他是自由的,没人绑架他。我们是他的朋友。很多事你不会明白,也许过后他会给你解释的。如果你爱他,’他是这样说的,‘如果你也爱他,就别与警察打交道。’我不知道他的朋友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更不知道他是否活着,他为什么不与我联系呢?现在通讯这么方便,他为什么不联系呢?难道他死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不会相信这样的结局,她不会相信这样的命运。
“但愿他死了,但愿他死了。”她由爱生恨,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他,但她不允许周常对他说一个不好的字。周常沉默着,为她续着茶,他们在老舍茶馆里,这是个冷清的下午。从二楼的窗子望下去,他们能看到一个真实而冷漠的世界,一个个像剪纸一样没有生命的人,一辆辆疯狂爬行的铁壳甲虫,阳光像火一样耀眼,天空仿佛在燃烧。
说话的时候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不说话时她更是完全被情绪所控制,好像情绪扼住了她的喉咙使她说不出话似的。这时眼泪刷地从面颊上滑下来,砸在茶碗里,又被她喝入肚中。茶是咸的,苦的。
她的*在抖。茶水在抖。她的手在抖。
她紧紧咬住*。她的心是酸的。她的胃是酸的。
“你——”周常说。
她知道周常想说什么。说出来吧,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呢?看看你爱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鄙视吧,唾弃吧,没有比这更好的爱的方式了。
“你别太难过,会有办法的。”周常说。这是多么不疼不痒的话啊,多么言不由衷啊!这话可以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但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她也不知道她想听到什么样的话,也许她这时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加上一声斥骂:!这样她可能会清醒些。
会吗?
或者愤怒些。让愤怒代替悲伤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更坏。
行啊,来吧!
为什么不来呢?
上班时,她坐在那儿,仿佛不是在上班,而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她的目光迷惘、缥缈,固执于虚无和邈远。她的这种状态已经引起了同事姐妹们的注意,她不与她们说笑,不与她们交头接耳分享女孩子问的小秘密,她甚至在她们和她打招呼时不理不睬,这样,那几个姐妹免不了在背后吐舌头,窃窃议论。这个说:“哼,比别人多卖几套房子就神气了。”那个说:“看那样儿,好像谁欠她二百块钱似的。”另一个撇撇嘴说:“说不定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126。
安琴一边忙着手续方面的事,一边给其他几个客户提供咨询服务,这几个潜在购房者都是周常介绍过来的。安琴虽然知道不应该怠慢他们,可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多多少少让他们感到了不舒服,如果不是看在周常的面子上,他们说不定早就和别的售楼小姐联系了。在领客人看楼时,她会蹲到墙角吐酸水。“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客人问道。她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没关系。”她知道没关系,有什么关系呢?
经理将她叫到他的办公室,说:
“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我会的。”
“身体要紧,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知道。”
“如果需要钱的话,我让财务先给你预支一些。”
“不用。”
她看着经理的眼睛,她的目光甚至穿过了那眼睛,看到了另外的地方。当经理停下来时,她的目光还在另外的地方。经理等着她离开,她没有反应。她的目光让经理感到寒冷和怜悯。
“还有事吗?”
“哦——”
“我说——”
“没有。”她说。
安琴在街上给周常打电话。她听到话筒被拿起来,听到那边周常说:“喂——”她却不说话。
“喂,谁呀?”
她还不说话。
周常也不说话了。
沉默对沉默。她听到了电话线上传递过来的寂静,寂静在电话线上奔跑就像血在脉管中奔跑一样,都是无声的。
她感到自己脆弱而又渺小,一拿起听筒她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旋即她为此感到羞愧。她从来都是一个坚强无畏的人,她自小就养成了不认输、不屈服、不乞求帮助的性格,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哭过,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落过泪,如今这是怎么了,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动不动眼泪就流出来。真正陷入困境是没人能帮你的,这是她一贯的信念,凡是别人能帮的就不叫陷入困境。现在没人能帮你没人能帮你没人能帮你,谁也帮不了你,她想,整个世界都破碎了,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她挂上话筒,擦干眼泪。紧走几步,在一棵槐树旁蹲下,吐出几口酸水和胃液,甚至还有一点儿胆汁。她肚里实在没东西可吐了,再吐就只能把胃吐出来了。可看她那架势,不仅要把胃吐出来,简直要把心、肝、脾、肺、胆、肠、胰等五脏六腑一股脑全吐出来。她头勾着,抵着树干,不争气的眼泪、鼻涕也出来了,弄得她很狼狈,引得行人纷纷扭头看她。一位矮个子老大娘用带河南腔的口音对她说:“姑娘,回去嚼点姜,嚼点姜会好些。”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她站起来,定定神,往前走,走过Ic电话亭时她的脚步有些犹豫。
又一个IC电话亭。
她停下来。
她又拨打周常的电话。她已鼓足勇气要听凭自己脆弱一次,的确,对她来说,脆弱比勇敢更需要勇气。
“明天你能陪我去医院吗?”她的声音冷冷的,有些生硬。
“好的。”周常回答得毫不犹豫,那份热情和坚定让她感到温暖,但过于热情和坚定也让她意识到了他的谨慎和怜悯,这又是她不喜 欢'炫。书。网'的,她尤其不喜 欢'炫。书。网'被人怜悯,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想生硬地把电话挂断,让怜悯见鬼去吧!不过最终她克服了这种狭隘的情绪,接受了他的好意,他说:“你等着,明早我去’接你。”
安琴回到家,没有像往常那样先用温水擦擦身上的汗,换上休闲的衣裤,开始张罗着做饭;而是和衣倒在床上,在倒在床上之前她没忘打开电扇,电扇送来的虽然是热风,但减少了空气的窒闷,使人觉得还能够活下去。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像一条被钓上岸很久的大鱼,只有嘴巴在翕动。罐头瓶里的那枝丑陋的玫瑰花瓣早已凋落净尽,只剩下一根带刺的棍。她没有扔掉这根棍,这是旧日生活的一个小小的见证。如今她所拥有的和他相关的东西只有这根棍了。他在哪里呢?这个骗子、刽子手、杀人犯——爱情也能够杀人——到底死哪儿去了?不,她不愿再诅咒他了,尽管她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诅咒这个自己既爱着又恨着的人,但她可不想看到任何一个诅咒变成现实。够了,她想,生活会诅咒他的,甚至正在诅咒他,谁说不是呢?
她把自己的痛苦看作是生活对他的诅咒。
自己所爱的人的痛苦难道不比自身的痛苦更具有痛苦的性质吗?
她仍然相信着爱情。
她仍然相信他爱她。
他的眼睛不会欺骗我,我看过他的眼睛,看到过他眼睛深处的光芒。她想,那种光芒让人想到死亡和神圣,想到沧桑和沧桑过后的纯净,也想到苦难和战胜苦难的勇气。
她没想到住在西边的刘嫂会过来看她,显然刘嫂注意到了她的反常。回来的时候她在大门口碰到刘嫂,她们虽然只是点点头,但她从刘嫂的眼睛中依然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