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妙的引力-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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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发下来，可惜是老掉牙的步枪，一回打一发的，真没劲。这些破枪早该进博物馆啦！拿着这玩艺儿去参加未来战争，还不如烧火棍。他们伏在草地上，向远处的靶子瞄准。
教官逐个指导持枪姿势，思宇学得特认真。他从小就喜欢枪，拿起枪别人就不会说咱是孬种。妙儿也卧在那里瞄准，教官指导她时，似乎更用心，那军人好象为了占点啥便宜似的手把着她的手，告诉她如何握枪，如何扣扳机。这家伙肯定忘记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军训最后的科目是二十五公里越野，一个个背着行李和枪支，向山区走去，象挺进大别山似的。可是，走了不到五公里，便有人坚持不住了。教官说，我刚参军时，是五十公里越野，路程是这二倍，我们都坚持下来了。
思宇心想，我也能坚持下来，有什么了不起。做为农村的孩子，走路是最基本的技能。如果让思宇连夜奔袭100公里，他也敢应战，他身体素质特别好。
队伍行进在栖凤山中，有女生掉队了。思宇扫了一眼后面的队伍，幸好妙儿还坚持着。不过，曼丽却不知道何时掉的队——好象她的身体素质并不好。
到了营地，同学们先作短暂休息，然后准备野炊事宜。大家好象对野炊特有兴趣。刚才还累得一个个象中了病似的，可是一听说野炊，就有人立即跳起来，生龙活虎一般，有拾柴的，有担水的，还有挖野菜的，都分头忙碌去了。
思宇去拾柴，妙儿也跟着一起拾柴去了——这是一种默契，叫夫倡妇随。结果拾柴的地点却远离了人群，在丛林中，二人又如两块磁铁般吸到一起。真是神奇，只要挨近对方的身体，两个人就倦意全消。仿佛都找到了充电器，一下子就充满了电。
等到思宇抱一大捆柴回来，这边的锅灶已经支好了！
点火！有人叫到，好象宇航中心接到上峰指令似的，立即就有人点起了火。
野菜被洗干净了放到滚烫的热水中，只是随带的肉品太少了，食用油也太少了。诗妖说：谁把皮带解下来扔锅里煮一煮？咱也尝一尝爬雪山过草地的滋味儿！
教官这时也放下了一脸的严肃，他说，我们私下里准备一些子弹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打几只野兔子回来作菜了。同学们一下子都愣愣地看着他，想不到这严厉的军官也会在这时充满人性。
这次行军，上方指令只许带枪，不准带子弹，主要是怕这些不定性的大学生们在野外弄枪出意外。背着没有子弹的枪，还不如背一根烧火棍呢！
忽然，有人高叫一声，我这儿有子弹！
众人看去，竟是小彬，这家伙在上一次实弹射击时，少打了几枪，把子弹留下来了。——这是违反规定的，如果校方知道了，轻则警告，重则记过，如果因此出现什么事件，他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但是，此时此刻，什么规定啊，什么纪律啊，都好象不再约束他们。教官带头违反纪律，他笑笑说，太好了！思宇，小彬，你们两个，跟我进山。众人原地休息，不得走远。等我们回来开饭。五发子弹残杀了三条生命——两只兔子，一只野鸡。晚餐里充满野味儿，所有的人都在品尝着野味。
篝火在夜晚的山中照亮了一张张欢乐的脸，这时，紧张的军训氛围才散去了，代之以欢聚的情调。这一夜，大家围在火堆旁边，又跳又唱，一个个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在众人的欢闹声中，有人悄悄离开，那就是思宇和妙儿。他们手牵着手钻入树林，那里是他们早就选好的地点。才一进树林，思宇就撞在一个人身上——是两个人。原来这里早有人在那儿拥抱着，思宇定睛细看，总算辩出这二人，原来是吴晓江和林楠。这倒是个秘密，全班可能还没有别人知道他们二人建立了这种关系。想不到这个研究物理大事的人，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思宇对吴晓江说，我白天拾柴时，发现了一个山洞，很隐秘的一个山洞，不如我们取了行李到洞里面去；可以舒舒服服坐在里面。这提议立即得到双方赞同，四个人偷偷取来各自随带物品，在思宇带领下，开始向山洞摸去。他们终于摸进了洞，又怕里面住着什么野兽，便由两个男士持枪开路，女士则手持燃着的松枝照明。令人惊喜的是，不但没有兽类踪迹，而且连一只蝙蝠都不曾发现，真是绝妙之处，宛如洞房一般，若有红烛高照，定会有另一番情调。黑暗中，两对恋人都因对方存在而有所顾忌，加之一天的军训比较疲惫，铺好行李，相拥而卧，很快进入梦境。
思宇跌入一个神奇的梦，梦里出现了一张女孩的脸，圆圆的、朦胧而美丽的脸，那脸上泪水盈盈。她说，我是你多年以前从渔人网中救下的一条鳗鲡，我将用二十三年的时间来报答你的恩情，我的一切都属于你，现在，跟我来吧！他象是被施了魔法一样，追上去，拼命追上去……他在湿滑的林荫小道上跑着，神仙般快乐着，直到精疲力竭。停下来的时候，空中弥漫着生豆浆的气息，女孩冲她嫣然一笑，如云雾般隐去了，消失了。他怅然立在那里，这时，他才发觉，这女孩圆圆的脸和甜美的笑，竟像曼丽一样。是曼丽，越想越像，他失神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曼丽——
他边喊边追，可是，两腿如被绳索绊住一样，立即从雾中摔下来，摔疼了全身。一觉醒来，晨光从洞口照进来，他发现身上湿漉漉的，象老中医所说的“盗汗”。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了背后妙儿冷艳而白晰的脸，上面泪水盈盈，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象很陌生似的。这下完了，一定是他在梦里喊“曼丽”时被妙儿听到了。
他想起梦里面提到的鳗鲡，好象前不久在哪本书上看过这种鱼的介绍：鳗鲡，俗称：白鳝，青鳝。英文名：mon eel。身体细长如蛇形，是一种洄游鱼类，原产于海中，溯河到淡水内长大。在我国黄河、长江、闽江及珠江等流域，海南岛、台湾和东北等地均有分布。
鳗鲡和曼丽，发音相似，难道梦境与现实会如此巧合？难道这梦境预示着什么？神奇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思宇从来不相信鬼神之类的事，从来就不相信宿命的安排，在他们这代人身上，几乎没有迷信思想，因为一切“牛鬼蛇神”早就被上一茬人清扫得干干净净了。
自此，妙儿再没有和他约会过，她去哪儿实习别人都不知道。看来真的结束了，恋情好象随着学业的结束而真的结束了。
毕业前的一个星期天，思宇满目茫然地一个人走在街上，他知道自己如果服从分配，就得回到他家乡的中学教书，如果不服从分配就只能自谋出路，这是一种艰难的抉择。
遇见一个人，是曼丽。思宇想了想，大约有一年多没有跟她亲密接触过了。听苏姗说，曼丽晚上在那个酒店的洗浴中心里上班，每月收入超过万元。思宇心中十分难过，他不明白曼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家里并不缺钱，她的生活自有她爸爸及时供给，她为什么会走上这种挣钱之路呢？
他发现她的气色很不好，脸上有些灰白，一定是纵欲过度的原因，高级化妆品掩饰不了她失神的目光。
“我想跟你谈谈。”她说，一脸忧郁的表情。
他们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什么事？”他问。
“你的妙儿怀孕了，这个秘密如果被学校知道了，那你们就不能拿到毕业证……”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有妊娠反应。”她说。
“你想怎么样？”他问。
“我想让你跟我好……”她说，“哪怕就一天”。
“你在要挟我？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看看这……”
她魔术般在手上多了一台微录机——天那，正是他送给她的。
“我们刚才的对话已经录在里边，你不会希望我把磁带放到院长的办公桌上吧！”
“你想怎么样？”
“五分钟后，我在情人旅馆201房间等你。”
事情来得很突然，曼丽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呆呆地站在那儿，他感到自己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去了。毕竟她曾经和自己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毕竟她手上拿着足以让他失去毕业证的东西。
又是一次人性的诱惑，又是一次美人关。他看着曼丽，心中却无动于衷，表情冷漠。她就躺在床上，他知道她就是这样向男人们发出引力的。她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羞耻了，女人失去羞耻心是最可怕的。思宇站在那儿一动没动。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他听到她的哭泣声。
“啪”，微录机被她摔在地上。
“里边根本就没有磁带，我只是想考验一下你对我的态度，你走吧！”她哭泣着说。
他没动，木然站在那儿。
只听她哭到：“我患上了肝病，象我妈妈一样，我只能活两个月，我想让你再爱我一次……”
“什么？你说什么？”思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膜。
“我到市总院检查过了，两个医生用英语说，这女孩患的是肝癌，他们不知道我能听懂英语……我从医院里逃出来……”
像万根钢针扎在心上，她再说什么思宇也听不清了，他二话没说，开始解衣，这女孩对他的爱是那么真诚，难道在她大限将至的时候，还能不答应她的请求吗？他感觉自己象是在拯救地球。可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当他上床的那一刻，却被曼丽一脚踹到床下。
她说，你走吧！不要碰我，我现在是不祥之人，谁碰谁会倒楣的。——你走吧！走啊！带上你的微录机，走啊！微录机记录着我的一切，你要好好保存。
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冲他喊。这就是她最崇高的爱，在关键时刻，她还是想着保护他。
思宇说，曼丽你不要灰心，我知道有一种草药可以治你的病，我这就回去给你找，相信我，等我回来。
他拾起录音机，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来，除了安慰他还能为她做什么？他听到身后曼丽悲切的哭声，他听曼丽边哭边说：“你不要费力了，没有用的，目前世界上还没有治这种病的方法。”
他坐在房间门口，两手捂着自己的头，眼泪如泉般涌出。他恨自己，更恨那个流氓辅导员，恨所有伤害她的人。如果没有这些伤害，她的肝不会发病，至少不能这么早发病。是谁打开了她遗传病的潘多拉盒子，把癌细胞恶魔早早放出来？是这些男人，是这些混蛋。
我一定要去找那种草药，你等我回来！
这是他坚定的声音，他确实记得有这样一种药，因为在他的家乡，有一个肝硬化严重腹水的人，就是吃了这种东西而得以痊愈。那个肝病患者已被一家大医院断定活不过三个月，结果人家活了十三年，还一样下地干活儿。那种草药在农村随处可见，好象叫“小米菜”，也有人叫“小根菜”的。这是东北地区春天最早从残雪里钻出来的绿色植物。据老辈人说，新生婴儿若得了黄胆性肝炎，只要煮一碗这种菜汤灌下去，保准就好。
关于这种草药还有另一个传说，相传古代时，有一贫困病弱的男子，忽然死了妻子，他觉得自己带着三个幼小的孩子实在生活不下去，就打算毒死孩子以后自己也自尽。于是就从河边拣了一些河豚，回家给孩子们炖吃。这河豚有毒，那季节人吃了会断送性命，所以，打渔人打到河豚以后，会顺手扔到岸边，没人敢吃的。这男子炖了一锅河豚，自己不忍看着孩子们中毒的样子，便嘱咐孩子们先吃，自己则含泪离家，等到他回家看时，却发现吃了河豚的孩子，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没有丝毫中毒迹象。原来是较大的孩子把一筐“小米菜”当作辅料跟河豚炖在一起，应该是这种草药解了河豚之毒。
对于思宇来说，传说给了他一线希望，他不能放弃任何希望。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向辅导员请假，就星夜兼程，赶回了东北农村老家，他挖了很多的“小米菜”，然后充满希望地登上返程的列车，满以为这种东西可以救下曼丽一命。可是，当他赶回到学校时，学院里已经传遍了曼丽自杀的消息。有人看见她在暮色中一步一步走向了大海。有的人说，她径直奔向蓬莱仙山，她肯定是仙去了。谁都知道她经常被陌生人挎着胳臂走进大旅馆，可是，谁知道她曾经是一个非常纯情的姑娘呢？
思宇心如刀割，他孤独地走出校门，经过传达室的时候，传达室老头儿交给他一封挂号信，一看那字体，就知道是曼丽的遗笔。
思宇：
我在另一个世界等你，好吗？其实，多想告诉你，我真的好爱你，你是我生的希望，也是我死的眷恋，失去你的日子，天是苍白的，人生也是苍白的。我早就想离开这可憎的人世，只是舍不得你。我在别的男人身边讲着风花雪月，却在脑子里想着你的一切一切。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现在，我走了，希望你的心会保持永久的宁静——不要伤心，我只是你生活中一段小小的插曲。我走了，就当我回归仙界，二十三年，这就是我短短的、窄窄的人生。
舍不得你，多想让你留下来陪我。可是，为了你的健康，为了你好好活着，我宁愿孤独地离去。别了，思宇，我在另一个世界等你，这不是对你生的咒语，而是对爱的期待。
为了你好好活着，我把疯狂赚来的钱留给你，不多，仅有二十三万元，算是我对心爱的人最后的资助。
存单藏在那台微录机里，密码就是你自己的生日。思宇，答应我，好好活着！
……
泪水，淌在心里，是悲伤淹没了他。因为他欠下曼丽的情债，倾尽一生也无法偿还。二十三，这个数是那么熟悉，好象在梦里有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但这一切好象事先有过预示，他不愿意想那些无聊的预示。他跑向海边，拼命地跑，跑得满世界直哆嗦，跑得喉咙像被撕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