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霸-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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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向高在边上小声地说:“陛下,现在的户部尚书是赵世卿。”
万历呆了一呆,嘀咕说赵世卿原来好像一直只是侍郎吧,自己是什么时候批的他任尚书了?而后他居然把刚才喊话里面的名字改成赵世卿,冲着下面原模原样地又喊了一遍。
下面一个穿二品官服的瘦干老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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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奇怪君臣
赵世卿站起来老半天,才说了‘太仓’两个字,就哆嗦着嘴说不下去。万历很不客气地问他,为什么回不出话了,是不是打算推脱?是不是要等符强许了回扣才打算支应赏功银?
那个赵世卿气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不住地大口喘气。万历不去理他,问符强现在住在那里,等下好让户部的人把银子算了给他送上门去。
符强说自己暂住在御史熊延弼家。万历又呆了一下,问他为什么不住驿馆。符强哪里敢把熊延弼说的那些搬出来?只好说自己当前的委扎只是个卫指挥使,不知道他们招待的规格是什么,所以不敢去打扰驿馆,就暂时借住在熊延弼家里了。
万历立即又找到了理由,让那个赵世卿看看人家符强多么体恤朝廷财入。他不但自己朴素节俭,只穿了棉布衣裳,还为了替朝廷省几个钱,特地找了借口到别人家借住。就冲符强这份操行忠义,他赵世卿怎么还好意思推脱符强的赏功银发放?
赵世卿全身发抖,踉踉跄跄地走到前面跪下,启奏说自己年老昏聩,已经不适合再担任户部尚书,请求皇帝恩准自己致仕归老。
万历皇帝没有理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刚才大家说的熊延弼是那个人?
熊延弼急忙站起回话,说自己就是。
万历指指他又指指赵世卿,说:“对对!就是你这个熊延弼。我想起了,你是御史里面最会参的,那时候任命你的票拟还是我自己批的。哪哪哪,这个人现在说要致仕归老,你先跟他去把符小哥儿的赏功银给代领了,然后他致不致仕由得他去。要是他推三阻四,你就参他!不对,先勘核太仓,看看他的户部为什么支不出人家的赏功银?”
底下的赵世卿当即就倒了下去。
给事中和御史全都站了起来,跑到皇帝座前进谏。说赵世卿历来公忠廉俭,刚才他并没有推脱的意思,多半是因为年老语迟,说话说得慢了些,所以才怠慢忤怒皇帝。皇帝自来就是温恤下臣,一定不会计较他这小小的过失。熊延弼说的那个汤宾尹的弟弟汤务,就是户科给事中,这会还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说自己这就随同赵世卿前去,让他把银子支给熊延弼。
叶向高也有点着急,找了两个人把赵世卿扶走,让熊延弼和汤务赶紧去支领银子,免得再生事端。
万历皇帝满脸的快意,就像把戏场上抢了棍子,反过来把主人揍了的猴子一样兴奋。
符强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总觉得这个场面十分怪异。
万历认不得自己的臣子不稀奇,反正史书上都写了几百年了,后世的人也都骂了几百年了。可刚才他对户部尚书的反应,就太耐人寻味了。万历刚才的那个态度,明显不只是针对赵世卿一个人,更像是把自己对其他臣子的厌恶也都算到了赵世卿身上。他让熊延弼去找赵世卿麻烦时候的表情,简直就是在巴望自己手下的这些臣子们一个个都被参倒,早点滚蛋干净了事。
另一个怪异的地方就是在李化龙说赏功银由矿税监发放时,万历的过激反应了。符强也不认为万历有理由跟要发出去的银子有仇,以至于赶命似的往自己这边塞,好像花户部的银子就不是他朱家朝廷的银子似的。
叶向高又向万历提起东林书院上疏李三才入阁的事情。万历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答非所问地说,解除海禁的事情等户部那老头回来后,到皇极殿由各部院大员和言官们庭议,符强也去随同旁听。
一群人到了皇极殿,万历皇帝向一个太监交代了几句话,那个太监走了以后,他居然就靠在宝座上睡着了。底下的阁老、部卿、给事中、御史们自顾自的交头接耳。
符强被凉在一边,他连自己该站那里都不知道,只好缩在门边御史们的后面站着。他总觉得这些朝廷的官员们表面上像是在忙着交流国家大事,可嘴里的内容一定有自己和熊延弼的份,要不然那些刺过来的眼神,不应该在假装出来的友善后面还带着其它意味。
半个多时辰后熊延弼他们才来到皇极殿,三个人都是汗透浃背,赵世卿脸上都是污痕。符强知道明朝的一斤有五百九十克左右,这两万七千五百两的银子有一千七百一十八斤十二两重,换成后世的公斤也有一千公斤出零,足足的一吨还多。他估计三个人点银子都点了个痛快。
李化龙和那个主事也带着官服和委扎赶到皇极殿,手忙脚乱地帮符强换上官服。
穿上官服后,符强心里把李化龙诅咒了个狗血淋头。
这件官服估计最少也要熊延弼那种个子才能穿得上,他现在也就一米六左右的个子,粉红的官袍穿在身上拖了老长一截在地下,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丑!
第十节 藏富于谁?
万历皇帝适时醒了过来,当庭就批了符强的都督佥事委扎,然后让大家讨论海禁的问题。
一个叫吴昌时的太常寺少卿率先发言。先是大大赞扬了一阵东林书院学子们事事关心、声声为国的拳拳之心。然后极力鼓吹全面解除海禁将可能给朝廷户部带来的好处。其中主要内容也就是符强买的那份院抄上说的那样,诸如市舶交易能够十税其二,那些来往于海外生意的商人们,每五两银子交易额就能够给朝廷带领一两银子的税收。商人们看到有利可图,就会群起而趋,就会给南北百姓带来更多生计的机会。到时候海内外商业就会越来越发达,商税的收入就会越来越高,户部也就有余钱用在各种用场上了等等。
万历皇帝往闷声不吭的赵世卿那边看了看,好像有些心动,问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
和熊延弼一起去送银子的户科给事中汤务站了出来,大声斥责吴昌时毫无廉耻,帮助东林党妖言惑众,混淆视听。
汤务向万历启奏说道:“海禁全解之后,南北商人们会大开矿山、瓷场、织厂,户部能多收商税不假。市舶的关税十税其二,海商人们五两银子的交易就能为户部增加一两银子的收入也不假。可是大明这万里江山就会毁在这些商人手里了!”
吴昌时厉声斥责他,叫他不要危言耸听,问他这样说有什么证据。
汤务冲着他狠狠地哼了一声,说“二十年前时,南直隶民间米价还是一两银子三石米。现在不过只过了二十年,米价已经涨到了一两银子二石米,咱们北边的米价还要更高。那时候太仓入银每年约有四百万两,如果折米充实仓储,能买一千二百万石。现在太仓的收入是四百七十多万两,可是如果用来买米实仓,却只能买九百四十万石,如果要买足当年折银的米数,还要再花一百三十万两银子。现在这银子看着是多收了七十万两,实际上却是少了一百三十万两,这就是这些年来户部年年都无法盈余的原因啊!”
“这些年不但是米价飞腾,除了因为铁、石炭两矿开得极多在降价以外,其他的物价都在飞涨,特别是棉、丝、铜、黄金,这些价格,涨得更是厉害。金与铜价钱高涨对百姓生计或许没有直接相关,米、棉两样,却是百姓生计的基本。一旦物产不足国内资用,民心立即动摇,大明就危在旦夕了!”
万历好像听得有些糊涂,不耐烦地挪动了下身体。
汤务似乎偷偷往万历脸上看了一眼,又说:“陛下,这里边的价钱,与皇家关系最大。假设宫中内库那时有一百万两银子,按那时的价钱,能买一百万两银子的东西,可是按现在的价钱,就只能买七十多万两的东西了。也就是说,陛下内库的银子好端端的放在那里,平白无故的就少了近三十万两啊。”
万历一下子坐直了起来,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汤务抬头往吴昌时哪边藐了一眼,拉长了声调说:“这就是东林书院那些人提议的便民惠商,全面解除海禁带来的好处。漳州月港原先只额定八十八艘船出海通商,而且船宽船长都有限制。可现在月港持有商引的船已经是二百一十艘,船体比以前又大了几倍。这些商船,把大明的米、糖、酒、棉、丝、铁、铜、黄金全都运往外洋,带回他们的白银和香料、象牙、宝石之类的奢侈用品。有些甚至运往倭国,只带银子回来。这还是小的,广州及壕境船商往来更为频繁,比起月港的规模,又要更大!”
“海商靠着收买南洋人山里挖来的白银宝石,林野猎采的象牙和香料,把咱们大明百姓生计的根本米、铁、棉换走,又卖给他们,一个个累积了巨万财富。现在南直隶那些豪商巨富们收购丝棉往外洋卖时,支用的银两动辄几万乃至几十万两银子。陛下一年宫中内库才收入多少两银子?这些人已经是富可敌国,财盖太仓了!”
汤务说完向吴昌时狠狠一指,仿佛他就是偷走了万历三十万两白银的盗贼一样。
吴昌时大声说:“这正说明当年月港开放有利!所谓民富国强,商人交易获利,民生因此而仰赖。商人越富则民生越固,藏富于民,利在朝廷!”
汤务好像是就在等他这句话,脸上都已经预先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说:“什么藏富于民?这些银子流进了大明,疯狂将各种民生物品运往海外,海内民生因此而每况愈下,换回的却是不能吃不能用的象牙、香料、宝石。他们给大明多交一两银子的税,大明百姓就少了四两银子的米棉可买!”
“大明每年夏收和税粮都是四百多万石和两千二百多万石,年景不好时还要更少。本来折银代米得来的税银,在年景大好,民生丰足,米棉价平的时候,只要海外的银子一两不进,那么大明疆域内的每一两银子都能买到更多的东西。可是因为这些海商不断的倒腾,变得只能越买越少。所以导致这些年的税收帐面上虽然上涨了六份之一,可是实际上却亏了五份之一,这藏富于民又藏在了什么地方?”
“那些豪商巨富,把这些物品倒给倭国、南洋。那些又都是什么人?早年沿海和朝鲜的倭患,哪一处没有他们的影子?朝廷多收了他们一两银子的税,就多送了四两银子的粮物出去资敌!”
汤务逼向吴昌时,一字一顿地说:“说是藏富于民,我看是藏富于敌吧!”
第十一节 皇帝妙计
吴昌时被汤务这么咄咄逼人地扣了一顿帽子,有点缓不过劲来,结结巴巴地说:“那是,那是因为前代海禁,他们无法通商,所以才穷极思恶。要是开放海禁,他们得以贸易,这些事情就没有了,开放月港市舶的这些年,沿海不是少了很多寇扰?”
“这就是你们东林一党的卖国谬论!”
汤务好像终于踩住了对手的尾巴,得意地喊起来:“沿海和朝鲜寇扰平息,那是俞戚二将军和李家众贤良能征善战,用刀枪火器打回来的。海禁一开,有这些海商帮忙,他们那里还用得着跑来寇扰?让那些海商们把米棉麻都买光,咱们大明的百姓自己就饿死冻死光了!”
符强心里十分惊,他记得熊延弼说过,这个汤务和他的哥哥汤宾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就单从目前汤务和吴昌时的辩论上来说,所持的立场却又是确确实实站在百姓一边,不像是个什么坏东西,难道是熊延弼对他的为人看走了眼?
他和熊延弼对觑了一眼,发现熊延弼的脸上也都充满着难以置信和困惑。
万历皇帝看向吴昌时的眼光严厉起来。
吴昌时那边立刻站出了几个人,说汤务说的这种情况也只是海禁下的特殊情况。如果全面解禁,那么商人都在把大明的米棉往外运出之后,本地的米棉价钱就会上涨,那么商人再从外洋运回这些物资来卖又会有利可图。商业流通之后,这些物资很快就会趋于平衡。朝廷因为这些商业流通而得来的税收,就会越来越多。商人虽然是五税其一,看起来是商人站了银子的大头,可是他们还要成本,而且并不是一个人在持有全部的资金,朝廷在其中只是坐收其利,永无亏本之患,所以朝廷只会因为商人的富裕而越来越富,这才是真正的藏富于民,君获其利。
汤务斥责对方是想当然,商人趋利,永远不会指望物资供有的平衡,他们只会在其中不断倒腾,把平衡打破、把物价搞乱后牟取暴利,而朝廷却要为这些商人打破物资平衡带来的民生反应承担后果。
吴昌时那边的人也奋起反驳,说汤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商人靠的就是大明天下的百姓赚钱,百姓越富足就越有余钱购买商人的物品。搞乱物价决不会是商人们的目标,平衡状态下的百姓民生,才是商人追求长远利益的最好环境。而且海禁屡禁不止,堵不如疏。就是不开海禁,有些不法奸民一样会走私出海,最终又酿成倭寇一样的海患。现在与其让他们逃税私肥,乃至孳生寇盗,还不如尽早开放海禁,给遵纪守法的商人以机会。这样既能有税收,又打击了那些走私奸民。
两边人各执己见争论个不休,其他朝官也交头接耳私下议论。这下连符强都觉得是越听越糊涂,不知道他们两边说的到底谁对还是谁错,而且他发现身边的熊延弼和自己一样,好像也是陷入了糊涂状态,皱着眉头不停地掳着胡须。
宝座上的万历好像又有些烦躁起来,坐在哪不安份地动来动去。
“各位爱卿。这全面解禁,既然利弊难分,就不用谈了。”
万历说着脸上有些舍不得的样子,说:“不过这要是连月港都关了全面禁海,似乎也确实不怎么妥吧?这个……可有人有什么法子,能让朕的……大明既收到大量的关税,又不让大明的物资过分外流么?”
底下的官员们一个个张口结舌,面面相觑。熊延弼往符强这边低下头,好像在整理自己袖子里的什么似的,嘴里轻轻说了几个字:“关税是税监直接收进内库。”
符强立即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