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谋略(全本)-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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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嬷嬷说完,便先转身进去了,余下那些婆子到底不敢再放肆,上前请了那个男子进厅去。
因那屏风是象牙花映玻璃的,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却不能看见里面,因此男子才一走进厅里,屏风后面众女眷便将其看了个分明。
只见其穿了件深蓝色的粗布直裰,腰间却不伦不类拴了一条大红的腰带,衬得他整个人说不出的猥琐滑稽,再配上他一进厅里便乱看个不住的贪婪双眼,让人只消看一眼,便不由得生出几分本能的厌恶来。
于是都快速收回目光,低垂下了头去,顺便掩饰一下眼里的厌恶和不屑。
三夫人看在眼里,就又得意的笑了起来,示威性的看了孔琉玥一眼,忽然拔高了声音向外说道:“这位客人说是我们永定侯府大夫人的亲舅舅,可有证据?要知道我们大夫人可是柱国公府的表小姐,柱国公府的三位老爷才是我们大夫人的舅舅呢,你可别信口雌黄,不然有你好看……”
“三弟妹此言差矣!”不待三夫人把话说完,孔琉玥已冷声打断了她,“你既然自己都知道柱国公府的三位老爷才是我的舅舅,又怎么可以开口闭口都说外面那位客人是我舅舅呢?难道明儿戴姨娘或是即将进门的郭姨娘生的儿女,三弟妹也任由他们认两位姨娘各自的兄弟为舅舅,而不是认你的兄弟们为舅舅吗?”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了不成?
“你……”三夫人被噎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儿就没气死过去,呸,还敢在她面前提“郭姨娘”,还不都是你们给害的,看她明儿饶得了哪一个!
外面那个男人忽然叫道:“是玥姐儿吗?我是你亲舅舅啊……当年我上门走亲戚时,还曾见过小时候的你呢……我在老家听得你做了永定侯夫人,原本是不想来扰你清净的,但去年年成不好,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所以我才一路周折来了这里,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看在你去了的娘,我姐姐的份儿上,拉扯我一把罢……”
梁妈妈在一旁听得这话不像,又见众夫人看向自家夫人的目光又开始有了异样,忙绕到屏风外,正色说道:“这位客人这话儿说得好生奇怪,我们夫人是孔家小姐,是柱国公府表小姐之事乃是人尽皆知的,您就算真是孔家已故姨娘的兄弟,见了我们夫人,也是尊称一声‘姑奶奶’,岂有直呼我们夫人闺名之理?再者,您说您是孔家已故姨娘的兄弟,总得有个凭证罢……”
“凭证我是没有,可我却有人证,”梁妈妈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粗声打断了她,“玥姐儿身边的谢嬷嬷,当年是见过我的,而且不止一次,如今必定还认得我,叫她来,自然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到时候看你还怎么不认我!”
说着竟然嚎了起来,“我苦命的姐姐啊,当年父亲送你去孔家做妾原是不得已,谁叫当时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呢?父亲为此一直到临死前都还说对不起你,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连从你肠子里爬出来的女儿也不认你……都是我们父子对不起你啊……若非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今日也不会来的,果然来了却连亲外甥女儿都不认我,没办法,谁叫人家攀上高枝儿了呢,忘了本也是人之常情……我苦命的姐姐啊……”
弄得屏风后众女眷都面面相觑起来,不无惋惜的想,想不到永定侯夫人这位血缘上的亲舅舅竟是这般的不靠谱,就算是被煽动利用的,也委实太不靠谱了一点,真是可惜了永定侯夫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儿,哎,虽说看一个人不能光看出身,但又有哪个出身好人家的,会这般行事呢?可见出身还是要看的,永定侯夫人吃亏就吃亏在出身上了!
也有人不无同情的想,若是孔氏真是柱国公府的嫡亲表小姐,后者又岂会舍得将他嫁给素有克妻之命的永定侯?那她今日虽然做不成一品诰命夫人,享受不了这眼前的富贵荣华,但至少还能活得久一些,不像现在,瞧着虽然煊赫,谁知道哪天就丢了性命?可见出身的确很重要!
孔琉玥并不知道众人的想法,且也顾不上去猜测众人的想法了,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想,此人已有百分之八十可以肯定是个山寨货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她要怎样才能拆穿这个山寨货的真实身份?
第123章
孔疏玥何以能八成肯定屏风外面的那个男人是个山寨货?
皆因她又一次曾无意听谢嬷嬷提起过;她生身母亲的娘家虽是个小门小户;却也勉强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尤其她生母的弟弟;更是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的;若非她血缘上的外祖母病重;需要大笔银子医治;也不会将她生母送进孔家作妾了。
可现在,外面那个叫嚣干嚎个不住的男人,却半点读书人的斯文赫骨气皆无,要知道在整个封建史上,那些奉孔孟为圣贤的读书人可都是很自重身份的,………远的不说,就说孔乙己,都穷酸成那样了,依然要穿长衫与其他人区别身份,若外面的男人果真是当年那个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之人,又岂会当众作出这般有辱斯文之事来?可见八成是个冒充的!
问题的关键是,要怎样才能揭穿这个山寨货的真实身份?
也不知道谢嬷嬷懂不懂得随机应变?她一向都有些拎不清,真希望今儿个能破天荒聪明一点;况且还有另外两成的可能性,那就是这个人是真的,毕竟在生存面前,斯文骨气什么的都是半文钱不值的,若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谁还顾得上什么斯文骨气,自然是怎么能填饱了肚子怎么来……那到时候自己岂不是真要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孔疏玥一想到这另外的两成可能性,便不胜其烦,有些后悔起自己之前把话说得太满了,她也不想想,人既然是三房找来的,自然是怎么能恶心她怎么来,三房可真是给她挖了一个好陷阱啊,就跟一个狭小的泥潭似的,不论她跳得出跳不出,都要沾上一腿的污泥!
只怕之前才被她一番不以出身论贵贱之说说得已有几分向着她的贵妇们,也要跟着改变想法了罢?
此时此刻,海玉已经领着谢嬷嬷来了。
作为三夫人身边最得用的通房大丫鬟,海玉在这一刻很好的体现了她的伶俐和精明,并没有带着谢嬷嬷直接从大厅正门进来,而是走的旁边的侧门,因此谢嬷嬷一直到进到厅里,面对面的对上满屋子的贵妇人后,仍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孔疏玥只看谢嬷嬷那一脸的茫然,便知道消息还没传到芜香院去,不只芜香院,只怕除了老太夫人的乐安居,其他地方也瞒得死死地:由此可见傅旭恒和三夫人为了这一天,到底提前作了多少功课,又暗中部署了多少时日,只可惜她管家时日还太短,根本还没能真正收服那些下人仆妇们,也还来不及在各行当上发展几个自己的心腹,不然失态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好在谢嬷嬷虽然一脸的茫然,但仍礼数周全的上前给老太夫人等人都见了礼,才退回了孔疏玥身后侍立。
又是三夫人最先跳了出来,“大嫂,既然谢嬷嬷已经到了,就快些个让她认人罢,说话间就该到开席的时辰了,总不能扰了众位贵客的雅兴不说,还让大家大驾光临咱们家一场,到头来却饿着肚子罢?”
说完根本不容孔疏玥开口,便向谢嬷嬷道:“谢嬷嬷看见屏风外面那位客人了吗?自称是大嫂的亲舅……是大嫂已故姨娘的兄弟,说是年成不好,闻得大嫂作了永定侯夫人,所以一路从江州过来投奔的……大嫂因没看过,所以不认得,并不敢确定其身份。倒是你,是打小儿便跟着大嫂的,听说早年还曾伺候过亲家太太,且那人也说认得你,因此叫了你来认人,你可得看仔细了,可别认错了,徒叫人说大嫂忘本,也说我们永定侯府目中无人!”
一席话,说得谢嬷嬷先是诧异,继而便白了脸,带着几分惊慌看向了孔疏玥。
孔疏玥暗自苦笑不已,看谢嬷嬷的样子,若外面那人是真的,只怕她还真见过罢?面上却是一派的镇定,“我才已当着这么多贵宾的面儿,说了若果真来人是姨娘的兄弟,我便帮衬一把,但若不是,则要送官查办,治其一个讹诈之罪,嬷嬷且放心认人罢!”暗示谢嬷嬷,如果那人的身份是真,且不必否定,在座的都是人精儿,若是一味的否定,反倒欲盖弥彰,惹人怀疑,倒不如直接承认了的好;当然,如果那人是假,就更不必说了,只管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便是!
谢嬷嬷虽然平时拎不清,关键时刻倒还分得清轻重,即便仍没弄明白丁姨娘,亦即孔疏玥生母的弟弟怎会忽然找上门来,且还直接进了内堂来,却是听明白了孔疏玥话的,因屈膝应道:“夫人放心,老奴理会得了。”
同着卢嬷嬷一道,绕到了屏风外面。
外面那男人一见她,便满脸惊喜的笑道:“谢嬷嬷,哈呀,终于见着您了……算起来我们也有十年没见了,您可还记得我啊?”
谢嬷嬷得了孔疏玥的话,倒也并不慌张,仔细看了看,单看身高和轮廓,倒是挺像丁姨娘的弟弟丁秀才的,单丁秀才没这么老,也没这么黑,因又走近几步,觑着眼睛细看了一回,还是觉得有些不像,方迟疑的摇头向一旁的卢嬷嬷道:“远远的看着倒是有些像,单走近了一看,就发现还是不大像,丁姨娘的弟弟丁秀才要白一些,也要瘦一些……”
话没说完,已被那个男人打断,“我就是丁秀才!当年我送新摘下来的瓜果菜蔬到孔府时,还见过谢嬷嬷您几次呢,您养尊处优的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不像我,要下地耕田劳作,闲了还要编了竹筐之类的东西到市集上去叫卖,餐风露宿的,再白也要变黑了,至于说到胖瘦,那些年家里还有闲钱,可以供我读书,我每日待在家里,自然要养得文弱一些,等到开始下地后,饭量渐渐增大,自然就长壮实了一些……您这是什么意思?竟是打算来个抵死不认帐,不认我不成?只怕这个主你还做不得罢,我要见玥姐儿,我要当面问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到底是从谁肠子里爬出来的了?如今飞上枝头作凤凰了,就连亲舅舅都不认了不成?”
丁秀才说着,就要往前冲去,大有将屏风推倒,当面质问孔疏玥的趋势。
卢嬷嬷看在眼里,笑着上前挡住了他,“丁秀才且稍安勿躁,您自己才不也说都十年没见了吗?谢嬷嬷一时间认不出您来也是人之常情,您且让她再仔细瞧瞧不就可以认分明了?您既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大小也算是个读书人,如何连‘男女有别’、‘非礼勿视’的道理都不懂了?屏风后面坐的可都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女眷,您毕竟是个男人,万一冒撞了哪一位,可怎么样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丁秀才被卢嬷嬷说得有些无言以对,片刻方粗声道:“那依你说,要怎么办?总不能因为她怕丢了面子装作不认识我,就抹杀了玥姐儿身上流着我姐姐的血这个事实了罢?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不可能,我千里迢迢走了来,不亲眼见玥姐儿一面,我是不会走的!”
旁边谢嬷嬷忽然道:“不对,你的确不是丁秀才!丁秀才的眼睛比你大,而且丁秀才有酒窝儿,你却没有,长黑了长壮了还可以说是常年耕作的缘故,可这眼睛也是能平白变小的,酒窝儿也是能平白变没的吗?你不是丁秀才!”
一席话,说得丁秀才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便又说道:“我明明就是丁秀才,你为了维护你主子的面子,竟然硬生生要将黑说成白,白说成黑,我明明生来就是这幅样子,你却非要说我眼睛又小了,酒窝儿又没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生来便是这个样子,岂容你随意抹杀?……这些且先不论,你只说当年我上门时,哪一次不是你奉太太之命,出来见我的?我记得我第一次去时,太太赏的二十两,之后每次去都是四十两,哪一次不是你亲自将银子交到我手上的?本来这些事我是没脸说的,哪有人去了亲戚家里打抽风,还好意思到处说嘴的?但你竟矢口否认我的身份,我就不得不说了!”
说着又开始干嚎,“我苦命的姐姐啊,早知道会出现这种结果,当年家里就是穷死,我们就算全家都饿死,也不该送你去给人做妾的,如今可好,从你肠子里爬出来的女儿为了不认你,竟然矢口否认我的身份……我还不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不然我又岂会这样作践可以?……堂堂侯府,扫扫门缝儿也够我们这样人家吃喝几辈子了,却为了怕丢面子,根本不认我……我苦命的姐姐啊……”
谢嬷嬷被他这么一说,不由急了,暗想难道果真是自己老眼昏花了不成?当年丁秀才来府里打抽风时,太太的确每次都使的她去接见,赏的银子也都是经她之手给的丁秀才,数目也都没错儿……可问题是,她明明就记得丁秀才是大眼睛,一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儿,当年还惹得府里好些丫鬟背地里为他脸红,她不相信自己会记错!
谢嬷嬷是一着急起来,便会脸红脖子粗的那种人,这会子也不例外,“不错,当年丁秀才上门时,的确都是我奉太太之命接待,你说的银子数目也都对得上,可也正是因为见面的次数不在少数,我才更记得丁秀才的样子,他跟丁姨娘一样,都生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和两个酒窝儿,一看就知道是两姐弟,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听说来这些的,总之,你根本不是丁秀才!”
但她的脸红脖子粗却被眼前自称丁秀才的男人说成事了心虚,“……反正今儿个认得我的人就只你一个,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但只你也别太过了,玥姐儿虽然是你奶大的,身上流的终究是我姐姐的血,你说白了不过一个奴才,你凭什么做起她的主来?还说什么你不会记错,我不是丁秀才,你既说我不是丁秀才,那你脸红心虚什么啊?可见心里有鬼!我不管,我今儿个若是见不到玥姐儿,我就不走了!”说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又是捶胸,又是跺脚,比刚才嚎叫得更大声了。
屏风后面众夫人奶奶们虽不若闺阁千金那样养在深闺,毕竟泰半的日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都是既觉得厌恶,又觉得新鲜,既觉得不屑,又偏忍不住想看,看向孔疏玥的目光就更是不必说了,什么样的都有。
要是她是纸糊的,只怕都被戳出千疮百孔了,孔疏玥不无自嘲的想道。
余光瞥见三夫人那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