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春-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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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力他道:“那去年姊的忌日,你为何推脱前往拜祭。”
他吻一吻我的唇,深情地望着我,“我为何推脱,在逃避什么,忧惧什么,拂希你不知道吗?”
他说道:“与你婚后,再站在你姊的墓碑前,我只会想到今天,月魄身份在你面前曝光的日子。忧惧这一天的到来,忧惧你不相信我的清白——别人相不相信无所谓,可我在意你信不信我。因为害怕失去你,所以推托,所以逃避。”
“其实与你成婚前,每年你姊的忌日,我都有去拜祭她。”怕我不信似的,他列举着事实:“每一年那个时候,你和君临翌都有去平阳。你和君临翌相偎相依坐在山崖上谈情说爱的时候,我坐在你们身后更高的山崖上喝酒,看着你取悦他,讨好他……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拜祭你姊,她自求一死,自求解脱,却害的我连连被人追杀,差点与她陪葬……可在平阳皇陵里看到你的时候,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像是知道你会到来,像是去碰碰运气,每年那时候我都有去平阳。”
见我听的怔怔的,燕頊离看我,“我没有杀你姊,拂希,你相信吗?”
我恍然过来,心里纷乱没个头绪,只是拥着丝被坐起身,呐呐地道:“。。。。。。。。。我不知道。”
燕頊离行事光明磊落,一番话又说的有根有据,他又是我丈夫,我理应相信他。可亦如他所说,谁会相信,死在杀手剑下的人,不是杀手杀的呢?谁会相信,死者是在自求一死?何况,姊贵为皇后,与姐夫感情眉满的令我当初称羡,姊又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我不相信,是的,我不相信燕頊离的话。即使那有可能是事实,我也自然而然地将其归为一面之词。可是,别人相不相信无所谓,他在意我信不信他。天下人都不信他的时候,我怎么能残忍地说我也不信他?
“我相信你.”我终于说道。
我看着他道:“可是,我不相信阿姊会自杀。我想不出她自尽的理由。”
“拂希。。。。。。。。”他起身欲来抱我,我突然趔了趔,往远处挪了些。
他伸出的手臂僵在空中。
我亦是一惊,我怎么对燕頊离防备了起来,仅仅因为他是月魄,我便得如此吗?即使他是月魄,雪原与我朝夕相处,也从不曾伤害我啊。
愧疚之下,语气软了许多,我说道:“我想回齐国。想回去弄明白,阿姊为什么会自尽一一如果她要是自尽的话。”弄清楚阿姊的死因,证实燕頊离说辞的虚实。
燕頊离道:“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意识到这直白的回答很是伤人,我苦笑道:“若知你是月魄,不管杀没杀阿姊,父亲都不会应允我再同你回燕邦,我们就更没有未来了。”
这本来就是一桩,不为家长认同的婚姻。
他抱住我,这次我再没抗拒,靠在他的胸膛上,任他吻着我的脸。
翌日谢绝了他意欲护送我回乡的卫队,也一并谢绝了我回乡探亲,他作为夫婿、女婿的礼金心意,只取了几样名贵药材,带回家给祖父和父亲滋补身体。明白我此次回齐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鲜为人知低调些好,亦如秦家富贵,不缺金银钱财身外之物,卫队与礼物,他倒都依我撤退了。
北平城外,秦记回汶州的商队等在一旁,他吻着我额头,“一路小心。”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个时候,他更不知该说什么。
我点点头,怕他不放心,看着商队道:“你放心吧,是秦家的商队。护运了上百万两黄金回汶州,请了几家的镖师保镖,我跟着商队一起回去安全的很。燕邦有你,在大齐秦家又是皇商,没有谁敢去打秦家的主意。
倒是,几十年来,因为秦家的地位,因为皇帝姐夫,又因为……擎天候府,秦家的生意越做越亨通,不说哪个强龙或者地头蛇敢劫镖打镖银的主意,就是无礼一句也不曾,从来都是客客气气,自我嫁得燕頊离,而今连燕邦这条商路,都是畅通无阻了。
“还是小心些。”他低声说着,流连在我额上的吻厮磨到脸颊,最终游移到唇上。想着此番与他分别,再不知何时相见,而经证实姊若真是他杀,我怕是……不会回来了,心头也酸楚难当。回吻着他,与他依依话别。
“二小姐。”李管事等不及地过来叫我,“二小姐,咱们该启程了。”
放开燕頊离的手,两步一回头地去看他,终是坐进了马牛,然车轱辘声响的那一刻,心也仿佛空了。心中涨满的潮水奔腾翻涌起来,他是月魄又如何,他并不滥杀无辜,他正直善良,质朴温实,心怀百姓,与民同乐,他身上的美德与闪光点,普天之下的王公贵族又有谁能及?
我掀开马车的帘子,正看到侧身看着别处的他,眼中晶莹,满盈湿意,想来先前在我面有的泰然自若也只是压抑克制,这会儿我走了,情绪再制止不住。
“燕頊离!”我跳下马车便往回路跑去,他愣怔地站在原处,直到我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感觉到了我的真实存在,才侧转头看我。
我望着他道:“燕頊离,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管你是燕頊离还是月魄,不管你杀没杀我姊,我都会回来的。哪怕从此你不做藩王,我不做王妃,你做回月魄,我做月魄的妻子,跟你浪迹天涯,为你洗衣炊火。纵然姊是你杀的,我也许你一生。对姊生命的欠债,让我与你一起偿还;姊对你掠夺生命的恨,我也与你一起承担……
这一生,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马车轱辘声离的他越来越远,眼眶里湿意迷蒙夜看不清晰,我只是探头在车窗外,鼻头酸涩地对他喊着:
“燕頊离,我会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
第二卷和亲燕邦075请卿入瓮
随着商队距离北平,距离燕邦越来越远,我的心也空空的没个着落。依恋不舍的情绪充塞了我整个思想,那是对家的感觉。是啊,潜意识里,我早已把燕邦当作了自己的家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使秦家再富贵泼天,燕頊离再一文不名,有燕頊离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园。
于是,明明是回汶州,回自个儿的家,一瞬间也只觉得回乡探亲,走亲戚。燕邦与汶州,亲疏立见分晓。
以至于,十来日到达汶州秦家后,我自然而忍将自己定位为了客人。对待家丁侍女那些,客气而疏离,去上房拜见祖父,亦是拘礼恭敬。祖父大赞我有名门仕女高贵的样子了,可是,这样客气而疏离的态度,就是名门仕女的样子么?仕女们所谓的高贵,便是这样冷漠没有人情味的么?
记得以前常常穿家丁衣服,与下人们打成一片的时候,下人们叫我二小姐,虽对我没有惧意,没把我当主子,但实则尊卑他们分的很清楚,那随和的热拢中,有着对我真真正正地,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热爱;而今,亦是叫我二小姐,却因我的客气和疏离,面对我,个个无不存三分惧意,知心的,关心人的话,再无人对我说一句。他们开口前,无不是把腹中的话先斟酌几遍…
倘若这便是人与人相处的哲学的话,我宁愿只作家丁,不做小姐了!
思衬间已到了父亲的书房外,管家恭谨含笑道:“老爷已在书房等二小姐多时了,二小姐请进吧。”
“谁等着她了!”父亲熟悉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一如向来与我说话,冷漠而不悦。
父亲从来待我都是这个样子,从不见怪他,这么久不见他,自是更不会见怪。真的有好久不见父亲了呢,上一次回汶州,还是轩释然参军回来后,带着我来汶州三媒六聘呢。距离今年的五月,己经两年了呢。
给父亲跪下请安后,他方随意问道:“回来的路上,还平安吧?”
也不顾他还没叫我起来,我自行站起,应道:“谁敢找秦家商队的麻烦?一路太平的很。又运着百万两黄会,镖师怕出差错,一路都不耽搁,北平到汶州二十日的路程,日夜兼程,我十二天就回来了。”给祖父请安我倒是规矩,祖父虽然待我不比姊,但他老人家,现今只我一个孙女,倒算是慈爱。父亲却不同了,一副棺材脸,对我又刻薄,一看他就忍不住抗争下。
“你也知道北平到汶州只需十二天的路程,那还怎么一年半载没见回来一次?”父亲气恼地质问。
然我已听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想念了,让他承认我与燕頊离的婚姻,想来指日可待。心境舒展开来,转向侍从手中的托盘,与父亲道:“燕地的千年灵芝,藩王带给岳父大人滋补身体的。”
父亲瞥了一眼灵芝,淡淡道:“先放着吧。”
转向我,父亲那属于商人的目光不掩精锐,“你和我老实说说,你和北平那位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回汶州,又是因为什么?听说他要纳小妾,但据旁人说,你离开时,你们北平城外作别难舍难分,那不像是一个要纳小妾的丈夫,对待妻子的样子。”
李管事他们,是多么忠实的传话筒啊!
怎么会告诉父亲,这一切都只因为燕頊离便是杀死了他大女儿的杀手?早将说辞演练了百十遍,这今儿说起来倒也镇定自若,“他之前是要纳小妾,不过见我病的要死了,也顿时醒悟,明白了自6己的情感,只想要我,不想要小妾了。我们和好如初了,至于回汶州,是早打算回来看看爹,他本来是要与我一起回娘家的,可是政务缠身走不开……”
“好了。”父亲打断了我的话,“过来给我研磨吧。”
研好了墨,父亲以免毫笔蘸了墨,在裱好的簿子上写着:
遗嘱。
当‘遗嘱’两个大字活生生映入眼帘,我身体微微前倾,真怀疑自己看错了。然千真万确,就是那俩字,唉呀呀,大商人秦中书的遗嘱唉。我想哦,父亲名下有多少产业,秦家何止是家产万贯?
戏谑问道:“爹,你身体还康健吧?”
父亲今年才四个五岁,六旬的祖父都还精神矍铄,父亲立什么遗嘱啊,真是的。
父亲应道:“嗯,还康健。不过家世本就显赫,再富甲天下,我难免被天下人关注着。哪天飞来横祸,死于非命也不一定。我这叫未雨绸缪,先把后事安排了。”
父亲不是因为病入膏肓才立这遗嘱我也就放心了,当下喜滋滋地笑起来,唉,秦家的万贯家产,以后都是我的呀。难怪今天我回了汶州,他当着我的面立起遗嘱来了。唉,其实他不用立遗嘱,秦家的家产,也自然而然是我的啊。
然当父亲写下“吾过世之后,秦家家产尽归世侄轩释然所有”,然后直至父亲写完遗嘱,落完最后一笔,我都不见遗嘱上有提到我,才真的怔住了。
敢情我自做多情了?
以为我很受伤,父亲解释道:“对你和你姊,我也没打算偏心谁。本来是决定,秦家家产,你们姊妹俩一人一半,作为你姊妹嫁于皇上,你嫁于释然的嫁妆。不料你姊未嫁先逝,她的嫁妆,我倒是省了。我便打算,你与释然成婚时,将秦家全部家产作为你的嫁妆。可是,你并没嫁给释然。所以,秦家全部的家产,我只好都留给释然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十多年来父亲之所以还将我以女儿待之,只因为我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时,便与轩释然指腹为婚。不然,母亲生我难产而死,父亲怕是在我甫出世时便会掐死我,让我给母亲陪葬;姊没逝世之前,家产与嫁妆方面,父亲之所以对我和姊平等相待,只因为那时候我与轩释然有婚约,我要嫁的人是轩释然。我只是沾了轩释然的光;而如今,我另嫁他人,没有轩释然的鸿福庇荫,一如不给我一文钱的嫁妆,家产也不分我一文。
见我脸色苍白,父亲说道:“我是打算,你和释然成婚后,家产留给你们两个人。可是,你嫁去了燕邦,是你自己放弃了……唉,拂希……”
“父亲,你的做法太伤人心了!”
再不想在他面前多待,转身走了出去。
“拂希——”似乎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父亲紧忙道:“爹又不是不认你,你还是我的二女儿,是秦家的二小姐,只要你愿意,秦家的家产一辈子都会养着你……唉,遗嘱是我的意思,你可别怨释然啊!”
他怎么还这么以为?
我怎么会怨恨轩释然,他要奉送全部家产的人是轩释然,又不是别人,我会有什么意见,我甚至也巴不得,将我力所能及的所有,奉献给轩释然。我又不爱钱,谁稀罕他的家产?可是他的行为,他的做法,他说的话,实在太人寒心了!
回去了过去与姊住的淑房斋,因为姊是皇后,淑房斋的牌子早改作‘凤仪轩’了。凤仪轩,凤仪轩……改的这名好像是姊当初取的。凤仪轩?这什么名?倒是想起了阿姊和轩释然。唉,这个家,没有阿姊,没有轩释然,我一个人待着真憋闷,想起以前淑房斋离的欢声笑语,足及各处,似阿姊音容犹在。转角到这厢那落,眼前依稀又看到那个抱剑在胸,微笑着,眉目清好的少年,然才定了定神,阿姊和轩释然都不在了。恍然明白,以前十多年之所以过的快乐,只因为有阿姊和轩释然。而今物是人非,不说阿姊轩释然,就连昔日淑房斋的侍女都是陌生的,没见过的模样。
正抚摩着花圃里的一根棒子时,小春花在我耳边耳语了几句,我心潮起伏,飞快地望秦府后门跑去。然将到后门时,又蓦地驻下步来,平复着砰砰的心跳。好大一会儿,才推开后门,提了裙裾,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往台阶下走去。
秦府后门外停着一辆华贵马车,几个着了寻常服饰的侍卫守在马车旁,见我出来,真弩与我作揖:“王妃,应您之命,楚清王替您接来了。因为我与箬达去齐国京城楚清王府接楚清王时,楚清王正好去了别处闲游,所以今日才将他寻来汶州。”
“来的并不迟,我也是今日才到的汶州。”我和声应道。
此次回汶州,虽不让燕頊离分派卫队护卫,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