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春-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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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锣鼓声都敲得更加响亮了呢。
我和亲的头夜消失了一整晚,是很失仪的,大齐这边的宫人是自己人为我掩护着就不说了,连燕邦的人都不问我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只小心仔细地请我回公主殿,显然他们的教养都是很好的。
我不喜也不悲,说确切点就是面无表情,虽身边围绕的宫人成群,喜乐沸反盈天,也像孤单寂寞,那样只置身于一个人的世界的自我封闭。昨夜疯了般跑出了公主殿,自此再以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显然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但身边的人连一丝探究的变迁也不曾露出。
燕瑞还是那样笑呵呵地搓着手,走在我身边,和前几天一样,一个劲地说着大齐御膳房的糯米粥有多难吃,说他离开北平一个多月了,想念离得燕王府很近的那条街上的小笼包子了。
燕瑞说过燕项离这些日子也在大齐的京城,我昨晚消失了的事,燕项离不会不知道。看燕瑞的态度,燕项离竟是对此事不以为意?是根本对我的事全然不在乎,漠不关心,还是宽宏大量?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是我要嫁的夫婿。
我感谢他,在我人生最失意最绝望的时候,给我婚姻,让我有处可去。
我终于开口,真诚地道:“燕瑞,我和你们一起去北平吃小笼包子。”
已知道燕项离的生活起居都是燕瑞在处理,燕瑞早上经常去买包子,显然是为燕项离买的。
“好啊!”他笑呵呵地答道。
知我那句话代表着什么,燕瑞笑得更加舒心了,“王爷不挑食,我给他买什么,他就吃什么,最好伺候了。”
然后到了公主殿外,君明珠君清秋早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等我了,君明珠自是就昨晚我消失了的事关问了一番,说今天过后就见不到我了,连我沐浴的时候,也想近我跟前来,我却万也不答应,不止她,连前来伺候的宫人都摈退了。自己洗浴,手指抚过昨夜初经人事身上的痕迹,心中木然,无喜无悲,然后自己擦干了身体和头发,穿了嫁衣走出去。
早就候着的两个御礼姑姑给我梳头,凤冠压的头有点重,但是我也难得很安分地坐着。
凤冠霞帔,盖了盖巾,由宫人扶着站起。
起程前依礼去大殿拜别萧太后和皇帝,萧太后也没说什么,只与擎天侯这司仪唉声叹气,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而皇帝根本没在大殿——托言身体抱恙,于甘泉宫举步不出。只得意思性地去了一趟他的甘泉宫,闻得他在抚琴,也没进他的寝殿,不想进。听了听他的琴音,站了会就走了。
与陪着我的送亲队伍离开了他寝殿几步的时候,杨莲婷问可要把我的送亲队伍追回来,清晰地听到他挑高琴音,勒令所有人都不许去。
盖巾下,我自嘲地笑。
头也不回地坐上了出宫的辇轿。
只在辇轿出皇宫城墙的那一刻,我掀起了轿帘,回眸看着皇宫的城墙。
不是留恋大齐皇宫,是想着,昨晚,轩释然就是在这里被龙虎卫最后堵住,刀枪剑影里拼杀,进不得皇宫的。
昨晚没有见得轩释然,今早出嫁又顺顺利利,显然,寡不敌众,轩释然被他的父亲大人制住了。
轩释然……
眼眶瞬时就被眼泪迷糊了,我大睁着眼,不让泪水流下来。
我的心又痛了起来。
轩释然,我不去想你了,一想你我心里就痛呵……嗯,把你封印在心底里,那样,我的心就不会痛了……
……
…………
和亲的仪仗队穿过宫城、皇城、内城、外城,喜乐喧天,沿途大红锦缎铺道,一路洒下灿金的合欢花瓣漫天飞扬,红绡华幔,翠羽宝盖,簇拥着鎏金六凤大红鸾轿,迤逦如长龙,远嫁燕邦而去。
齐国予我的嫁妆很丰厚,但都是齐国王室,是……君临羿为我置办的。富可敌国的父亲,不说给我一文钱的陪嫁,连人都没亲临。与燕项离的这桩婚事,汶州那边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燕瑞带着两千迎亲人马去汶州时,因为燕项离的缘故,父亲待他们还算客气。但也仅仅是客气,待我,却是连客气这表明功夫都不需要了。我没有嫁给轩释然,一向就不喜欢我的父亲,怕是连认我都不想认了。——既是对乘龙快婿不是轩释然,父亲内心的遗憾;也是对轩释然的愧疚。十多年来,父亲,早把轩释然当作自己儿子了。
父亲的一毛不拔并未将我出嫁的排场衬托得寒碜,燕项离和君临羿早料到了如此一般,燕项离的聘礼,君临羿的嫁妆;燕项离迎亲随从的浩瀚,沿途护卫军队的峥嵘。齐国大国风范的送亲仪式,八百宫人的陪嫁……这场关系国际关系的和亲是声势浩大而铺张的,齐、燕举国同庆,我背后辛酸的表明,嫁得风光无限。
君临羿给的嫁妆我不想要,但那不只代表的他,还代表着齐王室,到底还得显现大国风范。是而随齐王室安排置办。但齐国陪嫁的八百宫人却是没要,我小姐的命却是丫鬟的身,向来不习惯人服侍,带下人去燕邦做什么?唯一带走的一个人就是小春花,把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免得受杨莲婷祸害。除此之外,我带走的,就只有随身之物小貂,那块据说可护我平安的凤血宝玉,和那把绿绮——轩释然送给我的那把琴。
总归,燕项离已使这婚嫁隆而重之,就无需君临羿锦上添花了。
有擎天侯这权臣做司仪前来相送,朝中臣子自是全部莅临。我昔日结识的人,就连相知也让宫人抱着送我到京城城外,惟独萧溶意没到。君明珠一路就抱怨了不下上百次,说萧溶意怎么还不来啊,说好了今天一起给我送亲的,结果人影都不见了,君清秋道:“别指望他,他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指不准醉哪儿后就一睡不起了。”
到了京城城外,齐国这边的人皆都止步,和亲队伍浩浩荡荡正式起程了。
萧溶意昨晚喝了酒我知道,不过没料真如君清秋所说,他喝醉了就一睡不起了。翌日上午,有燕邦侍卫来报,说有齐人来求见我。知道是萧溶意后,就让侍卫带他过来了。因为他到来的时候正在赶路,我还在轿子里,他下了马后,就自己过来了。他趴在轿帘外看着我,虽说新娘盖上盖巾后直到洞房夫君来揭盖巾才可以取下来,但燕邦没那么多拘谨的习俗,何况这是和亲,与燕项离洞房至少也得二十多日后到了北平再说,难不成我一路都不取盖巾?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萧溶意又是熟人,所以身周的人早我见萧溶意时也便小憩,自相说这话,也不往这边看。我自己取了盖巾,抬眼,正撞进萧溶意深深的,有些游神的眸子里。
半晌,他回过了神,笑道:“我前天晚上喝醉了,睡到昨天晚上才醒来,然后快马加鞭追了一夜才追上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是他酒喝多了,睡多了,又追了我一整夜都没怎么说话的缘故,便拿了身边的水囊递给他,他接过,喝了一大口水,对我说道:“去那边走走吧。”
我就下了轿子,和他行往那边无人处的草地。
他坐在草地上,也不说话,一起萧溶意就是一话唠,今天他只定定地看着我,我真是不习惯啊。想是因为我是新娘子,他所以多看几眼,也不以为意,只道:“没看过新娘子啊。”
“是啊。”
想着这次远嫁燕邦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得到他们,心里也有些酸楚,所以苦中作乐难得地调侃他道:“是不是不想我嫁掉啊?”
“哪里?”他笑道:“早就想你嫁走了。”然后他抱着小貂,列举我的不好,说京城百姓早在我出嫁前就乐呵呵地期待了,今天街上更是撒花放鞭炮庆祝。
他扯着小貂的耳朵,“惹祸的小东西呀,以后好好地听拂希的话知道不?燕项离要敢欺负她,就咬他……”
然后,他半晌都不说话,只是抚摩着小貂的脑袋,好久才又道:“拂希,燕项离若真会欺负你的话,你就回来。我带你云游天下去。”
他的声音很深沉,再不是先前开玩笑的语调,他和君临羿是表兄弟,关系那么好,显然,我失身之事,君临羿已经告诉了他。所以他才会说出燕项离会待我不好的话。
“拂希,以后,你有什么难处,我都会帮你。”
他那如春风般的眼神,慢慢雾霭盘旋起来,一点点转过来看着我,却突然,将我的身体摁进了他怀里,紧紧圈禁住,俯下身就吻住了我的唇,那眉间深蕴之色像是他就是我丈夫,是我男人般理所当然地吻自己的女人。我恼羞成怒,又不便大声骂他,以防惊动了那边的燕人。要知道他会这般对我,死也不会和他单独过这边来。亏我一向那么信任他!
我狠狠推开他,起了身,转身就往回路而去。
背后他哎呀呀笑侃的声音传来,一如他平日的浮浪游戏人生,全无先前深邃复杂的样子:“你都要嫁人了,连让伤心失意的我亲一下都不行呀?”
就感觉回来了从前,心中不舒服的巨石挪开,只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与他行走在回那边暂歇地的路上,走了一段路,先前的不愉快倒是散了,但无意间转眸触及他的眸子时,又是那样……男人看自己的女人的目光,好像在他的目光下,我全身没有任何秘密,跟没穿衣服裸呈在他面前一样……
萧溶意真的很邪恶啊很邪恶!
回到了原地,他对着我笑笑道:“我回京了。”
“你回去吧!”
他伸了个懒腰,转身时无奈地叹息:“我这一回去怕是也没好日子过了,皇上会杀了我的。”
听他提及君临羿,我心情一阵郁郁,叫住他,“哎哎!萧溶意,你反正要回去,这送亲的大齐宫人也一并带走吧。”
他回头看我。
我道:“燕邦的人会好好护卫我。我不想……看到从大齐皇宫里出来的人。”
那边马上的燕瑞笑着附和道:“是啊,我们会好好护卫我们燕邦的王妃的!”
萧溶意翻身上了马,应道:“那好吧。”他朝齐国宫人一挥手,“跟本王回京!”
他策马行了十来丈,又一勒缰绳,回头看了看我。
……
…………
因为被萧溶意吻到了,想想就气,觉得做女子装扮行远路实在不妥,但这远嫁的仪仗队里没“新娘子”也是不行的,所以我把新娘子那些孱头都丢给了小春花,让她在花轿里代替我坐个十天半月。我换了身少年的衣服,骑了马,混在仪仗队中边行路边赏景。
知道我这女扮男装的“少年”是新娘的不多,仅仅在齐国王宫公主殿里侍候过我的那些。亦俱是心照不宣。燕邦民风开放,也不觉得我此举失仪,与我之间,相处反倒增了融洽亲和。
这些日子已经于燕瑞混熟了,他本是那样亲善的一个人,那晚露营后篝火旁就调侃道:“阿瑞啊,齐国陪嫁过来的宫人我没要,连送亲的齐国人我都打发回去了。我和小春花两个勇敢地齐国女人势单力薄地入齐,你以后可要多照应一点啊。”他是燕项离的亲信,怎么也得与他拉拢好关系,万一以后我会被燕项离欺负。
燕瑞真是会读心术,呵呵笑道:“拂希小姐放心吧,我们王爷不会欺负你的。”
我看着燕瑞,想着燕项离的脾性像燕瑞那样就好了。可是……据我知道的传闻,燕某人很可怕啊。我想象中燕项离的形象很立体,是这样的:一个手起刀落会杀人的黑面神。
或者一座浑身都长满冰蒺藜的冰山。
虽知道个大概,还是,试探地问道:“听说燕项……王爷性子很冷?”
燕瑞摆手连忙道:“拂希小姐很活泼,你们综合一下就好了。”
我心里抽了一口冷气,这还不是变相地承认了他家王爷的冷漠?笑笑道:“阿瑞你上次不是和擎天侯提及王爷一直在大气京城么?我们这是回北平,怎不见他和我们一起回来?”
顾骋壬喝了一口酒,插话道:“王爷在齐国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到我们回了北平,他大约也就回来了。”
燕瑞附和道:“对啊,一定赶得上你们拜堂成亲的。”
倒显得对我急不可耐似的。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燕项离是不是随我们一道回北平,他在暗处,我在明处,万一他就是混在仪仗队中没露面,我天天在他的眼皮底下不得拘谨死?得此确认,我心中这才豁然了。
所以自由自在地观光赏游,去燕邦的一路很是惬意。二十日后到了齐国边境平阳,渡过大江,就进入燕邦地域了。因为是最后的一点齐国路途,在平阳我大是歇息了一番,燕瑞指着天空,笑呵呵道:“拂希小姐,你看那是鹰哦,我们燕邦有很多!”
抬头看天空,几十只雄鹰展翅搏击长空,往日不是没有见过鹰,不过这么壮观的一群却是平生仅见,心中悦然,不自觉就眉开眼笑,“真彪悍啊!”
阿瑞显摆道:“那是!”
我便有些不服气,推举道:“我们大齐的雕也很凶猛!”
阿瑞懒懒道:“大齐哪有雕啊?”
并没觉出阿瑞问话的刻意,我就说道:“怎么没有!齐国雪原上有雕啊!”
见他似乎不信,我急道:“我说真的,我还擒到过一只,虽然是用骗的……你还不信啊,不信你问小貂,它可以作证的!……还是不信?以为小貂是畜生没有信誉?……啊哈哈,那人总可以吧,月魄见到我擒雕了……”
阿瑞想是还是不信我的话,懒懒问道:“月魄是谁啊?”
月魄?阿瑞应该听过月魄的名声吧?我怎么解释呢,我围绕着几个燕邦侍女,追着阿瑞与他解释道:“月魄是个杀手,但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很厉害的!……”
阿瑞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个厉害法啊?”
“你是没有见过他,你见过后就知道了……”
阿瑞继续问道:“和我们王爷相比如何啊?”
阿瑞一向如君明珠所总结,是个呆瓜,是个愣头青,从不死缠烂打问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