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春-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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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什么时候没说?”
萧溶意气得瞪圆眼,“你个小丫头!”
君明珠瞥轩释然道:“‘丫头’可是人家的专利,你这么叫,那是侵权!再说了,我要是你的‘丫头’的话,会被你恶心死的!”
听了君明珠这话,萧溶意非但看不出怎样生气,余光还瞥了瞥我和轩释然。我算是听明白了,他和君明珠半是以为我和轩释然真是婚前恐惧症,半是猜度我们闹别扭了,借着争吵培养我和轩释然的感情呢。
轩释然比我聪明得多,怎会听不出,是而也摒弃了刚刚对萧溶意的怒火,置之一笑。
萧溶意见时机成熟,拊掌三下,便有人抬来琴案一应物什。球场外我们坐着的地方是一处斜坡,西边是球场,东边往下是一片绛紫色花海,萧溶意示意侍从将琴案置于那片绛紫色花海中,看我道:“如此良辰美景,赏心悦目,要再有仙乐铮琮就十全十美了。拂希学琴已有一年,不如抚琴一曲,就当谢我这授业恩师吧。”
又怎听不出萧溶意让我抚琴是为轩释然这听众呢,可是他是说让我谢师的话,这琴我便不能不抚。抬头看向轩释然,轩释然亦正看着我,神色期盼。先前蹴鞠就拒绝了,这下再不知怎样拒绝。我只得站起了身,往绛紫色花海中的琴案走去。
我向萧溶意学琴,在边境的轩释然通过别人的耳目是知道的;我的琴抚得还不错,轩释然也是知道的。但他并非附庸风雅的人,即使回京已近两月,也从未要求过我抚琴给他听。我也……没有为他抚琴的打算。原本,学琴就是为了姐夫。甚至于为了给姐夫一个惊喜,在皇宫,我从没碰过琴,向来练琴的地方,都是这楚清王府。
学得琴技,本是为了取媚于姐夫,不想,第一个听的人,却是轩释然。
今日本是为赴约而来,装束着意修饰,身上全无活泼调皮的影子,温柔娴淑,往日在萧溶意那里培养起的仪态不用刻意和用心,因为心境的原因,无意识间就一一展露了出来。静女其姝,我坐于琴案旁,缓缓伸手,触弦,曲指,似拈花状,静寂片刻,指尖渐次徐徐拔出,或掠或抚或弄。
小春时候。晴日吴山秀。
霜尚浅,梅先透。
波翻醽醁盏,雾暖芙蓉绣。
持寿酒,仙娥特地回双袖。
试问春多少。恩入芝兰厚。
松不老,山长久。
星占南极远,家是椒房旧。
君一笑,金鸾看取人归后。
——周紫芝《千秋岁》。
许是因为在楚清王府抚琴惯了,习惯成自然,即使被轩释然目光注视,一碰琴,我也即时沉心静气,低眉敛首,信手熟稔抚来。便是身心合一,渐溶于时缓时舒、时轻时悦的旋律中。初夏暖阳,惠风和畅,身周花海翩跹,身上裙裾律…动,我的灵魂,我的思想,也像脱离了身体,和着旋律,在绛紫色花海里轻旋、飞舞。
一时载歌载舞。
而曲末收音,轻抬睫,只有我刚抚过琴,没有人跳舞。
而坐于我前方的四人,萧溶意、君明珠、君清秋早已不在,不知何时,只剩了轩释然。
他从丘坡上慢慢站起,目光幽深如潭间的漩涡,似要将我整个人吸纳进去。
我抚完琴,也站起了身,两两对视,一时竟相对无语。
帝宫春第一卷繁华落尽048绝对隐忍
那晚晚膳后他送我回房离开的时候,月色下,轩窗旁,他站在我面前,低眼看我,“丫头,你知道你有多美吗?”
我惶惑地看着他。
“不是长得美,是灵魂美。”他道:“从来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再看不到别人。可是今天,是你塞满了我的整个世界。”
然后他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大财主,为了考验他的三个儿子,看谁最聪明,然后就要把这份家业传给他。这位财主给三个儿子同样多的钱,要求每个儿子能够买一样东西回来把这整个的屋子装满。过了许久,大儿子和二儿子回来了,说没有办法买到可以把整个屋子都装满的东西,这让财主非常失望。这时候三儿子却拿着一支蜡烛进来了,他对这位财主说,爹,我买回来一支蜡烛,我要用这支蜡烛的光把这间屋子装得满满的。这位财主说,真是这样么?三儿子就把这支蜡烛点燃了,柔和的烛光果真就把这间屋子充实得满满当当的。
“就像这月光,把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他说,“丫头,你看到天山的月亮了吗?”
丫头,你就是我的明月。
次日他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琴,虽比不得姐夫的断弦和萧溶意的焦尾,但亦是绝世名琴。一夜时候找来这样的一把琴,可见是下了功夫的。但我说,我还是去萧溶意的王府吧,在那里练琴习惯些。倒不是为了抚琴,最主要的,是就着他给我找来琴练琴的借口逃开他,躲到楚清王府去。
本以为他不会应允,但没想到他很温润地答应了。
不过他说陪我过去,我却没有答应。
抱着琴过去楚清王府,这下不是为了抚琴也得做做样子了。
萧溶意看到我怀里抱着的琴,惊叹道:“这可是司马相如的‘绿绮’呀,果然不愧是轩少!”因为学了一年琴,对这方面的知识很是通透。司马相如的绿绮、蔡邕的焦尾、齐桓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并称为四大绝世古琴,齐桓公的号钟和楚庄王的绕梁因年代久远不知所终,蔡邕的焦尾在萧溶意那里,司马相如的绿绮竟一夜之间被轩释然所得,又被他送给了我。
往日只听萧溶意提及绿绮,并不曾见过,看着怀里的琴,自是五味纷呈,感动的同时,又震撼地想,凤塌,一夜所得的绿绮……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轩释然办不到的?不去理会鼻中的酸楚,我涩然道:“比起绿绮,我更喜欢断弦。”
萧溶意摆手道:“断弦那把琴伤心得很,惦记它做什么?”
断弦的主人是姐夫,萧溶意不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往日我为了追求姐夫学琴学修养,萧溶意处处帮我,这下轩释然回来了,他又帮着轩释然,真不知他在想什么。是而我放下琴,臆叹道:“焦尾的典故,好像也很伤心呐。”
萧溶意轻轻点点头,笑笑,仿佛为刚才还笑话姐夫自嘲一样。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请柬递给我,说道:“我也有事请你帮忙。”
是萧溶意请轩释然的请帖,我问道:“转交请柬而已,怎谈得上帮你的忙?”
萧溶意意味深长地道:“这可是桩麻烦事,除了你,谁人将这请柬交于轩少,他都不会接呀。”
再是让轩释然麻烦,萧溶意的人情我也无法推拒。
然后他问我过来做什么,我说你不欢迎啊,我过来学琴。想着以后为了逃开轩释然,少不了要过他这来叨扰了。萧溶意笑道:“哪里会不欢迎,不过学琴嘛,就免了。”
我惶惑地看着他。
萧溶意道:“拂希,你很聪明,专心去做一件事的话,领悟力很好。你的琴抚得不错,可以出师了。”他说昨天虽独留了轩释然在那里听我抚琴,君明珠君清秋虽然离开了,但他并没走远,一直在小坡上睡着。琴美、景美,人更美。看着轩释然听完琴痴迷的神态举止,看着我和轩释然对望很久,然后我慢慢过去了轩释然的身边,两人又静止好久。直到我和轩释然并肩而行,远远离开,他才现身,他在那片绛紫色花海里坐了好久,抚了好久的《千秋岁》。
他不过陈述了昨日之事而已,我怎么觉得一瞬间,与他之间的气氛完全变了?
因为紧张,我喃喃道:“你没走啊?”
他说了那么一大堆,我再问这话本来就问得傻,但他只是点点头,并没笑话我,眼睛里堆着无比柔软的温柔,就像春天初生的青草尖,淡淡的、柔柔的光泽,“你姊像是太阳,光芒万丈;你就像夜晚的明月,小溪一样舒缓地、轻轻悄悄地流过人的心田,情不知所起,等到人察觉时,已经一往情深。”
他深深地,又重复了一句,“就像明月。”
然后他说完那话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着他怎么又认识我姊?
那样想着,便问出了口。
他的身影顿了一下,侧头道:“你姊是我验的尸。”
我就又离开了楚清王府,想着说那样暧昧的话的萧溶意都不像萧溶意了。嗯,以后也不去他那了。
回头看了几次皇宫的方向,可是又不敢去,怕轩释然那么快就怀疑到姐夫的头上。便像个无家可归的人,抱着琴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出了城,依靠在城门不远处一处石壁坐着,睡了一觉,还做了个梦,梦到是端午节五月初五了,我不想嫁给轩释然,轩释然硬给我穿上嫁衣,捆着我与他拜堂成亲,姐夫目光悲伤地看着我,说,拂希,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怎么又嫁给了别人。我叫着姐夫往他那里奔跑,触到姐夫时,我一手的鲜血,姐夫已经被轩释然杀掉了……
我猛然惊醒,入目就是晚霞漫山遍野,红得滴血,背上黏黏湿湿的,里衣全然汗湿。
然后听到马蹄声,近了,骏马上坐着的俊逸出尘的男子正是轩释然。
我想那时候我的脸色一定惨白了。
轩释然定然注意到了我的神色,远远就弃了马,跨着大步走上了残垣断壁,蹲下,一膝着地,握住我冰凉的手,不掩忧切焦灼之色,“怎么了?”
我颤抖着嘴唇答道:“没……没什么。”
早上我出擎天侯府的时候说的是去楚清王府,轩释然也不问我怎么在这里,待我神色缓和,只温和道:“快黄昏了,我们回去了。”
他的温默让我把现实和梦境区分了开来,里衣里的冷汗被晚风一吹觉得有点冷,被他拥坐在马上,就随着他回去了。
当晚入睡后才记起萧溶意那请柬,想着万不能误了人家的事,就爬起来,过去了他住的地方,侍女却说他在书房,我过去书房经过窗前时正听到杨莲婷战战兢兢的声音:“……少……少主……”
望里看去,杨莲婷似是刚回禀完什么,明亮的烛光下,轩释然发青的面庞之上冷戾阴狠,不见半丝这两日待我的温润雍容。
下一刻,已是啪地一耳光甩在了杨莲婷的面颊上,力道远比雪原化雪后石洞里他甩给我的那一耳光狠重沉痛——那时候,他即使因为石洞里的情景恨得想要一口把我吃了,到底不舍得怎样用力气打我。
“之前竟敢骗我?”轩释然说过这话后,又是一脚踹在了杨莲婷的胸窝。
自上次杨莲婷瞒了轩释然我与姐夫之事,不论杨莲婷是为自己着想,还是为了帮我,我都对他挺感激的,早消了以往的芥蒂。此时见他受罚,出于本能地就走到门口,叫道:“轩……轩释然……”他说杨莲婷之前竟敢骗他,指的莫不就是杨莲婷欺瞒了他我和姐夫之事?我心里也便有些紧张,忐忑不安着。
但轩释然听到我的声音,微微侧头见我到来,本是狠佞的面色慢慢晴霁,一如这两日的温润,过来我身边,指骨抚摩着我肩上衣服,淡笑道:“晚上冷,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若我心里不是这么忐忑,也便能感受到他摁住我肩胛的指骨极力克制才没有往下捏碎我的肩骨。那是已知晓一切压抑的愤怒。但我到底太心虚了,见他一如既往关心我的衣食住行,便自欺欺人地以为他还不知道,他对杨莲婷先前逼供的不是这件事。
将萧溶意的请柬递给他,含笑说道:“楚清王府的请柬。”
“你先回去,我这里还有事。”他接过,也没去看,只负手站于廊轩,许是刚体罚过杨莲婷,他的身上犹带尊贵凛冽,垂眸看着我,笑意雍容,可与夜色同样漆黑的眼底,却是一片空漠,如同长满锯齿草的旷坪,荒芜却又刀子般的锋锐。
次日早膳时,他的神色并无异样,虽然担心了一夜,我总算稍稍放了些心。然后我说我想出去逛逛,他也没有反对,却也没再有陪我同往的意思,只是看着我,一味雍容地笑着,“去吧。”
自然又是在城外石壁下坐了一天,黄昏时分他也并没来接我,我自己倒是在晚膳前回了侯府。一连几日,不管我想做什么,他都没有反对,甚至不曾过问。每每望着我,脸上笑容也如浮光掠影。倒是我渐渐心里忐忑,越发觉得事情败露,即使出门,也早早归来,后来竟足步不出了。
于是那日抱着小貂在后花园里摘花,擎天侯和他正巧经过,花丛中的我本要与他们打招呼,却听擎天侯道:“这场仗不打也得打了,梁国实是欺人太甚,将汝阳王府几百人口全门抄斩,不是公然与大齐宣战是什么?太后闻得妹妹妹夫一家死讯,几度晕厥,温文的皇帝也雷霆大怒。那萧溶意早年过继于太后,入住大齐倒算侥幸拣得一命,不然也跟着整个汝阳王府覆没了。汝阳王云贯丘,总算留有后根。”
轩释然捻着我藏身旁的花枝,轻吁道:“萧溶意,虽生犹死。一家血亲都被梁帝处斩了,此刻的他,怕是恨不能一同赴死。”
擎天侯道:“汝阳王府活着的听说还另有其人,向梁帝密告父亲通敌卖国的女儿明月郡主和义子南宫绝。”
“南宫绝,去年与他会面过,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怪只怪汝阳王养虎为患了。那明月郡主可是汝阳王的亲生女儿,会与梁帝密告自己的亲生父亲通敌卖国吗?”
“最狠不过妇人心,汝阳王府被抄斩的当晚,明月郡主就在南宫绝身畔为姬了!这样的女儿,真是不养也罢!”擎天侯的语气颇有几分义愤填膺,然后看着轩释然道:“你的事怎样了,距离婚期只有半月,别给我出什么变故闹出笑话来!”
“我的事父亲大人就无需过问了!”轩释然撂下此话,扬长而去。
擎天侯看着轩释然的背影,笑了笑,也径往另一边去了。
我方从花丛中探出头来,松开了一直捂着小貂口的手,思忖了半天他们的谈话,也总算理出了个头绪来:梁国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