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完结+番外)-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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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郎?
陈容淡淡地望着张项,没有回答。
张项抬头,一迎上她的目光,不知怎么的,他有点狼狈了,舌头一结,张项心一狠,大声说道:“我名张项,昔日与陈成绍相识……”说到这里,他有点吞吐,目光小心地瞟向陈容,似是在提醒,他们曾经相识。
陈容歪着头,漫不经心地一笑,她也不理会张项,提步便向房中走去。
张项紧跟几步,在离得南阳王府跟来的仆人们远了些后,压低声音讷讷说道:“我,小人,”他一揖不起,说道:“愿附大夫骥尾。”
他一句话说出,久久没有得到陈容地回答。
张项定下神,悄悄抬头看向陈容,看到的,却是失神恍惚中的她。
这时的陈容,在张项话音落地后,着实是呆住了。
身后这个男人,她曾经是想接近他,嫁给他的。
可没有想到,不到一年,他会如此站在自己身后,如此卑微地求着依附于她这个妇人。
……这个男人,先是依附于南阳王这种荒淫之人,现在,又不顾世人的目光,想依附自己这个妇人。他相貌虽然端正,摆出的架式也堂堂正正,看来,骨子里,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是一个为了向上爬,可以不惜一切,哪怕是世人最在意的名声,也都丢开的小人。
可怜的她,以前居然还想嫁给这人。幸好当初没有如愿,她真不敢相信,如果嫁给了这个男人,他会不会把长相艳媚的自己当成向上爬的阶梯?是了,这人与陈三郎交好,有所谓物以类聚,她怎么能以为,一堆鸡鸭中,可以找到仙鹤?
这世间,不在乎名和利,不委曲求全,不屑攀龙附凤,不把妻子家人当礼物的男人,只能在名士中找了。
想嫁一个寒微之士,好好过日子,自重生以来,都是陈容努力的方向,早她执迷不悟的梦。
而现在,这个梦却破了。
她也知道,也许,这世间有着一身傲骨的清冽好男儿,纵使寒微,也不输志气的。
可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哪有机会去结识那样的人?
如果没有王弘,没有那么一系列意外,她很有可能,会嫁给身后这个男人啊。
想着想着,陈容直觉得全身发冷。
想了那么久的梦,被生生捅破,当真难受。
因此,张项等了好一会,等到的,都是浑浑噩噩,时而苦涩一笑,时而恍惚着的陈容。
张项悄悄地打量着她,忍不住唤道:“大夫?大夫?”
他一连叫唤了四声,陈容才醒过来。
她慢慢眨了眨双眼,也没有回头,只是声音突然中有点冷,有点疲惫,“回去吧。”
“啊?”
在张项的诧异不解中,陈容低声说道:“你回去吧。反正你求附的话,也没有被别人听到,你还是可以过以前的日子。”
张项先是一呆,转而听到陈容这么为自己着想,不由感动地再次一揖,含着哽咽地说道:“大夫宽宏。”顿了顿,他咬牙说道:“小人,还是想……”这一次,他是想表忠心了,因此声音响亮。
不等他说完,陈容已冷冷喝道:“回去!”
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
张项和众仆同时一凛中,陈容回过头来。她抬着下巴,脸色发白中有着一缕冷傲地盯着张项,然后衣袖一甩,扬长而去。
张项直是呆了好一会,才低着头转身。
张项等人一走,王弘清润的声音,从外面悠然传来,“都收来吧。”
收起?
那可是她的财物!
陈容腾地一声从塌上爬起,连恍惚伤神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地冲了出去。
冲到门旁,陈容扶着门框,警惕地盯着王弘。
仆人们确实是在搬运财物,不过他们是在往她的房间中塞。
王弘朝着那些木箱瞟了一眼后,转头看向陈容。
他对上了刚刚把警惕的目光收回的陈容。
转眼间,他明白了。施施然走近,一直到他的身影罩着她的,他极温柔,极轻浅地叹道:“卿卿在防我?”
陈容一怔,马上抬起头来,陪出一个笑容,她张口便要否认。
可是,她对上他清澈的高洁的双眸,那话却是一噎。
对上她的神情,王弘自失地一笑,他转身离去。
望着他白衣翩翩,皎然离去的背影,陈容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睡了一晚后,陈容对王弘的歉意已是一扫而空:这家伙,把自己的底摸得一干二净,对自己做尽了威胁利诱拐骗之事,防他有什么不对的?说起来自己也真是差劲,他这么叹息一句,便让自己不舒服好久。
梳洗过后,陈容把王弘安放在自己院落里的下人们唤来。
“莫阳城现在情形如何?”
众人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莫阳城,都是一怔,好一会,一个文士上前,回道:“一切如常。胡人早已散退,城中几无人影。”
陈容点了点头,她对于着那文士一礼,客气地说道:“听闻朝庭派来的城主已经上路。”
她这话一出,众人同时抬头,瞪大了眼盯着她。
陈容却似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话一样,她继续说道:“还请公带着这些钱物前去,面见城主后,便说我与七郎,愿意在莫阳城购置田产。”她指着刚刚令得仆人们抬出的三百箱钱帛,这三百箱,占了昨晚南阳王所送的一半。
那文士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去,看着那倚门而立的郎君。
此刻,王弘正含着笑,静静地看着陈容。对上他清澈如水的眼眸底的惊愕,陈容却是笑容淡淡。
她知道他又看不透她了,不过这样才好,对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变化的男人来说,未知永远是有趣的。
而她,于情于理,都需要他看不透她。
媚公卿 第175章 再见慕容
王家众仆得了陈容的命令后,转头看向自家郎君。
这时的王弘,还在静静地看着陈容,他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一得到他的同意,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万章了,当天,众人便带着三百箱钱帛走了。
接下来,陈容见过留在南阳的众仆,一切如她所料,当初她置下的田产和店铺,随着胡人退兵,和朝庭对南阳城的重视,已稳步增值了十倍有余。
陈容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在她的记忆中,十年后的南阳城的田产店铺,绝对比现在还要贵十倍。她当初置的产,会足足增值百倍
她想,如果没有意外,这一世她可以不为钱财忧心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看到王弘的人影。陈容想,那家伙多半是去调查当年莫阳城被围的真相了。
他一走,大部份王家护卫也随之消失,再减去那批前赴莫阳城购田产的仆人,现在留在陈容身边的,不过十人。
南阳城中,依然是歌舞升平。
陈容坐在马车中,静静地倾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望着天边西落的日头,她轻声说道:“去陈府看看罢。”
“是。”
马车转眼便来到陈府外,昔日,这里总是人来人往的,可现在,却是这般冷清。是了,主人都不在了,仆人们也只是看看宅子,哪里还能如昔日那般风光。
陈容向门卫亮了身份后,马车朝着她住过的院落驶去。
院门没关。
陈容走下马车,推开有点沉暗的拱门,跨入了这个院落。
院落中,虽然干净依旧,却是空空如也。角落处的草,已长了膝头深。
陈容呆呆站了一会,她的眼前一阵恍惚,一时,平城的那个家出现在她眼前,一时,又变成了前世时,冉闵的院落,再一定神,似是看到陈微陈茜她们坐在这院落嘻笑的模样。
陈容闭上双眼,低低说道:“物非人也非。”
见她提步入内,众护卫同时跟上。陈容挥了挥手,低声说道:“让我静一静。”
“是。”
跨入台阶,伸手慢慢推开了那堂房的门。
在房门摇晃着打开时,陈容眼前一晃,似乎看到了平妪的笑脸,再一看,却是一根晃荡着的蛛丝。
低叹一声,陈容随手把房门掩上,继续朝里面走去。
穿过堂房,偏房,慢慢的,陈容来到自己的寝房。
寝房一切如旧,只是脏了些,应是好些天也没有人打扫。
陈容上前,伸手先向床柱。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陈容从恍惚中清醒,她皱眉说道:“不是不让你们跟着吗?”
几乎是她的话音一落,一阵风声猛然袭来。陈容一凛,堪堪侧头,颈侧一阵剧痛,不由双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
陈容是被晨风吹醒的。
她一睁眼,便是一轮金黄的太阳,太阳刚从东方升起,照得天地间一片明澈,细细的看去,百步外的那棵白杨树上的叶子,还有点点滴滴的朝露,它们反射着阳光。
吸了一口新鲜得有点寒冷的空气,陈容慢慢地摸向身下。
几乎是她刚刚一动,一个低沉的,磁性的男音传来,“醒了?”
陈容一凛。
她撑起身子,转头看向那人。
她看到的,是一个背对着她的躯体,这躯体年轻,体形优美而张力十足,正低着头,用手中的利剑雕削着一截木头。随着木屑翻飞,她可以看到他紧抿的薄唇。
她看到的,只是一副薄唇,这人面上戴着青铜面具,青色的,古朴厚重,散发着沉闷死气的面具下,那白净优美的下颌,还有那唇色浅浅的薄唇,刻画出一种神秘的俊美。
望着他,陈容脱口叫道:“慕容恪?”
那人慢慢放下雕了大半的木头,转过头来看向陈容。
这人有着一双深邃的,看不到底的眼眸。同样看不到底的眼眸,冉闵显出的是地狱火焰般的阴烈,他显出的,是如大海一样的宽和。
盯着陈容,这人薄唇一扬,微笑着:“陈氏阿容,好久不见了。”
明明戴着面具,慕容恪微笑时,却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是啊,好久不见了。”
陈容也是一笑,她慢慢坐直,五指如梳,既优美,也随意地把枕乱的秀发理平。
虽然不曾洗漱,头发依然是凌乱的,可随着陈容这么一笑,一坐,她的身上,便多了一份世家子弟才有的雍容,优雅,还有高贵……自然,这种气派,在王谢子弟的眼中算不得什么,甚至可以说,还有着刻意。毕竟陈容的气质,是后天培养出的。
不过她现在面对的,是鲜卑胡人。
慕容恪打量审视着她,目露赞赏之情,面具下的双眼带着笑意,“当日陈氏阿容冲入我军当中,一身白衣,一骑当先,直到今日我那士卒还不时提起,便是我那些皇弟皇妹,也深为仰慕,恨不能一睹风采。说起来,那时女郎来去匆匆,慕容恪都不曾看得明白,今日特意请来,也算是续了前缘。”
他的声音低沉,娓娓如春风拂来,让人听了说不出的舒服。
这般声音,这般风度,怪不得建康那些贵族,明知鲜卑胡人杀我父老无数,还是忍不住要赞许。
“续了前缘?”陈容轻笑,“恪小郎特意潜入南阳城中,掳我过来,便是为了续一续前缘?”恪小郎是少女们对年轻将军慕容恪的爱称。陈容在这里唤出,带了几分轻佻。
她掩唇轻笑,明艳美丽的脸上,仿佛有阳光在跳跃,说不出的灿烂,和嘲讽。
“自然。”慕容恪清声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士卒们搬来酒肉,说道:“听说阿容你与我的两个好友,冉闵和王弘都是关系匪浅……我慕容恪可是胡人,能用简单的法子,就绝不会寻思复杂的”
这一下,陈容明白了。
他想用自己来引出王弘和冉闵
他定是在南阳城中布了人,一知道自己到了南阳城,便抽空下手……胡人与晋人不同,晋人的贵族,绝对不会做出掳人妇小来要胁的事。
蛮夷就是蛮夷,纵使鲜卑贵族把晋人士大夫的那些派头学了个十足,可这来自骨子里的清高和自重,便怎么也学不到。
陈容虽然轻蔑于他,却不会愚蠢到去挑衅。她站了起来,淡淡说道:“恪小郎请了贵客前来,那些礼数呢?唤你的婢女过来为我洗漱吧。”
语气高高在上。
慕容恪却是不恼,他哈哈一笑,右手一挥,命令道:“把女郎请入帐中,好生照顾了”
“是。”
回答他的,是几个汉人女子的声音。陈容回过头去。只见她的身后,站着四个低眉敛目的妇人,这些妇人个个面目佼好,举止娴静,衣履也是光华。可她们的眼神动作中有着僵硬紧张,还有着无法抹去的惶恐,分明是这些胡人掳来的汉女子。
瞟着她们时,陈容晃了晃,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完完全全清醒过来,才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落入了胡人手中了
她落入胡人手中了
苍天真真可笑,刚刚让她拥了田产,拥有了希望,这么一转眼便把她置于必死之地。
她竟然落入胡人手中了
一时之间,不远处士卒们的哄笑,此起彼伏的马嘶声,还有风吹树叶声,都在旋转着飘向远方……
感觉到陈容的恍惚,慕容恪的嘴边浮起一抹笑来,他走到她身后,低沉的声音磁而温和,“阿容休要害怕,你是我的贵客。”顿了顿,他说道:“想来过不了多久,你的冉郎或王郎,自会来接你回去。”
好听的声音飘入耳中,令是陈容慢慢清醒过来。
她笑了笑,挺直着腰背,也没有回头,“莫非恪小郎以为,我汉人的英雄也如你们胡人一样,会因为一个妇人而不顾大局?”
她冷冷一笑,哧声说道:“恪小郎这次是枉做了小人了”
说罢,她脚步一提,身姿曼妙中带着傲慢地向前走去。
几个汉人女子连忙筹拥着跟上。
陈容被众女领入了一个营帐中,这个营帐位于主帅营帐的旁边。当她经过时,四周不时有胡人士卒咧着嘴取笑,哄闹,指指点点。
一进入营帐,陈容便说道:“为我洗漱吧。”
“是。”
几女忙碌起来,端的端水盆,拿的拿毛巾,铜镜。
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