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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宋世流风-第3部分

小说: 宋世流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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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在浩然楼见到那个书僮,他绷着脸再也不给我好颜色。想必是已经知道我骗他的事情了,那楚浩然……

    “你来了,公子请你上楼一叙。”

    我点点头,微笑着表示歉意:“对不起,昨天……我也是逼于无奈,欺骗了你,我感到很抱歉。”

    “不……不用了。快进去吧,公子等很久了。”那书僮说完便噔噔下楼,不知是不是被我的坦然吓着了。正摇头轻笑着,里间传来一个令我瞬间失魂的声音:“是水姑娘吗?请进!”

    这个声音……方允谦!扯开华贵的珠帘,小厅里端坐着沏茶的身影跃入眼帘,那么熟悉……我的动作幅度太大,我的表现太急切,那人听得这样的异响,也跟着抬起头来。四目相望,天旋地转,轮回千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在这里见到他:“方允谦……”泪眼模糊,很快便看不清他的面容,我赶紧低头抹去遮眼的泪水……

    他不认识我!纵然为我奇怪的反应晃了片刻心神,但很快就重新挂起浅浅的笑容:“在下楚浩然,欢迎姑娘成为浩然楼的客人。”

    这句话无疑是一声惊雷,我立刻清醒了。方允谦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虽然眼前的楚浩然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气质、身形,甚至声音……只是满室的古雅与浅灰色的儒衫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清逸飘然。看着他,我无法不想起方允谦,心跳得狂乱,每一下都扯动隐隐的疼痛,我不知道是为了那段黯然的情伤还是为了张越原来的世界……

    “姑娘请坐!”楚浩然见我仍旧站在原地不动,便起身礼貌地拉开另一张椅子。

    我记得方允谦也做过同样的动作……咬着下唇,我低眉不敢再看他。

    “抱歉,我刚刚有些失态,因为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是吗?是楚某的荣幸。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如此……”后面那句他说得极其清淡,我仍是敏感地听见了,心中酸楚,几乎忘情,只是怔怔望着他。

    楚浩然有些不自在了,躲开我的目光,寒暄着给我倒上一杯清茶,而后自袖中拿出两样东西,正是我昨日留下的断玉和词。

    “这两件……可是姑娘之物?”

    我回过神来,喝了口热茶,心里镇定许多,想起此时最重要的仍是沈家的玉镯。若是让沈擎风发现了,水盈大概死十次都补不了这个错。

    “我的来意,想必楚公子已然知晓。你看这玉镯……能否续好?”

    楚浩然微微叹口气,满脸愧色:“对不起,水姑娘,楚某恐怕帮不了这个忙。”

    “连你也不行吗?”

    “如果姑娘想要把玉镯做成耳坠或者其它饰品,楚某愿意效劳,分文不取。”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是沈家祖传的玉镯,我要还给他们的,怎么能做成别的东西呢?楚公子,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你手上有没有相同质地的玉镯?”

    “这……”楚浩然迟疑片刻,语气中有些无奈,“此玉当是产自西域,在中原极为罕见。”似是不忍见我失望,他又蹙眉补充道:“如果只是要重新续回镯子,楚某自然可以办到。可……要恢复原来的样子是决无可能了。因为必须在断裂处用柔软的金片或银片裹住。”

    我按了按发疼的额角,算了,能接好总比拿着断成两截的玉块还给沈家要强。

    “好吧,就这样办,麻烦楚公子了。”

    “如此,楚某定当竭力,我会在接口的地方花些心思,让它戴起来不至于影响美观。”

    浩然楼的手艺我还信不过吗?如今只盼着玉镯归还时,沈家不会过分刁难,我可以成功脱身。

    “谢谢。至于酬金方面……你可不可以先给我个大概的数目?”水家没什么钱,这又是金又是银的,况且对方还是全国有名的大牌……

    楚浩然似是明了我的窘境,拿起旁边的词,温和的笑容里难得露出了促狭的意味:“既是楚某负心薄幸在先,怎好再收酬劳。且当是我还你的。”

    我脸上一热,知道他在说昨天我谎称自己是他情人的事:“水盈放肆了,还请楚公子不要见怪。只因这玉镯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不得已才……”

    “姑娘才思敏捷,笔下皑然……楚某钦佩!如果姑娘不嫌弃,有空可以到浩然楼来坐坐。”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楚浩然是什么意思,居然如此大方邀请一个满身是非的弃妇上门来坐坐?如果是客套话,会不会说得太过火了?宋朝还没开放到那个程度吧?但是他眼里那么明净……我想太多了。楚浩然是天生的艺术家,无丝毫的矫情,也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可他这份坦然纯挚却很容易伤人呐,正如它同样教人心动……

    “你这里的东西我一样都买不起。”我只能故作无奈地苦笑。

    “你不会需要那些东西的……”他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在我来不及反应时又很快转了话题,语气也变回惯常的平缓:“姑娘三日后再来取玉吧,楚某不会拿你分文。”

    “不!哪有让你做亏本生意的道理。你如此帮我,我自是铭内感激,可我也有自己的原则。虽然……那个价可能会超出我的支付能力。要不记在账上吧,以后慢慢还,总能还清的。”

    “姑娘这是何苦呢?区区小事……对浩然楼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对我来说算什么!”我近乎无理地打断楚浩然,他没有任何理由对我那么好,就像方允谦没有任何理由对我那么温柔体贴一样!我厌恶这样的好,厌恶这样的体贴,既然无法给予,为何还要显出似有还无的曙光?方允谦,如果他不曾在吃生日蛋糕的时候亲昵地把奶油抹在我脸上,如果他不是在每次偶遇时都撇了同伴过来热情地招呼,如果他不是每约必到,如果他不曾提议让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根本就不会有那场平安夜的告白!也许,我还是张越,不会离奇地变成水盈,变成弃妇!楚浩然……为什么要跟他那么像?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只是……我不喜欢欠人家的。”我转身,紧握的拳头仍抑不住地发抖。有些懊悔吧,毕竟跟楚浩然只是初次见面,而我泄露了太多的情绪。可以感觉到他的震惊,我抓了扶手站在楼梯口,蓦然回首微笑:“三日后,我会再来。请公子务必从了水盈的心愿。”

    没想到这个简单的转身从此便成了我的牵挂,那道悠远绵长的目光……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美如诗画……

第一卷:多情自古伤离别 第4章  断藕千丝

    三天后去浩然楼,没有再见到楚浩然,那个叫千墨的书僮拿了白玉手镯呈到我面前。小心翼翼拿起,我实在害怕它再碎了。千墨看出了我的心思,皱眉抗议:“放心——,接得很牢固,只要你别再摔地上就行了。”

    楚浩然果然不负盛名,修续后的玉镯竟比原先还要生色几分。因为是白玉,他用了银片,像是梅花的形状,紧紧贴在玉镯的两处断口。凑近细看,花瓣并不是光滑的,自然皱起一些纹路,显得灵动而逼真。最特别是***的位置,居然半嵌了一颗浅粉色的珍珠!两朵花就是两颗……我不禁打了个寒战,那得要花多少钱啊?

    “没问题了吧?”千墨见我已经放下了镯子,便接过它,放入早已备好的锦盒里,然后再裹上一层耀眼的绸缎,系好活结,这才将盒子塞回我手上。

    “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千墨怔了怔,仿佛有些意外,清澈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似是很努力要看清什么一样。好一会儿,他才回话:“公子吩咐了,如果你不问,便是分文不用;如果你问了,就说十两。”

    十两是吗?我微微颔首,领了楚浩然的好意。

    “这是一两,其余九两,我日后再还。”

    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非要如此坚持。十两银子……浩然楼应该没有做过这么小的生意吧,到头来还是欠了楚浩然人情。如果他不是长得像方允谦,我会不会拒绝?……无奈摇摇头,我知道还是会的。也许,这就是张越最不可爱的地方吧。太倔强,太爱逞强,小悠说过,女人在男人面前要懂得适时的柔弱,而我似乎永远都学不会。现在好了,搞得欠下九两银子的债,对仅能维持基本生计的水家来说,一时半会儿哪能匀出这笔数目来?这些日子我仔细观察过,出入水家医馆的都是穷苦人家,爹爹看诊卖药出价也很低,看来得自己想想办法才行。前阵子给紫燕画了几张绣样,她绣好后拿去卖给陈记绸缎庄时被老板娘赞了几句。记得紫燕回来后非常兴奋,直扯着我要再给画一些,还提议教会我基本的刺绣功夫,两人一起接绸缎庄的活儿。当时只是随口应下了,如今……怕是得认真点。中秋快到了,紫燕家里说要扎灯笼,问问他们是否缺人手……对这个年代的钱没有一点概念,能赚多少就是多少吧,不知道楚浩然会不会收我利息……

    我满脑子计划着如何赚钱还债,根本没留意街面的状况,直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从身边擦过,狠狠将我挤往路中间。眼看手中的锦盒就要落地,我反射性地弯腰接住,情急之余几乎整个身子都趴下了。顾不得膝盖上火辣地疼痛,稳稳搂着锦盒,我吁了口凉气,总算有惊无险。咦?怎么周围像考场一样安静?头顶传来凄厉的马鸣声,刺得我耳膜发疼,还来不及抬眼看清状况,一双马蹄在众人的抽气声中“嚯”地钉在前方,离我仅有寸许之遥!

    有一段时间,我是呆怔着无法动作的,抓着那个锦盒瑟瑟发抖。一只漂亮而修长的手轻轻拉开了马车的门:“华康,撞着人了吗?”话音未落,那人侧出半个身来,我明显听到了围观众人不约而同的抽气声。绣着金线的短靴,华贵的紫色外袍称着雪亮的长衫……这人是什么王公贵族不成?我一路往上打量,迎着阳光,那张脸竟俊美得不曾失色半分。天!金城武!这个名字霎时跃入脑海……并不是说这个紫袍青年长得像金城武,而是第一眼看到他,我无法形容他的样貌,只能觉得美。没有理由,但绝不肤浅,像古希腊的雕像,放在那里就能给人予美感,不必去追究它有什么深刻的内涵,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内涵……21世纪的张越绝对不是花痴,可在一千年前见到这种类型的美男,我还是忍不住看直了眼。但——也就仅仅是半分钟而已,因为美男的眼神并不友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仿佛还充满了鄙夷与憎恶,像是见着什么忍受不了的脏东西一样。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心底的叹慕变成了茫然,我得罪过他?还是纯粹因为壁垒分明的等级观念?莫名其妙被人如此嫌恶,再美的东西也无意留恋,我忍痛撑起身,规规矩矩地退闪至街边。

    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空气里流淌着怪异的暗流,抬眼四处张望,难道我的表现还不够卑喏?砰!朱红色的雕花车门猛地关上,巨大的声响明明昭示着主人的怒气。

    “华康!还愣着干什么,陈老板在松鹤居等急了!”

    驾车的中年男子回过神来:“是!少爷。”

    跟着,马鞭扬起,那辆华贵的马车亦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里。没事……我拍拍裙上的尘土,继续想着快些回去找紫燕商量。怎么还是那么安静?狐疑的目光掠过每一张脸,各人表情俱不相同,怜悯,戏谑,嘲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都在关注着我的举动。被我这么看回去,多数人觉得不好意思,讪讪地侧过脸去。不知是谁最先起了声哄,人群便像是得了解禁令似的,一下就散开。

    “绝对没认错,我见过沈家以前的少夫人……”

    “是啊?本来以为有好戏看的。”

    我心中一颤,莫非……?那玉镯……我提起手中的锦盒,心念一动,立刻上前拦住了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妇人:“方才马车上的人是不是沈擎风?”

    她们肯定以为我是疯子,愣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啊?”我急了,如果是,现在马上就追过去。记得他说松鹤居,我知道那间酒楼,是全扬州最贵的一家。夜长梦多,早点解决这件事情最好,省得沈家那些野心勃勃的小妾们盯着水盈不放。沈擎风若要发难,无论是迟是早,都避不过去。

    总算等来一个肯定的点头,我吸口气,转身行往松鹤居的方向。张越……你必须为水盈打一场仗。不期然想起沈擎风的眼神,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不舒服。他凭什么那样看我,凭什么……就算不爱水盈,都已经休弃出门了,还想怎样?怪不得小悠总说长得帅的男人通常性格不好,因为被女人宠坏了。这个姓沈的也实在太小心眼,怕是还记恨着往日之事。据说他只比水盈大了两岁,那就是二十一……再嚣张还不是小鬼一个!要摆平他应该不至于很难吧?希望如此……

    松鹤居不愧为扬州最贵的酒楼。难得的是贵而不俗气,连招牌都是用小篆写的。鉴于微薄的古文字知识,最后我还是进门问了柜台边的伙计才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

    “请问沈家大少爷是在里面吗?”我急于询问,并未发觉一个女子这样当众找寻男人的行踪会引来旁人侧目。

    那伙计尚未答话,这会儿从楼上下来两个人,似是余兴未尽,仍在谈话。

    “魏兄此番金榜题名,又得娇妻……楚某……”声音不大,我也只能听到一些片断。突然,说话之人惊奇地叹了一句:“水姑娘?”

    真的是他!我僵直着背脊回过头去,努力扯出合宜的微笑,有礼地福了福身子:“楚公子。”

    他更是快步走下楼来,态度亲切而温和:“姑娘不必多礼。你拿到玉镯了?还满意么?”

    我点点头,心想我满意有什么用,要沈擎风那个大少爷也满意才行。他低眉瞄见了我手上的锦盒:“姑娘今日为何到了松鹤居?有需要楚某帮忙的地方吗?”

    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寻思着这人是不是管太多了。只是跟他见了一面而已,搞得我们好像多熟似的。看来方允谦那个性……真不能怪他,投了n次胎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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