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II-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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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在一瞬间急转直下,几分钟之内我们就会被成群的肉蝨咬死,这东西不吸血而专吸活人的生气,而且连帆布都能钻透,来得又极快,真是防不胜防。我用衣服包住脑袋,对众人叫道:“逃吧,快往落水桥那边跑!”如果能够跳进水里,借水流冲刷,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活下去,站在旱地上很快就会成为藏屍洞里多余的屍体。
最近的经历使胖子恨极了黄鼠狼,似乎忘了那铜箱里的老黄皮子早已不知死去多少年了,恨恨地骂道:“死也要他娘的拉上这老黄皮子给我垫背!”不顾身上被白蝨咬得钻心,抬脚就踩破了老黄鼠狼胸口上生的血瘤,恶臭的浓血四溅,黄皮子屍体上寄生的白蝨失去了宿主,顿时四处散开,不过围在我们身上的那些还是在照死里吸著活人生气。
我本想带这众人逃向落水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估计逃不到一半就得被活活咬死。全身疼得像是被无数钢针抽取骨髓,每疼一阵活力就跟著减少一分,全身委顿,就要跌倒在地,由於疼痛难忍,只好在地上来回滚动,想蹭掉身上的白蝨。
这时老羊皮吼了一声:“进金井能活命!”我们也顾不上多想他唱的是哪出,反正有病乱投医,眼下有什麼救命稻草都要先抓上一把试试,而且他好像对这里的事情十分了解,按他说的做也许还能有活路。
那砖上满是瞎龙的地穴就在身边,四人争先恐後地跳了下去,并中鬼火更多,井壁上都是龙砖,而底部并没有水,在磷光中金井的底下有许多牛透明的凹凸物体,触手光滑温暖,像是某种石头,有的已经被敲破了,有的还保存完好,下面像是有清水在流动。坟下的金井不深,但跌下去也摔得不轻,我滚倒在井底,转头一看丁思甜跌在身旁,她的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在成群白蝨的咬噬下落入井中後,立刻就不能动弹了。我想去拽她往里逃,但眼前阵阵发黑,想伸手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胖子仗著皮糙肉厚还比较抗咬,一边疼得哇哇大叫,一边一手一个拽住我和丁思甜的衣领,用力往後拽了两步,紧跟著也扑倒在地,这时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喉咙里呵呵作响,著地滚动挣扎。
从那老黄皮子的铜棺破裂,直到我们被咬得快要不能动弹了,前後不过一两分钟,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到绝望,脑中就逐渐变得麻木了,人活著全凭一口气,所谓精、气、神,活人体内生气一散,也就行将就木了。
我和胖子身上本就中了屍毒,早就有了死在此地的精神准备,但谁也不肯提起,怕让老羊皮和丁思甜知道了难过,在此之前我和胖子认为如果万一我们毒发死了,却能把老羊皮和丁思甜救出去,也算没白死。在死前回首往事,不会因为役救出自己的战友而感到碌碌无迹为和不安了,能死得问心无愧,可以心安理得地去见老马了。
不料丁思甜身上的毒性似乎并未除尽,而老羊皮又跑到了这龟眠地的最深处,不但没能把他们两人带回牧区,到头来大伙反倒要一起在这鬼地方,以最残酷的方式结束生命,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脑子里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里那股不甘却依然强烈,死在这怎麼能团得上眼,在万针攒刺的痛苦中,手指抓挠著地面把指甲都掀翻了,但毫无办法,既不能减缓身上的痛楚,也不可能逃出升天。
耳中也只剩下同伴们不堪忍受的哀嚎,这声音比杀猪的惨叫还要难听,是种发自肺腑由内而外的痛苦卡在嗓子眼里,难以宜洩而产生的动静。每一秒都过得异样漫长,就在我已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只盼著死神尽快到来,早点结束我们这在地狱里受刑般的煎熬,却听老羊皮嘴里呼呼喘著粗气,用手划拉到跟我们一同掉人井里的康熙宝刀,对著头顶那半透明的石头猛戳。
我以为他是疼疯了,心想你还不如把刀给我,让我抹了脖子,死得还能痛快点。於是我伸著手凭空乱抓,想把长刀抢过来自杀,不料一伸手忽然感到一阵清凉,原来老羊皮用长刀戳破了头顶一片朦胧透明的石壳,里面大量清水涌出,那水如同观音菩萨仙瓶里的玉器,碰到身上疼痛立止。
手臂上清凉之感传来,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大脑也从半麻木的状态下清醒了许多,我立刻醒悟,这不是一般的水,老羊皮让我们逃进金井,是因为这井里有“水胆”,那时我虽然知道金井是风水中生气凝聚之地,水为生象,所以金井有生水者为贵,可我还无法解释这生水化为水胆是什麼原理。
後来我参军做了工程兵,对地质矿物的事了解多了,才知道世上有种矿石叫作“水胆玛瑙”,玛瑙是石英隐晶质矿物的一种,质地脆而硬,摩氏硬度为7,非常耐磨,有蜡状光泽,呈半透明状,是一种古火山活动的产物,是种化学成分为二氧化矽的隐晶质集合体。二氧化矽胶体在凝结时包住一股高温产生的水蒸气,在冷凝後化为液态水,这股清水就永远地留在了玛瑙之中,全是一亿多年前的纯净水。
龟眠地下的金井中就有类似於水胆玛瑙的矿层,不过并非就是水胆玛瑙,只是近似,晶层更薄更朡,尤其是金井下这层薄薄的矿层里,所储藏的是罕见的生气凝结之水,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水,可去百毒,除百病,有起死回生之奇效。日本人从这挖走了不少储有金井生水的矿体,但可能是由於这种东西不能再生,而且存世量太过稀少,他们还想留下一些原样进行研究,所以才剩下这些,也就是这井中最後残存的生水救了我们的性命。
老羊皮把长刀乱戳,矿脉中藏著的玉液全部淌了出来,把井穴淹没了半米多深,我们死中得活,泡在水中依著井壁,想起这番经历,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这一个来回不过两三分钟,却好像已经是天荒地老。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相对论,人生中幸福的时光再漫长也会觉得短暂,痛苦的时间再短暂也会觉得漫长。
当时我还没有想到,我们不仅当时被这股生气凝结之水救了命,古人所说的“名山大川,和气相向,则生玉髓,食之能得不死”,这龙吐天浆般的生水虽然并非能使人长生不死,但确是能解千百种奇毒,有起死回生之力。
我和胖子、丁思甜身上的蚦毒屍毒,在不知不觉之中也都被除尽了,也许是命不该绝,也许这是只属於无产阶级的奇迹,但当时已经彻底蒙了,半天还没明白过来这一切是怎麼发生的。只见那些蝨子都附在水面上,个个胀得圆滚滚的,白花花漂了一片,足有数万,我捏起几个看了看,那白蝨全身透明如雪,体圆而扁平,身上全是透明的硬毛,腹部肥大,六足乱蹬,用指甲一掐就是一股黑水。
老羊皮突然开口告诉我们,他以前做盗墓贼的时候,曾听说过有这种僵屍上生的蜰蝨,想不到世上真有此物,要不是金井中有水胆救命,现在大伙已经死了多时了。这种蜰蝨其实根本就不是活物,那者黄皮子生前炼出了大如血卵般的内丹,死後肉胆不化,生出无数蜰蝨,乃其精灵所结,如磁石中的子母珠,平时都如皮屑般依附在屍毛中,遇生气而活,水火皆不能灭,专吸活人精魄,然後补於母珠当中。一具僵屍身上的蜰蝨可使方圆十几里内不剩半个活人,幸好胖子一脚踩破了那枚血卵,否则咱们虽有水胆保命,黄皮子屍体中的蜰蝨还会不断出现,直到把附近的活人魂魄吸净。恐怕云这研究所里的人对此没有防备深,才全部丢了性命,还是主席的知青命大,老羊皮认为他是跟我们在一起才捡了条命。这些蜰虫都吸饱了生水,但母珠已毁,过不了多久,它们也会干枯消散,不会对活人再有什麼威胁了。
我问老羊皮这些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是越来越糊涂了,咱们经历了这些生死考验,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要死一起死,要活活一堆,没必要再隐瞒了。
老羊皮吃力地从水里站起来,他承认虽然大部分告诉给我们了,但里面确有隐情,现在还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可能这金井里也不安全,得赶紧离开,等出去之後,再说不迟。
众人被这水胆里的清水一漫,虽然全身上下冷得直打颤,但饬口却都不疼了,身上又有了几分力气,此时听老羊皮说这里还有危险,便像落汤鸡一样从水里爬出金井,打算回那研究所的楼房里寻几件干爽衣服换上,要不然这样也回不了家。刚刚走到那地面布满龟骨的洞里,便听前方恶风不善,一大片一大片黑灰从眼前飘过,拿手一抓,全是死人体内的油膏。
第四十八章 舌漏
从藏尸洞外传来的恶风之声,卷集着天地间的鬼哭狼嚎,犹如龙吟长谷,震得洞壁一阵阵发颤,成片的黑尘在空气中浮动,我们随手挥开扑向脸部的黑烟,觉得手指上滑滑腻腻,都是滚热的油脂,也分辨不出是人脂还是牛油。
老羊皮大叫不好,妖龙要归巢了,被这阵黑风卷到,就像被焚尸炉的高温烧化,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在顷刻间就会变得灰飞烟灭。
我知道此事不是儿戏,脚下不停,催促众人快逃,这龟骨洞内地势一马平川,若被那阵焚风堵在洞内,谁也别想活命,唯一的生路就是赶在那股无影无形的妖风出现之前,逃进落水桥下的阴河里。这时谁还顾得上去想前因后果,身上能扔的东西全扔了,轻装疾行。
洞口外万鬼夜哭的动静越来越大,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至桥边,顺着落水桥边上光滑的岩石溜进冰凉刺骨的地下水中。那水却是不深,堪堪没至胸口,水底无眼的盲鱼从身边溜过的感觉,好像是有许多冰凉滑腻的怪手在身上乱点,更是使人心悸。头上则是一股无穷无尽的地狱业火呼啸燃烧,只要把脑袋露出水去,耳中就会听到凄厉的热风呜咽划过。
我们伏在水中等了许久,落水桥上的洞穴处风声忽止,万籁俱寂,我们四个人从阴河中湿淋淋地探出头来,直到确认真正安全了,才哆哆嗦嗦爬回桥上,冻得全身发颤,上牙打着下牙,想说话都张不开嘴,只好摸索着出了洞口。外边那巨大的藏尸洞里,几乎所有的尸体都被焚风吹化,成为了黑色的灰烬,这一点竟和那龟眠地的传说如出一辙,埋在龟骨洞里的尸体最终全都羽化了,连点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我们原路返回,这时研究所地下的大火已经灭了,火势并未波及楼上几层,在楼上的一间房子里,我们想扒几件死人穿的衣服换了,但觉得那衣服没法穿,只好作罢,就于楼中点起一堆火来取暖。我们都被冻得面色惨白,嘴唇发青,想起这次在百眼窟的经历,真是不堪回首,尤其是老羊皮见他兄弟羊二蛋的尸体,已经同地下室里的许多死人一并付之一炬。老羊皮在陕西老家历来都是土葬,临终后被一把黄土埋了躯体,才算是对得起祖宗,“入土为安”的思想根深蒂固,此刻烟袋锅上挂着的半袋烟叶也湿透了,离了烟草更是心神不宁,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息,实不知他心中正作何想。
胖子却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还劝大伙说:“怎么瞧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咱们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这次不仅领略了大自然残酷无情的威力,也在极大程度上磨练了自己的意志品质。这点小情况算什么,要知道,革命斗争的洪流才刚刚开始啊,沧海横流,将来在战场上,方显咱们真正的英雄本色。”
我心绪繁乱,正低头想着心事,没去理会唱高调的胖子,只有丁思甜忙碌着给大伙检查伤口,我肩上的伤口虽深,却所幸没伤到筋骨,只要没感染发炎,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胖子脖子上被老羊皮咬掉一块肉,伤势不轻,身体动作一大,就会牵扯得伤口往外渗血,可他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也不把这些伤痛放在心上。
胖子发现丁思甜手掌上的伤口也未愈合,那还是在树洞子里夺刀时留下的,这一路走来,反倒是四个人被困在树洞里,面对能使读心术的两只黄皮子之时,最为危险,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地形狭窄,环境特殊,还真就得葬身在那老树洞里了。
胖子得理不饶人,他让老羊皮好好看看丁思甜手上的伤口,这么嫩这么美丽的一只小手,被刀割得都快看见骨头了,这都是老羊皮干的好事,要是早点说出实话来,也不至于让大伙差点搭上大好性命,可到现在为止,这个可恶的、伪装成贫下中农、满脸阶级苦的老羊皮,似乎还有一肚子的阴谋诡计没向大伙坦白,实在是可恼可恨,看来他是铁了心要为地主阶级殉葬,有必要号召革命群众行动起来,对他召开说理斗争大会。
丁思甜不同意胖子的观点:“毛主席曾经反复强调,我们要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在真理面前要做到人人平等,在真相不明的情况下,绝不要像军阀一样的武断和压迫人民。我相信老羊皮爷爷有他的苦衷,而且小胖你别忘了,咱们的命也都是他救的。”
胖子对丁思甜说:“你说的那个原则只适用于人民内部矛盾,路线问题坚决没有调和的余地,在敌我关系上咱们务必要明确立场,我看老羊皮就是居心叵测,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变天账?”说完又转头问我:“老胡你也表个态,我说的在不在理?”
我对胖子和丁思甜说:“按说牛群跑丢了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可这两天咱们出生入死连眼都没眨一下,谁也没做缩头乌龟,这是为什么?我想就是因为咱们相信老羊皮是三代赤贫,咱们知青是和贫下中农心连心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无产阶级,你们刚才说的观点我都不同意,虽然我对老羊皮的阶级成分持保留意见,甚至还很怀疑他所作所为的动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我也对小胖你刚才的过激举动感到万分紧张、忧虑和不安,因为这不符合马列主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基本客观态度。”
胖子仍坚持要揪斗,叫道:“老胡,我操你二大爷,甭跟我提什么客观和态度,你这是在搞赤裸裸的折衷主义!说了等于没说,我要你以一个革命军人后代的立场表明你的态度!”
正在我们三人争执得不可开交之时,老羊皮忽道:“别争了,争个甚啊?我有些话不是想瞒你们知青,是怕让组织上那位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