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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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爷,您可知我为什么能做到这采办太监的位置?”银子、龙涎香,两件事交割的利索,沐恩的心情大好,赏光留了李炎卿吃饭。几杯酒下肚,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沐公公您是天家的心腹,采办这么要紧的差使,我想万岁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不是?”李炎卿举起杯来“沐公公,我敬您。”
“你这话算是说的不错啊。天家用人的标准,其实简单的很,就是两字:旧人。那黄公公为什么能当着司礼监掌印?因为他是兴献王府旧人。陆炳当初为什么能坐镇锦衣?因为他是天家的奶兄弟。所以只要是旧人,不管犯多大的过错,都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得到宽恕,这就是咱天家仁厚之处。我虽然不是兴献王府的旧人,可却是裕王府的旧人,便是皇太孙,咱家也是抱过的。”
他这份履历一说,李炎卿更加不敢小看。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在告诉自己,他是个有着无限未来前途的潜力股,绝对不能得罪。
沐恩又道:“刘老爷,我给你交个底吧。等咱家这次回了宫,这位置上,肯定得提一提。我这人没什么好处,但是懂得知恩图报。你这次肯帮我的忙,我就得帮你的忙,以后要是有机会进京,尽管来找咱家。这做官啊,你懒可不行。光在这一待,上面什么时候能想到你啊?得跑起来,一跑起来,这官就有了。”
“一切全赖公公照应,有您和高公公提携,有吴大帅的关照,下官这官才能做的下去,这个道理我明白的很。”
沐恩笑着一指“你啊,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根底?好小子,有本事啊。攀到了那么一个大靠山,你却不骄不躁,咱家就是佩服你这点。不过光有靠山不成,你该跑还是得跑,说句没外人的话,那头要是把孩子生下来,你却不肯上门,当你始乱终弃,到时候就等着锦衣卫上门拿人吧。”
他用手敲打着桌子“香山开市的事,肯定有人眼红,将来这明刀暗箭,肯定少不了。不过您放心,出不了事。这香山开市的事,牵连了几省督抚,谁敢告黑状,几省督抚也饶不了他。有他们为你遮风挡雨,咱家和高公公在宫里,也要为你说话,保证你稳如泰山。”
“再说,你还有你那真泰山呢,怕他们个腿?还有那洪四妹的事,也有人向上面告了,结果吴帅直接批了个一派胡言,就给扔了下去。现在广东最缺的是银子,朝廷最缺的是能赚银子的人。你只要记住这个,就没事。香山这地方,日进斗金,可一定要看住啊,这个盘子,只能掌握在咱们自己人手里。这海禁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停了,到时候在哪开埠,哪就发了大财喽。”
李炎卿心中一震,沐恩这种人,不会无的放矢,显然是他从某些地方收到风声,新君登基,海禁可能会取消。如果香山县这可以代替历史上的月港,成为开海基地,这里可就真是日进斗金的宝地了。
他这回可是实打实的感激这个死太监的恩情,那沐恩则摆手道:“别客气。贡缎的事,我也听说了。咱家见的人多了,但是像你这么够朋友的,可是不多见,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不过眼下差使紧,我得赶紧回去,将来有机会,咱们可得好好交往交往。”
等到酒席撤下,沐恩点起银子,带了沐家旺离去。而这香山市的交易,也渐渐走上正轨,那些商人们在连番打击下,渐渐明白生命与财产哪者更为重要。即使没有衙役拿着棍棒锁链上门,也会积极主动的上税,外加给太爷送去好处费。
又有那干侠少提了棍棒四处打探消息,连藏在民宅里的非税品都能被翻出来充公,现在的香山城内,至少是找不到任意一股力量,能阻止收税狂潮。按这个势头看,不算给吴桂芳回扣的那份,还能上解三十万银子不成问题,这份功劳在,短时间内是没人能和李炎卿较量。
一连过了数日,这一日广州府方面派快马送来公文,却是让李炎卿到府中,参与府试筹备工作。按说府试应该在明年,不过由于广东兵变的事情,吴桂芳似乎想要提前举行府试,稳定一下士人之心,顺带也借借喜气,冲冲晦气。
李炎卿道:“这提调官应该是林守正,至于干活的,或是监临官,找番禺、南海两县就是,怎么非得找我。我这多忙啊,四妹那又有了,我哪走的开。”
原来就在这几天,洪四妹呕吐不止,请了郎中来看,居然是害喜。这洪四妹本来是个杀伐果断的女中豪杰,平日开玩笑更是荤的素的全不在乎。可一听说自己居然怀了娃娃,羞的面红过耳,藏在房里都不好意思出来。
从那之后,洪四妹俨然成了家中一宝,有四个女侠伺候着,生怕受了闪失。李炎卿晚上只宿在她那,两人成夜的说着情话,将其他几个女人嫉妒的眼红牙酸,恨不得取而代之。
秦蕊珠道:“老爷,咱们当初答应过为梁家谋两个秀才的。您去参与府试的事,这不是正好?只有这样,咱们才好做手脚啊。”
“哼。时也势也,当初梁家势大,我又没钱。要不是弄个秀才的事哄着他们,哪能那么容易分化瓦解十一都。可如今我手上有人有钱,梁家就算和我翻脸,我也不怕。再说了,他们现在还会为了个秀才的事和我闹翻?”
“那你也得去。我们海上人家没那么娇气,我娘当初生我时,还是先劫了艘船,才生了我。你给我赶紧去,把那科举的事办利索,要不然不理你。叶青妹子,你跟着他去,免得他去弄个府试,再给咱带个人回来。”洪四妹一锤定音,打发走了李炎卿,转身却进了梁宝珠的房间。
“梁家五丫头,我跟你说个事,你那心上人的所在,被我找到了。”
第181章府试卖题
梁宝珠本来就是个懦弱又无主见的女子,被爷爷说要嫁给刘知县,就在背后哭天抹泪。梁瑞民恨不得无良的知县直接来个月黑风高,生米熟饭,连孙女身边的警戒都撤了。
不过没想到李炎卿没去,洪四妹却溜了进去,将当初与施仙子磨镜子的本事一使出来,梁宝珠哪里抵挡的住,只好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
她心里有人,爱的是那位穷书生文必正文公子,只是文公子不想当赘婿,现在用功苦读,想要高中之后,把她明媒正娶。
那洪四妹如今是海上大姐头,一声令下,附庸者数千人,居然真让她找到了那穷书生的下落。梁宝珠大喜,也顾不上这恶女当初对自己那羞人的欺负,忙道:“文公子在哪?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洪四妹想起这几日的甜蜜,又见梁宝珠那如花容颜,想着将来可以把这仇人的孙女百般欺负的情景,笑道:“他啊,过的好着呢。在广州城的清楼里,是几位花魁娘子的恩客。他写的诗词,只要谁唱,谁保证就能红。那些花魁宁愿不要钱,也愿意白让他睡,只为换他一首新词。他天天有美人陪宿,还有人送钱花,你说过的好不好?”
梁宝珠听了花容失色,脸色发白道:“你……你骗我。文公子是正人君子,他不会这样,不会这样的。”
“正人君子?我呸!男人都一样,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啊就别犯傻了,看看我男人多好?长的俏皮,又能赚银子,还是个县太爷,还能把你弄的飞起来,乖乖过来,跟我做姐妹吧。”她边笑边向绝望中的梁宝珠走过去,脸上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也像一条即将捕食的美女蛇。
这边内宅的事李炎卿自是不知道,他与柳叶青二人,离了衙门,快马赶往广州。柳叶青在路上红着脸道:“洪姐那边有了,我这边还没动静呢,正好这回没人跟我抢,我也想要。”
“要了之后,几个月不能同房哦。”
“那我也要。我也要你天天抱着我,跟我说话。再说你要是实在想要,我房里还有师姐派来的人伺候你呢。我就要。”
她在内宅之中心机最浅,比起晴云暖雪还要差上几分,反倒最对李炎卿胃口。两人一路说着故事,唱着京戏,倒是找回点当初千里上任的感觉。等到进了城,李炎卿径直到府衙投了书,接着就去那小酒店准备。没想到的是,林守正没来,雷老虎却是第一个上门。
“刘兄弟,某家不请自来,刘兄弟该不会见怪吧。”
以往两人见面,还是要称呼一下官职,这称呼兄弟,倒还是第一遭。看他这份热络劲头,倒似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其实这也不奇怪,如今李炎卿身份不一样,雷老虎身为广东锦衣卫大头目,对于他的根脚不会不掌握,这时候不结交他,什么时候结交?
“雷爷说笑了,您来是我的光彩,快请坐请坐。这一阵子,也是我香山的事情太忙,抽不出工夫来见雷爷,是小弟我的不是。咱那盐滩糖厂的红利,总算按时送来,否则我是没脸见您了。”
雷老虎哈哈大笑“刘老弟真能说笑,你那钱每次都是先支,几曾遗漏过?这次你香山开市,我锦衣卫也没少沾光,白莲教的事,更是托你的福,咱以后就是一家人,这客气话还是不用说了。不过给你道喜啊,这次带来的女人,可是够辣,听小的们回报,似乎还是个女侠。你这也是春风得意,佳人垂青。不过可得把持住了,别让女侠给你来个夹带私逃,她们最爱干这事,然后还说是自己劫富济贫来着。”
风舞阳被擒之后,锦衣卫根据他的口供大肆拿人,白莲教许多经营多年的据点暗桩,全都被拔了。雷老虎拿贼有功,得了一笔封赏。他又定下计策,把风舞阳关在香山监狱里,是想以之为诱饵,再抓几个白莲高层。若是能把那位左使无为子逮住,自己就算是立了不世之功。
可惜白莲教内部斗争的结果,就是施傲霜亲自坐镇香山,破坏劫牢大计,让雷老虎这计划也落了空。即使如此,能够活捉一个白莲法王,侦破白莲秘密潜伏人员的大功,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再说这次香山开市上,锦衣卫也得了重利。自来拥有违禁物最多的,就是违禁物搜查部门。锦衣卫平日里不知道抓了多少人,仓库里堆了多少没法卖,自己又没用的禁品,这回搭车卖出去,整个广东的锦衣体系,都能跟着获利。
再一考虑李炎卿与高公公的交情,以及他身后那个大靠山,雷老虎与李炎卿之间的关系,也在悄悄发生变化,从过去单纯的利益伙伴,逐渐要转化为朋友,或者说这位雷老虎想拿他当个靠山。
“刘老弟,我来是给你通个消息的。陈家的那个大公子已经砍了,明正典刑,没什么说的。可是陈家那陈荣泰可不安分,我们的人发现,他比你进广州进的早,直接去了赵学道那边,赵学道又点了你做监临官,怕是要抓你的毛病啊。”
“多谢雷兄好意,要没您提醒,兄弟我还真可能中他们的暗算。现在您把底都交了,兄弟哪还能让他们算计。”
“说的好,咱们是什么人?白莲教、乱军、老螃蟹咱全都收拾了。小小的赵学道,他算个鬼来?对了,最近广州城内还有个消息,有人在卖府试的考题。你要不要弄一份?虽然你香山学子都是你教出来的,不怕科举,可是别人买了考题咱不买,就吃亏了不是?老哥哥这给你备了一份,你让你香山的童生好好看看,真假不知道,做个准备也好。”
每年科举之时,总会有一批骗子出来,说自己手里有本科考题,像学子们卖以高价。至于真假,这个就完全看命了。固然有学道身边的人甚至是学道本人,从中操纵获利,也有骗子借机生财。
对这种事,李炎卿本是不信。可是雷老虎的好意,他又不好拒绝,心知以对方的身份,这考题多半不是买来的,等到将那考题题目拿在手中一看,却惊的他面上变色,忙问雷老虎道:“这东西,到底是谁卖的?”
第182章交底
他自身才具平平,比起香山那一干学子未必高明到哪去。若是雷老虎给他几道四书题或是几道五经题,他未必看的明白,也犯不上如此失态。
这三道题目之所以让他如此惊讶,是因为这题目他太熟了。这是张若兰当初闺中练笔所用,还曾把文章给吴桂芳看过,求老伯父评点一二。
当时吴桂芳是将文稿收到袖里,说要回去仔细观看。如今想来,两人竟然是在那时,就已经把考题拟订好了。
这次府试由于是学道亲自主考,基本可以看做是提前的道试。在府试中了的人,就没理由道试不中,所以这考题一定,就等于是把秀才名额运做给香山了。
雷老虎哪知这里有这么多道道,哈哈笑道:“刘老弟,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要是都有题,那还能显出你来?我听说这事以后,就让手下的孩子们都动起来,只要扫听到谁卖考题,就塞到监狱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罪,等府试考完再放出来。你放心吧,拿到题的人不多,只要这题是真的,就保你香山的学子能中。”
就在二人酒馆闲聊时,在学道衙门内,陈荣泰正在自己那位老友赵学道面前说着冤枉。
“赵贤弟,狗官刘朝佐上任以来,胡作非为,倒行逆施,所作所为令人发指。荼毒士绅,苦害黎民。刮地皮刮的天高了三尺,强抢民财,夺去我存粮几千石,结果发还的时候,还是用的小斗。”
赵学道却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陈兄,你这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其实你放租子时,不也是这样么?这没什么奇怪的,他若是平进平出,这官也就做不下去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不如把话说明白。”
陈荣泰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继续哭诉道:“还能怎么样,自然是为民除害,为朝廷除了这个蠹虫。”
“我是提学官,不是亲民官。我就算再如何恨他,也只能写本弹劾,至于能否成功,还在两说。你让我怎么为民除害?陈兄啊,你是拿小弟当了巡按御史来用了。”
“赵贤弟,这次府试,狗官既然做了监临官,必然要从中舞弊。你只要抓住他这个痛脚,就能参他一本,最少也能摘了他印把子。只要把这狗官赶出香山,愚兄自然要送上一份厚礼酬谢。”
赵学道把手一摆“陈兄,当年若不是你周济我,焉有我的今天?咱们之间,不谈这个。不过我今天也要跟你交个底,你可知,这回府试的题目是谁出的?”
陈荣泰不知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一脸茫然。“出题的人,是广东巡抚咱们的吴大帅。而这题目的来历,却是和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