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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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卢象升催动胯下白马,大队骑兵杀向紧追在罗岱身后流贼骑兵。大队骑兵分左右两翼,任由祖宽率人马从当中穿过,随后封闭阵型,罗岱也调转方向回头厮杀。
卢象升手持一柄大刀,咬紧牙关,风一般的杀入贼阵,迎面挡者皆靡。
“保护大人!”身后杨陆凯焦急催促亲兵追上去,护住卢象升的两翼。
大刀举过头顶劈砍而下,迎面贼兵挥刀抵挡被连人带刀砍落马下,卢象升嘴唇紧闭,不发出一点声音,眼中只有惊慌失措的敌人。他自幼从文不忘习武不就是为了此刻吗?
“杀!”大刀上鲜血淋淋,也不清楚杀了多少贼兵了。朝中哪有身为二品总督整日与粗鲁的士卒为伍亲自上阵杀敌?他知道此等行径让那些以雅士自居的文官不齿,但为了大明,为了圣上,这些虚名又算什么。
“卢阎王!卢阎王!”前列骑兵仓皇退后,后列骑兵指指点点。
“卢”字战旗纵横流贼阵中,杨陆凯紧随卢象升,手中戚刀使的像一朵花似的,护卫大人左右。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远眺的高迎祥生出一份狠劲,这半年他先在洛阳城下被卢象升击败,今日死追到滁州,不灭卢阎王,他无安息之日,过了滁州恐怕也没空隙渡江。
两列人马绞缠在一起,流贼骑兵想尽办法包围住卢象升,但那面旗帜所到之处皆是溃兵。
祖宽退后歇息了一刻钟左右,感觉气力恢复,又命兵士换了装好铅子的三眼铳,远看战场,焦急难耐,翻身上马,说:“去助大人一臂之力!”
传令兵阻住道:“大人命你等他的号令再出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祖宽瞪的传令兵不敢说话,他跳下马右手紧紧揪出战马的鬃毛,到底不敢违令出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战局焦灼,祖宽一口又一口的吞咽吐沫,感觉喉咙都快冒烟了,远来一骑呼喊:“大人命祖总兵出击!”
祖宽飞身上马,大吼一声:“儿郎们,随我破军!”
战斗从清晨开始,此时太阳已过了正中,乱军中卢象升劲头十足,不见一点疲态,流贼兵马越战越胆寒,高迎祥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重。
“砰砰砰!”巨响的三眼铳再次震动战场,祖宽如蛟龙入海杀入,与卢象升兵马齐头并进。
流贼不断后退的阵脚想压也压不住了,“顶住!”高迎祥双目赤红,后退的力道越来越大,竟然将他也包容其中。
“顶住!”他挥刀乱舞,砍死身边亲兵,但于事无补。
“卢阎王!”恐惧的苦喊声随后被三眼铳的巨响掩盖。溃兵像大河决堤奔向滁水,青石板桥上拥挤的战马挤压在一起,石栏断裂,骑兵连人带马坠入泛着怒涛的河水。
一匹又一匹战马坠落河中,退到岸边的大队骑兵根本无法止住步伐,河水中漂浮满了人马。
“败了!”高迎祥仰天长叹。
第187章 影响
冰雪尚未解冻,归化城就恢复了活力。冬天过去,漠北、准格尔的蒙古人早早的踏上了来到此地的路途,这里是草原明珠,多尔衮的大火也无法摧毁。
俄木布汗的王府热闹忙碌,毛罕阴正抬了好几只肥羊往回赶,因为来了一批人数众多的漠北使团,漠北人更喜欢吃肉食。
“从漠北来此地路途遥远,车臣汗近年来还好吧?”俄木布汗也很意外阿鲁喀尔喀会派来使者。
使者躬身恢复:“大汗很好,大汗让我带来问候,一年未见,很是牵挂土默特!”
“土默特一直很好!”俄木布汗尽量让自己的笑声更自然一些。
“大汗说等春天来的时候来拜访汗王!”使者这句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俄木布汗暗自心惊,车臣汗要再返归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在漠南再掀浪涛吗?
“归化城随时欢迎大汗来访!”
使者告辞而退后,俄木布汗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巨石,那是乌兰与阿鲁克尔克王子的婚约。乌兰一日不嫁出去,都是个麻烦。
与使者同来的漠北人一脸多日在归化城的集市走动,用皮毛换取了不少粮食,很意外的与汉人伙计交谈甚欢,一改曾经野蛮霸道的形象。
去年的那场大战后,车臣汗明白漠南迟早会沦为女真人的势力,但是他在漠北不怕。瀚海草原的辽阔仅次于天空,更连接极北苦寒之地,女真人对他束手无策。
但正是漠北的贫困恶劣才更凸显漠南的优越。
冬天,车臣汗接待了额哲的使者,劝他南下归化迎娶土默特的公主。使者将额哲的想法讲的很清楚,就是不希望土默特公主嫁给岳托,那会让土默特沦为大清的附庸。
车臣汗怦然心动。因为在这个特别寒冷的冬天里,阿鲁喀尔喀损失惨重,三成的牲畜遭遇白灾冻死。他虽然心动也不敢贸然行事,毕竟漠南草原的边缘趴了一只猛兽,额哲的邀请也来得太突然,所以派使者前来归化了解形式。
汉人的伙计为了招揽生意,多舌者不在少数,又有其他部落的蒙古人知道实情,使者很快将去年漠南草原发生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离开归化后,使者丢下商队快马加鞭返回漠北向大汗禀告所获。
“这么说察哈尔人与土默特人又闹翻了?”车臣汗摸着自己下吧,所有所思。
“正是!”
“汉人与土默特也分裂了不再往来了?”车臣汗对翟哲的印象颇深,一是他从翟哲手里得到过不少好东西,再则,翟哲表现出了让他正视的实力。
“听说如此!”
车臣汗大骂一句:“俄木布汗真是愚蠢!”随后狡笑道:“若不如此,我们会有这样的好机会吗?”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土默特是摆在砧板上的肉,他不介意也上去咬上一口。土默特富庶,迎娶公主能让部落获取大量财富以拜托眼前的危机,如果运气再好一点他甚至有机会控制归化。至于未来女真人的威胁,再不济带公主重返漠北,也不过是眼前这种局面。
不等春天到来,迫不及待的阿鲁喀尔喀踏上了往南迁徙的路途,反正漠南的春天比漠北来的早,等到了那里应该已是春暖花开了。
车臣汗率部落骑兵率先出发奔向归化。
这个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但给漠南带来的麻烦正在一点点显露出来。
老鸦山上,宗茂正立在翟哲身前,禀告汉部近来的状况。多半年来,他在大明呆的多,衣着打扮像个儒雅的文士,在草原生长十几年留下的草莽气息在逐渐消退。
他的变化让翟哲也有些吃惊,从未有一个人能这么快的改变自己。
宗茂详细禀告:“商盟从二月份开始,战马的销量掉下七成,我已经交代归化的商号暂时不再收购马匹,如此下去汉部很快会入不敷出了。”说完之后,他从自己怀中贴身取出一个账本双手呈上去。
本来翟哲很快准备返回塞内,因为范伊就快要生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将要降临,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错过。但宗茂等不及,心急火燎从大同赶来老鸦山就是禀告此事。
翟哲伸手接过来翻看,宗茂在前页上将汉部的收入支出总结清清楚楚,并在耿光在京城的支出上做了一个小标示,那是他认为最先需要改变的地方。
高迎祥战败的影响开始显现了!翟哲从胸中吐了一口气。
他目光游离,一目十行扫过账本。平日里他最关心的不是汉部骑兵的训练,而是汉部的财政状况,这些变化心中都能预料到。
高迎祥战败不但让商盟的战马少了一个重要的去处,也让中原战马泛滥。三万骑兵只有数千人逃脱,那么多战马多数都将流入市场,还让商盟的马卖向何处?
翟哲将账本合上,问:“这些事情,柳全知道吗?”
柳全在去年冬天返回大同,显然去年进展顺利,正在筹划新年去江南的商队。
“寨主不是说过大同的商号由我和宁掌柜掌管吗?”宗茂咬住嘴唇,神情有些不自然。
“嗯!”翟哲点点头,又说:“柳全也是商盟的东家,生意上的变化必须要让他知晓。”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宗茂,说:“你在大明要逐渐学会与汉人打交道,这身装扮很得体,但柳全是你生意上的前辈,商盟中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他在大同时你要去多请教。”
宗茂脸色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答道:“遵命。”
翟哲将账本递还给宗茂,皱着眉头说:“耿光在京城的开支绝对不能减少,但你传令让他回来和我见一面!”
“是!”
“夫人的身体还好吗?”这才是翟哲眼下最关心的事情。
“夫人身体安康!”
“你且回去传达命令,十日后我会到大同,请耿光、柳全等人都在那里等候,我有要事相商!”
“是!”宗茂弯腰告退。
即使是宣大这样贫瘠的地方,相比塞外也是无可比拟的繁荣之地,汉部统领突然进入那里,难保不会被迷花了双眼。翟哲目送宗茂的身影离去,他从内心里喜欢这个少年,亲兵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宗茂聪明好学,机敏能干,所以他才没将他放在军中,但路都是要靠自己走,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未完待续。)
第188章 引线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连老鸦山背阴处的积雪也融化将尽。
汉部诸统领云集议事厅,逢勤、左若、雷岩谦、孟康、季弘和鲍广都是独领一军的统领,王义掌管草原的暗营,除了大战之时平日里也没有机会汇集的这么整齐。
半个月来在河套过完冬的察哈尔人又开始向东迁徙。有少数牧民到了托克托草原没有再离开,在那里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土默特人只能退避三舍。翟哲很快将回大同,对草原的形势很不放心,特地召集众人以做布置。
翟哲还没到,议事厅内几个统领在随意而坐。
孟康看季弘很对眼,两人座位临近,一直在说话,孟康偶尔还会爆发出巨大的笑声。逢勤站在角落里不发一言。雷岩谦、鲍广、王义和左若在一起交流,但不像孟康那样放肆,雷岩谦时常用不满的眼神投向放肆的孟康,但毫无效果。
“大人来了!”门口的亲兵小声招呼。
翟哲大踏步走进门,见众人都站立起来行礼,摆手道:“不用如此!”汉部成立数年,翟哲与诸位将领相处时很随意,也没有立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
鲍广、逢勤和季弘三人从翟哲亲兵营中走出来的人态度恭谨,其他三人也只好相随。
“我明日将要归塞,漠南草原风雨欲来,汉部的处境很微妙,”翟哲一边说话,一边坐上正中的虎皮大椅,面向众人,再示意众人坐下,说:“汉部兵马不可再分散驻扎,黄河岸察哈尔牧民众多,只有和林格尔山区默认是我们的领地,从明日起各部兵马都来此地汇合。”
他目光扫视一圈说:“我不在塞外,所有兵马由左若统领,再有犯军中戒律者,严惩不贷。”说此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直勾勾盯向孟康。
“遵命!”诸将异口同声。
“汉寨一直有马贵主管,防备紧密,无需留太多兵马,季弘每日通报信使即可。”
“遵命!”季弘出列。
“察哈尔和土默特若起摩擦,立刻派信使往塞内通报!”
安排好诸项事宜后,翟哲打点行装。此次入塞,不但是为了迎接将要降世的孩子,也事关汉部大局。没有了钱,汉部骑兵在草原可撑不下去,自立下规矩之初,汉部的军饷从来未断过,这些钱多数又流入商盟手里,不少士卒将钱存入商盟的钱庄,那是一种信心。战马生意缩水,汉部铺开的局面都面临了断源的危险。
难得诸位统领聚集的这么齐,就差塞内的萧之言了,晚上翟哲设宴招待众人,当然不是用浑浊的烧刀子。
烤全羊的香味弥漫了山顶,厨房里蒸汽弥漫,众人心态轻松,无人意识笼罩的危机。财政上的事,翟哲从不许军中将领过问,宗茂掌管收支,也不许涉及军务。
戌时将至,天色渐渐昏暗,老鸦山各处营房中点燃灯火。翟哲换了一件便服正准备出门,王义脚步匆匆而来到院子门口。
“请禀告大人,我有要事相奏!”王义脸色严峻,朝门卫拱手。
通报后王义进门,没等走入翟哲的书房门,就开口说:“车风快马送来的密信,归化城将有变化!”
翟哲最担心的就是那里,心中一惊,问:“发生何事?”
“阿鲁喀尔喀的骑兵南下,两天后将到归化!”
“什么?”翟哲有点懵。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漠南的形势让人避之不及,留在这里都是无路可走的,车臣汗还想插手其中吗?
王义补充道:“这是土默特斥候探到的消息!”
看来自己暂时是不能入塞了!翟哲皱眉,沉思半晌后道:“此事先谁也不告诉!”他不想影响难得一聚诸将的兴致。
两天时间转瞬即过,各部兵马汇集老鸦山下,翟哲率亲兵卫驻扎在离归化城一百多里的路口,也没人敢问他为何又不走了。没想到率先来找他的不是俄木布汗的使者吗,而是二者的信使。
“大汗召你一见!”察哈尔的信使来去匆匆。
这一年来翟哲与额哲相处的很融洽,但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去年汉部能调节察哈尔和土默特两部的矛盾也是额哲本意就没想与土默特翻脸,只不过是借破下驴而已。在漠南察哈尔才是主宰,翟哲不相信车臣汗南下与额哲没有关系。
五百亲兵卫疾驰往托克托草原。
“分裂的土默特!”看着远来的汉部骑兵,额哲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
兵马驻扎在外,翟哲走进兵营,遥向额哲行礼道:“拜见大汗!”
“免礼!”额哲走上前去,笑容满面,将翟哲扶起来。
“大汗召我前来有何事?”
额哲不急答话,轻拂他的后背走入大帐,一边说:“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汉人!”
两人走进大帐,额哲来到他正面,脸色转为严肃,问:“愿意为蒙古的大汗效力吗?”
这是什么意思?翟哲心头一惊,先回答道:“愿为大汗效劳!”
“汉人的勾当我不懂,你既然与张家口的汉商不同路,又在归化暗算了岳托,在草原只能靠我们蒙古人!土默特人给你的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