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4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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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是皇帝理事的地方。
成为皇帝后;翟哲最讨厌的事情是上朝。不是他早晨起不来;而是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约束。每天天还没亮;躺在床上心中就压着一桩事;那感觉真是烦透了。
所以;他三天才上一次朝;不过奏折还是按部就班的送到乾清宫;三个侍从充当他处理朝政的助手。
只有极大的事情;他才会专门召集相关朝臣来乾清宫商议。
今天的事情很重要;事关大周下一步军事行动;枢密院与中书省的看法不同;必须要让皇帝来拿主意。
鹅毛般的大雪静悄悄的落下;没有风;天地间充斥着“沙沙”的声音;就像是无数春蚕在咬着桑叶。
乾清宫就在前面;中书省的六部尚书、枢密院的正副使、都察院御史和三个内宫侍从都候在那里。
“陛下驾到”小黄门的声音悠长。
翟哲走进宫门;一直走到对面的龙椅上。
诸位大臣屈膝跪地叩见。
“平身”翟哲摆手;他开口直奔主题:“枢密院的计划朕看过了;姚启圣考虑的很周到。三年增加五万骑兵不算过分;北境扩正兵十万也确实需要。几十万江南的士卒不可能长期驻扎江北。”
姚启圣松了口气;他与五个副手忙了半个月统筹一份北境扩军计划;遭到宗茂的坚决反对;如今得打皇帝的肯;说明他功夫没有白费。
“陛下”宗茂出列苦笑:“枢密院的计划确实没错;但户部现在没钱。”
翟哲很不客气的回答:“没钱你要想办法啊”
没等宗茂回答;站在后列的柳随风心中一沉;与他同感的还有好几位尚书大人。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用这般斥责的语气吧。
宗茂躬身;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奏折;道:“江北诸省三年没有田赋;微臣拟定了一个章程;想办法筹钱;请陛下过目。”
这是他筹划已久的改革方案。
“五万骑兵;需要近十万匹战马;如果全靠枢密院花钱采购;耗费无数钱粮;微臣建议大周收复河套;以河套为基地建立马场;雇佣土默特人养马。”
“这几年户部收入的空缺;微臣想用拍卖矿山的方式解决;大周山川任何一处矿场;可用免二十年征矿税的方式拍卖;所得银两可用于扩大军备。”
“杀胡口和张家口等北境通商关口将设立税卡;出口货物价值五税抽一。大周内地;茶、糖、瓷器、丝、棉提升至十税一。”
他声音才落下;殿堂中传出另一个声音:“微臣觉得宗相考虑的不甚周到。”
宗茂不用回头;听出来那只马士英的声音。
“富商拍买矿场开采;常常与各地山民爆矛盾;在江南已常有生;太平府的矿场至今未能开采;如果推行全国;臣担心起乱子。”
宗茂微微哼了一声;道:“刁民作乱;官府束手无策;那是地方官吏的无能。”
马士英问:“宗相难道要杀尽刁民吗?”
“够了”翟哲厉声呵斥;“矿山属于大周所有;既然朕已经准许拍卖;岂能言而无信。”他不责怪马士英;反而对宗茂道:“太平府的事情至今未解决;你是被北伐忙昏了头吗?”
对不同的人;呵斥的意义完全不同。
宗茂躬身;道:“微臣知罪;立刻去办”
皇帝明显偏袒宗茂;但马士英也见不到几份气馁;悄然退后。
皇帝用宗茂;但又把他的死对头放在都察院;用意不言而喻。马士英就是明知道会被打脸;也要公然站在宗茂的对立面;这是他在官场混迹不倒的不二秘诀。
“河套养马一事;朕会亲自去解决;枢密院扩军章程拟定的很详细;按照计划执行。朕准许宗茂所奏;不许再提缺钱一事。”
“遵旨”宗茂退后。他心花怒放;陛下此意等于授权他采用任何手段。
三个计划;但不包括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昭武元年;他威望还没确定的局势下做这么犯众怒的事情;他还没有把握。
翟哲继续吩咐道:“枢密院拟定计划;明年开春时;我大周的军队要进入辽东。朕希望在阿济格与顺治的矛盾解决之前;与清虏打一仗。此次进军辽宁的人马要少而精悍;不可劳师远征。”
姚启圣出列:“遵旨”
第729章 大计
寒冷是从南方来人最大的对手。
方以智双手拢在袖子里;口鼻前面随着呼吸有节奏的吞吐着热气。
雪停了;一些窝在屋子里的年轻士子们走出来;有几个活跃的士子揉几个雪球丢来丢去。屋子里;红扑扑的火光在炉子的上空跳跃;炉子旁边挤满了人。
这种天气;就别再苛求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去读书写字了。
风雪交加;地面湿滑;新上任的顺天府尹还在忙着召集劳工在西山挖煤。因为今年持续大半年的战争;大雪又来的早;无数达官贵人涌入北京城;造成北京城里的煤炭价格飞涨。
户部好像忘记了给书院拨钱;所以书院的学生只能买便宜的柴火取暖。
这里原是大明国子监所在;占地极大;方以智两个月前带了四百人住进来;仍然显得空空荡荡。他们只是住在国子监里;但方以智不想把书院变成国子监;所以他没有主动去找户部要钱。
拿了人的钱;在做事或者说话时难免会多想一想。很久以前;方以智很瞧不起国子监。那时候;国子监里有无数读书人混吃等死;如果机会好;他们中的某一个可能等到一个候缺;机会不好;就是家里花钱养着。当然;他们中大多数不缺钱;国子监一大半的人都是花钱进来的。
大周初立;百废待兴;皇帝很忙;中书省很缺钱;书院被强行迁徙到北京后仿佛被遗忘了。
方以智看年轻人吵吵闹闹;他顺着长廊往前走;往前一百多步右手边有一条青石铺的小路;不过现在已经被白雪覆盖了。
他稍有迟疑;木屐踏在厚厚的雪上。
这边很安静;没有人敢来嬉闹;木屐平整于净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排脚印;方以智停在一个陈旧的厢房门前伸出手
“笃笃笃”
里面传出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门没有栓”
方以智推开房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那忿怒的眼神好似要把他推到门外去。
“太冲;”方以智笑笑;他在门口跺跺脚洒落沾在脚底的雪才走进门。顺手把门关上;他走到黄宗羲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不满的说:“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人;以为全天下都是你的敌人。”
“你又不在乎”黄宗羲放下毛笔;把右手一叠书稿搬到左手边。
“《明夷待访录》”方以智轻声念出已完成的书稿封面上的五个大字;“天下也只有你敢写出这样的书了”
黄宗羲冷笑:“那有什么用”
方以智脸色笑意更浓;说:“没人在乎你的忿怒;没人看你的书;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支撑你在这么冷的天笔耕不辍。”
黄宗羲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两只手的手背都肿的像个馒头。在春天到来之前;冻疮会一直陪着他。
“现在没人看;不代表以后没人看;我怕我不快些写完这本书;摄政王会把我杀了”黄宗羲忿怒的表现;就是一个被人抢了棒棒糖的孩子被丢在无人留意的角落。
“不是摄政王了;是陛下”方以智认真的纠正。
“陛下;呵呵;”黄宗羲嘲讽:“对啊;他是陛下了”
方以智指着书稿;说:“你说要设立宰相以分君主的权力;你说工商皆本;陛下初等宝位对朝政的大变动;都与你的看法契合了;难道朱家一定比翟家强吗?”
他笑盈盈的看着脸色涨红的黄宗羲。他们是朋友;所以知道身边这个人虽然学富五车;实际上还像个十几岁倔强的男孩。
如果黄宗羲真是从心里不认同翟哲;他就不会来北京城。他不是苏州书院的学生;圣旨只说强行迁徙书院的学生老北京。
黄宗羲鼓着嘴思考;即使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也不会在嘴巴上认输。
方以智不给他反击的机会;继续说:“你既然识得旧朝之害;当知道朱家不可能剔除你说的那些毛病;除了陛下;有谁追着你的书稿看?不说别的;你在江南与东林宿老争辩的那么激烈;要废八股取士;除了陛下;又有谁会有勇气做这等开天辟地的事?”
黄宗羲舔了舔冻的微微发紫的嘴唇;嘴硬道:“他要是做了;才算是做了。”
“我和你打个赌;”方以智在胸前张开右手的五个手指;“不出五年;朝廷必废八股;以经世致用之学代之。”
黄宗羲扭过头;他的视线落在灰白色的窗户纸上;外面白雪皑皑;透过窗户纸还是白色;远处年轻人的吵闹声细细的传过来。
方以智今日专门过来刺他;他忍不住了;冷笑道:“在你眼里;陛下就那么好;还不是一个只知道盘剥天下百姓的君王。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方以智轻声重复;他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所以很佩服这位好友。
吐出心中愤懑;黄宗羲意犹未尽;接着说:“才登帝位;就忙于拍卖矿山;加征商税;不知体恤百姓;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两个人之间渐渐有了火药味。
“陛下要做事啊做事就需要钱;难道你希望陛下就缩在这北京城里;等到某一年;蒙古或者女真人兴旺了;再打进长城来?”
“是啊;传世的功业你希望陛下像当年汉武帝一样征伐四方;花尽了文景两朝的积蓄;但是让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揭竿而起?”
两个最好的朋友面对面;一双细长的眼睛对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他们鼓着嘴;像两只好斗的公鸡。
方以智知道;黄宗羲还是很关心朝政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朝廷要加商税、卖矿山。最终还是他先认输;他扑哧一笑;偏过头搓着冰冷的双手:“我们在这里吵什么?好像我们是朝堂诸公?”
黄宗羲很不合时宜的追击:“你本来有机会的;你现在后悔了吗?”他真的很不会说话;因此没几个朋友。
“后悔?”方以智轻轻摇头;“我是要你请你出来帮我;不要只直到闷在屋里写书”
刚才与黄宗羲的激烈交锋让他对本来要说的话意兴阑珊。
究竟什么样的帝王才是好帝王?
他坐在书院;心在天下;只盼望皇帝是个像汉武唐宗那般开拓的君主。可汉武让富庶大汉变得流民四起;唐宗埋下了大唐藩镇割据的引子。
黄宗羲虽然迂腐;但眼光长远天下没几个能比得上。
“对天下百姓来说;不打仗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日子吧”
第730章 战马
白雪茫茫的草原中;一支五百多人的骑兵逶迤而行。
骑兵们都穿着厚厚的皮衣;带着灰黄色的帽子。
“这里就是我当年追随陛下大战多尔衮地方;那时候鞑子八万铁甲纵横塞外;无人能挡;陛下运筹帷幄;率三千汉骑会盟蒙古五部;在这里击败鞑子西征大军;斩两万。要不是最后蒙古部落分裂了;鞑子绝不可能入关”
车风难得好兴致;指着一块馒头形状的高坡对身边的武将吹嘘。
秦国公萧之言被留在北京城;大明的精锐骑兵一分为二;分别由他和李定国分别统领。李定国驻扎京郊;他奉命驻扎大同。
初始接到军令时;他心中不乐。李定国驻扎京郊;多半有机会参加明年的征伐辽东之战;他在大同去哪里建功立业;难道去打土默特?朝里传出消息;明年征伐辽东规模不会太大;目标是收复宁锦。逢勤和李定国是定下来的人选;最多还有一支兵马;不知会?
七天前;一场大雪过去;天气刚刚放晴;朝令来到大同;他的事情来了;来的比李定国还要早。
两千大周骑兵出杀胡口二十里没见到土默特斥候;他率五百骑兵疾驰到归化城;那里也只有老弱病残;土默特牧民都迁徙到河套过冬去了。
车风意气风;仿佛回到十五年前;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那这里不是埋了许多尸骨?”
车风心中微微一颤;抖动缰绳暴喝:“驾”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斥责这个不长眼的部下;因为说话的是他的儿子车人雄。
儿子出生时;他刚刚在漠南杀了车臣汗的长子。想到两任阿鲁喀尔喀的汗王都死在自己手里;他喝了一点酒热血上头;希望儿子日后能如自己一样;给他起名车人雄。
不过名字叫“人雄”;儿子没有成长为他期待的模样;虽然上战场杀人也面无惧色;但车风看他总觉得有点不顺眼。
铁蹄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淡淡的线;一直延伸到远方。这支骑兵中有一小半是土默特人;当年他们是给乌兰公主陪嫁的少年;现在都已身经百战的骑兵统领。
十几年没有出塞;车风对这片土地像手心的掌纹一样熟悉。往西奔走了半天;他们终于见到了土默特人的帐篷。
牛羊群聚集在一片向阳的山坡面上;七八个牧民警惕的骑马迎上来。
“土默特人还知道防备啊”车风大笑着迎上去;“这里是托克托;过了前面那条河就是河套了”
河套是蒙古人最好的过冬地;那里属于土默特人。河套许久之前就归土默特所有;察哈尔西迁打破了草原的格局;河套连续爆了几次大战争;但这个地方还是属于土默特。
现在漠南草原人少地多;察哈尔和土默特都只有兴旺时三成的人口;没有人再来与土默特人争夺河套。
骑兵们用随身携带的烈酒与牧民换了些牛乳和熟肉继续前行;太阳落山前终于赶到黄河边。
一排排蒙古包出现在眼前;骑兵们欢呼;车人雄欣喜道:“终于不用在冰天雪地里过夜了”大家对前一个寒冷的夜晚都心有余悸。
车风笑骂道:“早知道这里有人;草原还有比黄河岸边更好的牧场吗?”
一队两百多人的土默特人骑兵迎上来;双方隔着几十步远;车风大声呼喊:“喂;格日勒图或者托克博在这里吗
来的骑兵头目下马行礼;道:“在下乌力吉;两位统领都在河套;你们是大周的骑兵吗?”
车风不满道:“不是大周的骑兵;还会是谁?”
来人变得热情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曾经见过大周的皇帝;他在我的帐篷里喝过酒。”
车风嗯嗯的答应;他可没工夫和这个不知所以的土默特人喋喋不休:“既然如此;你能带我们去见格日勒图和托克博两位统领吗?我有奉命有急事要找他们协商。”
“当然可以”乌力吉拍着胸脯;“不过;你们不准备在我们的帐篷里过夜吗?”
“当然”车风拍打着挂在马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