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3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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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在离王府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柳全步行来到王府门前;请门卫通告宁盛管家。
等了片刻;宁盛亲自出门迎接;陪他在厢房喝茶等候。
一个时辰后;有侍从前来传话;命柳全入内觐见。
柳全一路走入王府深处;来到翟哲理事的书楼前停下。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大踏步随侍从走进去。
“王爷;柳全带到”
柳全甚至没有看清楚侍从是怎么退下去的;扑通跪地;以头撞地;道:“王爷;臣犯下死罪”
翟哲这几日一直在沉思在江北的战略布局;被柳全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问:“发生了何事?”
只三两下;柳全的额头在地上撞出一个口子。他抬头道:“小儿对武器工坊火器督察不利;发送了一批破损的火器到庐州。”
翟哲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这可是真不是小事。
兵者;于系到无数将士存亡;他把武器制备转为私家所有;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要确保火器的质量。
第670章 南北之争
翟哲强压住心头的怒意;眼前的柳全看上去的确很可怜。
“兵部为何没有呈文?”
他一开口便让把柳全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看兵部没办法遮掩了;才到我这里来请罪”
柳全心头剧跳;王爷太精明了;他能够把实情说出来吗?原来的计划在瞬间被击的粉碎;他需要在电光火石间做出决定。
朱沾云早有准备;借出四千杆鸟铳没有留下任何凭证。通过柳随风的分析;此次出手陷害柳家的势力不小;连范永斗也乐于旁观。如果那些人是挖了一个大坑让他跳;让他落下一个信口雌黄陷害同僚的名声;只怕以前为王爷立下的所有功劳都要一笔勾销了。
眼看柳全不语;翟哲心中有数;他很是失望。一直以来;他不喜欢如明太祖那般使用锦衣卫监控朝臣;因为他从来不认为对内严密的监视能带来一个太平盛世。说到底;锦衣卫也是操纵在一个人手里。是人;就会有立场。
“柳全;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柳全听见此言;心头惶恐;他知道摄政王真生气了。谈及旧情;便是清算的开始。
“王爷;小人知罪了;小人管子无方;无力肩负制备兵甲的重任;愿上交武器工坊。”
翟哲哂然一笑;道:“本王岂会要你的工坊”他问道:“你的二儿子在管理工坊;是吧?”
柳全道:“小人已把他绑缚在家中。”
翟哲道:“你且回去;本王会让兵部彻查此事”
柳全心头忐忑;起身告辞离去。事情既然已经引发了;就不再在他控制下。
商人以牟利为宗旨;柳全也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做出这般目光短浅的举措吗o柳全才出门;翟哲翻开早晨内阁送来的呈文;找出兵部的文书。
北方的战局乱成一团麻;他今日一直在推演战局;还没来得及理事。
在厚厚的一叠公文中;他果然找到了钱肃乐的奏折。
他一眼扫过;骂道:“柳全啊;柳全;你的本事果然不小”兵部的呈文才送到;柳全立刻来请罪;若说柳全与兵部没有关联;鬼也不相信。
李来亨的急报与钱肃乐初步调查的结果合在一起;表明兵部的反应还是很迅速的。
愤怒的时候不能做任何决定。翟哲合上呈文;闭目沉思;三家武器工坊与兵部联系紧密;要是柳家没有得到消息;那才是奇怪的事。
此事看似不起眼;其实非同小可。四千杆废弃的鸟铳;已经超越了兵部给三家工坊制定的惩戒上限。如果不用重典;日后兵甲质量还能保证吗?
他沉思片刻;执笔在文书上批示了几个字;朝门外招呼道:“来人”
一个侍从弯腰垂头走进来。
“把这份呈文送往兵部”
那侍从双手接过来;倒退着走出去。
左若远在草原;如果在冬天到来之前不能打通通道;浙东出身的士卒很难抵挡住塞北的寒冷。这几日;逢勤、施福、萧之言等武将就要来到南京;才投降的李定国和许义阳正在率军北上;他暂时还腾不出空闲来处理这件事。
申时之后;书楼中光线变差。翟哲有些心不在焉;顺手快速批复完内阁的呈文后;离开书楼;往东院走去。
柳全在杀胡口就跟着他;柳随风又是他的心腹。柳家就算犯错了;他也要留几分情面。
王府中一向同时进晚餐;这是晋商的习俗;翟府一直保持至今。
翟哲到东院坐下;范伊立刻让管事上晚饭。
王府的食材很是简单;每天都是八菜两汤。范伊、乌兰和高慧君陪坐在两侧;翟哲今日吃饭时很是沉默;范伊等人眼看气氛不对;也不管多事。
乌兰进食较快。高慧君像是在陪着翟哲吃饭;反正她每天都是几乎与翟哲同时放下碗筷。往日范伊吃饭极慢;几日她只是吃了一点;便放下筷子;陪着翟哲身边;好像有话要说。
偏偏翟哲今日心不在焉;一直没有留意。
等翟哲放下碗筷起身;三位妻妾才敢起身告辞;各自回各自的住处。
翟哲走出客厅的大门;才见范伊在门口等着他。他没有多想;还是往东院去了。范伊小心跟在他身后。
侍女点燃烛火;屋子里充满了暖色。
范伊看翟哲脸色;小心道:“王爷;我大兄丢掉山西的家业南下;在户部任职;近半年家中收入渐少;坐吃山空。近日有个财路;他想去做;不知王爷准许不准许”
按照大明律;为防止外戚于政;皇帝必须要娶民间女子为妻。皇室对外戚的封赏虽然丰厚;但从不许外戚担任实权官职。翟哲现在还不是皇帝;但范永斗十分谨慎;已经把自己当做外戚看。而且;武器工坊不是民间生意;不是柳全与范家达成协议就可以了。
翟哲命侍女泡上一杯茶;问道:“什么生意”
“柳掌柜今日找到大兄;说想把武器工坊转让给范家”
翟哲心中一动;柳全这是什么意思?
范伊见翟哲没有表现出不满;继续道:“大兄本意推辞;但柳掌柜执意转让;说柳家有负王爷;不能再做兵甲生意;但兵甲事关重大;不可能都有南人掌控。”
侍女端上一杯茶水;范伊停下言语;直到侍女把茶杯放在翟哲的右手的茶桌上退下;她才接着说:“王爷为国事呕心沥血;日夜操劳;但江南士子并不领情;我听说有今年科考才录用的进士竟然在秦淮河坊赋诗讽刺王爷。大兄在户部任职兢兢业业;堵尚书在时没少污蔑大兄;还是宗尚书等一直追随在王爷身边的人对王爷忠心耿耿。”
范伊几乎从不与翟哲议论国事;近日贸然开口;心中忐忑。
翟哲皱着眉头;饮了一口茶;但他没有斥责范伊。
在宗茂担任户部尚书之前;他想在朝中推行任何一条改制都非常艰难。两次让陈子龙清查藏匿的田产;结果宗茂呈上来的奏折中说江南尚有近两成田产没有入册。
柳家不能再执掌武器工坊了;但兵甲工坊不可废。如柳全所说;这座工坊不可能再交到江南人手里;他除了让范永斗接手;就是让翟家亲自接管。
通过他登上摄政王位时陈子龙和堵胤锡等人的反应便可以知道;江南的乡绅是靠不住的;即使那是陈子龙。
茶水甚烫;入口有些苦味;苦味中含些清香。
“嗯;我知道了“
范伊不知道翟哲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翟哲吐掉口中的一片茶叶;接着说:“如果柳家自愿;范家可以接手;但不可仗势欺人;把价格压的太低。”
范伊笑道:“瞧王爷说的;柳全是晋人;范家也是晋人;岂会欺凌同乡。”
皇权如今一分为二;在彻底击溃清虏之前;翟哲尚不可彻底废除隆武帝。无论如何;还是用自家人更放心些。他不能用太监平衡文官;也许只能用外戚。如宗茂这样没有参加过科考的人;也不在文官的序列中。
夜慢慢深了;倒卧在床上的瞬间;他做出了决定;柳随风必须要登上兵部尚书一职。朝中所有的改革都是从士绅身上扒皮;尤其是江南的士绅;那些文官会支持他才怪。
次日辰时;翟哲早早起床;用完早膳后他来到书楼;传令紧急召见柳随风。
柳随风回到南京已有三日;按理说该来王府拜见。因为柳家武器工坊一案悬而未决;他躲在家中迟迟不出面;因为这关系到他的进一步仕途。
接到王府召令;他急忙来到王府。
内阁的呈文和各地的奏折才刚刚送到;翟哲不想事无巨细都经过自己的手处理;很多事只是看个大概。除了兵部的事情他一直极为关注;其他如三品以上官员变动;户部重大收入和支出才会做出批示。
柳随风随侍卫进入书楼;跪拜行大礼。
翟哲放下呈文;笑道:“你回南京三日;还需等我请你才来王府见我;这是在西南立下大功劳;居功自傲了吗?
他是用玩笑的口气;柳随风也知道摄政王在对自己开玩笑;仍然很紧张;道:“微臣不敢”这也许就是帝王之威吧
翟哲道:“你在兵事屡建奇功;朝廷招降忠贞营、吴三桂和大西军都有你的功劳;说你是本王的第一功臣也不为过。”
柳随风道:“微臣只是借了王爷的势;哪里敢称功。”
真是个乖巧的人。
柳随风跟在翟哲身边十几年了;不知为何;他总对这位首席谋士存有一份戒心。也许;是当初在山西他向自己陈述的那番对朝政的见解吧。
“朝堂之上;没有正确与错误;只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句话把翟哲引入朝政之争的大门。直到现在;他认可这句话也许是对的;但他仍然无法把这句话当做执政的信条。
因为;如果他完全认同这句话;卢公之死便不是过错;张名振之死也不是。而这两人死于刀兵之中;一直是翟哲心中无法抹去的憾事。
第671章 兵部换人
摄政王理事的书楼不大;前门的窗户沿着墙根侧种植了一列翠竹;书楼的后墙有四颗枝叶茂盛的樟树。
这些樟树都是专门从外地移植过来;翟哲选择它们的原因很简单;樟树可以驱虫。
从这些装饰和摆设的细节中;柳随风认为摄政王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他应该不喜欢光鲜亮丽东西;也不会喜欢被人过度奉承。
他跪伏在地上;灵活的心思没有一刻停止运转。
“起来说话”翟哲看着愈发消瘦的柳随风;想他这半年在西南荒僻之地也吃了不少苦头;笑问:“这半年兵部的塘报你应该也都看过了;对当下的时局;你有何看法?”
柳随风爬起来;摆了摆衣袖;道:“王爷高瞻远瞩;稳定闽粤郑芝龙;全力应对清虏;不在乎陕西一地得失;开辟了塞外战线;满清已是瓮中之鳖。”
“别尽捡好听的说”翟哲口中虽然在责怪;心中其实很受用。
稳定了郑芝龙是他今年取得一切成就的基础;朝廷得以全力应对北方。他能容忍郑氏裂土封王;正是忌惮郑氏强大的水军。否则;朝廷即使能在短时间内平定闽粤;江南沿海将再无宁日。
听翟哲主动开口问兵事;柳随风隐隐猜到兵部尚书的位置将要落到自家头上了。
他不敢藏私;把心中近日所思和盘托出;道:“当前局势;若镇西王能与朝廷大军配合;大明已可从四面碾压清虏;驱清虏出塞。但镇西王固守四川;这半年满足于得到汉中之地;使得大明几处战场只能各自为战。”
“不错”翟哲身在局中比柳随风更有切肤之痛。当年吴三桂反清;丢失了四川让满清如失一臂;今日大明反转;吴三桂割据四川让大明如鲠在喉。
“可是朝廷眼下不能对镇西王背信弃义。镇西王和镇海王封地相距千里;但朝廷对某一人的策略发生变化;会让另一人害怕;难保不会生出风波。”
柳随风道:“王爷所言极是;但郑芝龙既已派施福率军北上助战;吴三桂在汉中龟缩了半年不出动;如不给予斥责;难立朝令威信。”
翟哲陷入沉思中;后又慢慢摇头。
柳随风却知道摄政王如今大权在握;但并不懂得朝令在大明的影响力。翟哲和宗茂都是从草原蛮夷之地进入中原;柳随风早就发现;这些人从不把大明的皇帝放在心上;也以为别人如他们一样也把皇帝看做无所谓。
他拱手献策:“王爷;朝廷可派御史持圣旨前去斥责镇西王;并可让一文官为监军;督镇西王出战。”
翟哲想着柳随风的话;同时被他进言时意气风发的神态吸引。这个瘦弱的身躯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热情。这样的人表面看上去淡薄安然;一定很在乎权力吧倒是陈子龙拿得起放得下;挥挥手放弃吏部尚书职位;回松江府老家耕种为生。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遵命”柳随风大喜;兵部尚书的位置稳了。他的喜悦感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忘记了掩饰。
翟哲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直到柳随风醒悟收敛动作;他也露出会意的笑容。
议事完毕;柳随风告退。
每个从这座书楼中走出去的朝臣;在出门之前都能看见一张巨大的地图;柳随风也不例外。他曾经把这座地图记在脑海中向西番的传教士求证;连常年在海上行走的商旅也不能尽数知道那座地图上标明的陆地。
但是;多少年来;中原的威胁都是来自北方的草原。
柳随风努力想从每个细节猜出摄政王在想什么;只有那样;他才能在朝堂中立于不败之地。
今日内阁送来的呈文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柳随风离开后;翟哲传令召见兵部尚书钱肃乐和兵部左侍郎陈子壮。
兵器工坊各军中提供残次鸟铳的影响要远比那些人想象的大。柳家放弃工坊;这是对柳家的惩罚;但责任并不仅仅在柳家;兵部有监事司专门管理火器。
翟哲最不能容忍的是兵部在这件事的处理拖沓。钱肃乐应该早就知道了;他把自己当做不管事的隆武帝了吗?
书楼的南北窗户都半掩着;初夏的风来回窜过;翻开桌上的呈文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等待的空暇中;翟哲无意识中抬头看见案桌两侧摆放了两尺多高的呈文。这里是七天内累计的奏折和呈文;送到他案头的每一件都关系到无数人的命运。
听说明太祖曾经每日处理朝事到深夜;但他实在不想把余生埋在这些无止境的案牍中。
想到明太祖;翟哲自然联想到他史书对明太祖的描述。以明太祖秉性;这件“鸟铳案”会让不少人掉脑袋吧
“钱肃乐年纪大了;给他一个体面的告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