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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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郑芝龙的目的很明确;他只要闽粤;无意逐鹿天下。在经历了那场不切实际的诱惑后;他在马士英的斡旋下;与翟哲达成了统一。
延平王和镇海王都是郡王;换了名号后;郑芝龙心中能舒坦些。
为了表达诚意;翟哲同意让协助守御江防的郑氏水军返回福建;施放了扣押半年的郑氏世子。朝廷允许郑氏**存在;但郑氏水师必须要接受朝廷的征召;参与北伐之战。
郑芝龙同意了。
腊月;马士英代表朝廷朝廷南下仙霞关。朝廷宣旨本不于吏部尚书的事;但翟哲特地下令;命马士英放下手中事务南下。
仙霞关坐落在衢州南部的崇山峻岭中;江南降雪;这里只有寒风。
郑芝龙一辈子在福建;从未见过天降祥瑞。
山区简陋;再美的景色看多了也是单调。这些日子;唯有郑鸿逵一直陪在他身边。
福建人不耐寒;屋子的角落放了一个火盘;火盘上方翻腾着看不见的热浪。郑芝龙披了一件灰色熊皮裘衣。窗外寒风刮在漫山遍野的松林上发出“呜呜”的怪叫;白色的窗户纸不时发出“扑扑”的响声。
两人随意聊些福州春节的热闹;郑鸿逵捡着开心的事情说:“大木就快要回来了。”
“是啊;总算能过个团圆年”
帝王将相家;与平常百姓家的期盼没有什么不同。
到现在;郑鸿逵仍然无法理解郑芝龙的决定;但他只能听命。他讪笑着问:“郑彩还在梧州呢。”
“嗯”郑芝龙语焉模糊;提及广西的局势;他突然愤愤不平的感慨:“东林党;有一个能靠得住的吗?”
陈邦博反正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与朝廷早有勾结。广西初起兵时;他谨慎不动;正是因为郑氏与陈邦博矛盾不可调和;他相信瞿式耜;不相信陈邦博。
局势发展果然不出他所料;东林党那些文臣平时一个个蹦跶的欢实;关键时刻总免不了被出卖的命运。还是马士英这种阉党务实;靠得住。
郑鸿逵想到很美;道:“王爷;能吞并梧州也算是有所收获”
“梧州?”郑芝龙哼了一声;“粤民心未归;占那么多地盘又有何用?”
许义阳找郑彩协助攻打梧州是机密之事。
朝廷才利用完陈邦博;立刻开始给陈邦博挖陷阱。郑芝龙很乐意帮这个忙;陈邦博出身广东;这几年没再发动过大规模战事;但骚扰不断;让他不胜其烦。
郑鸿逵不解其意;暂时闭上了嘴巴。
郑芝龙在屋里走了几步;拉开房门。一股冷风窜进来;远处山峦上松涛起伏如大海上波浪。
他缩了缩脖子;吩咐:“把茶盘端上来”
站在塔尖的人可以听取别人的意见;但只能自己做出决定;他们的决定与家族的命运休戚相关。郑芝龙、翟哲、吴三桂和多尔衮;他们都是站在这个年代塔尖的人。
郑芝龙有自知之明;若没有朝廷的支持;他连广东也控制不住。从拥戴隆武帝时起;他与士林的关系一直非常恶劣。
黄道周被翟哲赶回福建;他登门拜访;还是免不了吃闭门羹。他有些不明白;为何浙东望族和几社士子都能翟哲谈笑风生;闽粤的望族一直不待见他。
侍从端上茶盘;郑芝龙在茶盘前坐下;一边清洗茶具一边吩咐:“马士英来了;给他准备一份重礼;日后要倚重他的地方甚多”
郑鸿逵答道:“遵命”
到现在郑芝龙还没想明白;朝廷相对于他最大的优势在哪里。各地士子不惧寒冷正在如火如荼准备乡试;期待在明年殿试中鲤鱼跃龙门。
朝廷就是那张门面;从隆武帝迁到南京;他回到福建那一刻;结局已经注定。
腊月之前。
广西梧州城内外集结了几万士卒。他们的日子很悠闲;天晴日;兵士三三两两爬上城头或者向阳的山坡晒晒太阳;以驱走冬日的寒意。
大家似乎都知道这仗打不起来了。
朝廷的两千士卒过的更加惬意;张兆义营中的那五百匹马每天断不了豆粕;广西军和广东军争相提供粮草。
因为;朝廷已下文;命许义阳全权处置梧州争端。
许义阳与陈邦博相处不错;也能与郑彩能把酒言欢;但他无法让陈邦博和郑彩和颜相对。
半上午光景;两队人马各三五十骑兵再次来到城东的兵营。
离春节尚有一月;战事中止了;但几万兵马互相虎视眈眈;流落广西各处的百姓不知详情;尚不敢返回家乡。
今日是最后一次聚会;许义阳明确表示;明日将返回柳州。如果这两个人还各执己见;他将请朝廷另派得力人选前来调解。
陈邦博最着急;许义阳一走;他继续攻打梧州难取胜;不打梧州又会骑虎难下。
朝廷的兵马驻扎在野外;怎么也比不上住在梧州城内舒坦;郑彩已经多次邀请许义阳入城;但许义阳没给面子。
三人已是老相识。
郑彩和陈邦博两人走入大帐时不等招呼;行礼后自行落入固定的座位。
今日;从入帐时起;气息就比往日压抑。
郑彩见陈邦博在对面怒目相对;心中暗自苦笑:“要算计你的人不是我;是那个道貌岸然的许监军使。”
许义阳开口便带有火药味;“两位总兵是见我年幼好欺吧;朝廷不日会派巡抚来广西;梧州的事情还是等巡抚到了再解决吧除夕将近;我可没工夫陪着你们继续磨蹭下去。”
这倒是个新鲜出炉的消息;陈邦博忍不住问:“不知巡抚是哪位大人?”
许义阳一脸郁闷;道:“我哪里知道”
郑彩找准机会道:“梧州是广西属地;等巡抚大人到了;末将会交出梧州。”
他不能把梧州交给陈邦博;是因为许义阳要梧州和怀集两地。朝廷兵马已经占据了柳州;广西巡抚驻地在桂林;若再控制梧州和怀集;陈邦博在广西纵然有优势;但离一手遮天就差得远了。
“郑总兵因与陈总兵有夙仇;担心陈总兵再次侵扰广东;才死扣着这两个地方不放。但梧州和怀集到底是广西的地盘;摄政王若是知道郑氏兵马侵占领省州府;必然要大发雷霆。你们两家如此这般怎能让朝廷放心?”
“我看目前只有一个解决方法了”忍耐了一个多月;许义阳图穷匕见;抛出解决方案;“我会向朝廷上书;请摄政王另选武将进驻怀集和梧州;将你们隔开;也免得你们没事就顶牛;荼毒百姓。”
郑彩神色犹豫为难;许久不出言。
陈邦博亦是如此。
许义阳等了片刻;不耐烦骂道:“摄政王命我来调解梧州;枉你们二人都称把我当做朋友;一点也不给情面。我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能交给朝廷”
他一甩衣袖;道:“送客”自己径自走向后帐。
随后;面相憨实的张大武走出来;不苟言笑;道:“两位大人请吧”
郑彩突然缓过神来;朝后帐大声喊叫:“许大人;末将会请示郑王爷;只要王爷准许了;末将一定不会为难。末将还想着到留都跟着大人逛逛玄武湖畔的河坊呢”
他这样与许义阳套亲近;陈邦博立刻显得极其被动。
许义阳说到做到。
次日;两千王师收拾营帐;踏上归途。
陈邦博前来送行。
两人在梧州城下辞别;陈邦博看梧州城头飘荡的“郑”字大旗;无可奈何道:“许大人昨日的提议甚好;请朝廷早日派人收回梧州和怀集两地。”
这两地归朝廷管辖名正言顺;总比落到郑氏手中强。陈邦博现在怀疑朝廷在故意挑起他与郑氏争斗。
许义阳安慰道:“你放心吧;郑氏目无朝纪;这件事摄政王不会不管。”
大军在归途中走的不紧不慢;许义阳疾书送往南京。
这个除夕他是没办法回到南京了。义父萧之言在湖广;老母住在东阳老家;他独自去南京也没什么意思。广西事了后;他也许要率军回长沙。
凡是有关军情的急报不敢耽误片刻;送行的信使几乎昼夜兼程;往返于南京与各地。
十八日后;朝令到柳州;果然命许义阳回长沙候命。武冈总兵陈友龙率本部兵马镇守柳州府;等候朝廷派人来接收。
许义阳磨蹭了好几天才出发;他要把陈邦博给他送来的那些礼物换成银子;然后存入日升昌号钱庄中。;
送灶日;他到达长沙;这里消息灵通;他才知道有关广西的朝令已出。
新任广西巡抚已经确定;现广德知府张家玉被摄政王挑中;将在春节后赴任。
张家玉有两个值得注意的背景。他是广东东莞人;他曾被方以智招入大将军府幕僚。据说方以智当初挑中张家玉;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经历。顺贼入北京时;张家玉曾经向李自成献过策;后来清虏入关他才逃到江南;因顺案被牵连;被浙东招揽。
护送张家玉入桂的是讲武堂四杰杭州的江柔;在淮扬战事中立功;刚刚升为协同守备。
许义阳想起梧州形势;感慨道:“王爷挑了个广东人;看来王爷所图不仅是广西啊”
第645章 母心
这年冬天;除夕之前;江南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讲武堂被迁徙到南京;翟哲深思熟虑下;还是觉得讲武堂离自己近一点才好。
近两年来;经过数十位深怀投笔从戎梦想的书生、数十位军中想通过读书识字改变自己命运的武将、以及文物双全的逢勤、张煌言等名臣武将努力;讲武堂的课程已经固化。
根据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编写的《大明步卒操练会典》成了最主要的教程。结合一年前朝廷的那场军制改革;《会典》在宏观层面上记载了固定的军队的组织结构;细微处还包括下官会见上官的礼仪;等等。
其余的课程还包括每隔一个月一场的战例解析;操练比试;等等。
当然;每个人都需要不时回顾剃发令给江南带来的剧变;以及大将军翟哲在反剃发令中的作用。
连翟哲看见幕僚编写的那份颂扬之词;也不免心跳加速。他的确是反剃发令的号召者;但在幕僚详细记录的《甲申战记》中;只能见到一个光芒四射的人物;那就是大将军翟哲。鲁王之贪和唐王之怯都跃然纸上。
翟哲曾把这本书放在案头三日;最终同意放入讲武堂中作为通读书本。
讲武堂不是苏州书院;士子们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但武将的职责在于服从;服从大将军府的命令。
讲武堂共分四期;现有一千两百名学生。通过考试进入讲武堂的人需学习四年;因在各军中表现突出被遴选出来的士卒需学习两年;然后由兵部选定去处。
南京提督金小鼎特意在应天府找出一片宽阔的地方修建校舍。大将军府又在广德府山区寻找合适的地方修建炮场;供讲武堂学生熟悉和练习炮战。
南京天气寒冷;讲武堂迁徙过来时;校舍还没修建完毕;学生们只能住在简陋的土房中。
送灶日。
一队百人骑兵护送一辆马车来到地处紫金山下的讲武堂新校区。
在学生们惊喜的目光中;翟哲走下马车。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个头稍高的年轻人神态稳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另一人年纪稍幼;不停东张西望。这两人正是翟天健和翟天行。
“这就是讲武堂了这里的将会走出许多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将军”
翟哲伸出手臂;在半空中划过。
一千两百名讲武堂学生;排成六个方阵;听号令齐声单膝跪在雪地上:“参见大将军”他们是军职;所以只呼大将军;不称摄政王。
翟哲见过这种场面次数多了;但翟天健和翟天行明显被震慑到。
翟哲挥手示意学生们站起来;转首向翟天健道:“元宵节之后;你将加入他们”
翟天健点头;道:“是”
翟哲略一沉吟;道:“多则两年;少则一年。在这里;你不是摄政王世子;但这里的经历会让你受益终身”
“儿臣知道”
翟哲向另一边扭头;恰巧遇见翟天行期盼的目光;他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讲武堂设文职祭酒和武职堂丞各一人;两人都需文武全才;主管讲武堂日常事宜。摄政王前来巡视;机会难得;两人各自使出浑身解数。
堂丞亲自上阵;指挥学生操练方阵、戚刀、燧发枪等各式武器。
在翟哲看来;这些年轻人的表现还是很稚嫩;比不上军中那些身经百战的悍卒。
但是;经过讲武堂锤炼过学生不是用来与清虏持刀对面互相砍杀的;虽然他们也免不了需要去做一次这样的事情
中午;翟哲与学生共食了一顿雪水就饭团。他许久没有吃这样的午餐了。
一直到未时;摄政王才登上马车离开;留给学生们无尽的回忆与谈资。
这个除夕;唯一不能返回南京的朝臣是礼部侍郎柳随风;不过好在他没有家眷;让翟哲毫无歉疚之意。
从讲武堂回到南京城;翟哲的案头摆放了一份上午送达的急报;来自贵阳。
柳随风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消息。
“孙可望扣押了云南各地上缴的粮食;在入冬时;只分拨了极少许给刘文秀部;刘文秀向朝廷求救。”
翟哲看完密报;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个柳随风又在玩花样”
他立刻批复:“命贵州府拨米一万石援助刘文秀。”
刘文秀迈出了第一步;大西军分裂已成定局。李定国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想起孙可望霸道的个性;翟哲又疾书一封:“为防孙可望狗急跳墙;暗中施用毒辣手短;可召刘文秀入贵州府;可授其总兵职位。”
大将军府的信使没有在家过春节的自由。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掌灯时分;他来到王府东院;范伊正坐在灯下等着他。
“听说王爷想让天健明年去讲武堂?”范伊语气中似有些不满意。
翟哲坐在她身边;道:“不错适逢乱世;不学点军中本事;难以执掌大局。”
“天健今年参加了乡试;他在苏州学院随密之先生学习了治国之术;难道非要学征战之术吗?”
范伊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舍。
翟哲先是有些恼怒;他从未在家中妻妾面前发过脾气;今日也不会破例。
他很快明白症结所在;近几年;武将地位日益抬高;但在平常百姓;甚至富商世子眼里;武将的地位还是地下;就像一道摆不上台面的菜。
“畏惧打仗;还是我翟哲的儿子吗?”
范伊听出翟哲的怒意;婉转道:“我只是担心他有一日要是上了战场;生死安危难测。”
翟哲笑出声来;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女人的心思。
其实;设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