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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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此而已。
真正的大战尚未开始;明军只是攻下几片储存粮草的地方。扬州府北有淮安府;西有滁州府、庐州府和凤阳府;最后还有北伐必经之地徐州府。
而眼下;明军还只是在扬州府里打转转。
扬州城下;明军大营。
过江的明军将领齐聚在中军大帐内。
这是他们首次军议。
大帐的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翟哲面朝地图而站。地图上标志了江淮之间大小道路;险要关口和清兵重点驻守关隘。
他身后站着几位总兵和将军;黑压压一片;目光都落在他的背影上。
“此次大军过江北伐;可分为三个阶段;首先要拿下扬州城和淮安府。扬州与南京隔江相望;陛下及诸位大学士每思江北;夜不能寐。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所以扬州是志在必得。淮安在洪泽湖之侧;靠近淮河;扼守扬州北部通道;拿下淮安城才能确保扬州府不再受清虏侵扰。”
翟哲转身招手命在一旁侍立的翟天健来到身边;从他手中接过一个细长的白杨条;指着地图中心稍稍靠西的地方;道:“凤阳有太祖皇陵;落在清虏手中朝野不安;所以第二阶段以凤阳为目标。”
在家中时;翟哲对儿子和善的时候多;这是翟天健首次看见父亲盔甲鲜明;指点江山;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向往。
翟哲没有留意儿子;他停歇片刻;又用杨木条指向地图最高处一小块地方;轻声道:“最后是徐州;徐州锁南镇北;非国力强盛无力镇守;未必是今年之功。”
攻取徐州还很遥远;在没有准备兵进北京之前;没有必要攻占徐州这个四战之地。
诸将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今日的晋王;不再往日的宁绍将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不是圣旨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诸位要有在江北长久作战的准备;也许是今年;也许明年;也许要三四年才能结束这场战事。我只希望到最后不是我们被逼退回江南”
翟哲神色严峻;他平日对诸将很温和;临阵时立刻换了一张脸。
“我估计清廷大军很快会南下;领军的不是多尔衮就是济尔哈朗。”翟哲右手指向第二列右手第二位将军;叫道:“阎应元”
“末将在”阎应元迈步站出来。
“你立刻率本部兵马进驻高邮城;阻挡清兵北下。我大军一日不攻下扬州城;你就要在那里死死的钉住。”
“遵命”
阎应元是诸将中唯一没有随翟哲上过战场的人;他麾下统领一万正兵和一万江阴的府兵。那些人都陪他坚守过孤立不倒的江阴城。
翟哲目光与阎应元相接;道:“高邮城防简陋;比不过扬州;也比不上江阴;但是;高邮城是扬州北唯一的屏障”其用意不言而喻。
“城在人在”一声于脆利落的答复。阎应元脸膛通红;如庙里的关公塑像。
翟哲目光溜回来;接着下令:“从今日起;李志安攻北门;元启洲攻南门;郑遵谦和孙之敬攻西门;方元科攻东门;逢勤驻军在运河艾家湖侧;相机支援高邮。”
“遵命”诸将声音参差不齐。
军议结束后;诸将基本明白了翟哲的策略;仍然是以稳为主。明军临江作战;可谓是占尽便宜。江南各项物资经水路运送到江北很便利。
中军大帐内;翟哲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那张巨大的地图上;这是赵志成一年多来的成果。
“多尔衮;我们很久没有交手了”
他摸了摸腰上佩刀;卢公也是败在多尔衮手中才在巨鹿阵亡。他许久没有去缅怀卢公;这个清明节他已渡江;没有机会去宜兴扫墓。
刻意或者是无意;他脑海中卢公的形象越来越模糊。他现在做的事;非卢公所愿;他想做的事;卢公无法想象。
突然;他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多尔衮;很可怕吗?”
翟天健在苏州学院听方以智等诸生议论过天下大势;诸生言辞中对多尔衮极尽贬低;常拿多尔衮和孝庄太后私情唾骂。
见父亲展现出从来未有的严峻和凝重;他心中有疑问。一个被贬低到极点的人不可能成为父亲如此重视的对手。
翟哲转头;道:“很可怕”他表情严肃;有些吓到翟天健。
“但是;他还不是最可怕的人”翟哲回想草原的历程;说:“如果皇太极能多活十年;我们不知乘船飘到那座孤岛上去了。”
多尔衮的能力与岳托在伯仲之间;他今日取得的成就是站在皇太极的肩膀上。
见翟天健神情迷惑;翟哲笑笑;把近年来自己所思全部吐露出来;道:“你要记住;汉人要是能团结一心;不被私欲蒙蔽;就算有满清有成百上千个皇太极和多尔衮般的人物;也只能在跪在大明的旗下俯首称臣。所有的祸事都是自取;勿需怨天尤人。”
“孩儿知道了”
翟哲笑笑;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他知道的还少。
权术一途;也需要天赋。
翟哲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擅长玩弄权术的人;但他也慢慢学会制衡和利用。
此次出征;明军正兵九万;府兵和民夫十万齐聚扬州府;江南精锐尽出。
如此大规模的征战;对江南百姓不可能不产生影响。
翟哲突然发动的北伐;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北伐;只是大明与清廷争夺江淮之战。此战可看做北伐的前奏;也可看做是收复江南的续曲。
以东南立国者;很少有长久只固守长江沿线。
清廷自失去江南后一直没有回过神来;连续被姜镶和吴三桂反正牵制。若等清廷缓过神来;没有纵深的长江防线会像一根绳子勒在南京城的脖子上。
战事起;最开心的当属富阳县的三家兵器作坊。
柳泰广回到南京城;按照惯例;他在回家第二日来到柳随风府上拜见族叔;他父亲柳全与他同行。商人的儿子早当家;这几年他一直在执掌柳家兵器作坊。
柳泰广为人精细;但锐气不足。他出生后;家中已经很富裕;因此比他的兄长柳泰熙更像纨绔子弟。否则也不会闹出收买胡家工匠盗取燧发枪样品那样荒诞的事情。
柳随风不是很喜欢这位柳家二公子。
柳泰广一入门;坐了不到一刻钟;开始习惯性的指点江山;道∶“叔叔;您这府邸也太陈旧了吧”
柳随风原本对柳全含笑;听言立刻沉下来。
柳全对柳泰广招手道:“你过来”
柳泰广不知何事;走到父亲身前。柳全站起来;突然伸出手来;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刮子。柳泰广条件反射般挡了一下;很快收手站立不动。柳全发怒;他屁也不敢放。
柳全毫不手软;接连抽了三下;柳泰广两边脸很快肿了起来。
“好了;别打了”柳随风坐在椅上没动。
柳全这才停下手来;骂道:“目无尊长;行事鲁莽;今日让你长长记性”
柳泰广眼泪在眼珠子里打转;不解自己随口一句话;为何惹来这么重的责罚。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柳全一直在南京;心中有数。去年;晋王裁定燧发枪由三家工坊共同研制;兵部优先向胡家订货。在那之后;晋王对柳随风冷淡了许多。
今年;范永斗没有升官;柳随风也没有升官;内阁还是被江南望族把控。
柳随风摆手道:“好了;年轻难免会犯错”
柳全余怒未消;说:“我柳家经商;一向以诚信为根基;就算不要燧发枪的利润;也不能被胡家瞧不起”
柳泰广才知道;那件事还没有结束。
去年十月的余怒;直到翻过年晋王离开南京城才爆发出来。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莫要再责怪孩子”柳随风苦笑;道:“我当时也是糊涂了;有季弘在;什么事情能瞒过王爷。”翟哲可以容许他犯错;但不能容忍他欺骗自己。
“哎;江北战事紧张;兵器工坊要加紧了;不要拖大军的后腿为好”
柳全摆手;命柳泰广退去。
老苍头不知道转到什么地方去了;院子中只剩下两个人;兄弟两人。
“大将军府前日传达命令;命三家兵器作坊在应天府建立分号”柳全说话吞吞吐吐。
柳随风道:“把大将军交代的事情做好;才是正道”
柳全看上去很苦恼;说:“王爷突然北伐;又让江南人完全把控朝廷;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这是北下者近期共同的烦恼。柳家是随翟哲北下势力最大的家族。堵胤锡掌控户部后;很多事情都不好做。
“何必要猜;王爷急于北伐;是不想让江南人和北下者的矛盾爆发出来”柳随风笑笑;他能看清楚晋王的心思;那又如何?
“内阁那几个人;都是被王爷挥鞭驱赶的牛;陈尚书和堵尚书;在北伐一事上都会坚定的支持王爷。如果今年不北伐;王爷难道要留在南京城看我们和东林党斗吗?”
第584章 不好过
季节的脚步不会因世人的挽留而慢上半分。
高邮城头;阎应元正在督促民夫和兵丁加固城墙。
这里真的很脆弱;否则也不会在逢勤面前不战而降。
周边的凡是没有来的及逃远的百姓都被征集到城中。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在江阴举事之前;阎应元当过最大的官是典吏。三年;他已经证明了自己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军将军。
曾在江阴城协助他守城的王公略和陈明遇是他的副将;江阴城内几乎全是江阴的子弟兵;还有大半的讲武堂第一批学员。
收复江南后;南直隶义军中江阴人被划分为正兵者最多;因晋王对江阴城牵制清虏重兵的优待;也是对阎应元的信任。
城头;两个人且行且说话;陈明遇和阎应元已是生死之交。
民夫已经忙碌四五天;这座城在阎应元眼里仍然是千疮百孔。
陈明遇负责城墙修葺;见阎应元一直颜面不展;觉得颇为过意不去;感慨道:“高邮城;哎”
一言难尽。
“进度还要加快些;要昼夜施工;我猜清虏就快要南下了”阎应元不是对陈明遇不满;他本就是不苟言笑的人
奈何;高邮城的底子太差。
站在城头往南看;一支车队正在逶迤而来;车上覆盖了挡雨的篷布。
陈明遇转身时看见;伸手指向远处;道:“大人;应该是火器到了”
阎应元摸了摸城头的青砖;昨夜细雨稀稀拉拉下了一夜;砖头的凹槽中有些积水。
“大人;你看”陈明遇指向车队之后的旗帜;声音惊奇;道:“好像是大将军来了”
阎应元眯着眼睛看;他的视力不好;连忙从腰上摘下千里镜;目光在千里镜中一晃;他立刻放下千里镜;道:“真是王爷来了”
晋王亲自来高邮城巡视;有两种可能。
晋王对高邮城防不放心;或者是清兵南下的兵马太强。
那都说明高邮城可能要面对守军能力之外的攻势。
阎应元“噔噔噔”走下城楼;他军中只有两百匹战马;还是逢勤击败鳌拜后从俘获中分给他的。
晋王的骑兵越过商队。
亲兵卫轻甲骏马;一直行进到高邮城前;带来的压迫感如藏鞘的锐刀。
阎应元站在城门外道边;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拜见王爷”
翟哲下马。
四处都是忙碌的民夫;高邮城外仅有的几片丛林现在只剩下的光秃秃的树桩。
“起来吧”
阎应元起身。
“带我到城内看看”
“遵命”
阎应元转身在前引路;方进招手率二十四个侍卫落后三四十步相随;其余兵马驻扎在城外。
高邮城高两丈;护城河中水波粼粼;水面宽度约在五六丈左右。
翟哲走上城头转了一周;城头只有两门锈迹斑斑的铁炮。工匠正在垒砌炮台;阎应元为自己争取到五十门守城炮;经验丰富的炮手正在选定合适的摆放位置。
阎应元和陈明遇在前引路;在每个施工的处都做个简明扼要的介绍。
城头走了一周;一行人来到县衙;这里比城头还要破旧。阎应元暂时没工夫来修这里。
阎应元招待翟哲上座;他这里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晋王。
“多尔衮就要来了”
坐下来后;翟哲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带来了浓厚的紧张气息。
这是从北京送出来新鲜出炉的情报;大清的摄政王亲自出征。
没有意外;清廷做出了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
阎应元欠身;道:“末将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他知道翟哲对高邮城还是不放心。他不是大将军的嫡系;与大将军没有私人情谊;在朝中也没有后台。南直隶起兵的义军十有**被解散回家为民;或者是编入府兵;唯有他升任总兵;他知道该怎么做。
“清廷大军有女真人两万;汉八旗六万;加上淮安城内的两万人;共有十万大军”
阎应元把自己高昂的脖子稍稍放平。
“这只是首批兵马”
翟哲抿着嘴微笑;他没有从阎应元身上看见过分的紧张;也没有看见轻佻的气息。
他二人年纪相仿;他并不了解阎应元。如果不是逢勤的火器军另有重用;他不会把高邮城交给阎应元。
现在看来;他比阎应元紧张。
为将者只需坚守一地;为帅者要统筹全局。
翟哲问:“你需要什么;只管向大将军府提”
此言一出;阎应元心里明白;他的命运已于这座脆弱的县城连在一起。宽厚的条件意味着严苛的使命。
“我要得东西都已经上报了”
“好”翟哲轻轻点头;“我来这里是特意要告诉你;在大军攻破扬州城前;高邮城没有援军”
阎应元心中咯噔一下;他脸膛很红;上涌一点血色也看不出来。
“末将知道了”
“清虏为救扬州城可能会绕过高邮南下;所以我必须要留有兵马阻击;但只要高邮城不丢;多尔衮只能轻骑突袭;无法在高邮城南立营。”
翟哲在给阎应元详细说明他做出这个决策的原因。他无需如此;他一向如此。
这几日说得豪言壮语太多了;阎应元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再重复表态。
“你要做什么要尽快了;我命逢勤北上在高邮城东阻止淮安府清兵骚扰;你也只剩下七八天的时间。”
也许是晋王带来的消息太吓惊人;也许不敢好太主动。听翟哲说完话后;阎应元和陈明遇两人僵立在那里半天不动。
翟哲招手;问:“有再多的事情要做饭也要吃;午时都过去好久了;你这里有饭吗?”
陈明遇忙不迭的答应:“有的;有的”
“军中吃什么;给我随意上些过来;不要再另外准备了”
阎应元和陈明遇心中忐忑;但不敢违抗翟哲的命令;招待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