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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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无不言!”柳全笑容满面。
“东家的这些生意都来自土默特人吧?”
柳全脸色微变。他私下里从未向宁盛打听过,但也能猜到平魁与土默特部落一定有关系,若平魁的背后是察哈尔人,交易量不可能这么小。但若是土默特人为什么会找上他?
“我真的不清楚!”柳全讪笑,说:“我们的货物都来自平魁!”
“平魁?”杀胡口内大大小小的商号柯掌柜都知道,从未听说过还有一个平魁。
“年前新立的,从口外来的!”柳全压低声音,这些在杀胡口内也不是秘密。
两人又闲聊了会,柳全见柯掌柜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他必然有事在身,说:“出了德翔魁拐过两个街道就是平魁了,您去那边打听一下?”
“如此也好!等我了了事再来拜访柳东家!”柯掌柜起身告辞。
按照柳全的指点,柯掌柜领两个随从出门往东拐,一打听很快找到平魁。
平魁商号大门敞开,货架上空空荡荡,门口冷冷清清。翟哲送入口的货物很快便转手卖了,宁盛这里的生意都是忙一阵闲一阵。
柯掌柜在门外打量了半天才走进去。
宁盛正坐在柜台清算账目,没看见进来人了。
柯掌柜到了身前,问:“宁掌柜?”把宁盛吓了一跳。
“我是大盛魁的柯掌柜!”
“柯掌柜?”宁盛满脸疑虑,他常年在西口,大盛魁也才声名鹊起,他还真没听说过。
柯掌柜猜到此人经商未久,心中揣测证实了八分,平魁的背后若不是土默特人就怪了,察哈尔人要是有这等觉悟,早就将张家口踏平了,便问:“贵东家什么时候入口?”
宁盛警觉心起,说:“东家暂不入塞,平魁的事找我说就行了!”
柯掌柜连忙解释:“我并无恶意,你帮我带句话给东家,就说海边之人想与他相会,贵东家要是回信了,烦劳您传到大同的大盛魁分号,我在那里等消息。”
“海边之人?”宁盛满脑子疑虑。
柯掌柜微笑点头,“你一说他们便知道了!”
他此次来杀胡口肩负重任,女真人命他暗中联络土默特残部,目标正是漠南草原的察哈尔人。
自从去年到了辽东后,随后就爆发了己巳之变,柯掌柜在辽东呆了小半年才会了大明,对女真人接触的越多,越觉得他们可怕,现在他已将自己的命卖给女真的岳托贝勒。
第51章 走私
“海边之人?”宁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转念也就不花心思了,只需将原话带到就是。
察哈尔骑兵刚刚退去,杀胡口还在封关,宁盛不敢耽误,手写一封书信,命人送到耿光手中。
耿光自正月入塞以来,并不呆在杀胡口,而是一直出没在右玉县各地酒馆和赌场。
右玉县山高林密,毗邻草原,从前商旅众多时,滋生各种土霸,从过往的小商队中抽收取些银两度日,当然大商号他们是不敢惹的。杀胡口的生意萧条后,不少人的生活失去着落,不少人起了贩货出塞的主意。晋地出塞道路艰险,能生还回乡者十中无一,但仍有无数人甘愿冒险,无他,实在是这里太穷了。
山西境内八成是险山,太行山、吕梁山、恒山……,又雨水稀少、土地贫瘠,几乎年年歉收。有人曾言“无平地沃土之绕,无水泉灌溉之益,无舟车渔米之利,乡民惟以垦种上岭下阪,汗牛痛仆,仰天续命”。
正如察哈尔部落的阿穆尔所说,漠南草原局势的缓解需要时间。
汉人虽然还有些畏惧察哈尔人,但为了生计,总有人甘愿冒险。
商号尚在观望,走私马帮有人先行动了。他们穿插在大明边关的两侧,走的是崇山峻岭,避开边塞的关卡,不用行贿买通,成功一次获利数倍,即使冒上性命之险也比坐家等穷死强。
察哈尔牧民需要汉人的物资,至少他们离不开茶、盐甚至铁制炊具。部落当然可以从张家口换取,但若是有人从大明边境出塞送出来,有些部落也慢慢学会了接受。
杀胡口东侧的黑虎山,从二月份开始,开始有马帮冒险出塞。走私的道路充满了血腥,黑虎山的密林里杀戮不断,从土默川逃出生无着落的人比比皆是,还有些零散的盗匪。即便走私商队顺利到了草原,也还是前途莫测。
耿光从宁盛手里取了银子,就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打探各种消息。在右玉县找走私马帮合作易于反掌,但耿光的眼光和挑剔,一般人入不了他的法眼。
宁盛封漆的书信送到耿光手中时,他正准备从黑虎山出塞。
他最近挑中了一个马帮头目,绰号叫陈老大,此人看上去像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话语不多,办事谨慎细致,手下马帮兄弟四十多人,在右玉县也是小有名声。
耿光想走一遍黑虎山的道路,陈老大一路陪同。黑虎山出塞的道路崎岖难行,山崖狭窄处只容下一马通过,蒙古骑兵根本无法从此地通过,所以大明才未设立要塞。陈老大对这片山岭地形了如指掌,一路给耿光讲述。他虽然熟悉道路,可苦于没有本钱。
没有货物只有两匹马,又是六七十人的好手,山林中的盗匪也没人愿意出手,一行人翻山越岭近两天才到了草原。
耿光出塞后,丢给陈老大二十两银子,让他在黑虎山口等他两天,自己快马奔向老鸦山。
五月底的天气,塞外的风吹起来格外舒爽,耿光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山道中将战马的速度加到极快。等到了老鸦山才知道,翟哲带着一帮人都离开此地了。
萧之言不敢耽误,连夜派人带他往汉寨。
耿光一路辛苦到了汉寨,将杀胡口内的情形告之翟哲,又将宁盛的书信取出来。
“要占据黑虎山的走私道路,关键在塞外。”耿光不等翟哲看信,继续说:“黑虎山毕竟在大明,走私商队火并也不敢弄得太过分,何况多是右玉县本地人,刀子动多了,也就交不到朋友了!”
“你想怎么做?”
“让孟康率部封锁黑虎山山口,只需劫几次走私商队,名声传出去,塞内人知道这里被马贼盯上了,也就散了!”
翟哲点头,说:“此事没有问题!”
“我还想再带些人入口,口内招揽的都是本地人,不可靠!”
“你在山寨中再挑三十人!”
耿光挤出一丝笑容,说:“三十人足够了,只要大当家的让孟康配合我,我一定能将口内的事情办好!”
“你的族人在这里都很好,耿竹每天都跟在我身边,汉寨中的事务都由王义掌管,你去见见他们吧!明日我陪你一起去黑山!”
耿光告辞而去,他好几个月没见到家人朋友,也想了解他们的现状。
翟哲这才抽空拆开宁盛的书信。
“海边之人?”
他小声念叨了几遍,稍加思索,那不正是辽东的女真人吗?辽东正是地处东海之滨。
女真人想暗中联络土默特人!翟哲冷笑一声,缓慢将书信撕成碎片,看来范永斗的大盛魁已不仅仅在和辽东做生意了,两者的合作进入了新的阶段。这封信绝对不能让乌兰公主知道,他不想将土默特人推给女真人。
深山中的汉寨安静祥和,兔毛川的流水像安静的乐声日夜陪伴,将这里变成不通世事的桃源之地,偶尔会水的流民能驾船在川水中捞出些鱼出来。山寨中除了工匠,其他人并不繁忙,每日就是修土房,按照现在的规划,汉寨最多能容纳近五千人。
耿光见了族人,又听了王义的讲述,心中安定了大半。即使在大明境内,他看到的也是满目的挣扎,如果老天爷再不降雨,山西今年必定又要饿殍满地。
“耿大哥,只有跟着大当家的,我们才能渡过难关!”王义现在对翟哲是死心塌地了。说得好不如做得好,看见汉寨入库金灿灿的小米,一年的储备粮食都够了,你让他如何不能心服。
耿光点头,也说:“我在黑虎山就当是为我这些兄弟们干了,至少比我们在草原对蒙古人虎口拔牙要容易的多。”
“耿竹这几天正在和我学识字读书,从前你管他没用,大当家的一句话,他不学也得学!”王义说笑道。
“我早就说过,现在也晚了,念了书没法参加科考了!”说起儿子,耿光的语气里总有些恨铁不成钢,继而又问:“大当家的还喜欢他吧?”
王义嘴角抽动了一下,迟疑片刻,笑说:“大当家挺喜欢他的。”
耿竹与翟哲挑的那些牧奴亲兵不一样,那些人从小都是从苦缸里长大的,翟哲将他们提拔为亲兵,又让王义教识字读书,一个个都对翟哲死心塌地,平日不敢有一点懈怠。但耿竹是耿光宠大的,曾在山寨中也是少当家的,到了翟哲身边,做事总还是有些不情不愿,这些事王义暂时不想告诉耿光,只希望自己再好生劝劝耿竹。
成为翟哲的亲兵已是山寨中年轻人最好的机会,可惜耿竹不懂得珍惜。连王义也看出来,自己的这个位置迟早是那个宗茂的。那个年轻人太聪明,识字读书算账都是一点就透。
第52章 雨后
五月中旬,翟哲将耿光送入关内,让萧之言拨了一百马贼交由孟康,由他封锁杀胡口和黑虎山出塞的商队。
大明的边塞一直关闭,不过暂时也没有货物可用来交易了,托克托草原的土默特人自己也要生活,牧民们换取了日常必备的生活物品外,也不愿意卖出太多牲畜。
将近六月时,漠南草原才畅快淋漓的下了一场大雨。
老天爷似乎想把前几月积攒下来的雨都补上来,瓢泼大雨连下三天,黄河水浪汹涌,此时再没人敢游水过河了。
即使是这样的大雨中,汉寨骑兵也没得清闲。
“各队各就其位,什长出列,听号角行进,不得急躁,不得滞后!”
雨势刚刚有些缓解,黄河边的草原上,左若跳起来大声喊叫,脖颈上青筋爆出,这正是在训练汉寨的马贼。
练兵这件事,翟哲一直挂在心上,但坦白的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菜鸟,直到左若向他提起一本书《练兵纪要》,那是大明的军神戚继光所著。
“练行伍,练队列!”左若不但详细给翟哲讲述了书中内容,还成了翟哲练兵的帮手。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马贼纵马排成两排长列,随着号角的节奏加快,骑兵的马速逐渐提起,队形还是有些散乱,但已有骑兵冲锋的雏形。
翟哲将马贼交由左若尽情的折磨。
雨慢慢又大了起来,休整的号角声响起,浑身湿透的马贼牵马进入不远处的松林躲避。
翟哲躺在松树底下的草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对身边的左若说:“我知道,战争的真谛是用自己最坚硬的拳头打到对手最柔软的部位!”
“大当家说的太明白了!”左若交口称赞,和翟哲相处的日子越多,他对这个马贼头目就越佩服。
“战争就是打架,练兵就是习武!万事理皆通!”翟哲侧过脸去,免得雨水滴答入自己的眼睛。大雨中的草原白茫茫一片,他离开张家口已经半年多,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待女真人来征讨察哈尔部落。
“大当家说的正是!”左若点头称赞,即使翟哲说的不对,估计他也是这个反应。在榆林卫当了这么多年的把总,左若想不到自己学的这些本事竟然是为了出塞而用。
翟哲事务繁忙,并不能每日都加入训练,但只要在汉寨中就从来没有缺席过。每日被折磨的精疲力尽的马贼也不敢再弄乱子,连大当家都陪他们淋雨,还有什么话可说。
雨水初停,翟哲抽空前往摩天岭拜访乌兰公主。
格日勒图一直呆在河套草原,每隔七八日会派人上摩天岭向乌兰公主报告近况。
每隔十日左右,翟哲也去一趟摩天岭,与乌兰公主互通消息。俄木布大汗过完冬季就从托克托草原消失了,连乌兰也无法联系。
经过半年的适应,乌兰也已经摆脱才入山林的孤寂,恢复了蒙古少女的活泼爽朗,翟哲来拜访时,是她最开心的时光。
“拜见公主!”翟哲弯腰行礼。
“都和你说过好多次了,不用见礼!”乌兰伸手轻拉翟哲的衣袖,示意他直起身来。
翟哲的余光扫到值守的卫兵,还是坚持弯腰将大礼行完。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上摩天岭顶,雨后的天空格外明亮,阳光驱散山中迷雾,托克托草原的草坡在眼前起伏。
“公主!”翟哲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一个包裹,轻轻掀开,一件精巧的金制头饰显现出来,这是他特意让宁盛购买回来的。
“从年前始,公主在草原就一直给我助力甚多,商号也获益匪浅,这件饰品是我进献的给公主的!”
蒙古女子佩戴饰品是常态,她们的性格决定总是喜欢将最美的地方展现出来。
“啊!”乌兰惊呼一声,随即恢复常态,伸手将头饰接过来。作为大汗的妹妹,她曾拥有的饰品比这一件华丽精致的不在少数,但都已系数在战争中丢失了。
“起来吧!”乌兰憋住笑容,一本正经的说:“我所做的都是为我土默特部,待土默特部复兴那日,你会得到回报的!”
翟哲起身,语气坚定的说:“公主放心,土默特部必会复兴!”
自从三月在摩天岭见到乌兰公主哭泣后,内心深处对这个蒙古女子总是摆脱不了一种怜悯。他在这里是因为他是个男人,土默特部复兴的重任却落在一个女人身上。但乌兰显然不这么想,从她哭泣后又给自己绽放的笑容就能看出来。
“土默特部若是重占漠南,我一定会说服大汗赐给你一个部落!”乌兰的笑容像草原盛开的花朵。
真是个爱笑的蒙古女子!翟哲低头垂目。
春天的草原最美丽,夏天的草原最迷人,这本是一年中水草最旺盛的季节,牲畜需要在此时积攒膘肉,等到秋日正是体壮之时,所以草原用兵多在秋季。
但今年的情况有所不同。
归化城北,阿穆尔率大队骑兵忧心忡忡看着眼前的黑河,他正奉命清剿躲藏在大青山深处的马贼,路经此地。
黑河东北流向西南,横跨漠南草原的归化城一带,最终流向黄河。往日春天雨季,黑河水滔滔,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