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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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走钱塘江上游兵马有风险,相当于让开杭州城下清虏大军进入金华府的道路。
翟哲在赌,赌多铎不敢孤军深入。
战局如此,不得不赌。
况且他也留下孟康守诸暨,金华府有朱大典据守,未必会不堪一击。
至此,他手上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
因为徽州府他丢不起,不仅关系到浙东的侧翼,也是因为他现在急需扩张势力,也急需得到唐王朱聿键的承认。
浙东几个地方,金华府的田赋归朱大典,平虏将军府以宁波和绍兴两地撑起近十万大军,全靠啃老底,若能夺下徽州和宁国,他又能多出两个府的田赋。
况且,翟哲真正的目的在于着徽州的富商,黄道周瞧不起那些人,他翟哲能放下这个脸面。
第417章 徽州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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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若率先锋昼夜行军,一日到昌化,已有徽州的溃军逃到那里。
斥候接连不断收到暗营的情报。
清虏张天禄率军猛攻旌德,徽州府义军首领金声不敢应敌,从南门逃出,旌德县城不战陷落。
义军应敌全凭一股气,如阎应元在江阴城内守住了这股气,可在三万大军围攻下坚守两月,歼灭刘良佐四千兵马。
张天禄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让义军在徽州府重整兵马,再想这么顺利就难了。但他对驻守在富阳县的浙东兵马也有忌惮,命人给杭州大营的多铎送信,求多铎能出兵能牵制富阳守军。
清将先锋杨守壮率三千人紧追金声,直逼绩溪城下,张天禄率两万大军守在旌德城等多铎的答复。
过了绩溪就是徽州府,金声在绩溪收集残军,没等两天杨守壮竟然紧跟到绩溪城下。
每隔几个时辰都有信使快马奔向昌化,战局的变化让翟哲目不暇接,当绩溪陷落的消息传来时,他忍不住在大帐中咆哮:“黄道周到底在干什么!”
黄道周立营于绩溪县翠玲山下,就像瞎子一样看着局势崩坏,徽州府俨然是清兵下江南的重演。
他立刻召集诸将,方国安、左若、鲍广、郑遵谦、孙全敬和张煌言进了县衙,看翟哲的面色就知道局势不妙。
翟哲把这几日收到的消息几句话讲完,说:“简而言之,徽州府很危险,城内守军只有几千守军。黄道周准备率大军北伐,数万兵马都在向北进军,不知是不知道,还是反应不过来,对几十里外的清虏先锋毫无反应。”
“左若听命!”
“在!”
“你麾下兵马行进速度快,立刻日夜兼程往徽州府进军,一定要在清虏之前占据徽州府。”
左若拱手,答道:“遵命!”他想想,在转身前又问了一句,“若黄道周退回徽州府呢?”
“黄道周退回徽州府也守不住!”翟哲闭上双眼,犹豫了好一会,说:“他若退回去了,你驻扎在徽州附近,等我大军前来。季弘已在徽州府内,会给你传达消息。”
“遵命!”
左若快步离去。
翟哲目光在诸将身上巡梭,再叫:“张煌言!”
张煌言没想到翟哲会叫他,但反应极快,立刻出列拱手,“在!”隐隐有些兴奋,练了这么多年武艺,终于有了上阵的机会。
“给你一千兵马,你打着平虏将军的旗号往各处收集溃兵,一路往昱岭关方向行军,同时散布消息,说平虏将军率十万大军来救援徽州。”
“啊,啊!”张煌言长大嘴巴,“遵命!”
十万大军!翟哲也敢说。但张煌言很快明白了翟哲的意图,这是给丢掉胆子的溃兵灌上一碗烈酒壮胆。
“其余兵马立刻拔营,往昱岭关方向行军!”
军议只进行了片刻的时间。
左若率军先走了。
翟哲很着急,绩溪离徽州府只有半天的路程,从昌化到徽州府急行军要一日一夜,大军行走要两天才能到。黄道周的北伐现在成了引狼入室。
中军到午后再出动,方国安军行走在前,翟哲率一千亲兵卫在中军,郑遵谦和孙全敬领八千人新兵在最后。
一路都是山沟沟,道路两边群山叠嶂,草木微黄。
浙兵不怕走山路,一座座山岭被甩在后面。
左若一路强行军,绕是他麾下士卒经过千锤百炼,在他的喝骂声中也累的直喘粗气。兵贵神速,巳时出发,酉时到达昱岭关。过了昱岭关,就是通往绩溪和徽州的大道了。
到了昱岭关下,左若见关头还树立着大明的旗帜,暗自松了口气。
大军在昱岭关下聚集,左若命大嗓门的士卒到关下呼喊:“我们是平虏将军前来救援徽州府的大军,速速打开关门!”
守军慌慌张张跑上关头,对官道上不断涌过来的大军架起鸟铳。
“开门,开门!清虏攻下绩溪,已向徽州府方向去了。”
一个武将在关头垛口处露出头来,色厉内荏的喝叫:“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我奉大学士命守御昱岭关,鲁王是叛逆,平虏将军也是叛逆。”
左若听的清楚,面无表情走上前,亲口答复:“都是大明的军队,徽州府危在旦夕,不要耽误的正事。”
那武将口气不屑,回应道:“徽州府有大学士三万大军,很快能驱逐清虏,不老平虏将军操心。”
左若的脸冷下来,警告道:“我放三铳,三铳之后,再不开门,休要怪我不客气!”
城墙上的守将把脑袋缩了回去。
左若挥手示意,身边的亲兵举起鸟铳朝天放了一铳,迅速装填弹药,点火再放一铳。
三铳之后,城门已然紧闭。
左若掉头离去,悍然下令:“攻城!”
步卒在昱岭关前列阵,前列两排甲士斜向上举起铁盾逼近关门,鸟铳手在后列举枪。
城墙上守军看架势逼近,胡乱举铳往下施放,一阵杂乱的铳声后,城墙头冒出一推黑烟,有人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只有几颗铅子击中行进中的甲士,砸在铁盾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墙头铳声才过去,鸟铳千总举起三角形的令旗,声音有节奏的下达命令:“前进,瞄准,施铳!”
鸟铳爆发的声音极其短促,但声响胜过城头比守军放出的鸟铳声十倍。虽然鸟铳射击无法像弓箭那么精准,但有八成的铅子击中了城墙垛口的位置。
城头守军正在装弹药,有些人没留意把身体藏在石墙后面,伴随铅子撞击砖石的“叮当”响,有人倒在血泊中。
左若表情冷漠,好像那城头就是清虏。
甲士加快脚步到城墙下,有人架起铁盾护住头顶,有人举起巨斧猛劈城门。
昱岭关前五列鸟铳手分段放铳,把城头守军压制的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哐…哐…哐!”
巨斧的刃尖劈入铁皮包裹的厚木,前人力竭,后人跟上,昱岭关的守军在城头胡乱喊叫,也只剩下胡乱喊叫。左若足足等了两刻钟,城门终于被劈开了一道口子。甲士点燃一颗毒火球放进去,门内守军一哄而散。
半个时辰后攻入昱岭关,关内守军早已溃散。左若也不追击,留下五百兵马驻守,命斥候往绩溪和徽州府方向查探,自己率大军向徽州府急行军。
天已经黑了,有熟悉道路的向导引路,士卒走半一个时辰歇息一刻钟,派斥候往前路的山林里查探,以防清虏埋伏袭击。
午夜时分,前行的斥候带来了一个行人,自称是暗营的信使。那人到了左若的中军,与那里的同伴交换暗号确认无误,说了一个重磅消息:“徽州府失守了!”
左若简直不敢相信,一座府城怎么这样轻易的就失守了。
信使说话极有条理,禀告道:“今日酉时,清虏先锋杨守壮率三千步卒到徽州城外,徽州城的乡绅见城内守军不足,溃兵人心惶惶,黄阁老的大军又不见踪迹,所以集体议降了。大统领命我来报信。”他说的大统领是指季弘,暗营的二统领是王义,已经往北边去了。
酉时,那正是左若在攻打昱岭关的时辰。
左若听的很仔细,立刻追问:“你说清虏在徽州城内只有三千人?”
“我离开的时候只有三千人!”
左若没有二话,立即下令:“加速行军,天明以前务必要赶到徽州城下!”
士卒们开始跑步前进,也不再顾忌前路是否有埋伏,重甲士卒被丢在后面,沿途不断有人掉队。左若让向导找便捷的小路急行军,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清虏大军进入徽州城。
信使经昱岭关把消息通报给中军翟哲,徽州府内形势一片混乱,黄道周的大军不知道在哪里,张天禄的大军也不知道再哪里。如果消息无误,徽州府几乎完全陷落了。
天明之前,左若终于看见了徽州府的轮廓,他不知道清虏大军是否已经进入徽州,命兵马埋伏在徽州北门前不远的官道边的山林中,同时命斥候监视四门。
小股兵马在徽州府附近抓来一些百姓询问,知道昨夜没有大队人马进入徽州城,左若这才放下心。
天色刚亮,北方的官道上乱哄哄来了一群人,看架势不像是清虏的兵马,因为都没有剃辫子。
左若命大军不要轻举妄动,等落在后面的兵马跟上来。只要张天禄的大军不出现,他就不着急出手。
溃兵越来越多,挤满了官道,都在向徽州府方向跑。左若亲眼看见自己的斥候在乱军中挤过来爬上山,溃兵无人理睬。
他命亲兵去抓了一个人上山,仔细一询问才知道,黄道周的兵营昨夜被张天禄偷袭,溃兵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黄道周去哪了!”左若揪住那溃卒的胸口,若是在几天前,他可能还会尊称一声黄阁老。
那溃兵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知道,清虏凶狠,半夜杀入营帐,我们见不到阁老,只能先逃回徽州府了。”
左若气极反笑,“你不知道徽州府已经失守了吗?”
那溃兵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第418章 浙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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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城门紧闭,北门外的溃兵像没头苍蝇,朝城头骂出各种污言秽语,有些人的家人还在城内,心急如焚,跺脚唾骂。
杨守壮站在城头,身边跟着两个武官,雪白头皮上泛着黑茬子,一看便是昨夜新剃的。
“守好四门,不可让乱民入城!”
两个武官弓腰点头,从上颚小心翼翼发出几个轻微的音节:“是是是!”
兵出绩溪之前,杨守壮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在绩溪城下还摆了摆攻城阵势,到了徽州府,真是完完全全的兵不血刃。早知如此,不知这些人当初为何要起兵?
他在绩溪禁不住攻下徽州府的****,没有接到张天禄的命令擅自出兵,但攻下徽州后连夜派人向大营报信。原本以为张天禄还在旌德等消息,看见城下这些溃兵他知道总督大人也没闲着。前些日子,探子禀告浙东兵马有北上的迹象,但大军的进展超乎想象,只要占据了徽州府,浙东兵马来了又能怎么样?如果驻扎在杭州城的大军跟上,说不定就是这里会成为浙东战局的突破点。
“那我岂不是立下大功?”
杨守壮背着手,脸微微向上抬起来,像是在检阅整齐列队将军,他很想笑,但这个时候矜持很重要,“咳咳,朝城下放铳,再有敢靠近城墙的格杀勿论。”
“遵命!”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是留守义军的头目,城内官绅商定了大事,他们也没有反抗的勇气,乖乖的献出城池。
城头的守军架起鸟铳对准几天前的兄弟。
“放铳!”
噼里啪啦的铳炮声让杨守壮听的直皱眉头,这些人缺乏训练,鸟铳能打响就不错了,更不用说去瞄准。
就是这一阵铳炮声让城外流连的义军醒悟过来。
想起身后还有清虏追兵,众人不敢再留在城下,各自想着各自的老家,还有些不甘心的人想到浙东平虏将军在招募义士,也有人想逃入衢州府,从仙霞关入福建,隆武皇帝在那里。
有些溃兵四处乱窜,发现了山林里有兵马驻扎,左若命外围的士卒持刀把他们驱走,他现在没工夫收拾这些人。
城头的铳炮声传入左若的耳朵,他没有理睬,命斥候严密监视北方的动静。只要看住徽州府,等翟哲率大军到了,清虏在徽州的兵马实力处于劣势。
午后,溃兵消散的差不多了,官道上行人渐少。
左若正在安排才赶到的甲士驻守的位置,在高处了望的士卒飞奔下来禀告:“清虏来了!”
左若登高远望,见十里外山林的通道中,清虏招展的旗帜缓缓移动,看上去追兵人不多,行军也不着急。
来人是清虏先锋张天禄的部将李遇春,奉命率五千士卒驰援徽州府。
拖着辫子的士卒兴致不错,他们原都是大明的兵马,张天禄也曾在扬州城下为史可法守城。但为明军时,想打个胜仗难比登天,剃了辫子,给清虏跪下后,就像逆天改命了一般,再上战场势如破竹。
张天禄一开始没想着这么快进军徽州,他攻下宁国是旗开得胜,但趁势进入徽州府,那就算孤军深入了,但大军行进的势头根本止不住。宁国府义军初与清虏交战还各有胜负,尤其是围攻宣城的头几天气势吓人,但从宣城外兵败起,便一颓到底。
多铎的答复还没送过来,不是张天禄不谨慎,但列阵的明军听见几声铳响,便一哄而散,攻取各地跟白捡没什么区别。徽州府都到手了,难道还要白送出去?
清虏的旗帜且行且近,左若在高处又看了一会,见后面没有大队人马跟着。
这支人马人数不多,伏击他们后会暴露自己,很可能会勾出徽州城内守军夹击,但放他们入城更不可能。
一盏茶的功夫,清虏的兵马走到两侧斜坡相夹的官道中,前后是步卒,中间夹着两百骑兵,李遇春与亲兵随便聊天,说起昨夜的战事,个个兴高采烈。
脚步声和说话声很快到了耳边。
山林中铳兵点燃火绳,阴森森的鸟铳口对准官道方向,刀盾兵抽出利刃。
左若抽刀喝叫:“出击!”
对付这些人,不用他亲自出手。
鸟铳兵从起身冲下,在守军还没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点燃引线。山林中突如其来的铳声像是在一个安静了许久的人耳边敲了一声响锣。被射中的清虏士卒晕头转向,有人抽刀扑向铳手。
鸟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