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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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因为他今天所得到的一切,离不开这个汉人的帮忙,直接的或者间接的。
“汉人,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额哲微笑。翟哲一开口,他就猜到了他别有用心。
翟哲没有着急说出自己的目的,先说:“皇太极本以为此战会一帆风顺,想借此昭显军威,召集漠东蒙古数万人马到此,没想到在黄河岸边进退两难。眼下漠东蒙古空虚,大汗不想惩罚那些背叛了黄金家族的部落吗?”
额哲心中一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翟哲。
“三千骑兵,三千骑兵足矣!”翟哲伸出三个手指头,“我在汉寨出现会让漠东的部落放松警惕。”
“归化城的扎萨克图汗是送上口边的美食,土谢图汗未必不遵从大汗的征召,至于土默特部落,我会说服俄木布汗尊崇大汗。”翟哲的笑脸在额哲眼中无比可恶,又充满****。蒙古几大部落在他口中如同庖丁解牛般被分解开。
这是额哲无法拒绝的****。
“蒙古的大汗啊!”他心中一声叹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父亲毕生为之奋斗的东西,自己在等待中便已到了触手可及之处。
“你想要什么?”额哲的喉咙有些干涩,一颗心好像就要跳出来了。
“归化和土默川永远属于土默特部落,河套的一半属于我。”翟哲脸上的笑意更浓,解释道:“只有我能帮大汗守住黄河!”守住黄河,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在大清的实力没有得到根本削弱的时候,这是额哲的保障。
对于额哲来说,最直接的影响是他要放弃河套的一半,土默特出和归化本来就不属于他,虽然他窥测已久。若他能够重返朵颜和张坝,丢弃了河套又有什么可惜的。
“我愿与大汗结盟!”翟哲昂起头,“再没有人能像我这样能给大汗提供的助力。”草原两虎相争,大明才有喘息之机,事情要到错了那一步,才是真的错了。
“我答应你!”额哲喉咙鼓动,咽下一口吐沫。不过是一句话而已,等蒙古强盛了,留在草原的汉人都将是他的藩属。
“从河套绕道漠东很远,但再慢一个月也可以到了,我猜一定能比漠东蒙古的骑兵回去的快。请大汗派特使往漠北,土谢图汗没有随皇太极来攻打漠南,便说明他对大汗还有尊崇之心。他不会帮助大汗发兵,但大汗从漠东掳掠的部众可交给他看管押送往漠北。”翟哲侃侃而谈,说的都是蒙古的事,和他自己关系不大。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要给皇太极可乘之机。至于归化城,我会与土默特部落一起帮助大汗解决!”明明是让察哈尔帮助土默特夺回归化,从翟哲口中说出来,好像额哲还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好!”额哲雄心骤起。
走出额哲的汗帐,翟哲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一切都是空中楼阁!他现在需要的是汉人的力量,而不是和这些蒙古人与虎谋皮。但他知道,即使是卢象升也不可能帮他。因为他若强大,就不再是大明的参将。
“大同总兵!”他心中默念,希望卢公能保荐他到这个位置。只要到了总兵的位置,他才能摆脱捆在在身上的镣铐。
俄木布汗的营寨在黄河北岸,守卫君子津渡口以北的几处河面宽阔的地方。黄河沿岸水草茂盛,但突然驻扎了三万骑兵,还有数不清的牲畜,翟哲行走一路才感觉草原也这么拥挤。
土默特部落是翟哲在草原的家。无论心里怎么想,杭高、托克搏对他很尊重,格日勒图见到他像是见到兄弟一般。乌兰嫁给了这个汉人,在土默特部落中已是公开的秘密。
翟哲与众将打过招呼,再去拜见俄木布汗。在河套他必须要先见额哲,才能见俄木布汗,这就是规矩。
听说翟哲来了,俄木布汗亲自出帐门迎接,当初对汉部的倨傲一点也看不见。
翟哲入帐,转首四顾。俄木布汗会意,连忙屏退左右。
“汉寨还好吗?”俄木布汗先问,表情关切,好似想尽力拉近与翟哲的关系,一点不像他几个月前的作风。
“托大汗的福,汉寨稳固!”翟哲也发现俄木布汗今日好像有些纠结。
“有五千汉奴在汉寨中帮助守卫。”翟哲想着该怎么开口。
“听说漠北的部落占据了归化!”俄木布汗的眉头攒成一团。
“只是暂时,女真人终有退去的一日!”翟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的轻松一些,“额哲大汗答应帮助土默特驱走归化城的漠北人。但是……”
俄木布汗的目光瞄到翟哲的脸上。
“但是,额哲要求土默特公认他为蒙古的大汗!”翟哲一口气把话说完。
承认额哲为蒙古大汗的地位,便要每年上供,战时要派兵听从征召。但眼下上供一定是象征性的,额哲也绝不会征召土默特骑兵。其实无所谓征召不征召,现在双方不已经是并肩拒敌了吗。
“土默特和察哈尔仇深似海!”俄木布汗脸上显出一丝厌恶之色。
“归化城和土默川永远属于土默特!”翟哲加重语气。土默特与强大的察哈尔人做了好几年邻居,俄木布汗一定有很多个夜晚没睡好。
“这是你的意思吗?”俄木布汗嘴角浮现出嘲弄的笑容。
“大明的意思!”翟哲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他有撒谎的底气,除非俄木布汗、额哲和卢象升坐到同一张桌子上。他知道俄木布汗一定会让步,这么多年了,他甚至觉得他比了解自己还了解俄木布汗。
“你是不是觉得,土默特现在要依靠你才能存在下去?”俄木布汗心中浮出熟悉的感觉,那种被逼迫到无法动弹的感觉。
“我与大汗相互依存!”翟哲语气诚恳,他说出的是心里话。
但是,俄木布不信。
第313章 第310 心寒
“我来画一个大饼,大家一起把它吃进嘴里!”
翟哲躲在察哈尔汗帐骑兵的护卫的角落里双手环抱,好像那个饼就在自己的怀中,眼睛瞄着前面,脑子里胡思乱想,心思完全不在眼前这个这场庄严的仪式上。坐在人群中的俄木布汗脸色苍白僵硬,威武雄壮的托克搏站在他身后。
大队骑兵在察哈尔骑兵的护送下从榆林卫返回大明,但翟哲在这里的事情还没结束,这是他在河套的第三天。
额哲不敢把翟哲的身份放在阳光下,即使很多部众都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是蒙古的大汗,当然不能与杀死车臣汗的汉人坐在一张席子上吃饭。不过自小王子死后,阿鲁喀尔喀的部众越来越顺从,毕竟额哲是黄金家族的嫡系后代,失去了唯一的希望后,绝大多数人认为加入察哈尔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漠南可比在漠北过的滋润的多。
“土默特部落觐见蒙古大汗!”司仪扯着嗓子大喊,恨不得把这个声音传遍草原。这是他身为察哈尔人荣耀,多年之后,终于有一个蒙古大部落再次前来向察哈尔大汗进贡。
俄木布汗从坐席上站起来,像僵尸一样挪动身躯,迈步走向那座宏大的蒙古包,正前方额哲脸上的微笑像四月春风。他其实并不憎恨额哲,至少这几年察哈尔和土默特在漠南相处的还算融洽,也没有打归化城的主意。但这样的低头,在几年前是让他想也不敢想,土默特真是衰弱了,衰弱到需要借助汉人的力量才能**生存下去
土默特部落骑兵牵上来九头白羊、九头白牛和九匹白马,九为数之极,进贡的牲畜不多,但其中尊崇的意思已经表现出来了。
“拜见大汗!”俄木布汗说出来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但额哲不在乎。翟哲画的饼是如此诱人,让他好像闻到了饼到嘴边的香味。
“察哈尔为长兄,土默特为幼弟,我们同为成吉思汗的子孙!”额哲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上前,与俄木布汗并肩而立,振臂高呼。“父亲,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您想得到的!”额哲的眼角有些湿润。
躲在人群中的翟哲往角落里又缩了缩,总算不虚此行。眼下土默特与察哈尔和好已是必然,俄木布汗唯一可用来讨价还价的本钱就是他翟哲,车臣汗是死在归化城的。他只不过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草原全凭实力说话。
额哲的意气风发和俄木布汗的失落在眼前摇晃,翟哲突然掉转头,叫上身后的鲍广退向空无一人的偏帐。额哲心动了,但他知道这个饼子不是那么好吃,因为对手是皇太极。
觐见的礼仪完毕后,额哲与翟哲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商议计划的细节,翟哲告辞返回大明。
目送翟哲等四十多人进入榆林卫的边塞,额哲心满意足的返回,下一步要看长生天是否还在眷顾蒙古。草原辽阔,骑兵出发之后很难再联络上,其中变数太大,他必须要乞求先祖成吉思汗的保佑,虽然他心里从来就没相信过这个。
四十多骑的蹄下由绿草变成黄土,翟哲的眼前仿佛从一位丰腴的妇人变成一位苍老的汉子,黄河边最肥沃的土地不属于大明。
榆林卫的边关就在眼前,都在大明的北境,陕西镇的边堡与宣大镇的边堡修建风格大部一样。宣大镇的边关,如杀胡口和得胜堡都是依险山而建,而陕西镇的榆林卫边堡则多数是依沟而建。那些黄土地表上张开的裂缝想吞人而食的巨口,翟哲往下扔下一个石块,半天才能听见响声。
“翟参将,一切都还顺利吧!”榆林卫关口,一个膀粗腰圆、脸膛泛红的武官好不容易把翟哲盼回来,正是陕西总督洪承畴督抚营的王参将。对这支出塞的骑兵,陕西镇边军敬而远之,巴不得早点把他们送出境。在他们心里,大明的官军怎么能和蒙古人纠缠不清。
“顺利,多谢王参将!”翟哲下马拱手回礼。
“既然如此,翟参将还有何打算?”陕西镇就差把送客这两个字写在脸上。
“今日就回大同!”
“渡河的船只都已经准备好了!”王参将暗自松了口气。这些天他听说了这个翟参将的来历,原来曾在塞外当多土默特蒙古汉部的千户,他心中既鄙夷,又有些畏惧。看那些骑兵的架势,不是一般大明边军可比。
两千两百骑兵分批渡过黄河,杨陆凯一直在对岸等待。翟哲把草原的军情写好的书信呈上去,让他带给卢象升。进入宣大地界后,骑兵走到不急不躁,过河后第二日走过偏关,突然见到官道大队官兵行走匆匆,骑兵飞驰,好似有什么紧急军情发生。
杨陆凯催马上前询问,原来这支兵马属山西镇,一直驻扎在大同北,昨夜收到北进的命令。
领军的游击将军见到杨陆凯出示的总督府的令牌透露道:“听说清虏昨日攻击得胜堡,我等奉命驰援。”
“什么?”杨陆凯惊诧不已,清虏大营不是在托克托草原吗?归化城南只驻扎了少量兵马。
“清虏昨日侵犯明境,正在攻打得胜堡了!”他掉头把消息告知翟哲。
“清虏正在攻打得胜堡?”翟哲也很意外。皇太极怎么会突然攻击得胜堡,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塞外的举动进行报复?但此时清虏攻击得胜堡毫无用处,皇太极怎么会愚蠢到同时和两个对手进行开战。官道上山西镇兵马先行远去,翟哲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杨陆凯见翟哲脸色有些不好,宽慰道:“翟参将不要担心,总督大人此次在得胜堡安排有重兵把守,必然不会让清虏占到便宜。”
得胜堡守将正是与翟哲兄弟相称的姜镶,麾下兵马数量在大同镇数一数二。想到萧之言和左若等人还驻扎在离得胜堡不远处的方山,翟哲立刻归心似箭。
大同城下乱成一锅粥,各路人马调动频繁。大同巡抚叶廷桂反应迅速,连发数条命令,但一年多来军中将领多唯卢象升马首是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翟哲兵马一路不做停留,疾驰向方山方向,沿途的官道上被调集的步卒堵住,到最后他无可奈何,命鲍广先去方山传令,没有他的命令,各部骑兵不得轻举妄动。
直到傍晚时分,卢象升才姗姗来迟,号令之下各镇兵马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通往得胜堡道路疏通开。就算是对卢象升不怎么对付的山西总兵王朴也不再理会叶廷桂,军中将领最怕从未经历过战事的文官乱指挥,追随卢象升至少不会被派出去白白送死。
翟哲拜见卢象升之后,把河套的战事简要相告,当然没有提及汉寨。卢象升神情严肃,好像遇见什么为难之事,命翟哲部在方山的守军退回大明境内,驻扎在大同城下,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一连数日,得胜堡的战事持续胶着,不断有伤兵返回大同,听说卢象升率督抚营亲自在压阵。大同战事一起,边镇的百姓老老小小收拾细软包裹逃向山西方向,官府不能禁。去年朔州屠城影响极大,就算百姓对卢象升有信心,也不敢拿自家性命当赌注,得胜堡边关一旦被攻破了,再想逃就来不及了。
在大同城外驻扎了七八日,翟哲一直没有接到卢象升命他出击的命令。这种局势下,哪怕让他出塞威胁清虏后路也能贡献一份力量,他越想越不对劲。
六月将至,白日里火辣辣的太阳灼烧这灰白色的帐篷,只有到了夜晚才能感觉到一丝凉风。
柳随风带来两个随从快马加鞭在城门关闭前最后一刻飞驰出城,翟哲部骑兵驻扎在东城三十里外。等到了兵营外,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通报后,亲兵出营将三人领入。
见到翟哲,柳随风一副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进入大帐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说:“大人,情况有些不妙!”
“发生何事?”
“大人可听说过清虏有与大明议和之意?”
“清虏去年才入寇宣大,今年又来攻打得胜堡,议和?”翟哲扑哧一笑。他这半年多数时间都在塞外,暗营的经营近乎停滞,从未听说过这等传闻。
柳随风正色说:“大人,我不是来与你说笑,去年冬天,蓟辽镇便有传闻,说清虏愿与大明互市议和。”
“你的意思是,朝廷当真了?”翟哲笑容收敛。
“当不当真我不知道,但是此次你从陕西镇借道入蒙古的消息算是传到朝廷了,听说兵部下书斥责了总督大人,说总督大人擅起边事。”
“擅起边事?”翟哲面容越来越严肃,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