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校对版)-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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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缄叹了口气,起身朝她走过去:“阿容,我……”一个“我”字才出口,就见林谨容猛地转身向外,大声地喊:“桂圆,桂圆!”
“来啦!”桂圆急匆匆奔进来,立在帘下,眼珠子惊慌地在眼眶里打转,“奶奶有何吩咐?”
林谨容一手指着桂圆,眼看着陆缄:“她……”
陆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突然变了脸,厉声打断林谨容的话:“出去!”
他这一声断然不可能是对着林谨容呼喝的,桂圆怕得要死,却因林谨容没发话,并不敢应承陆缄,左右为难中,眼泪差点没汹涌而出。
“留下。”林谨容带了几分得意瞟向陆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争的哪口闲气。只她看到他不好过,心里总是要好过几分的。
陆缄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声音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戾气,却是更冷了几分:“滚出去。”
桂圆差点失声痛哭,桂嬷嬷从帘子外伸进一只手来,牢牢抓住桂圆的胳膊,猛地就将她拖了出去。然后探进头来,惨白着脸想对林谨容和陆缄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轻轻将门带上了。
窗外风起,吹得树枝一片乱响。林谨容眼睛也不眨地看着雕花朱漆的房梁,一直看到眼睛发酸发胀,冷着声音道:“你看不上?”
许久,方听陆缄低声道:“你怎么做得出来……”言罢也不等她回答,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林谨容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全身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慢慢走到榻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只茶杯来,才刚放到唇边,就想起这是陆缄刚才喝过的,平白就觉得那杯子上有股他的味道,不假思索地就将茶杯狠狠砸了出去。
陆缄却并未走远,只在外间坐着的。听到这声粉碎,豆儿等人全都抖了一抖,担忧地看向陆缄。却见陆缄只是垂了眼,转身往外,才行到廊下,桂嬷嬷就扑出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低声央求道:“二爷,您莫要生奶奶的气,她心里苦啊。”
陆缄倒是没发桂嬷嬷的脾气,正要开口说话,就听里头林谨容冷笑道:“多事!”一时气得浑身发颤,用力从桂嬷嬷手里抽出袖子来,大步朝外走去,张婆子开门开得慢了些,他便狠狠一脚踢在了院门上,踢得院门“哐当”一声巨响。
张婆子吓得惊慌失措,才要赔罪,陆缄却是已去得远了。
荔枝领着人把听雪阁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已是黄昏,心里想着林谨容,少不得匆匆忙忙赶回去。才进院门,就觉着气氛不一样,桂嬷嬷与桂圆统统不见影踪,只豆儿和樱桃两个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少不得使眼色相询:“奶奶呢?”
豆儿一把将她拉出去,立在廊下小声道:“也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奶奶叫桂圆进去,二爷又把人给吼了出来。后来是二爷在外头坐着,奶奶在里头砸了东西,二爷便走了,桂嬷嬷扑出来劝,奶奶又说她多事,二爷当时气得脸色都变了,狠踢了院门一脚才去的。”
荔枝由来想起桂圆小时候抹了胭脂在陆缄书上的事,心里直发凉,连道林谨容糊涂,却又怜她,只道:“那二爷此刻去了哪里?你们可有打听?”
樱桃小声道:“先是朝着聚贤阁去的,半途又折了身,叫长寿备马,骑着马出府去了。”
荔枝便道:“让人看好了,二爷一回就来禀告。”然后自己打起帘子进了里屋。
只见林谨容坐在照台前,面前金光璀璨一片,竟是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铺陈开来了,拿着一块巾帕,在那里细细地擦拭着一只赤金手镯。听见她进来,也不回头:“你回来了?”
“是。”荔枝忍了忍,终是忍不住上前道:“您倒是有闲心摆弄这些!这回可好,旁人就要称心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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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难处
“大家都称心如意才好呢。”林谨容一笑:“你说我不摆弄这些又能摆弄什么?进出不得自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突又换了个欢快的调子道:“难不成你要我成日里总端着账簿算?看在眼里,也要在手里过一过才舒服嘛。你过来。”
荔枝上得前去,林谨容抓住她的一只手,把刚才擦拭的那只赤金手镯给她套上了,眯了眼打量:“好看,就仿似专替你做的一般。”
荔枝忙道:“奶奶,您已经赏过奴婢两对了。”
林谨容白了她一眼:“借你的手戴戴也不成?谁说我要送你的?”一边说,一边无趣地替她拔了下来,小心用绸布包裹好放入妆奁中,不经意似地道:“将来若有人提亲,你要什么聘礼?”
荔枝心里一跳,抬眼看着林谨容,却见她眉眼间的神态平平常常的,仿佛就是一句闲话,便想着陪她说说这些也是散心,便含了笑道:“我也不特别要他什么,只要把礼数做足了就好。重要的是人品,敬我信我,不是个软的。”
林谨容继续收拾她的首饰:“把礼数做足,不是个软的,但凡有点家底,脾气刚硬些的男子汉都能做得到。敬你信你,那怕是不容易。即便信了,也要防着他突然就不信你了。”抬起头来看着荔枝嫣然一笑:“不过你一定能遇到的。我们荔枝可是个好姑娘。”
荔枝笑了笑,上前去帮她的忙,小声道:“奶奶,桂圆……”
林谨容收了笑容,垂眸不语。
荔枝心里就有些明白,陆缄又没个贴身伺候的丫头,林谨容明显是舍不得自己的,而桂圆是她们这群人里样貌最好,年纪最合适的,又是桂嬷嬷的女儿,与林谨容一起长大,母女的身契都在林谨容手里捏着,正是最好的人选。除非,等着陆老太太或者林玉珍送一个过来。
荔枝就叹了口气:“她,她也这般想么?”说了这话,却又后悔了。她与桂圆不过是一般的存在,不过侥幸多得了几分倚重与疼宠而已,不然,陪嫁的丫头能做什么?她又能替桂圆求得什么情?站在什么立场求的?站在林谨容的立场,倘若收房之事势在必行,当然是桂圆比其他人给的丫头好;而站在桂圆的立场,焉知桂圆就不肯?那么小,就懂得在陆缄面前搽胭脂,即便就是现在老实了,心里难道就半点想头都没了?
于是荔枝便也住了口,转而笑道:“罢了,不拘如何,奴婢总觉着奶奶是自乱阵脚了。二爷不是还什么都没说么?您急什么?太太们也只是请了个大夫诊脉而已,还没到时候呢,您怎么就?”
“今早大太太就和我敲过边鼓了。她说不想为难我,但要我自己争气。可此时我在她眼里就是不争气了,所以太太若要安排此事,就不能怪太太不体贴。就是这么个意思。”林谨容把最后一枝钗子放入奁盒中,掏了钥匙认真锁好,起身掸了掸裙子:“该去伺候太太用晚饭了。”
林玉珍心事重重地拿了火箸拨着怀里的小手炉,陆云裹着件雪白的狐裘懒洋洋歪在一旁,不时竖起耳朵去听外头的动静,才听得丫头在外头喊了一声“二奶奶”,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门帘处。
只见林谨容披着件果绿色的织锦扫雪裘皮披风进来,发间珠翠点点,面容沉静,既看不出不高兴,也看不出高兴,行为举止与平日一般无二。不由暗道林谨容也是个忍得住的,乃笑道:“嫂嫂,二哥呢?”
陆缄踢了院门,怒气冲冲出了府,谁不知道?林谨容并不隐瞒:“出去了。”
林玉珍严厉地看着林谨容:“去哪里了?”
林谨容一笑:“不知道,听说是骑马出去的,带着长寿。”
林玉珍皱了皱眉头:“开饭吧,不等他了。”
沉默地吃完了饭,陆云突然道:“二嫂,我有个不情之请。”
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她,很想说,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要开口了,但当着林玉珍的面,这话不好出口,便只是笑而不语。
陆云瞥了跟着荔枝站在角落里的樱桃一眼,笑道:“二嫂,我身边缺个得力的小丫头。简儿、珠儿年龄已是大了,过不得多久只怕也要放出去,若是将来……我离家千里……”笑容淡去,露出戚容,“身边也没个精灵得力的人,我厚着脸皮要占二嫂一个便宜,您把樱桃给我吧。我另赔你两个。”
樱桃大惊,正要开口,就被荔枝给拉住了,又被狠狠掐了一把,方才强忍着委屈把眼垂了下来,静听林谨容怎么回答。
林谨容捂着嘴笑了起来。
陆云心里有鬼,又气又恨,占着是在林玉珍面前,心想只要把肯嫁金家,离家千里,孤苦伶仃抛出来,林谨容怎么也不会驳她的面子,不就是一个丫头么?算得什么。却见林谨容不但不回答,反而捂着嘴笑了,由不得皮笑肉不笑地道:“嫂嫂笑什么?”
林谨容指着她:“笑你不懂事,伤姑母的心。”
陆云气得脸都绿了,好容易才忍住了:“愿闻其详。”
林谨容温言道:“傻阿云,你的陪嫁丫头姑母老早就替你准备好,并调教着的。儿是娘的心头肉,何况姑母只得你一个至亲骨肉,休要说你想到的这些,就是你根本想不到的一些琐事细处,姑母也老早就替你考虑周全了。又怎会让你没有人用?这不是伤姑母的心么?”
方嬷嬷见林玉珍的表情果然有些不自在,忙笑着道:“是啊,后头沉香、丁香、檀香、木香不都是为姑娘您备着的?过了年便要到您跟前去伺候的,不要说是这些大事,就是小到您的一块墨,一张纸,太太也为您备好了。”
陆云被说得没话讲,沉默片刻,笑道:“倒是我不懂事了。”
林谨容跟着道:“不懂事不要紧,肯学肯改就好。”施施然道:“若是樱桃年龄再大点,再得用些,我虽然极疼她,对她的将来也是做了打算的,你实在要,我也给。但她年龄真小,还不踏实,你带去也不得用,所以不给了。”
哈!好冠冕堂皇的理由!陆云眼皮抽了抽,笑得仍是灿烂:“好嫂嫂,我就喜欢她的伶俐劲儿。你就把她给我呗。”
她既然用了这种方式撒赖纠缠,林谨容便也用同样的方式回敬她,笑着捉了她的手,同样灿烂无比:“不给,不给,我就不给。好妹妹,我眼前也没几个得用的人,家里人多事多,你且饶了我这一遭,将来必然送上一份厚礼的。”
这话却是给林玉珍听的,要与二房抗衡呢,更何况,马上还要同林谨容说正事,说大事,又怎能让她不痛快?林玉珍便开口道:“罢了,阿云不要不懂事,你手里的人够多了,怎么还和你嫂嫂抢?你还未痊愈,先回去歇着罢。”
这事儿就到此结束,林谨容不但推得干干净净,还回敬得利索无比,要讲正理就讲正理,要歪缠就歪缠,陆云竟是半点便宜都没占到。当下面上也不显,微微笑着去了。简儿扶着她走到门口,有些忧虑地看了樱桃一眼,又垂下头,轻轻转身去了。
林谨容看在眼里,少不得多了几分思量。
听到陆云主仆走远了,林玉珍轻轻咳了一声,示意房里的下人们都出去,林谨容便知正事儿来了,少不得端坐其间,作恭顺状。
林玉珍轻轻叹了口气:“阿容,按理,我不该这样急,但你也晓得,我们长房是个什么样的境地,我是个什么样的境地。”
这便是开场白了,林谨容含着笑,半点不喜的神色都没有。林玉珍从前又没疼宠过她,甚至不喜欢她,娶她不过是需要而已,前世是冤家,今生相处尚好也不过是因为各取所需,得了平衡。事关自己的利益,当然要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偏颇,有什么想不通的?
林玉珍见她不言语,便道:“我们是至亲骨肉,旁人不能理解的都能理解,你最该明白我的难处。”
林谨容点了点头:“婆婆的难处,媳妇懂得。”
林玉珍听她改口称自己为婆婆,而非姑母,晓得到底伤情,却顾不得那许多,只道:“你放心,我不会不替你考虑,人就从你那里选,你说是谁就是谁,就是开脸做通房,等日后……慢慢的又再说。有我在,没人越得过你去。”
林谨容垂着眼道:“按理媳妇不敢说这话,也希望咱们大房子嗣兴旺,但就怕我母亲不肯。如今尚且不到一年,林家的脸面上也不好看。”她的表情温顺,语气却是铿锵有力。
的确是这么个理,林玉珍怔了一怔,道:“也不是这么急,我就是先和你说一声,你好有个准备。老太太今日也找我去问你的事情了,只怕也就是年后的事。”
林谨容道:“谢过姑母了。”
林玉珍见她又叫回了姑母,心情好了几分,柔声道:“你是个懂事的。你和二郎是怎么回事?”
林谨容笑了一笑:“三婶娘又找他呢。”涂氏想插手,那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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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排解
陆缄出了陆府,顶着冷风拨马朝着庆阳街去寻林世全。
卯仲迎出来,笑嘻嘻地道:“要请二爷您往这边坐坐,三爷他陪了客商在雅间里谈生意呢。”
陆缄也不管体面不体面,径自往柜台后坐了,抬眼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心里想的却全是林谨容当时的表情和语气。正在懊恼间,忽听脚步声和说话声从里头传出来,林世全含着笑,客客气气送了个江南口音,行商打扮的人出来,同他点了点头,送了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