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情史-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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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嗣远在西北,自然不知,”武后美眸笑如弯月,仿若不经意的解释道,“敏之自皇林狩猎不慎坠马后,便忘了从前过往。”
“竟有此事!”武承嗣闻言一震,幽静的眸子里隐隐浮现出一丝关切,看着敏之微微叹道,“才觉敏之弟弟懂事了些,却不想竟是发生了这等事情,倒叫敏之弟弟受苦了。”
武承嗣语气温和,眉眼间的暖意浓烈真挚得令敏之微蹙双眉,一抹甩不开的凌乱缭绕心间,挥散不去。
“好了,承嗣,心疼弟弟也不急在一时。”武后笑吟吟的开口道,“你今日回朝,按理本宫是不该私自召见。只不过你年少出宫,今日才回,本宫着实想念得紧。”顿了顿,目光在敏之和武承嗣来回瞟了几眼后,接着道,“明日你叩谢圣恩后,便去国公府与敏之同住。等你官复原位,再另行赐府。”
武承嗣挽袍单膝跪下,朝武后作揖道,“谢皇后娘娘。”
“姨母,”敏之急急唤道,“侄儿的新府才刚赐下,恐怕没这么快……”
“就这么定了。”武后打断敏之的话,澹然的语气下隐着极度的压迫,“府邸既已赐下,若有缺少只管言明。”说着,颔首朝门口喊了声,“青儿。”
一名宫女即刻走进殿内,俯身鞠了一躬后恭敬回道,“娘娘。”
武后眼尾轻挑,红唇微抿,笑容宛似娇花在绝美的脸上初绽,“青儿,你且去一趟国公府,瞧瞧还有什么或缺的一并补上了,别让两位大人住着横竖不妥。”
那宫女一愣,鞠身立于原地怔了片刻神后恍然惊醒,心领会神地点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前往国公府。”
见那宫女转身走出殿门,敏之阻拦不及,只得俯身作揖,应道,“敏之遵旨。”
武后含笑点头,看了看始终站在敏之身后的狄仁杰一眼,嘴角笑意逐渐扩大,“狄仁杰留下,敏之和承嗣退下。”
“是。”敏之和武承嗣同时鞠身行礼。
反身经过狄仁杰身边时,敏之下意识地侧目朝他看了一眼,见他面容平静并未回应自己的目光,敏之撇了撇嘴角,迈开大步走出殿外。
刚走出殿门,武承嗣回身望着敏之微然一笑,一股淡淡熏香随风拂过鼻尖,敏之感觉自己的整个心脾都充盈着那淡而撩人的香气。
“敏之弟弟,”武承嗣伸手拍上敏之的肩头,明亮的黑眸里漾动着点点温柔,“伤好了吗?出这么大的事,我竟不知道。”
看着武承嗣眼底那真挚而柔软的温煦,敏之的心在顷刻间化开一湾水波,才刚开口回答,转念又想起武承嗣被逐到底也是因为自己,他怎会毫无憎恨与怨言?这般一反常态的关心,他到底是真的心明透净,还是掩藏到任何人都无法看出……
敏之轻垂眼帘,浓密的羽睫宛如静懿的蝶翼,在眼眶下投下一圈模糊阴影。
“承嗣……哥哥,”敏之将那无比别扭的叠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后,抬眼看向对面之人笑道,“明日府上再见,现在,哥哥可先行离去。”
这个时候,他真的没有办法跟武承嗣多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狄仁杰……
敏之坚信狄仁杰一定是了解什么的,不然他不会在那日早朝之后如此紧张的拉住自己,“贺兰,你不该奏请武承嗣回朝。”
“敏之弟弟?”武承嗣对上敏之那琉璃般清减的水眸,疑虑在心底弥漫散开。他很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的贺兰敏之,与他记忆中的那位长安贵公子有了不一样的地方——又或者可以说,是完全的不同。
他的眼睛……武承嗣在心里想着,是那种纯正的黑。干净,清透,黑得毫无一丝杂质,就好像深幽山林的泉水一般清澈。
“承嗣哥哥旦请宽心,”再喊出那称谓时,敏之显然已经顺口了许多,“明日府中相见,敏之再和哥哥秉烛畅谈。”
“好。”武承嗣点头,微微一笑后,转身走下阶梯。墨色长袍的一摆随着他的步伐轻悠翻飞,划出道道优雅弧度。
敏之缓缓走下两步台阶,定定凝视着武承嗣远去的背影,眼波流转的刹那,眉间氤氲着云霭薄雾。
也不知站了究竟有多久,等狄仁杰的手拍上敏之肩头时,才恍然惊醒他游离的思绪。
“你在等我。”狄仁杰细长的凤眼里萦着浅浅笑意,倒映在敏之眼底却令他感觉,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极了成精的狐狸。
“我有事问你。”敏之跟着狄仁杰往台阶下走去,“那日……”
才道了两个字,便被狄仁杰打断,“那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往前走了几步,停身回头看向敏之,狄仁杰挑眉轻笑,“既然他已回朝,再问亦枉然。”
敏之几步走上前,直直对上狄仁杰的目光,蹙眉道,“至少我该知道,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何事。”
狄仁杰视线与敏之的相融交缠了半晌,在敏之有些惶遽地收回目光之后,才抬头望着天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值得你倾尽所有。”慢慢扭转回头,狄仁杰黑如曜石般濯光闪耀的眸子里,蕴藏了一丝深邃的光,“包括我。”
一时间,两人相视无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声的沉寂。
敏之牢牢盯着狄仁杰,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看透些什么。然而他只看到一潭深泉般的幽黑,其中还闪着点点睿智明透之光。
狄仁杰转身朝回廊走去,绚丽的黑发在日光下散着朦胧柔和的金光。
感到身后之人目光的凝聚,狄仁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从回廊一转而过,消失在了路天相接的尽头。
“既是世俗之人,心有牵绊在所难免。”脑海里武后的话一闪而过,狄仁杰脚下一顿,骤然停步回身看向早已瞧不见人影的远方,“但倘若这牵绊成为弱点,狄仁杰,本宫不介意替你拔去这根心头刺。”
这一字一句象把刀刺在狄仁杰的心上,掀起了他掩藏至深的痛楚。
生冷的脸上毫无表情,仿如雕刻般僵硬。狄仁杰轻阖眼帘,沉声叹息后迈步向前,逐渐隐入金色潋阳之中。
敏之眼看着狄仁杰的身影转过回廊不见,想要喊他,无奈喉头象是被梗住了般,张口轻启,却无法有任何言语。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奇怪?走在出宫的路上,敏之暗自思忖着,武承嗣是,狄仁杰也是。
正在心底胡乱思索着,侧门转弯时与迎面而来之人撞了个满怀。敏之立刻抬头看去,李贤那张温和的脸映在眼底,忙俯身作揖道,“二殿下。”
“敏之,原来是你。”李贤扶起身前之人,淡笑问道,“这般失神,倒不知是因为何事?”未等敏之回答,忽然想起什么般接着又道,“太子哥哥身体微恙,敏之若得空便去瞧瞧。”
“太子殿下生病了?”敏之一惊,忙点头,“那我现在去看看他。”
朝李贤俯身行礼后越过他身形刚走几步,只听见李贤在身后喊道,“敏之,太子哥哥大婚在即,太子妃人选不日入宫,敏之可知此事?”
敏之脚步骤然停顿,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目光还未触及李贤便已陡地收回,“如此,”敏之嘴角抿开一丝笑意,“微臣倒真要,恭贺太子殿下了。”
40柳笙之死
“敏之,”李贤还想再说些什么,无奈敏之已迈步离去,只得摇了摇头,反身朝栖凤阁走了去。
从大明宫出来后,坐上软轿至玄武门下,步行至东宫殿外,敏之站在殿门前左右徘徊,几经犹豫后正欲转身,只见一小太监从殿内走出,正巧一眼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敏之,忙大喜上前鞠身行礼,“贺兰公子,您是来瞧太子殿下的吗?”
敏之僵着脖子点了点头,尴尬笑道,“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是。奴才这就去替公子通传。”那小太监看上去甚是高兴,弯了弯腰后忙不迭地往殿内疾步走去。
等了不多一会儿,李弘走了出来,几步上前握住敏之的手,笑意盈溢道,“听宫里人说敏之来了,我原是不信,现在亲眼所见,倒叫我好生意外。”
敏之仔细打量了李弘的气色,见他脸颊苍白双唇毫无血色,昔日波光微耀的眸子里此刻笼着一层迷雾,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太子殿下,还请保重身体。”
意外的,李弘竟朗声起笑,拉着敏之边走边道,“得君一席话,怎敢不保重?”
两人走进殿内临席而坐,敏之侧头看着李弘那病态流露的容颜,淡笑开口,“我瞧殿下憔悴了些。大多病由心生,殿下只管放宽了心,这身子才好得容易。”
李弘微微讶异,眼底闪过一丝忧虑,面上却依旧漾满笑意,“原来敏之还是郎中,我倒是孤陋寡闻了。”
敏之扬笑点头,将李弘的话自动过滤成赞美,“殿下谬赞,敏之若是郎中,准保让殿下药到病除。”
看着敏之脸上洋溢的夺目笑靥,李弘目色一黯,点点辛酸霎时涌上咽喉,话语竟不受控制般冲口而出,“若敏之真能解我心病,又如何?”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敏之吃了一惊,笑容也随即隐去。抬眼对上李弘探究的目光,敏之下意识往后一躲,避开了李弘询问的视线。
敏之不着痕迹的动作令李弘心蓦地一沉,但他仍看着面前之人,执意等着他开口。
“太子殿下,”敏之绽开一抹轻笑,再次看向李弘时,眼波静懿如水,“敏之心系太子,愿为殿下倾尽君臣之礼。殿下也因保重身体,大婚在即,新郎怎可抱病在身。”
李弘望着他,眼底充满了震惊,但他仍是静静地听他说完,没有任何反驳与怒气。
“大婚在即,”李弘平静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我这一生,未有一事实属自己意愿。敏之,我以为你都懂的……”
李弘若有羽毛般轻柔的声音悬宕在空气中许久未散,那里面隐着的淡然惆怅,刺痛了敏之的心。
开口想要劝慰,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堵得慌。轻阖双唇,敏之只觉一抹化不开的苦涩盘踞心头。
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坐了许久,直到宫女端了药前来请李弘服用时,敏之这才告罪离去。
李弘一反常态的没有起身相送,只命小太监代为送至殿外,回来后才问,“走了?”
“是。”小太监俯身回答。
李弘缄默无声,蕴着点点忧郁的眸子眺向殿外的天空。苍穹玉宇,天际蔚蓝,云絮朵朵随风飘过,一缕花香扑鼻而来,香气缭绕,拨人心弦。
“殿下,该服药了。”宫女弯腰捧着青瓷花盅朝李弘恭敬唤道。
“今日天气甚好,”李弘象是未曾听见宫女的话般,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殿外的蓝天白云,轻喃道,“如此晴空流云,却终究不是我能触到的。”
“殿下?”宫女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李弘,一头雾水的问道,“近日天气均是如此,今日有何不同?”
李弘回神,看了看那宫女,淡淡一笑,伸手端起药一饮而尽,“下去罢。”
敏之刚回府,便听见下人禀告说风若廷回来了,此时正在后院厢房更衣。敏之欣然惊喜,正准备去往后院,只见一侍卫上前俯身作揖道,“公子,门外有一小厮指名要见公子。”
“请他进来。”敏之走至厅上坐下,见那小厮走进厅内猛地扑倒在地嚎啕大哭,不由得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小厮应该是……
“公子,”那小厮手脚并用地爬至敏之脚边,扯着他的衣袂满脸泪水道,“柳笙公子……柳笙公子他……”
“他怎么了?”一股尤为不详的预感在心底悄然滋生,敏之一把拽起那小厮,急促问道,“他怎么了?你快说!”
那小厮眼眶蓄泪,哭久的嗓子带着微微沙哑,拼劲全力喊道,“他死了……”
敏之的脸“刹”地一白,身子猛然一晃,差点站立不稳的摔倒在地。
“公子……”那小厮恼人的哭声还在耳边缠绕,敏之猛地将他一把推开,拔腿出门朝问燕阁的方向奔去。
风在耳旁一掠而过,分明是柔和的暖风,却令他感到一阵脸庞生疼,就好像无形的刀子剜着他的脸,心底一阵血肉模糊的疼痛着。
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等敏之喘着粗气在问燕阁门口停下脚步时,只见门前围了许多人朝内探头窥望,并时不时地指点议论着。
敏之拨开人群走进问燕阁,厅内稀散的坐着几个小倌,在见到敏之进来后,皆都停止了哭泣,一脸惶遽地看着他。
敏之握紧拳头,强逼自己迈步上楼。四周死一般的沉静,只听得到胸腔内传出的沉重呼吸,敏之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原本围在柳笙门口的其他小倌们,在见到敏之上来后纷纷退开给他让出一条小道。
身未至,眼已红。敏之站在门口几经深呼吸后,缓缓走进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悬着紫纹罗幔的床榻上,静静躺着的人儿。
敏之的心弦霎时崩断,紧握成拳的手在身侧剧烈颤抖着,每一步的挪动,都好像经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柳笙,”敏之挪步靠近床榻,沿着边缘轻轻坐下,凝视着床上的人儿,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唤逸出嘴角,“柳笙……”
床上之人双目紧闭,脸色白皙如纸,微闽的唇瓣染着一层深邃的墨紫色。在离他不远处的脚边,散落着一面折叠过的锦缎。
敏之出神的看着柳笙的脸,心在顷刻间麻木到不知疼痛。然而嗓子眼却好像被堵了什么东西,梗咽着,挣扎着,想要倾吐,却又无法言语。
伸手轻抚上柳笙已见冰冷的脸庞,敏之眼底水光闪烁,眼角温润悬挂,似坠、未坠……
“柳笙,我来……接你过府了……”敏之手指轻柔描绘着柳笙的脸颊,从眉间到眼帘,再到唇瓣,看着指下那张死寂的容颜,敏之觉得自己的心象被刨空了一大半,哀恸浓烈得烫人。
伸手将柳笙抱起拥入怀中,敏之偏头靠在柳笙肩上,轻阖眼帘,泪水流入心涧,心仿佛被压上千斤大石般窒息着。
压抑的低泣落入耳蜗,敏之在一瞬间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那哭泣声是来自内心深处,沉重,抑郁,悲怆……
哭泣绵绵不断,声音不大,却含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