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台-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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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表情落在南宫离的眼中，顿时变成了小儿女相思之态。心中顿时百般滋味云集，坐在椅子上，面容愈发显得苍老幽深。
碧瞳看到他这表情，长吸一口气，敛着衣袍跪下：“南宫丞相，感谢您多年来的收留，兵符现已经安然交给您，善后事宜，我也已经处理完了。十多年中，属下亦是尽心汇报收留之恩，如今，也算是无所亏欠。所以——属下特来跟南宫丞相辞行，近日便会带她离开，从此，不再踏足曦都！”语气铮铮丝毫不得转圜。
南宫离第一次正色看待这个私生子。这个孩子一直在丞相府邸十二年，处处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他明白他的目的——他想用各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能力，想让自己承认他是南宫家的人，想让他那个舞姬母亲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牌位……为这些，他可以卑躬屈膝，可以处处伪装和善亲人，与府中上下皆是费心打点，自己交代下去的命令，无论多么艰难危险，他势必都要完美完成，连自己都是觉得挺满意的——当然，是作为自己的一个下人而已！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当初那个魅惑自己的舞姬生的孩子的！在他心里，今生唯一的爱人只能是那个女人！那个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在最美好的时间里遇到的那个女人，即使终究是有缘无分，她也是自己唯一肯将爱拿出来的女人，其他的，都不能算数！连那场露水之欢，都让他觉得愧疚和恼恨。
可是，这个孩子，他努力了这么久，居然在此时想要放弃！就为了一个女子！他居然要将自己十几年的人生目标一朝丢舍！
※※※
☆、第七十九章：打翻
第七十九章
南宫离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继而眉头一动，似乎想到什么，问道：“那个姑娘……似乎是叫你‘碧瞳’，她可是知道你的实际身份么？”不过就是一个见不得光、名不正、言不顺的一个私生子而已，这样的人，会有哪个大家姑娘愿意下嫁！
碧瞳的手一瞬间握紧，眼眸里翻涌出从未有过的墨绿，凝着寒光，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这个人，此刻居然是如此地讽刺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自己辛苦奔波，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他的一个首肯而已。可是，就这一句话，彻底摧毁了自己多年以来的信念和目标——这样的父亲，还有什么奢求的必要！
“这就不劳丞相大人费心了，我自会处理好的。另外，提醒丞相大人一句，我虽然在府中供职多年，但是，一直没有签订卖身契，所以，我还是可以自由来去。明日，我便会带她离开。”言罢直起身，恭敬行礼，转身离开。
南宫离看着这个自顾自走出去的少年，似乎他从来没有这样孤傲的给自己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多年的来的恭谨瞬间坍塌消失，似乎是刚刚的一句话，打翻了什么束缚一样。
已经是夜色浓重，碧瞳从丞相的书房出来，脸色从未有过的惨白。徘徊片刻，直接去花千陌的院子，远远地就看见她的房间已经熄灯，优歌和文韵秋就住在旁边的厢房里，亦是静悄悄地，早已歇息去了。他走到门前，思量一番，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推门进去。由于花千陌腿脚不便，而且，整个丞相府人也很少，更是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所以，自己房间的门并没有插上门闩。碧瞳轻轻一推门，尚未睡熟的花千陌顿时就醒了。“谁？”她边披着衣服坐起来边问。
“是我。”碧瞳回答。来到桌边，点拿出火石，点上蜡烛，转身怔怔地看着花千陌。
“嗯？碧瞳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有什么事情么？”花千陌被忽然亮起的烛光一照，半眯着眼睛，忍不住打个哈气。
碧瞳走到她身边，直直站着，忽然伸手握着花千陌的手：“明天，我们就回苏阳城吧。”
花千陌这才发现，他的神情似乎有点怪怪的。想抽出自己的手，无奈他抓的紧，挣脱不开。“你怎么啦？怎么突然间就改变主意了？不是说你还有事情要忙的么？”
“现在——都没有了！”他讽刺地苦笑着勾起嘴角，忽而弯下身来，直接将花千陌拥在怀里，像个失落的孩子一样无助地发抖。“其实……这么多年来，都是我自己在一厢情愿罢了，他根本不可能认一个他从始至终都看不起的人的……他从来都是厌恶我的存在的……”
花千陌感觉到他的下巴枕放在自己的后肩出，蕴出一阵阵的湿意——竟是在哭了！这——她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哭！怎么办？
“我们回苏阳城，再也不要回来了，好不好？”碧瞳喃喃地说。
额……“好。”花千陌安慰地抚顺着他的后背回答。反正自己在曦都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不来也无所谓。
得到她的回答，碧瞳似乎情绪稳定了一些。慢慢地缓过来，放开花千陌，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碧绿色的眼眸中水光清澈透明。似乎为自己刚刚的样子略微感到不自在，微微敛目低头：“那……你的脚……这样长途跋涉，会不会疼？”
“没事的，我坐在马车上不动就好了。我们路上可以走的慢一点。”花千陌笑笑安慰他。其实，她最想问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怎么会突然之间改变主意要明天就走？但是，又怕牵扯的他不高兴，欲言又止地将话又吞回去。
碧瞳看她丝毫藏不住心事的表情顿时觉得好笑——这样简单透明的一颗心啊！是他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与其把心力用在那些始终视自己如泥淖的人身上，他是情愿化身泥淖也要护着这颗心的啊！一时间想的透彻明了，终于找到自己以后生活的目的和意义，碧瞳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忍不住轻笑着，伸手把花千陌的被子整理一下，以防她吹着冷风。“我没事了。陪你说说话，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花千陌看他一副轻松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放松不少。暗暗舒口气，“这下好了，你跟我回家，要是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找家铺子给你照看着……”花千陌认真地帮他打算，可是碧瞳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不，我还是在你身边就好！”
嗯？花千陌迷惑地眨眨眼睛。以前不了解他的背景，再加上就只是暂时性地让他做自己的小厮罢了。这他要是真的打算一切从新开始的话，估计也不可能一直在花家当个区区小厮吧？
“没事，这些不急……只要花大小姐不嫌弃我就好！”碧瞳笑着说。伸手再拿一件披风给她搭上。坐下接着陪她闲聊。嗯，不能急，一切……都要慢慢来！
※※※
☆、第八十章：迁坟
第八十章
花千陌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昨晚她和碧瞳边聊着就直接睡着了。看看自己暖呼呼地窝在被子里，旁边的碧瞳也早不见了。想想今天就可以回家了，着实有点小兴奋！折腾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回去了！她舒适地蹭蹭被子，想接着懒一会床。
花千陌刚眯上眼睛，突然，有人推门欲进来。“碧瞳，准备好了么？我这就起床！”花千陌边说着边坐起来，待看清门口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十三皇子！？”
碧瞳恰在后面端着碗粥，匆匆赶过来。一见门口的情形顿时心中一紧。
他绕过还愣在门口的十三皇子，将粥放在桌上，看看花千陌虽然只着里衣，到也算是整齐，暗中舒口气，随即转过身来，行个礼：“十三皇子，请稍后一会，等花大小姐洗漱好了再来见客，否则，有损女儿家的体统。”说完，自顾自转身关上门，然后推着十三皇子的轮椅后退几步到院子中的空旷处。
“夜轩！你……放肆！”十三皇子恼怒地看着妄自做主的碧瞳。虽然，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撞上没有起床的花千陌，但是——却也轮不到一个下人在这里教他什么‘女儿家的体统’！
碧瞳依旧不温不火地站在他身后三尺之处。
室内花千陌终于从初醒的迷蒙状态之中缓过来。反复揉揉眼睛，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还有院中传来的十三皇子的恼怒呵斥声，顿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的：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病弱的皇子怎么一大早的就冲到自己的房间里来了？她自然是完全忘记了昨日随口说的什么抓蝴蝶、抓兔子的事情了。那些，对她来说，本来就是和人聊天的时候信口开河罢了，今天，她的主要任务是：启程，回家。小心移动着自己的腿脚，开始准备穿衣洗漱。
南宫离丞相听闻十三皇子到了，立刻就起身往大门口迎接。可惜到门口才听门房说皇子自己进去了。
“他去哪里了？”自己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他的。
“皇子去了夜轩公子的住处……说是去找花千陌姑娘的。”门房看丞相大人的脸色挺严肃的，不由得有点战战兢兢地回答。这皇子也挺任性的，偏偏不让人送他，连自己随身的几个护卫都留在门口看马车！这万一要是丞相大人怪罪下来——
“哎——”只听丞相大人叹息一声，立刻掉头往内院走去。
呼——小门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几天经常和那个傻傻的叫优歌的小丫头说话，逗她玩儿，这才知道那位花千陌姑娘的住处，否则——十三皇子那乖张的脾气一闹起来，准得让自己脱层皮！庆幸！庆幸！
南宫离一进院子就看见十三皇子言子舒正在咬牙切齿地瞪着夜轩。
“子舒，你怎么来这么早？”南宫离忙快步走到轮椅边，细细地审视打量一番，确定他真的没什么事情才放下心来。
“离叔叔，我来找千陌。”子舒微仰起头，笑着回答，转而，脸色一冷，直指夜轩：“可是，他不让我见千陌！”
“夜轩，怎么回事？”丞相南宫离沉下脸来问。
“丞相大人莫不是忘了，今日我要带她离开的么？”碧瞳一样不退却地反问。
“你！”南宫离气急。这个孩子像是突然之间就张开爪子的猫儿。收掉了平日里的所有温顺，句句话咄咄逼人。
“什么？！本皇子才不会让千陌走的！”十三皇子一听顿时也乍开刺芒。
南宫离在这一刻忽有所悟：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十八年前，玉树临风的年轻丞相和气宇轩昂的年轻帝王，出游暗访，同时爱上了一个小小的民间女子；而今十八年后，丞相的私生子和帝王的小儿子再次同时爱上了一个民间女子，就像是一个奇异的轮回转呈。当年的民女，嫁给了帝王却伶仃早殇，而今，当故事再次以相似的方式重新演绎的时候，又将是何种结局？
南宫离的内心反复挣扎，当年，未能与挚爱的女子携手今生，是他终身的遗憾，可是，时至今日，一个是他不承认、但是却流着南宫家血脉的儿子，一个是帝王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的血裔……他能成全谁？当年自己无力回天，而今，这两个稚气的少年就在自己的面前展开这种宿命的纠葛，似乎他只要伸伸手就能决定不一样的结果——那么自己究竟要帮谁？是视若亲生的皇子？还是耿耿于怀的私生子？
正在院中诸人各有所思之际。花千陌终于洗漱好了。今日腿脚比之前两天已是好了很多，走路的时候注意清一点，稍微显得有点跛而已。她打开门不经意间朝院中一看，院中的人也因为开门的声音齐齐朝她看过来。
“千陌——”十三皇子高兴地向她看过来。
“大小姐！”碧瞳边说着边走过来，温和地笑着：“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出发。”
花千陌刚要点头，只见十三皇子自己推着轮椅努力往前挤过来：“千陌，你要走么？可是，你昨天明明说会带我出去抓兔子……你，你不能言而无信！”
花千陌顿感头晕：“十三皇子，我的腿脚还没有好，现下还不能去抓那些活蹦乱跑的东西。”
“腿脚没好的话，你可以留下来养伤。为什么要走？”子舒责问。
“我离家已经很长时间了，家里的父母担心我，让我早点回去。父母之命不可违啊。”花千陌自认聪明地将缘由编造的冠冕堂皇。
“既然这样——”十三皇子顿时眉飞色舞道：“我让父皇下道圣旨，告诉你的父母，准许你进宫养伤。整个琼国都是皇上的臣子百姓，那么，也就是君命不可违。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在这里多呆几天了。”
花千陌几乎要站立不稳了！没见过这样的皇子！万一他要是真的任性起来，这圣旨的内容一偏颇点，他们花家一介小小的商贾之家，还不得面临灭门惨事！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可是偏偏这个小皇子说的一副‘我为你好’理所当然的样子，让自己生气都不知道怎么辩解。
“呵呵——”花千陌撑着笑脸：“不用了，十三皇子。花家一介平民百姓，不敢劳皇上下旨。”
言子舒微微皱眉：千陌说话似乎比昨天要生疏了！“那……千陌暂时不要走，好么？”他说的小心翼翼。
这样不安的表情立刻让花千陌的同情心泛滥起来——一个病弱的少年，缺少朋友，因性格乖张，而不讨人喜欢，但是内心是孤单的吧。迟一两天回去也没什么的。她刚要点头。
碧瞳见状立刻警觉：“大小姐，我们昨日不是已经商定好了吗？你……明明已经答应我的……”
诚然，答应别人的事情再反悔也是不对的！花千陌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时候一直作壁上观的南宫离丞相突然开口道：“夜轩，今日择个吉日，将你娘亲的坟给迁到西山吧。”
碧瞳听这一句话顿时目瞪口呆！自己求了十几年的心愿啊！娘亲跪死在丞相府的大门前也没有实现的目标……居然，他会松口！？西山，是当今南宫世家的祖坟所在地！他的意思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么？不，承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应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自己的娘亲终于有所归宿！他转过头，看看花千陌。
虽然不大懂得具体的原因，但是，看碧瞳那惊诧的神情，花千陌也大略能猜到所谓的迁坟的意思——这是碧瞳多年的心愿吧。于是朝他点点头：“没事的，你去忙吧。”
碧瞳抱歉地扯起嘴角：“对不起，等我两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