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清穿)-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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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着他的手,第一次他掌心的温度无法驱赶已将我内心填满的惊惶与恐惧。我害怕他会这样永远的沉睡过去,尽管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最终的结局。
他的睫毛扑闪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我擦了泪,笑着道:“你终于醒了。”
似乎是终于积攒了一点力气,他轻轻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辰时了。”我又道,“饿了吗?”
他摇头,轻轻回握住我的手,默默地凝视着我,半晌终于勾了勾唇角,道:“松萝,我有点支撑不住了……”
我的泪瞬间涌了出来,扑在他的身上,“四郎……”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抚着我的发,声音沙哑而低沉:“莫哭……我的身体我自己一直都清楚,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了。我甚至都有点不能相信自己还能支持五年……”
“四郎!”我抬起头,泪越擦越多,“不,你会好好的,你要相信自己,你怎么能忍心这样想……”
“傻丫头,”他提了口气,“这不过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而我已垂垂老矣,身上的锐气快要被消磨殆尽。就像一件铁器,在时间的锤炼下,到了最后也会被锈迹啃噬的锋芒尽褪……”
“不是!在我眼中,四郎还是那个自负好强、踌躇满志的少年,你会好起来的,不要胡思乱想……相信我,这只不过是一个坎,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微微笑了笑,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莫哭,眼睛都哭肿了……”
他再一次静静的沉睡过去,我擦干眼泪,替他盖好被子,嘱咐了苏培盛几句,便回了宅子去。
“小念,”我拉着小念去了里屋,看着他道,“你说过你秋叔叔那里会有珍贵药材?”
小念点点头。
我便将胤禛的病情描述了一遍,又道:“你爸爸的精神已经很不济了,我真怕……”我深吸一口气,让心情稍稍平和下来,继续道,“还有他腰部以下冰冷异常,太医说是久坐之故。”
“妈,”小念一脸严峻,“爸爸的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秋叔叔也懂一些药理,听说他从前身体也不好,自己便读了好些医书,后来好容易养好了。太医们都抱着些所谓的正统医术看病,依小念看多不如经过实践证明过的民间医术。要不小念让人请秋叔叔进京来。”
我的心中似乎透入了一丝光亮来,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快将他请来……只是,”我想了想道,“此事万不可张扬。如今正是西北战事紧张之时,不可将你爸爸病重的消息泄露出去。我看你还是亲自走一趟杭州,悄悄将他请来。”
“嗯。”小念回握住我的手,郑重点头。
当我又回到园子的时候,刚进了书房还未来得及进里屋去,就听见他对苏培盛道:“当年太皇太后赐朕番菩提小扁数珠一盘,现在养心殿内收着。还有圣祖阿玛赐朕的凤眼菩提数珠一盘,尔等察来。同此小匣内十三弟的遗物玻璃鼻烟壶一件,归于一处,交在自鸣钟好生收着。再传谕尔总管首领太监等多多人知道才好。如朕万万年之后,将此三件安于梓宫内。尔总管窗自鸣钟好生记载档案。”
“嗻。”
我心头惊跳,按住胸口,只听他又道:“还有……将这金托碟白玉杯,交与自鸣钟收贮,俟万万年之后,在御容前祭用;这黄地珐琅杯盘一份,亦交与自鸣钟收贮。俟万万年之后,随往万年吉地去祭用。尔等好生记载档案。”
“嗻。”
“暂且就这么多,你先跪安吧。”
“嗻。”
苏培盛慢慢退了出来,转过身看见了我,眼圈已经红了,打了千低声道:“主子,皇上他……”
我咬了咬唇:“皇上不过是把将来的事提前安排了而已,莫要多想。”
他擦掉已经落下的眼泪,低眉道:“主子说的是……”
我点点头,他便告退了。
进了屋,就见胤禛闭眼半躺在床上,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睁开眼看向我。
我走到床边坐下,笑了笑道:“今天的药可按时服了?”
他点点头,握住我的手道:“今天感觉比昨天好些了。”
“四郎,”我轻轻伏进他的怀里,“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他轻笑出声,抚着我的头:“你说过那么多话我都记得,只不知是哪一句。”
“我说过我是个自私的人……”
“不要!”他用力搂着我,提起一口气道,“不要说傻话!”
“四郎,那你就好好的,你不能不管你的家人,你也不能不管你的敌人。你若是就这么走了,家人痛苦,可是你的敌人却只会笑!”
他身体微微一僵,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之后,他轻拍着我的背道:“你也用起激将法了?”
我直起身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他扬起唇,抬手轻触我的脸,拇指在我的唇角摩挲,道:“我知道,别担心。”
“你答应我。”我握着他的手。
他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几天之后,胤禛病情加重,他将皇四子弘历、皇五子弘昼、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以及大学士、内大臣数人召至御榻前,面谕遗诏大意。
我却在心里默算着小念他们能够何时回京,一连几天坐卧不宁。
“皇上和谁在屋里呢?”我回到园子,就见书房里屋的门关着,里面似有说话声。
陈福垂睑道:“回主子,是贾道长。”说着又擦了擦额角的汗。
贾道长?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趴到门缝往里瞧了瞧,只看见一个道士装扮的人背对着门坐在榻前,正与胤禛说着话。
我转头对陈福道:“大暑天的……什么贾道长,我看怕是‘假道长’!”
陈福讪讪一笑,我也不理他,侧耳听着屋内的说话声。
“……皇上,贫道又新制了仙丹数粒,这个定会比上次的管用。”
上次?我心头一惊,沉住气努力听下去。
“嗯。”
“皇上,贫道有句话一直在心里,今日斗胆说出来……还请皇上能先宽恕贫道。”
“但说无妨。”
“皇上,依贫道看来,皇上这病固然是因为平时操劳过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与女色有关。请皇上恕罪!”
“咳咳,何出此言?”我也想问。
“皇上下身冰凉异常,乃血液未能通达之故,行房过多易有此症状……”
“行了……你跪安吧。”
我让到一旁,不一会儿,这个假道长就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我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进了屋去。
正靠坐在床上的某人见了我先是一愣,接着笑着道:“你来了。”
我瞥见床边侍立的苏培盛手中正拿着一个小盒子,便道:“那是什么?”
他支吾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对苏培盛打了手势,苏培盛便躬身退出了。
我的泪涌了出来,道:“你是故意气我是不是!”
“怎么又哭了?”
“我不在的这两天,你又服过几回了!”
他看了看我,迟疑的道:“也就一回。只因服过之后精神好了不少,故让他们再制了些。”
我已经气得语无伦次,浑身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好,好!跟你说你也不听!”我四处看了看,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干脆摸到头上的一根金簪子拔了出来,就看见他惊异的睁大了眼。
泪却流的更多了,我捞起左臂的衣袖道:“从今往后,你服一次丹药,我手臂上的伤口就多一处!”一咬牙举起簪子就狠狠扎了下去。
“松萝!”他顾不得穿鞋冲了过来,从我手里夺了簪子扔掉,只是血却止不住。
他手指颤抖的拿了帕子替 我止血,一面喊道:“快传太医!”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126章 地震
“太医呢!来了没有!”他一边拉着我坐下,一边双手颤抖着替我捂住伤口,额角有大滴的汗珠落下,“你怎么这么……”却不禁哽咽住了。
我本来就一肚子的火,现在胳膊又疼,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出来,偏过头不理他。
太医满头大汗的进来,手脚利落的替我处理伤口,上完药包扎好,说了些要忌口的话,又说万幸没有伤到筋脉,多换几次药就基本没事了。又嘱咐了一堆话才退了出去。
他拿了干净的绢子替我擦着泪,道:“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不服那东西了……”声音中透着懊恼。
我擦着泪,依然不看他:“你爱服不服!”
“我向你保证还不成么?”他掰过我的肩,急道,“快别生气了,大暑天的小心气坏了身子。唉,”他叹了口气,“你要不解气就打我两下!”
我转过头,看着他道:“打你又能怎样?再说你是皇帝你最大!你想干什么干什么!谁还敢打你!”
“快别哭了,怎么又哭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好老婆。”他满脸焦急的望着我。
我扭过头,心却软了下去,擦干眼泪道:“把宫里炼丹的道士都赶走!”
“好,好,我明天就把他们全都赶走……不是!是今天,我这就让人把他们赶出去!”说着对着屋外道,“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应声而入。
“传朕的旨意,将宫里炼丹的道士全部打出去,还有,”他忽然皱了眉,声音严厉起来,“贾士芳实为妖人左道,将其先押去宗人府,听候发落!”
“嗻。”
胤禛摆了摆手,苏培盛便跪安了。
“痛吗?”他问。
“痛。”我点点头,看着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拿了绢子替他擦了擦,道,“躺着吧,你身体还弱着。”
扶他半躺下,他小心的不碰上我的伤口,握着我的手道:“我帮你吹吹。”说着果真轻轻吹起来。
“好了。你休息吧,我也要回屋去眯一会儿了。”
“外面日头大,就跟这儿休息吧。”
“大热天的,挤在一起多热。”
“你走了我睡不着。”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我,那样的神情令我颇觉眼熟。
我不禁一笑,这不跟四四那家伙有时的表情一样吗?
他的嘴角抽了抽,瞅着我似笑非笑:“你想到什么了?”
“没想什么。”我收了笑,嗔了他一眼,道,“往里一点。”
他反应过来,咧开嘴笑着往里挪了挪,我便不客气的躺下了,闭上眼再不看他。
过了一会儿,只觉得有微微的凉风扑面,周身也变得凉快起来。我睁开眼,就见他正拿着团扇替我扇着风,双眸柔和的似春日的蒙蒙细雨。对着我扬起了唇角。
我心中一动,握住他的手道:“别累着了。静静地躺着就不热了。”
他答应一声,在我身侧躺下,轻轻环住我的腰,道:“眯一会儿吧。”
我想起小念也快回来了,便将小念去请小秋的事说了一遍。
他一笑:“他要是真能治好我的病,我就封他做四品御医。”
“人家才不稀罕。”
“听你说起来,他也是故知了。”
“嗯。”我的大脑渐渐迷糊,耳旁有他轻柔的话语声伴我入梦……
三天之后,小念他们进了京,还未歇息,就往圆明园而来。
胤禛听了禀报,忙让人将小秋请了进来。
小秋一派从容的行了礼,便坐在榻前为胤禛诊脉。太医院的两个太医静候在一旁。
好一会儿,小秋眉心微蹙,开了方子。太医仔细看过,道:“明先生,这方子甚妙,可这有两味药宫中稀缺啊。”
“呈上来。”
太医恭敬的呈给胤禛,我疑惑的站在胤禛身边看了看那方子。
小秋道:“草民来时,就备有一些珍贵药草。这虫草一味也是有的。只是这雪莲,长于苦寒之地,有些难寻。”小秋想了想又道,“不过,草民也常走川滇一带,那边也认识有一些人,或许能从伊利及阿尔泰雪山一带获得此物。”
胤禛沉吟片刻,道:“此物世之稀少……可先将其它几味煎来,毕竟这虫草一味也甚难得。”
如此,到了七月底的时候,胤禛的病已经大好了,精神充沛了许多,每天依然忙于国事。最近似乎不光有西北战事,西南一带也不安宁,正是朝廷大伤脑筋的时候。就连天气也来凑热闹,一直过了中秋,还仍是一反常态的沉闷干燥,很久都没有下一场雨。
八月十八的下午,天边渐渐堆满了乌云,慢慢向整个天幕延伸弥漫,沉重的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雨一直没有下下来。
第二天早晨,我正在画室里指导福惠绘画,天色却暗沉下来,接着就听见屋外劈里啪啦的雨点声,狂风骤然四起,令人无比烦躁。
福惠手中的笔已经有点握不稳,我拿过放下道:“这会儿光线不好,今天就到这里吧……”还未说完,忽然感到脚下晃动,“啪!”的一声,架子上的一个花瓶落了下来,摔得粉碎。
“额娘!”福惠吓得扑进我的怀里。
晃动越来越剧烈,人已经有点站不稳,画架倾倒,我心中一惊,拉起福惠就向外跑:“地震了!”
好容易跑到院中,丫头们都惊叫着四散而出,小念护着雅岚母女也出来了,莫愁大哭起来。房屋上的瓦簌簌砸下。
只是我的心里就像少了一处,忽然反应过来,“铃兰!铃兰还在屋里!”顾不得许多就向屋内冲去。
“额娘!”“妈!”“娘!”
小念抓住我,“妈!我去!”下一秒,就见福惠忽然冲进了屋去,小念也跟着冲进去了。
“惠儿!小念!”还未等我看清,又有两个身影闪了进去。是两个侍卫。
室内有瓷器破碎的声音不断传出,屋角“轰”的一声也倾颓了。
“娘!”雅岚腾出一只手抓住我,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莫愁被她护在怀里依然大哭着。我脱下外衣挡在雅岚和孩子头顶。惊恐间就见两个侍卫护着小念和福惠出来了,福惠的额角破了,流出血来,可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瓷坛。
一脚刚踏出门槛,只听“哗!”的巨响,一根椽木落了下来。
“惠儿!”我拿出绢子擦掉福惠脸上的血迹,“痛吗?”
他却咧嘴笑起来,摇摇头:“不痛。”将瓷坛轻轻放在我怀里,自己拿了帕子捂着伤口。
震感渐渐弱了,风雨也小了许多。
“松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