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清穿)-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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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都知我为何来,他怎能不知呢?他只是在等我先开口吧。
“胤禛……额娘她……”
“朕知道。”
“额娘她吃不下东西,晚上睡不好觉……”
“朕知道。”
“额娘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人也瘦了好多……”
“朕知道。”
“……额娘是想十四了……”
沉默。
周围很静很静,静得我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过了半晌,他说:“我知道。”
我的心一颤,有什么东西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不自觉地紧搂住他。可是再一想到德妃和十四,心中又难受起来。
“……胤禛,让十四回来同额娘见面,好不好……”
他慢慢松开我的手,说:“你走吧。”
我依然搂着他,没有动。
半晌,他直起身,微向后侧了脸:“为什么不走。”
“胤禛……我知你心中亦有不忍,我也知你对十四心怀芥蒂,可是,他们一个是你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你的亲生兄弟,你难道就不能……”
“不能!”他忽然站起来,走了几步站住,背对着我负手而立。
我默默起身,看着他倔强的背影。我心知对他说什么都是徒劳,可是我却不能容忍自己眼睁睁的看着生命渐渐消逝而无动于衷,德妃年事已高,如何经受得起丧亲之痛和别子之苦。
可是我也清楚,十四从前跟随胤禩、对于康熙立储的遗旨心存怀疑、再加上对胤禛很是不恭,这些对于胤禛而言已经不仅仅是失望了,或许说背叛亦不为过。而德妃又向来宠爱十四……
胤禛,是一个大爱大恨的人。
我半天无言,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往屋外走去。
出了养心殿,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穿过一条条没有尽头的甬道,拐过一道道看似相同的宫门,渐渐走到了人迹萧条青苔遍布的地方。
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院门外。院中有女子寥寥的说话声以及流水的声音。看了看四周,感觉印象中似乎来过这里。
推开虚掩的院门,印入眼帘的,便是层层晾晒的衣裳,几个女子高高地挽起袖子,正把洗好的衣服搭上晾衣绳。
有一个女子无意中望过来,愣了愣,扯了扯身旁同伴的衣袖,于是院子里的说话声停了下来,好几双眼睛齐齐望向我。
我一阵手足无措,傻傻的站在门口,干笑着道:“你们、你们继续。”
她们面面相觑,终于又各自忙去了。
我正要转身出去,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趔趄了几步才站稳。
“大胆的奴才!眼睛长在哪里去了?”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对着一个抱着一堆衣服的女人吼起来,又堆着笑对我哈腰道,“主子撞到哪儿没?”
那个女人战战兢兢的跪下,低着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才拿的东西太多一时没看见主子,冲撞了主子,奴才该死……”声音仓惶。
我忙上前把她拉起来:“我没事。”又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小太监,“怎么让她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摔一跤怎么办?”
小太监赔笑着道:“回主子的话,这个奴才笨手笨脚的,干不了别的,谁知光干这些都能惹出事儿来……”
我看了看她瑟瑟索索的样子,着实可怜,对小太监道:“你让她拿这么多东西,能不撞上人么?”
小太监躬身点头。我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提不起火来了。对那个女人道:“去吧。”
那个女人忙把地上的东西拾起抱在怀里,告罪退走了。
“她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似曾相识,不自觉地问出来。
“回主子的话,她叫小柳,康熙五十一年进的宫,本来前年就能放出宫的,谁知她死活不肯,说家里也没人了,在宫里还能不饿着,再加上她有个侄女儿在宫里,还能多个照应。”小太监说道。
“……她的侄女儿叫什么?”
“回主子,好像是叫四儿的,奴才见过一回。现在好像跟着永寿宫的那位主子。”
我点点头,这么说,这个女人就是四儿的姑姑了。我忽然想起《肖申克的救赎》里,瑞德说监狱的高墙是个很有趣的东西,它会将那里的人从最初对它的憎恨转为依赖。其实在肖申克里,真正囚禁人的不是高墙,而是被这些高墙逐渐禁锢打磨而失去希望与自我的内心……
我看了看身边的小太监:“你是跟这儿管事的吗?”
小太监点点头,笑着道:“回主子,奴才是。”
我从头上摘下一只钗塞到他手里,道:“以后不要为难她。”
小太监眉开眼笑,把钗收进怀里,嘴上连连答应着。
我只觉得心里闷闷的,转身出了院门。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类似的事情也看得很多了,却依然发现自己免疫不了、依然不能做到内心的无动于衷。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不平等的事发生罢了。
回到永寿宫,天色已经暗下来,铃兰都已睡了。
“皇上来过两次了。”初雪道。
我一愣:“说了什么没?”
初雪摇摇头。
我洗漱完,却无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干脆披衣起床,在书案前坐下,拿出一本王字的贴临摹起来。
“主子。”四儿端了水来。
我看了看她,笑着道:“你去歇着去吧,不用管我。”
她点头告退,轻轻掩上了门。
在我的印象里,她似乎总是这样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篇《兰亭序》临完,精神反而好了。我来到屋外,才发现天空竟然下起了蒙蒙小雨。想起今天胤禛同我说的话,心中又一阵烦躁。
历史中十四似乎就是从现在开始一直被幽禁,直到乾隆初年才被释放。我想起自己曾经也在内务府的大牢里呆过几天,那个时候心中是被悲愤填满,才忘记了时间,可是待到后来一样受不了,如果再多呆几天,我想我会疯掉的。而十四虽然不是在大牢里,可是那样被人看管的生活同牢笼又有什么区别,而且一呆就是十几年。
可是,我又如何才能劝解胤禛呢,他决定了的事,什么时候又反悔过。
内心的困兽之斗,真的折磨人。
我想了想,打了伞,往养心殿而去。
到了正屋暖阁外,看着从屋中透出的昏黄的灯光,不禁驻足。
微风裹着融融细雨扑面而来,我举着伞,站在屋外,踌躇不前。
“主子,您来了。”苏培盛见了我,忙走下台阶,压低了声音,“皇上刚刚批完了奏折。”
我沉吟片刻,往暖阁内而去。
胤禛坐在圈椅里,闭着眼,一手揉着额角。
我走到他的面前,他抬眼看向我,眼中露出点点疲惫。我蹲下身,头枕在他的膝上。
“今天去哪儿了?”他轻轻地问。
“随便走了走。”
“衣裳怎么湿了,下雨了?”他抚着我的背。
“嗯。”我闷闷的道。
“冷吗?”
“不冷。”我摇摇头。
“……夜了,回去休息吧。”
我抬起头,望进他的眸里,那里是一片幽暗的深潭。我迟疑半晌,满心的话语最终化为了几个字,“……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天,我同那拉氏去看望德妃。
德妃精神萎顿,斜倚在榻上,她身边的大丫头悄悄告诉我们德妃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老十四回来没?”德妃问我们,声音沙哑无力。
我和那拉氏对视一眼,坐在她身旁道:“……快了。十四快回来了。额娘,您还没有用膳呢,多少用一点吧。”
她摇摇头,双目无神:“你们都在骗我,老十四被他关起来了……可怜的老十四……”德妃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的心里酸涩。那拉氏也红了眼圈,对德妃道:“额娘,您吃点东西吧,您不是还要见十四吗,您得保重身体才行啊。”
我点点头:“是啊,额娘,十四就快回来了,您这个样子,十四看到了会心疼的。”
她终于转过头看了看我和那拉氏,泪流得更多了,闭了闭眼,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终于松了口气,旁边的大丫头连忙退出去,传了粥膳来。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77章 舍得
德妃吃了半碗粥,便摆手不用了。我们也只有依着她。
这时,外面通传皇上驾到。
我和那拉氏都站起来。
胤禛进了屋,看了看我们,对德妃道:“皇额娘。”
德妃没有看他:“我不是你皇额娘,我没你这个儿子。”
我心中一跳,那拉氏脸上也微微变色。胤禛却表情未变的在椅上坐下,说道:“朕是来问皇额娘何时领‘太后’尊号。”
德妃冷笑一声:“我当不起这个尊号,我也不是你的额娘,我只问你,”德妃坐正身体,面对胤禛道,“我的老十四呢?”
“老十四在为先帝守陵。”
“你胡说!你派人守着他、监视他,你明明就是把他囚禁起来了……他可是你亲弟弟啊……”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我和那拉氏却手足无措。
“朕认他为兄弟,他未必认朕为兄长。皇额娘这话大可不必对朕说。”
“你……你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德妃一边擦着泪,一边道,“煮豆燃豆箕……十四不回来,留我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了先帝而去……”她忽然起身猛地向侧墙撞去。
“额娘!”我暗叫不好,扑过去一把抱住她,自己摔在地上,却抱紧了她的双腿不敢松手,“额娘,使不得啊!”心头一酸落下泪来。
那拉氏也跪在德妃面前,哭着劝解。
“额娘……呜呜呜……不能啊!您这样就连我们做儿媳的都替您难过,更别说皇上跟十四了……呜呜呜……”
德妃也早已泣不成声。两个大丫头忙过来扶住她。
胤禛微垂眼睑,搁在扶手上的拳紧攥着,面若寒霜。
我和那拉氏好容易劝住了德妃,服侍着她在床榻上躺下。等我回头的时候,发现椅上空空的,胤禛不知何时离开了。
那拉氏同我走出来,颓丧地叹了口气。
“额娘这个样子,怕是……”她话未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我的眼前也模糊一片,哽噎道:“可那位的性子,咱们也是知道的……姐姐,这可怎么好啊……”这似乎是我头一回完全没有了主意。
“我那天也想试着劝他,可刚说了没一句,他就拍了桌子……”那拉氏擦着泪道,“妹妹,还是你去劝劝吧……”
我咬咬牙,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拉氏又道:“等晚上他忙完了你再去……只莫要和他顶撞……还有,你这几天脸色似乎不好,注意身体。”
我握了握她的手,道:“我省得。”
我坐立不安的等到夜幕降临,刚出了永寿宫,便看见了那个明黄身影。
他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过来。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对望,直到他慢慢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往前走着。
回到屋里,他去铃兰的房间瞧了瞧。我便拉了他陪我坐在榻上。
“胤禛,”我握了他的手,一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这里,难受吗?”
他微微一愣,转过头看着我。
“看着额娘的精神一日不济一日和让十四回来,哪个更让你难受呢?”
他的眉间一点点蹙起,微眯了双眼,说道:“后者。”
我的心“突”的一跳,只觉得那唯一的希望一点一点在眼前消失。我慢慢收回手,站起来,走至我的屋中挂着的唯一一幅画前:“帝王,都是如此吗?”
他没有说话。
“帝王,就非要无情吗?”那幅画上,是我们一家四口,在圆明园曲院风荷的凉亭里。胤禛靠坐在躺椅上,怀里抱着铃兰,手上拿着一卷书;我和小念一个抚琴一个吹箫。画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和煦怡然的温暖笑容以及浅浅流露的默契和谐。
“帝王,最要懂‘舍得’二字。”
我心中一颤,舍得,何谓“舍”,又何谓“得”呢?难道为了帝王威严,就要以舍弃亲情为代价吗?
“胤禛,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听见他起身走到我的身后,只是没有说话。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这幅画上的景象能变成现实。”我笑了笑,“胤禛,你看你的笑容,多美。”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明知道我不能给你。”
“可它是我的希望,不管能不能实现,有了它,心里就有了个盼头。”
他站在我的身旁,看着墙上的画,“你心中的胤禛,是身边的我,还是画中的他?”
我一怔。他继续道:“亦或两者皆不是。你心中的那个胤禛,不是我,也不是他。”
我心中的胤禛……
“我心中的胤禛,他坚强、骄傲;他认真、可爱;他坦荡、大气;他痴情却专情;他冷酷却不绝情……”
他忽然掰过我的肩,望进我的眸子里:“你可看清楚了,你的胤禛他不是别人,他就在你的面前!”
我看着他,脑中忽然晕眩起来,眼前越来越模糊,下一刻,便倒进了他的怀里。
“松萝!你怎么了?快传太医!”
我的意识还在,能听见他焦急的声音,只是觉得身上有些累。
他让我躺在床上,太医来瞧了,我又听见木香说我最近睡不好觉,要么梦魇连连,要么失眠不能入睡。太医诊了脉,说是旧疾,开了上回的苏合丸,又说并无大碍、多歇息调养就好了。
手被他握着,脑中一点点清明起来,我慢慢睁开了眼。他还是蹙着眉,眼底是掩不住的焦虑。
我回握住他的手,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他抚着我的发,轻轻道:“这几天,是我忽视了……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胤禛,你明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为什么还要顾左右而言他呢。胤禛,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额娘弃你而去吗;胤禛,难道你非要做一个绝情之人吗?
胤禛,其实你的心里也很难过吧,只是在你看来,做了帝王,就应该有帝王的规则与尊严。
只是帝王的尊严,难道比母亲的生命还要重要吗?
“胤禛……”我握紧他的手,“你听我说。额娘其实最想看到的,不仅仅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