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系列_全集-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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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外城后,瓮城成了下一个争夺点。出乎意料的,形式开始逆转。外线上似有援军冲杀而来,声势迅猛、用兵灵活,围城的帝都军队猝及不妨,后方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登时打乱了前冲的节奏,不得不分出兵力来抵挡后方。
趁着这个机会,退守瓮城的军队开始反击。帝都刚经过一轮血洗,征天军团里不少门阀出身的战士同样遭到了族灭,铁城新招募来的战士尚未经过培训,整个军队的战斗力一时无法恢复如初。而飞廉带领的征天军团虽说在数量上明显少于帝都军队,然而战术的灵活多变,敢打硬仗,配合的娴熟远远胜过前来围攻的帝国军队。
一时间,新一轮血战重新开始。
“这样下去,只怕叶城也撑不长久啊,”真岚喃喃,手指轻轻叩着地面,“何况现在云焕根本尚未出动——对了,他为何还不出动?他在等什么?”
“破军杀人,似乎喜欢‘慢’一些。”炎汐沉默,半晌缓缓道,“听说昔年得罪过他的那些门阀,还一直在辛锥手里活着——他对叶城也是如此吧。”
“……”说起帝都那人的暴虐残杀,真岚也是沉默。实在是可怕……这样的魔头出世,不仅对沧流帝国是个噩耗,对于整个云荒、同样也必将是一个极大的灾难!
“你们干吗替别人操心?”那笙却有些不以为然:“让冰族他们内斗就是了!狗咬狗一嘴毛,打完了我们再去收拾他!”
真岚苦笑摇头:“只怕等打完了,我们也收拾不了他了。”
“怎么会?”那笙惊呼,“有你和太子妃姐姐,还有龙神,怎么会打不过?”
“破军已非昔年之云焕。他兼剑圣技艺、护之血统于一身,又继承了魔之左手和迦楼罗的力量,绝情绝义,再无牵挂——如今的云荒,已经无人是他敌手。”真岚的手敲着地面,显然无色城里那颗头颅也在沉吟:“如果空桑海国联手,如今看起来的确是尚有胜算——只是……”
“只是什么?”那笙急不可待。
“只是,魔之左手可以从死亡里获得力量,”真岚眼神渐渐严肃,看着外面被战火映红的夜——漆黑的天幕下浮动着无数淡淡的红色丝线,无数魂魄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抽离出死亡的躯体,吸入伽楼罗的底舱。他的声音低沉如预言:“战火越蔓延,魔的力量就越大……如果不能及早消灭它,破军就再也无法遏制!”
炎汐站了起来,低声:“那么,我们尽早动手罢。”
“不行不行,”真岚连连摆手,“现在不是时候……你们先设法离开叶城再说。”
“也是。”那笙想起目下处境,沮丧地喃喃,“怎么出去还不知道呢。”
地窖里的诸人再度沉默下去,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又已经黑了,炎汐安顿好了那笙,起身在地窖里翻找食物——杨公泉夫妇为了避难,准备倒也详尽,地窖里饮食被褥一应俱全。他弄了一些那笙爱吃的糕点,又找了几个馒头,拉开柜子塞在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嘴里。
当夜无话。第二日一早,那笙睁开眼,却看到真岚的断臂在地上迅速爬行,画了一个大大的符咒,将两人围在了中间。看到她醒来,真岚抬起手打了个招呼““你们先在地窖里好好养神,别走出这个圈,这样外来的东西就不能伤害你们——”
“喂喂,你干什么?”那笙失惊,“你要自己跑掉?”
“丫头,你是不是已经把湘和叶赛尔他们忘记到脑后了?人家为了让我们顺利离开,故意把追兵引开了,我们不能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不管。”真岚停住了手,指着复国军战士,“炎汐,你看好这个丫头。”
“喂!”那笙看到那只手朝着地窖门外爬去,忍不住大声,“你还没恢复!怎么可以乱爬?至少让得让我跟着才安全啊!”
“有你跟着,我大概只会死得更快些。”
断臂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式,在那笙的怒骂里迅速爬入了夜色。
※※※
“白璎,我要出去找一个人,等找到后,你在入夜尽快带人马来叶城接应。”
无色城里的头颅在那一瞬短暂的睁开了眼睛,对着身边的太子妃吩咐了一句。然后魂魄便再一次转移到了断臂上,旋即闭上了眼睛。
白衣的太子妃微微变了脸色——六合封印尚未完全解开,只有一臂残留地上的空桑皇太子依然是脆弱的。叶城战火连天,危机四伏,这样贸贸然出去肯定是极其危险的。真岚外表虽看似随便,但做事一向缜密。究竟是为了什么,却要这样焦急地出去找人呢?
白璎心怀复杂地回过头,看着一边坐在光之塔下的空桑皇太子。然而真岚的魂魄已经不在壳中,眼睛阖起,刚缝好的身体松软地堆在一叠,宛如没有生气的傀儡。
真岚……百年的挣扎之后,我们终究选择了相守。但,我们真的了解彼此么?
※版本出处:沧月个人主页※689:04:33 AM《云荒系列合集》 2007。7镜系列·七、麾战
云荒系列合集·镜系列归墟八、重逢
黎明到来的时候,一夜猛烈的厮杀终于暂时平息。
飞廉从比翼鸟里出来,跳落地面,感觉全身都是汗水和硝烟的味道,一夜的激战让他精神和体力都到达了极限,落地时几乎有虚脱的恍惚。然而,他却片刻不停地穿过被炮火熏黑的瓮城,奔向外城里那一支同样疲惫不堪的军队。
——正是这支外来的奇兵,在昨夜关键的时候撕破了敌方的防守,扭转了局面。
“飞廉少将。”远远的,他看到了半身是血中年军人,正趔趄着从马上被人扶下来。
——原来是他?
心下略微诧异于领兵杀入重围的居然是这个长年驻守赤水大闸、从未打过硬仗的贵族将军,飞廉脸上却还是露出了欣慰感激的笑意,直迎上去:“齐灵将军!原来是你?叶城昨夜能击退乱军进犯,全靠你啊!”
中年军人脸上露出又是兴奋又是尴尬的表情,但毕竟生性淳厚,不忍夺人功劳,转身指了指旁边坐在墙角下休息的一个士兵,低声:“不……飞廉,昨夜我刚到外城下就折了一臂——后来带兵的,是他。”
是他?飞廉吃了一惊,回头看向那个靠着墙角喘息的年轻战士,那个人也抬起被炮火熏黑的脸看着他,眼里满是血丝。
完全陌生的脸,陌生的眼,从未在讲武堂甚或帝都见过。
“我叫狼朗,原镇野军团空寂大营的队长……”那个人喘息着,从身侧拿出一面令牌。飞廉看了一眼,脸色一变——这个人,居然是巫彭元帅的直属战士!
“在下狼朗,奉巫彭元帅之命,赴东泽斩杀叛贼。”果然,那个人擦了一把脸上沁出的血,低声禀告,“不料功成回来复命,元帅已为逆贼云焕所杀。”
飞廉沉默下去——破军诞生那一夜他亲临现场,看到了巫彭元帅被杀时的情景。那种血腥残酷的场面,宛如噩梦一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再度觉得心寒齿冷。
他忘不了云焕那样可怕的眼神,忘不了他撕裂元帅断臂、狂饮鲜血大笑的景象。
“云焕……”飞廉几乎是呻吟般的喃喃,“是个魔鬼。”
狼朗霍地抬起了头,眼里几乎要冒出血来:“我便是为了杀这个魔鬼,为元帅复仇而来!”
飞廉点头:“元帅战死时留下遗言,嘱托我们务必遏制破军,否则,帝国必亡——我幸而逃出大难,必为元帅遗命而战。不知狼兄意下如何?”
“元帅于我恩同再造……当年如果不是元帅,我早已横尸街头。”狼朗古铜色的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一拳击在墙上,留下一个血手印,“二十年来,我为元帅而活——剩下的几十年里,我也愿意为元帅而活!”
“那就好。我们同仇敌忾便是。”飞廉叹了口气,心下却暗自奇怪巫彭元帅何时曾救过这一个人——十巫大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巫彭和叔祖尤甚,在帝国中经营已达百年,势力盘根错节遍及上下。不料这一些暗伏的棋子,到了今日却成为了救命的奇兵。
“飞廉少将,”身后忽然有士兵上前禀告,“巫罗大人请你回府一趟。”
“怎么?”他转身。
“据说抓了几个复国军的奸细,”士兵道,“请少将回去一并审问。”
“复国军?”飞廉苦笑,感觉事情乱如麻,“这个时候还冒出复国军?星海云庭那边的驿站,不是已经被连根拔起来了么?”
他翻身匆匆上马,忽地想起什么,转身对地上的那个战士开口:“狼朗……你等下来一趟军中大营。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是,”狼朗站起身,肩背挺直,“但凭少将吩咐!”
―
战事骤起,一切从权。叶城顿时从一个繁华商业都市变成了战时指挥处,巫罗的府邸也被借用,除了安置内眷的后园依然关闭外,前厅变成议事厅,花园变成了马场,不时有军队出入禀告战况,平日醉生梦死穷奢极欲的地方,此刻充斥着烽火的味道。
飞廉在堂前下马,将马鞭扔给旁边侍从,一路往里走去。
“禀少将,这些就是抓住的奸细!”士兵领着他来到内庭,指给他看庭中一串用铁镣铐在一起的男女,“他们首领是一个红衣的女人,巫罗大人正在提审。”
飞廉只看得一眼便露出诧异的表情:“分明是西荒来的牧民,怎是复国军奸细?”
“禀少将,这一群西荒的贱民昨晚试图带着一个鲛人复国军逃跑,被守卫发现了,大伙追了半座城才擒获。”士兵恭谨的回答,“巫罗大人提审了半日,反而被这群贱民惹起了火气,下令除了留下那个首领继续拷问之外,其余人明日便斩首。”
“斩首?”飞廉蹙眉,微有不快,“如今城里都已经这般局面,为何还要追索什么复国军?大敌当前,这些事情容后再说也不迟。”
“禀少将,”士兵低下了头,有些胆怯,“巫罗大人说,正因为局面混乱,所以要从重从速平息一切动乱的苗头——早早杀了,免得后患。”
“……”这种漠视生死的话令飞廉心中一阵不舒服,然而此刻毕竟不便当众驳回。他看到人群里还有一个少年,不由不忍:“这个呢?——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就是大人犯罪也不至于牵连到要斩首吧。”
“谁要你这个冰夷来假慈悲!”话音未落,那个少年却直起了脖子破口大骂,“老子我是堂堂正正男子汉,你他妈的才是乳臭未干的孩子!”
“阿都,”旁边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低声厉叱,“闭嘴!”
“我才不!”那个少年直直盯着飞廉,“冰夷走狗,有种咬死爷啊!”
被贱民如此辱骂,在冰族看来是极不可容忍的事情,不等少将表态,身边的侍从“铮”的一声拔刀出鞘,便想要割下这个沙蛮子的人头来。飞廉却并未被激怒,只是伸过手按住了侍从的手,摇了摇头:“算了。”
他侧过头问左右:“那个鲛人复国军在哪里?”
“禀少将,关押在侧厢,”士兵躬身,“巫罗大人已拷问完一轮了。”
“为何分开关押,不在庭中?”他匆匆走向侧厢。
士兵迟疑了一下,讷讷:“那个鲛人伤得太厉害,生怕铐在露天里立时便死了。”
已经走到门口,忽然间仿佛觉察出了什么,飞廉怔了一下,在门前顿住了脚。迟疑了片刻,对身侧的士兵道:“你先退下吧。”
“是。”士兵告退。
门在身后阖上,房间里便重新陷入了昏暗。
他听到有人在帘幕背后细微的呼吸,声音急促而凌乱,血的腥味弥漫在房间里,伴随着另外一种他熟悉的味道。飞廉的眼神在黑暗里急遽的变化着,拂开了垂落的帘幕,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却并没有点灯。
黑暗里,他感觉到角落里有人簌簌动了一下。
“不要害怕,”他在黑暗里俯下身,按住了那个尝试挣扎的影子,“是我,湘。”
那个黑影瞬间全身一震,不再挣扎。仿佛也认出了前来审问她的冰族军人是谁,她全身开始微微的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两个人就这样在昏暗的室内相对静默,不发一言。
“飞廉?”长久的沉默后,对方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难听。
“是我。”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到桌边燃起了灯。光线明灭映照着他的脸,征天军团的少将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鲛人傀儡,眼神复杂莫辨:“没有想到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你,湘。”
——然而,话音未落他就惊在当地。
那是湘?那个鲛人根本看不出丝毫原来模样,简直就像被浸入过炼狱的火焰,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完好,那些可怕的溃烂痕迹虽然已经弥合了,但却密密麻麻布满了她的全身,让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地狱火焰里挣扎呼号的幽灵。
更可怕的是,那些旧伤之上,又层层叠叠布满了新的伤口,血肉翻卷,形态可怖。整个人已经看不出面目,就如一个血人。
地上的人哑声苦笑:“难为你还认得我。”
飞廉被那样可怖的外表惊住,半晌才缓缓苦笑:“润肌膏的味道……没想到云焕还真的把那个东西交给了你。”
“……”湘不易觉察的震了震,想起很久以前、在她和云焕搭档前往砂之国时,眼前这个人把一盒防止肌肤开裂的药膏扔在云焕的衣襟上,千叮万嘱,要同僚一路照看好这个鲛人傀儡。她坐在破军少将的身侧,将字字句句听入耳中,脸上装出一副没有神智的漠然的模样,心中却情绪如沸。
——那时候她早已知道,这一趟西荒之行之后,再也不能回到他身侧。
然而,宿命居然留了她一线生机,让他们再度于此地相逢。那一瞬间,复国军女战士眼里倔强不屈的亮光黯淡下去,低头不再看他。在所有冰族面前,她都可以傲然鄙视,唯独眼前这个人不可以——她无颜见他。
“我以为你死了,”飞廉低声,追溯,“云焕回到帝都后汇报了一切,说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