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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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太傅是很忙的。
如今的政局,魏其侯窦婴和条侯周亚夫联手纵横于外朝,连丞相陶青都必须避其锋芒。而能让百忙的窦大人抽空来天禄阁,绝不是小事!
窦婴不能拒绝会见皇太子的母亲,但这并不代表魏其侯会容忍栗夫人肆无忌惮地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太子太傅……”面对当朝最显赫的大臣,一位连皇帝陛下都须慎重对待的重臣,栗夫人感到由衷的——气短。
那些靠猛打长公主回票得来的酣畅淋漓的痛快和愉悦,随着时间的推移至此时早已消散殆尽。担忧,如庭院中丝丝柳条上的新芽,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拒绝这桩婚事,真的没问题吗?长公主会咽下这口气?’愣愣望着自己长子的太傅,栗夫人脑子里乱哄哄的:
‘其实……刘嫖区区一个公主,如果没有天子和太后什么也不是!皇帝……应该不会过问内宫小儿女之事;窦太后,皇太后……’
窦太后;
窦——皇太后;
大汉——帝太后窦氏!
一门三侯的窦氏家族;
做了二十年大汉皇后的窦皇太后。
悍然与‘未央宫’并立的‘长乐宫’——这是何等强大并不容忽视的存在!
‘窦太后崇尚黄老,一贯清静无为,这次……应该也不会多管闲事吧?阿娇和阿荣,肯定是刘嫖一个人的念头啦……’偷偷瞟了瞟魏其侯窦婴,栗夫人小小地吸口气:‘啊,差点忘了,这位太子太傅也是窦家人哦!’
见栗夫人突然用那种既犹疑又惊惧、还明显带点做贼心虚的奇怪表情看自己,太子太傅窦婴的面色更显沉郁:‘这女人又想到哪儿去了?没办法,这群深宫怨妇……’
作为窦太后堂兄弟的儿子和窦氏家族的千里驹,后宫女人思维之诡异,他在文帝朝的后位保卫战中就深深领教过。
‘若是可能,真想永远不和这些表面上光鲜诱人的大麻烦打交道。哎!刘荣为什么不是薄皇后生的呢……’无聊的暗叹一句,魏其侯捧出最大的耐心,尽量和颜悦色地稍加催促:“不知夫人此来,有何……”
“嗯,君侯……”栗蕙兰一时福至心灵,某个念头闪过脑际:“闻君侯有二好女,年值妙龄,貌美且淑,未知选妃之时因何无名?”
窦婴心里一突突,神情一时僵硬。
谁不稀罕皇太子妃的宝座?那可是未来的皇后,甚至皇太后啊!
两个嫡女都是千里挑一的才色,出身尊贵又正值芳华,当时他这个做父亲的可是寄予了厚望。可谁也没料到,被窦太后一句轻轻巧巧的‘窦氏不参选’就斩断了他当皇帝老丈人的梦想。
‘窦氏不参选?窦氏……不参选?!’窦婴嘴角绷紧,收在袖中的手掌握拳。
皇太后姑母的这个决定听上去公平,其实则不然!
窦家族人虽多,但有能力竞争太子妃位只有三支:南皮侯嫡女无貌。章武侯嫡女早嫁了;孙女辈中窦绾无母,其她不是本身不合格就是母亲不像样。这两家本就没希望!唯有魏其侯窦婴家的两位嫡贵女实力雄厚。
窦太后实际是在压制窦婴一支继封魏其侯之后的进一步崛起!
而这点,窦婴即便察觉到,也绝不敢也不愿意承认。
“皇太后圣明……无私……”太子太傅窦婴神态安适,话说得顺溜极了,充溢口中的却是淡淡的苦涩:‘……个鬼!说到底,还不是怕一旦我女儿被立为皇太子妃,就会压过了南皮和章武这两个主枝?’
‘早板上钉钉的陈年旧事了,还扯出来干嘛?’警惕心顿起,窦婴审慎地注视着刘荣的生母,状似悠闲地问:“婴不知夫人此来……”
“哦?!咦?太子太傅,”没想到魏其侯窦婴机敏过人,竟然全不入套,栗夫人以袖掩口,故作轻松地打着哈哈:“无甚……无甚……”
‘阿荣的这个太子太傅,可比阿德的河间王太傅厉害多了!卫绾迟迟钝钝的……’想到那个现在高居‘中尉’的河间王太傅卫绾,栗夫人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决定马上切入主题:“妾此来,欲请教一事。长公主遣……”
话到一半,突听门外的木质长廊上由远而近一阵乱响。随即,一名内官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从敞开的门窜了进来,几个大步冲到栗夫人面前急吼吼唤:“夫人,夫人……”
“阿七?”栗夫人惊讶地认出来人。
宦官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舌头都快伸出来了:“夫人,夫人……”
“夫人,此何人也?”窦婴眉头深锁,目光从年轻宦官转到栗夫人——天禄阁是是宫中重地,怎么可以擅自乱闯?栗夫人身边人的规矩也太差了吧?
宦官还算机灵,赶紧向太子太傅跪行拜礼:“太傅赎罪。”
栗夫人也连忙加以解释,这是她寝宫的内官之一,职位不低,是心腹之人。
栗夫人:“阿七,何事?”
小内官阿七深吸两口气,才一脸惊恐地报告:“禀、禀夫人,‘长乐宫’来人,皇太后……召、召夫人入见!”
栗夫人一时愣住,傻傻的没有反应。
“夫人?夫人?”窦婴看看栗夫人的状态,莫名其妙——不过是皇太后召见,有什么可怕的?窦太后可从来就不是恶婆婆。
“夫人……”可怜兮兮地仰望着自家女主人,阿七看起来像是被塞了两大筐的黄连:栗夫人和武陵侯夫人还有齐国王主的对话,他和他那帮同僚可都听着呢!
如春兰遇到倒春寒的霜雪,
栗夫人原先红润的面容,立刻从‘粉白’变成‘煞白’最后是——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抱恙中……
246
246、不动声色的还击 。。。
长乐宫主人的召见,是无人敢耽误的!
传召的谕令一经发出,就有大把的内职黄门盯着沙漏计时了——邀功心切的宦官就绝不肯放弃在太后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从哪儿到哪儿,步行合该多少时间’这类细节,宫里都有备案。若被召者走得比存档的历史记录慢,麻烦就会马上接踵而至!远的不说,光上一代薄太后期间,就有不少内宫嫔御和外朝命妇因‘怠慢上宫’的不敬罪名,受到严厉惩罚。
栗夫人毕竟在宫里那么多年了,自然不会犯这类低级错误。
一接到婆婆的召唤,虽万般不愿,栗蕙兰还是立刻辞别太子太傅窦婴,动身赶往东宫——从‘未央宫’天禄阁到‘长乐宫’长信宫的距离,可不近。
一路疾步急行,待爬上长长的阶梯,走到高台顶端的宫门口,栗夫人身上早已出了一层薄汗。
不知何时,起风了。
站在高高的宫台上,栗夫人命随侍的女官上前自报家门……
等了好长时间,门内才走出个老内官,对着栗夫人略一弯腰,立直了笃悠悠地讲道:“皇太后不在。”
“不在?”栗夫人一怔,脸色有点难看——她这厢急巴巴地应召而至,主人却擅自离去,让自己落了空,未免……
这宦官穿高级内职服色,年纪一把,腰背佝偻,形容萎靡苍白,说个话都有气无力的:“皇太后……驾临‘长秋殿’。”
“长秋殿?寺人,皇太后……”栗蕙兰很想问问皇太后为什么突然跑去长秋殿?太后难道忘了自己正在火速赶来?
老内官低低尖尖地话音直直刺入栗夫人耳膜,肆无忌惮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头:“栗……氏!”
“汝……汝?”栗夫人大吃一惊——这老宦官竟敢不用敬语?竟敢打断自己的话?太放肆了!
眼中闪过一抹讥诮,老内官木然依旧,软软和和的语气和措辞让人找不出一丝把柄:“皇太后驾幸……‘长秋殿’。”
说着,不等皇太子生母的回答,老内官一转身,兀自离开。
“咣……当!”
伴着金属和金属相撞发出的响声,长信宫的大门在栗夫人面前——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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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殿’也是汉宫重要的宫殿之一。位置嘛,不算太不偏僻,就在长乐宫的东南角。
风势,渐渐变大!
顶着一阵强过一阵的风力,栗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得好不辛苦。
就是再小心,忙于赶路的栗夫人还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呀!”
“夫人!”贴身女侍在旁急急扶住,才没让栗夫人摔倒当场。
“哎呦……”动动脚踝,栗蕙兰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环湖游廊,眸中腾起一层悲愤:‘老的,一个奴婢都敢对她甩脸子;而陛下……’
天子下令修建的游廊环‘新池’而建,蜿蜒着环绕着,宛如一条长长的掺金绿玉腰带。
每一个有幸在上面走过的人都说,踏步其上,如处云端;非但四周的美景尽收眼底,脚下更全是起伏平缓的坡道,无一个阶梯无一处膈脚,舒畅惬意之极。
相比爬坡、上桥、木道、曲径,游廊是多么的舒适便捷?
可惜白放着如此捷径,栗夫人却不得涉足:皇帝陛下严旨,游廊专供窦皇太后使用;非经帝后特别恩准,谁也不许上去走动。
揉揉酸胀的膝盖,栗蕙兰咬牙:‘等我成了太后,每天在这游廊上走五十遍!’
好容易到了!
‘哎!还好,长秋殿的台基不高……’接过侍女递上的手绢,抹抹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栗夫人命女官上前通报。
这回比上次好些,没等。
里面快步走出名女官,含笑施礼:“夫人,皇太后不在。”
“不在?!”栗夫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又’不在?这是第二次了!
女官四十上下,富富态态,未语先笑:“夫人,皇太后驾临……‘白虎殿’。”
“白虎殿?”栗夫人吃惊不小。白虎殿威严堂皇,却是长乐宫宫殿群中极少用到的殿宇,甚至从吕后时代,就基本不开启了。
“然也,夫人。淮南王安所荐之士子,先秦博士之子,清河人,今日入京……”女官不以为意,笑眯眯和皇太子的母亲解释:窦太后本来是要在长秋殿等她的,可后来淮南王刘安推荐的道家学者求见。这位秦朝博士官的儿子非但涵养深厚,偏巧还是清河人。窦太后听说来了乡亲,兴致大发,为表示隆重特意安排在白虎殿接见。
“秦博士子……清河人……”栗蕙兰哑口无言。谁都知道,窦太后崇尚黄老,对道学痴迷以及,对道家的学问和学者尤其重视——移驾去白虎殿接待重要学者,名正言顺!
合拢双袖,向当今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内命妇行个礼,女官笑容灿烂:“夫人,皇太后驾幸‘白虎殿’,夫人可往白虎殿见驾。”
仰头无奈地看了看漫天飞滚的云浪,还有远处不停摇摆的树冠树梢,栗夫人将冒到嗓子眼的请求咽回肚里——没用的!既然皇太后没有明示免去拜谒,别说刮风下雨了,就是下刀子她也必须赶过去。
“咣……当!”
随着金属和金属的相撞声,长秋殿的殿门在被礼送出境的栗夫人一行人面前——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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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说起来,从‘长秋殿’到‘白虎殿’的直线距离并不是太远——两头一边一个,正好是长乐宫城的对角线^_^。
不过真的走起来,是没有直线可走的。假山,池塘,土坡,殿宇,院落……还有那个新修的大池子,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三倍的距离也不止。
等离白虎殿不远了,栗夫人的发簪也歪了,鬓发湿嗒嗒粘成条状贴在额头鬓角,里衣的后襟紧紧黏在后背上,难受极了。
“夫人……”侍女担忧地望着女主人,小心提醒——拜见皇太后时衣冠不整,属‘大不敬’。
来得匆忙,一没有洗漱工具,二也没有胭脂水粉,更谈不上替换衣裳。栗夫人别无他法,只能就着侍女们的巧手,因陋就简地稍稍整理一下仪容。
站在敞开的殿门口,看看门边林立的武士和宦官,栗夫人一阵心跳,禁不住胡思乱想:‘会不会再落空?若是里面出来个宦官或宫女,说皇太后又换地方了,那可怎么是好?’
“呀!”下意识地动动几乎麻痹的腿脚,栗夫人浑身像是散了架子一样。实在走不动了!
上天待栗夫人不薄,这次出来的内官给的是好消息:‘窦太后在殿内,正听新博士谈学问呢!’
将跟栗夫人带来的侍从全部挡在外面,中年内官一边把栗夫人往里面让,一边拧着眉头打量皇太子的生母;眉梢眼角带的,都是不赞成:
发髻有点毛,未央宫中现缺头油?
脂粉呢?脂粉呢?怎么没涂匀?
衣衫裙子上的褶皱真多,出来前忘记熨烫了?掖庭的宫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疏忽职守了?
裙带上的花结歪了,这哪个笨蛋给弄的?
……
栗夫人被内官看得心里发毛。她不知道这位是窦太后的老班底,从前在椒房殿的时候专管衣服梳妆,如今在长乐宫百无聊赖,这会儿职业病发作,挑剔仪容挑剔得不亦乐乎。
放栗蕙兰在外面等着,内官先一步进宫室禀告:“禀皇太后,栗夫人到。”
“汉兴,接秦之弊,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天下既定,民无盖藏,自天子不能具醇驷,而将相或乘牛车。”新任博士官用一口清河方言,抚今追昔,侃侃而谈。
窦太后正听得有滋有味,闻听内官的话,只淡淡“嗯”了一声。
‘夫人?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内命妇啊……’博士官很识趣,一面告罪一面做势要起身,打算退出去——他一个健康男子,可不方便与皇妾同处一室。
“无妨,无妨……”窦太后不以为意地举手阻止,扭头问内官:“汝观栗姬……何如?”
‘栗……姬?’多年主仆的默契,很快让内官分辨出窦太后语汇中的褒贬,中年内官立刻躬身禀告:“皇太后,皇太子母之仪容……多有不肃。”
窦太后:“哦?”
“禀皇太后,栗夫人之簪洱……”内官以极为专业的眼光和口才,向女主人奉上一份‘仪表分析报告’。
听着听着,窦太后蹙起眉头,向内官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说下去了。停顿半刻,皇太后貌似无奈地轻轻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