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烙]公主之尊-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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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赐死奴婢吧!奴婢已经别无所求了。”
一旁的岳礼瞪大了眼睛,浑身一阵剧烈的哆嗦,苍老的手指着白吟霜,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像是身体早已垮了,又是这么一连串的巨大打击,岳礼终于浑身一阵抽搐,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在翩翩爆出的一声大哭中,岳礼强撑着抬起头来,对着近在眼前的皇帝气喘吁吁,说了最后一句话:“求……求皇上给微臣……留一条血脉……”
话一说完,岳礼便双腿一蹬死了过去。
翩翩大哭一声,终于承受不住,也昏死了过去。
一直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如在梦中的皓祥终于反应过来,手足并用爬到岳礼与翩翩身边,一边喊着“额娘!阿玛!”,一边抱抱这个推推那个,却是全无反应,于是也忍耐不住,扑倒在翩翩身上哭了起来。
满堂的肃然威严中,唯有皓祥一人的凄惶大哭,显得无比的凄厉和心酸……
这事儿已是罪证确凿,不需再审。
贝勒府一百多口,连带着那些签了死契的婢子奴才尽皆满门抄斩,就连倩柔的姐姐都统夫人都为此送了命。
唯有皓祥,大概是岳礼那日的乞求奏了效,又或许,皇帝亲眼见了岳礼的死,见了岳礼的不甘和惨状,真的怜惜皓祥也是个不知情的,加上又只是个庶子,便饶了他一命。
只不过,昔日的贝勒府已被抄了,钱财宅子都充了国库,皓祥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行刑之日,本该愁云惨淡乌云蔽日,却没想,竟是个大晴天。
秋高气爽,太阳暖融融的,一连串的囚车推出来,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好长一溜儿。车轮辘辘,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那囚车四面密封,只有顶上有个圆洞将犯人的头露出来,若是人高过了囚车,便只能卡着脖子半蹲在车里,实在是痛苦不堪。
也不知道是谁,竟是认出了囚车里的皓祯和白吟霜,第一个人惊呼了起来,转眼,这惊呼便连成了一片。
“是那个淫妇啊!”
“还有那个奸夫呢!当初,咱们这些人都是瞧见了的,公主多好啊,真正的金枝玉叶,就被这个男人糟蹋啦!”
“什么糟蹋!你还不知道呢?公主马上就要嫁给蒙古的小王爷啦!哪里看得上这么个男人啊!”
“就是就是!那可是公主啊!皇帝的女儿呢!光是那嫁妆就能摆两条街呢!哪能被这么对奸夫淫妇就糟蹋啦?”
……
这么一连串的嗡嗡声,开了个头,便压也压不下去了。
人都是爱凑热闹的,而当身边儿的人都在凑热闹的时候,便尤其害怕别人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说来说去,真真假假掺半,竟也有人将白吟霜如何与皓祯苟且,福晋如何纵容这些荒淫事儿,这些人又是如何害了整个贝勒府说得清清楚楚,就跟自己亲眼见过似的。
也不知道是谁开了这个头,啪的一下,一张烂菜叶子飞到了皓祯光秃秃的半边儿脑门儿上。
菜叶子搭下来,遮住了皓祯的眼睛。
皓祯一怔,还来不及反应,便听一阵轰然叫好声,然后,那些乱七八糟的的东西便唏哩哗啦的朝囚车飞来,有烂菜叶子、烂瓜果,甚至还有一只破鞋。
皓祯想躲,却躲不开!
他铁青了脸,只觉得内心的屈辱一阵一阵涌上来,于是朝天一声大吼。
那天上,却仍旧是艳丽的日头。
皓祯眼睁睁的看着,直到那日光晃花了他的眼睛,晃出了满眼的泪水,才狠狠的闭上。
鸠占鹊巢……
他到如今,都还记得那日堂上,白吟霜所说的话。
原来,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骄傲、身份、地位、权势,甚至连阿玛和额娘,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笑他还曾想将他的一切都捧到白吟霜面前,只为搏她一笑。
囚车吱嘎吱嘎的响着,摇摇晃晃的前进。
上面的木栏上挂满了污秽,倩柔在哭,哭了一路,想是终于从那种自欺欺人的装疯卖傻里回过神来了,终于懊恼痛苦了自己的所谓作为,只可惜已没有了回头路可走。
那些下人奴婢在扯着脖子喊冤,喊声嘶哑,来来回回喊了一路,仿佛还有什么希望似的。
唯有白吟霜和皓祯,两人只隔了一辆车,就这么静默着,随着囚车摇摇晃晃。
相见争如不见……
白吟霜忽然这样想,然后微微的勾起了嘴唇。
若能再来一次,她宁愿跟着老父走街串巷,背着那把老旧的胡琴咿咿呀呀的弹唱。
再不要去什么龙源楼,再不要爱上一个叫皓祯的男人,再不……将自己的清白巴巴的捧到他的面前。
日头升到正中,一百多口人跪在邢台上,手起刀落,血流了一地,不少围观的人终于发出一连声的惊呼。
或许,直到现在,他们才惊醒,自己兴高采烈前来围观的,竟是死亡。
那么真实!那么直白!再无第二次反悔的机会。
人群里有人吓得晕了过去,人群里忽然响起一声哭号。
那哭号太过惨烈,不少人自动分开,唯留下中间那个年轻的落魄男子,跪在地上,对着满地的鲜血哭声不止。
监斩官站起来,对着那年轻男子道:“皇上有旨,富察氏皓祥,许你收殓父母遗体,以全孝道。”
那年轻男子长跪在地,双肩颤抖不止,许久,才爬起来,将翩翩与岳礼的尸首搬到一边儿的破旧驴车上,然后便那么赶着老得掉毛的花白毛驴吱嘎吱嘎的走了。
那背影,明明沐浴在暖洋洋的日光下,却让人觉得心酸无比。
那……便是皓祥……
行刑前日,翩翩曾对他说,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唯有岳礼给了她一个家,还有一个宝贝儿子,她已是满足了,感激了。如今,皓祥能没事,她更加无比的感激上天。
她受了岳礼一辈子的恩,如今,便要将这些恩义全部回报回去了。
翩翩没说什么安葬的事,但是,皓祥将她与岳礼安葬在了一起。
逾礼了,可他什么都不管,只在荒郊野外挑好的地里,将两人的尸首埋到了一起——富察氏的宗族祠堂是再也容不下他们了。
多隆抓耳挠腮的站在一旁,看皓祥将泥土盖上,再竖好墓碑——其实也不过是跟大腿粗的松木,被劈做了两半,每一半上,都让皓祥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刻了字。
多隆小心翼翼的靠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皓祥的肩膀,低声道:“皓祥,你以后要怎么办?不如……不如你来我家做事吧,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我们是朋友嘛!”
皓祥却是拍了拍膝盖站起来,对着多隆露出一点笑容,最后握拳在他胸口轻捶了一下:“不用了,我如今的身份……你阿玛大概不会欢迎的。好兄弟!我以后就出去走走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不待多隆回答,他便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开了,多隆想了想,只能踮起脚来大声道:“那……那你要是没钱了,记得来找我啊!我……我会替你照看你阿玛和额娘的坟的!”
远远的,他只见皓祥背对着他,摇了摇手,眼泪忽然啪嗒一下子就下来了。
多隆抽了抽鼻子,呼哧呼哧两声,有些不甘心的擤了擤鼻尖:“居然就这么走了……”
十月底,富察氏岳礼一府满门抄斩。
十一月底,固伦兰馨公主出嫁蒙古科尔沁。
第 62 章
嫁了两次的女人着实不多,也亏了兰馨如今是满人身份,不然定是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的。
这次是嫁到科尔沁去,自然没有房子田庄做陪嫁了,还好上一次出嫁得的那些庄子都已经安排了人好好看着,倒也不用兰馨多花什么心思。
虽然兰馨嫁远了以后,难保底下人有些贪墨,可只要别太过分,兰馨也是不会管的。水至清则无鱼,想要人家安安分分的帮你办事,哪儿能一点好处都没有呢?
兰馨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心里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手指却紧紧的扣在一起——她好像有些紧张了!
因为习俗和礼节的关系,卓力格图前些日子已经让扎萨克达尔汗撵回去了,换了个侄子来迎亲,是卓力格图大哥的儿子,真真正正的未来小王爷,千里迢迢的,竟是要一路亲自将兰馨从京城迎到科尔沁去。
这真是给足了兰馨面子了,乐得兰馨身边儿的小喜一个劲儿的笑,直说兰馨嫁过去可不会受委屈了。
兰馨笑而不答。
小喜是新派到兰馨身边儿的婢女,由于兰馨早已同意将梅香许给屯泰,自然不能将她一块儿带去科尔沁了,于是便抓着出嫁之前的时间赶紧的把这事儿给办了。
屯泰自然是千恩万谢,成亲那几天,朴实木讷的脸上成天的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唯有梅香跪在地上抓着兰馨的衣角一个劲儿的哭,直说要跟着兰馨去科尔沁,不要嫁给屯泰了。
吓得屯泰这汉子脸都白了,可怜兮兮的偷瞄兰馨,只怕兰馨被梅香的忠心打动了,惹来兰馨的一场笑话。
可苏嬷嬷就不好办了,老人拍着兰馨的手背道:“奴才年纪大了,又没甚亲戚,不如跟去公主身边儿照应着,若是福分够,指不定还能瞧见公主的孩子呢!公主您也不用怜惜奴才,奴才的身子好着呢,怎么都能坚持到科尔沁的。说起来,跟在老佛爷身边儿之前,奴才也在草原上呆过些日子呢!早就想回草原上看看了!”
见苏嬷嬷坚持,兰馨只能应允,皇帝瞧着逝去的老佛爷的面子挽留了几句,见苏嬷嬷去意已决,便也同意了,只又派了个婢女照顾着苏嬷嬷的身体,还让苏嬷嬷嘟囔了两回,直说她自个儿身体好着呢,哪儿用得着别人照应?
一路颠簸了多久,兰馨就忐忑了多久。
见她两颊嫣红,娇态横生,苏嬷嬷只在一旁浅笑,心里却甚为欣慰:当初嫁给皓祯的兰馨,哪里有半点待嫁女儿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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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忽的停了,有风轻轻的吹动轿帘,送来草原的气息。
耳边听到来迎亲的那位小王爷乐呵呵的声音:“小叔,我把你的媳妇迎回来啦,你要给我什么好处啊?”
兰馨的呼吸微微一滞,情不自禁的靠近了马车帘子,只可惜,那抖动的帘子硬是将外面的好风光遮了个七七八八,她只能听到卓力格图爽朗的声音:“你这小子!等你下次又被几个老婆弄得头大的时候,小叔帮你解决,这总行了吧!”
那位小王爷立刻丧气的嘟囔了两句,没了声音,兰馨正靠在门边儿竖起耳朵偷听,那帘子却呼啦一下被人撩了起来。
兰馨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有些尴尬的抬头看去,就看到早晨还未散尽的露气和初初透出的阳光中,卓力格图腰扎彩带,脚蹬长筒鹿皮靴,头戴圆顶红缨帽跨坐在高大的枣红骏马上,对着她露齿而笑。
他的眼睛里含着点盈盈的水光,手指紧紧的抓着粗糙的马缰,就这么看着她,连眼睛都不眨,终于,微微的动了动嘴唇,那口型那么熟悉,兰馨知道,他在唤她……瑞平……
兰馨的心里顿时荡漾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这么隔着十多步的距离,痴痴的与卓力格图对望着。
他在马上,她一身艳丽的大红嫁衣坐于喜轿之中,凝眸深处,前世今生嗖呼而过。
不知道是谁带了头,高声呼喝起来:“卓力格图!怎么一看到咱们的兰馨公主就动也不会动了?你的英武呢?可不要丢了咱们男人的脸啊!”
周围人顿时一阵哄堂大笑,兰馨禁不住也微红了脸,目光却怎么都没办法从神采飞扬的卓力格图身上挪开。
卓力格图一拍马屁股大笑飞奔而来,眼睛贼亮。
那马儿身上也换了新鞍,扎着红绸,奔跑中,那红绸高高飘扬,像一团火焰。
“怎么可能!我的英武自然只有我的女人才瞧得见,你们这些家伙在这里叫嚣什么!”
周围人的笑声顿时透出些意味深长,就连女人都禁不住掩住了嘴,更有甚者,红着脸偷偷的拧身边的男人的胳膊,夫妻俩笑闹起来。
草原上,笑声连成片,绿涛起伏,仿佛一片欢腾的海洋。
卓力格图口中大声唱着情歌,驱着马绕着兰馨的喜轿绕了三圈儿,他的马骑得飞快,这圈子片刻就绕完了,又惹来旁人的善意的嘲笑。
卓力格图却是猛然弯下腰来,一把将兰馨抱到马鞍上放在身前,寻着兰馨紧抿的唇便是狠狠一口亲下来,这才大笑着道:“这便是我卓力格图的妻子啦!快快快!骑上咱们的骏马,将我美丽的新娘迎回家啦!”
兰馨禁不住笑起来,却怕被人看见,于是一头扎进卓力格图怀里,偷偷的拧卓力格图腰间硬邦邦的肉块。
卓力格图顿时嘶了一声,那明显被好好打扮过的脸都扭曲了,只能恨恨咬牙:“你这漂亮狡猾的小母狼,看我晚上不好好的收拾你!”
兰馨的小动作顿时一顿,然后更加大力的拧下去,卓力格图登时啊的一声低呼,还好被周围人的笑声掩盖了。
兰馨被卓力格图牵着拜火,从两堆烧得正旺的火堆里穿过去,寓意红红火火,爱情坚贞不屈。
夸过火堆时,兰馨明显的感觉到了卓力格图手上传来的坚定。
拜完了火,又是一堆的礼节,一路颠簸的兰馨早已被折磨得没了嚣张的力气,晕晕乎乎的弄完,终于如同上一世一样,入了洞房。
她依旧穿着艳丽的嫁衣,依旧画着精致的妆容,依旧坐在毡房里静静的等待那个将与她一辈子牵扯不清的男人,只不过,这一次的等待中再没有忐忑不安愤怒不平,唯剩下一种铅华洗净般的平淡和柔和。
他不再是那个雄心壮志一统江山的男人,她也不再是千里迢迢背负沉重的和亲公主,他们用了两辈子的时间来斩断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结成了异世的一份情缘。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年幼的瑞平也曾手执书卷,念着这些缠绵悱恻的美好诗词,脸颊儿飞红,幻想着一份纯洁无垢的爱情,却没想,她的爱情的翅膀太过柔软,终究承受不起长公主之尊带来的责任与尊严。
这一世……这一世……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兰馨抬起艳丽圆润的脸庞,柔和而坚定的看向门口的牛皮帘子。
那是……她的男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