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渐宽终不悔-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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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灰色的脸瞬间泛起红润的色泽。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空定缓缓收掌,站起身来吩咐道:“放她躺下,取纸笔。”
紫云依言而行。
遒劲刚正的字落在纸上,空定将纸递给紫云:“按药方抓药,好好调理。”言罢,微微叹息一声,又道,“人之心力有限,量力而为,方可安度几年,否则,旦夕可危。”语毕,徐徐离去。
紫云一愣,目光落在阿离怀中的婴儿身上,自始至终,空定大师都没有问一句话,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回过神来,紫云走到床边看着夏无霜,夏无霜已沉沉睡去,神情安然静谧。
“阿离。”紫云放低声音,“把孩子给我,你去买药,我守着太后。”
“嗯。”阿离点点头。
紫云静静地看着夏无霜,有多久没有见太后这般安详地睡过了。自己比太后长七岁,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到如今一身负荷的太后;从一个鲜活的生命到如今病弱不堪的躯壳……她才二十多岁,却似乎把一生都消耗完了。
第一卷:帝王花 第三十三章:母子分离
夜半,夏无霜醒来,见紫云伏在自己床边睡着,心中又是一阵凄苦,手怜惜地抚上紫云的乌发。紫云一惊,抬头见夏无霜醒了,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太后,饿不饿?奴婢去弄点吃的。”紫云轻声问道。
夏无霜摇摇头,脸上渐渐笼上愁云:“我昏睡中方丈大师似乎来过。”
紫云闻言,神色微变,片刻方道:“太后您当时危在旦夕,奴婢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罢了,终究是瞒不过的。”无霜缓缓闭上眼,秀眉紧蹙。
“太后。”紫云抬起头担忧道,“方丈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奴婢请他过来的时候,方丈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一句询问的话。”
无霜心头一震,沉声问道:“何出此言?”
紫云细细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与她。无霜眉头越锁越深,最后叹息一声道:“明日,你陪我一起去见大师吧。”
“是。”紫云应了一声又道,“太后,大师说您的身体……您要珍重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你也去睡吧。”
紫云缓缓退了出去,无霜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心里千头万绪凌乱不堪,似压着千斤巨石沉沉喘不过气来。人之心力有限,可是她身处这样的境地如何能不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挨到黎明,天灰蒙蒙的不见亮。夏无霜心绪繁复,不等紫云过来伺候,独自起床,痴坐于妆台前。镜中人儿已不复昔日光华,素面清颜,瘦削的脸颊苍白胜雪,双唇亦是惨淡无华。
无霜双眸闪过一丝凄凉,拿起手边的香粉淡淡扑了一层,依旧掩饰不住那眼角眉梢间的浓愁倦意。
紫云进来见夏无霜已经起床,心里便知太后定是没有睡好。紫云也不多言,安静的伺候太后洗漱梳妆。太后心里有太多的负荷,她劝再多也是枉然。
“孩子醒了么?晚上有没有哭闹?”看着桌上精致的清粥糕点,无霜索然无味。
“小皇子听话的很,现在还没醒,天还灰蒙蒙的早着呢。”提到小皇子,紫云的语气轻快起来。
“让阿离把他抱过来吧。”无霜以手抚面,遮住了双眸中抑制不住的忧伤。
“好。”紫云轻快地跑出去,当母亲地都恨不得孩子时时刻刻都在身边吧?
片刻,阿离抱着孩子来到无霜面前。孩子依然熟睡着,那么小,那么惹人怜爱,精灵一般静谧地睡着,全然不知即将发生什么。
无霜抱过孩子,双眸柔柔地注视着那小小的脸,浓浓的爱意倾泻而出。不经意,两颗晶莹的泪地落在婴儿红嫩的唇边。婴儿仿佛有所察觉一般,睡梦中静静吮吸着那两滴泪。
“孩子……”无霜呢喃,双目盈盈含泪,似有千言万语。
“夫人……”阿离轻轻喊了一声,夫人是怎么了?
“阿离。”无霜声音低微,缓缓地,似乎积蓄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出口道,“你现在就走吧,带他一起走吧。”
“夫人。”阿离扑通跪下,泪流满面,“不要赶我走……”
“夫人不是赶你走啊,夫人把自己的命都放在了你手里,你懂么?”
“夫人……”
“不要哭,阿离,咳咳……”止不住又咳嗽起来,无霜不得不住口喘息,轻轻擦去阿离脸上的泪,目光缓缓落在怀中尚在熟睡的孩子身上,“夫人今天就要回宫了,以后这个孩子与我再无瓜葛,他的生,他的死,他的一切的一切夫人现在都交给你。无论他将来是好是坏,我都不会怪你……趁现在天黑你赶快带着他走吧……”
“夫人,阿离一定会照顾好小皇子……”
“住口。”无霜陡然提高了声音,脸色苍白透明,双眸中漫溢着痛苦的神色,“阿离,你记住,从此刻起,他不再是皇子,他只是寻常的孩子,甚至连一个寻常的孩子都不如,没有爹没有娘,他的生死也再与我无关……”泪潸然而落,或许只有的这样的决绝才能换他一生无忧。
“阿离知道了。”阿离擦干眼泪,眼神坚毅起来,闪着倔强的光芒。
“嗯。”无霜点点头,凝视着怀中的婴儿,双眸一闭将他放入阿离怀里,“紫云你送送阿离,出去为她打点一下,走吧!”无霜转过身,不再看她们。
阿离将孩子递给紫云,伏地重重拜了三拜,低泣道:“夫人保重!”言毕缓缓起身,随紫云出了房间。
窗外,天灰蒙蒙的,没有月光亦没有曙光,婆娑的树影魑魅一般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样黑的黎明应该很少有吧?无霜转过身,面容苍白如纸,久久看着窗外,眼泪怔怔落下来。漫漫无期的路上没有爹没有娘的孩子会害怕么?
紫云替阿离收拾了细软,出门时似乎想起什么,打开一个小匣子拿了一卷字画一样的东西放入阿离的包裹中,仓促道:“这是太后唯一一幅画像,你好好收藏。”顿了一顿,目光转到婴儿身上,缓缓道,“至少他应该知道母亲的样子。”
“嗯,我会好好收藏。”
“赶快走吧,天快亮了。”
躺在床上,头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近,无霜脑子一下子清晰起来,应该是紫云回来了。
“太后。”紫云走到床边轻轻喊了一声。
“安排得怎么样了?”无霜坐起身来,缓缓起床。
“都安排妥当了,银两也带够了,置了一辆马车,阿离带着孩子往茗都的方向去了,至于以后的事就没有定数了。”
以后就天各一方,无牵无绊了么?
“现在什么时辰了?”良久,无霜蓦地问了一句。
“午时了。”紫云轻轻答道。
“去见大师吧,我们也该回宫了,那里面……”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眼神空茫,似乎看到了深宫里遥不可知的未来,“那里面不知道怎样了?。”这一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吧?
“太后,先用膳吧?再急总要吃饭的。”
“我不饿,咳咳……”
“太后……”紫云还要说什么,夏无霜已经出了房门。紫云无奈只能跟随其后。
清静的院落,丝毫不见夏日的烦躁。一路走到住持方丈的禅房,竟没有碰到一个僧侣。
“大师。”无霜立于门外,双手合十,轻轻唤了一声。
“太后请进。”浑厚的声音从房里传出。
无霜稍稍一愣,随即吩咐紫云:“你就在外面侯着吧。”言罢推门而入。
“不知太后亲临所谓何事?”空定大师微微行礼。
卷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无霜慌忙低头掩饰眼里的波动和无助。
“大师。”无霜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眉头紧蹙,“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如何向大师说明……”
“太后。”空定双目微垂,神情不显,超然世外,“心无愧事,何须多言?”
无霜心头一震,头脑猛然空明起来,神色缓缓恢复如常,淡淡道:“无霜身不由己,造孽无数,早知不会有善果善终。如若此事败露只怕社稷将乱,无霜罪不容诛,只求大师怜悯天下苍生,无霜求大师了……”夏无霜盈盈跪下,泪流不止。
空定长身而立,静如止水,淡然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以太后之尊为苍生屈膝,大靺何忧?”空定躬身扶起夏无霜,“太后如斯,老衲欣慰。”
无霜缓缓起身,空虚的身体似乎瞬间注满了力量,脸上也渐渐有些血色:“多谢大师,如此我便能安心回宫,在此拜别。无霜定不负天下百姓。”
空定微微点头,右手抚过白须,淡然道:“好,好,老衲安排弟子护送太后回宫。”
艳阳高照,马车绝尘而去。空定抚须叹息,这天下的女子,无人能及她的尊华,然而天下女子的命数,怕也没有比她更悲戚的吧!
从第一眼看到这位年轻的太后,一切便已经瞧得通透了。当日她脚下虚浮,惊慌失措中差点摔倒,自己扶她一把,无意摸了她的脉相,心中也是惊骇不已。
第一卷:帝王花 第三十四章:再回深宫
红墙碧瓦,华丽的宫墙闪着琉璃一样炫目的光彩,朴实无华的马车在这样的繁华富贵下也淡淡笼上了一层金辉。白衣女子款款步下马车,举手投足如明珠碧玉,熠熠生辉。黑压压的宫人整整齐齐跪在地上,没有一人敢抬头一睹那绝世风华。
夏无霜抬首看向眼前墨玉一样幽深的男子,那样灼灼不可一世的清华世间也就仅此一人吧?感觉到炙热的目光在自己脸上燃烧,无霜不由低下头。
“瘦了很多。”淡淡的一句话,燕楚易执起无霜的手,眸中是无限的爱怜。
夏无霜的手仿佛碰到了烙铁一般微微一颤,心里顿时压了千斤重。他没有讲话,只是沉默地紧紧牵着她的手,步往慕央宫。
阳光下,他坚毅的面容沉着而淡定,幽深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哀伤隐忍的神色,仿佛在极力克制某种强烈的感情。
一路无语,空气凝固一般却又暗流汹涌只等待着时机破堤而出。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事物,慕央宫里一切依旧,仿佛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猝不及防已被他拉进怀里,紧紧拥住,温热的鼻息扑在耳边:“霜儿,你终于回来了……”声音低沉透露出浓浓的哀伤。
无霜心里一痛,眼眶蓦然湿润起来,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占据了全身。
“楚易。”她轻轻喊他,抗拒地想离开他的怀里。
他却将她抱得更紧,语气温存如同耳语,透露出浓郁的深情:“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可知道啊……?”
她的心仿佛被刺到,疼得几乎要哭出来。
不能再这样……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一遍一遍对自己说。无霜闭上眼睛,松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一瞬间脸上的伤痛和无力全部褪去:“淑妃怎么样了?”吐出这句话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语气竟可以这样生冷,不带一丝温度。原来,她是可以做到的,绝情绝意!
她看见那双柔和温情的眸子忽然变得深不见底,闪着幽寒的光芒,带着讥讽的笑意。
“你倒是很关心她!”讥诮的语气,“她病的可不轻呢。”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语气又生硬了几分:“可有医治?”
“怕是治不好了。”依旧说得云淡风清,嘴角是轻蔑的浅笑。
瞥见他闲适地有些残忍的笑意,她头脑忽然混沌晕眩起来,仿佛坠入地无底的云霄,胸口开始微微绞痛。
“咳咳……”止不住地,她轻声咳嗽,多月来的病痛让她觉得疲倦无力。
他的神情变了变,目光骤然一凝:“怎么了突然咳嗽起来了?”无霜轻轻摇头,苍白的容颜挤出一丝安慰的笑意:“我没有事,倒是淑妃的病,你一定要将她治好,答应我。”
他无奈地微笑,松开放在她肩头的手:“你总是这样,什么时候你才能想想自己!”
她的脸越发地苍白,注视着他英俊的面容。
她不敢,不敢想着自己,如果那样,她就没有勇气再和自己的心意相抗到底。
如果可以自私一点,她宁远,宁远做个祸国红颜,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大靺天下,她都不想顾念,她只想和眼前的人携手白头,相伴一生!
可是她是夏氏的女子,流着皇族的血液,燕夏的江山怎么能够亡在她手里?
心口忽然剧痛起来,身体疲倦地不听使唤,她微微皱眉,脚下一软,突然慢慢向下到去。
“无霜——”一声低呼,燕楚易伸手揽住她,眸中的神情瞬息万变。
她没有办法去想自己,没有办法。看着他担忧心疼的神情,她忽然微微一笑,丝丝缕缕的幸福蔓延开来,眼角蓦然有一滴泪缓缓地落下:“楚易,把子妤的病治好,好么?”
“你别说话了,我答应你。”他的手轻微地颤抖,幽暗的双眸充斥着紧张和忧虑,打横把她抱到床上,对着门外吼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才几个月怎么成这个样子?紫云,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语气阴沉,让人胆战心惊。
紫云打着寒战,哆嗦着跪在地上:“皇上……奴婢也不知道……太后……”
浑然一声巨响,燕楚易紧握的拳重重落在案几上:“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森寒的声音侵入耳膜,紫云心知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了,心里反而镇定下来,释然道:“太后这种症状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奴婢伺候太后不周,甘愿一死,只求皇上一定医好太后的病,太后……”声音转为低泣,“空定大师说太后不能再操劳了……请皇上体谅太后……”
燕楚易正欲发怒,病床上夏无霜轻轻握住燕楚易的手,声音微弱无力,脸色白得有些透明:“不怪她,不要怪她。”转而又对紫云低低吩咐,“紫云,你先出去。”
“是,太后。”紫云擦了眼泪,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太后,悄然退出房间。
太医匆匆赶来诊治。
“如何?”燕楚易低低问道,显然强压着心里的怒意。
太医心里胆战,尽量挑拣好的字眼回话。
“能不能治好?”
“这,这……”太医支吾了半天依然不敢答话。
“据实说!”
“太后心神俱疲,肝肺受损,已非药力能及,还望太后自行珍重。”
燕楚易闻言心痛不已,又是自责又是心疼:“无霜……”低低喊了一声,无暇再去斥责太医,眼里心里就只有眼前的人儿。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