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左 忧伤在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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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重病人，需要一个小时一次的巡视，还有夜里的治疗，时间过的很快，3点钟的时候，苏然巡视到28床，竟然发现梅丽醒着，她们彼此深情对视，萧健的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曲调缓慢悠扬。她们彼此的神情，让苏然心里蓦然出现：
今夕何夕 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 如此良人何
这是以前偶尔翻到的一本古文书里的，苏然甚至不知道他白话的译文，直觉应该是情人相见美好深情的意境，因为怕她真正的意思跟自己感觉的不一样，苏然固执的没有去求证，就这样记住，直到今天。
苏然轻轻的关门，她没有打扰她们，这个时候进去查看心电监护的数据和用手电筒看病人的瞳孔，应该会是多么煞风景的事情。
等到一圈病房下来，苏然回到护士站，已经三点半了，犹豫应该什么时候再去看28床，毕竟工作的职责也应当，嘀嘀嘀，心电监护的报警突兀的响起，在凌晨安静的空间里急促刺耳。糟糕，是28床，苏然冲进去，看到心电监护上的心率呼吸双双为0，血氧的探头早已脱落，血压显示210/120mmHg；测量时间显示2点55，萧健在一旁呆着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苏然大叫，赶紧去医生护士值班室敲门，抢救。同时迅速的给病人心外按压。医生跟帮班护士很快到位，抢救有条不紊。等到麻醉科插上气管插管，开始用简易呼吸机辅助呼吸的时候，病人的自主心跳恢复。。。值班的丁浩把萧健叫到走廊外，说：“发现及时，心跳有了，呼吸还不行，就算药物仪器维持，也不会太久。。。脑子里病情太重，肿的厉害，压迫了我们身体内管心跳呼吸的中枢。”
苏然一身冷汗，脑袋里嗡嗡的响，不知道丁浩在耳边说什么，等反应过来，丁浩已经进了护士站内的医生办公室。这个医院的病房布局非常合理，医护办公一起，外面护士站，里面是医生办公室，无论拿病例还是问病情都特别方便。苏然怕错过什么重要的医嘱，厚着脸皮跟进去问“丁医生，刚才你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表扬你表现不错，反应处理及时到位，明天跟主任汇报，让科里表扬一下，特别是心外按压，除了ICU和急诊，还没见过病房的护士做的这么标准。”丁浩赞赏的看着苏然。
苏然的脸红了，犹豫了半天，毅然把刚才的真实情况告知了丁浩。
丁浩若有所思，好久才说“其实你就算那时发现不对劲汇报，结果也不会好太多的，昨天的CT片显示脑内中线严重移位，而脱水药用后会出不去，虽然透析后症状一过性好转，但不会有什么本质的效果了。”
“或许，生命比我们想象中坚强，主任推算她活不过72小时的水肿最高峰的，她竟然挨过了，所以昨天才给她安排了透析，以为她会是一个奇迹。”许久，丁浩补充“你不要自责了，我不跟主任汇报，也不说表扬你了，你别声张出去，这种事情解释不清的，传出去对你职业生涯有影响。不要怀疑自己，你是一位优秀的护士，但是，一定还要记住，这样的情况下次不要发生，宁愿被人说成没有人情味，也不要因同情或是其他感情影响原则。”
丁浩走后，苏然久久未动。看到苏然反应不对劲，帮班的李莉主动说“苏然，刚才你可能太紧张，心外按压也十分累人，要不你去值班室躺一下吧！”
苏然怕自己的这种状态出现更大的错误，歉然对李莉笑笑，说声辛苦你了就走进值班室。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等到醒来，已经8点半了，李莉进来一次，看到她睡着，不惹心叫醒她，正好自己没有了睡意，干脆就代替上到天亮。李莉换工作服的时候，苏然过意不去，主动说“等过一段时间你夜班时我还你班啊，今天晚上我小夜班可能顶不住。”
苏然决定还是汇报给护士长，她接受批评。
一直在科里等到护士长忙完，苏然进去还没开口，李乐梅就和蔼的拍拍苏然的肩，说
“丁浩都跟我说了，你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包袱，我们又不是机器人，以后引以为戒。你这孩子死心眼，千万别自己跑到病人家属面前坦白去，家属偏激的话会拿刀砍你的。而且，会给医院惹来大麻烦。这样的情况，就是打医疗官司医院也不会输的，你的行为跟病人的死亡没有因果关系，顶多人道的意思下，只不过迟了半小时记录，而且病房里有监控显示你按时去病房观察。就怕碰到诚心闹事的，不跟你讲理，闹出去新闻媒体凑一脚才槽糕，医疗环境已经如此紧张了，真闹起来，这样的私立医院，你肯定得辞职，我们现在人手已经很紧张了，你不想再打击大家职业的热情吧。”护士长把苏然的性子摸得很透，就怕她头脑发热跑去“自首”。看到护士长一条条摆过来，苏然想自己的心安和这样可能激荡的后果，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梅丽维持到早上9点，他父母来后，握着她的手，说：“小丽啊，爸妈来了，你要是难受就早点走吧，爸爸妈妈希望你少受点罪。”话音落下，她的心跳奇迹般停止，一滴泪从眼角滴落，苏然固执的穿着工作服站立一旁，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内疚。刚才还在要女儿早点走的梅丽妈妈，在听到医生的“死亡时间，9点05分”时，“咚”的倒在地上。
幸好房间里人多，大家把梅丽妈妈安排在隔壁房间，医生给她注射了镇静的药物，她安静的睡去。
殡仪馆的车很快来了，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远去。。尽管医院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大家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对于生命，没有人能习惯漠视。帮萧健打招呼的那位院长也来了，低低的吩咐帮梅丽妈妈安排住院，接受一些检查。
晚上还要上班，苏然在值班室里胡乱睡下。
等到4点接班，才知道梅丽妈妈竟然中风了。
梅丽妈妈叫钱婉，她迷蒙中想翻身，发现自己的左边身体动不了了，惊得大叫起来。速速安排检查，头颅CT显示右基底节区脑梗死。老人受不了这个打击，情绪明显抑郁。期间萧健来过一次，安排照顾梅丽的那个阿姨继续给岳母陪护，老头白天在医院陪了半天，终究梅丽葬礼的事情有不少忙乱，赶回家帮忙去了。家里的这种情况，只能近早安排出殡。这样才能有更多的精力照顾生病的人。
交班的时候，她们都很同情梅妈妈，安慰的话却也说不出口，只能在班上多去看看。
梅丽的葬礼定在十五天后，梅妈妈为了参加女儿的葬礼，这段时间非常配合治疗。苏然夜班后有两天休息，特意跑到科里来，让护士长安排去给她做康复。护士长明白苏然的心情，没有反驳。给梅妈妈锻炼的时候，老人絮絮叨叨的回忆梅丽的一些往事，甚至让梅爸爸带来了梅丽生前的影集，锻炼间隙指给梅丽跟陪护的阿姨看，看着照片上，曾经风华明丽的少女，梅妈妈的神情有一瞬骄傲，随即黯然忧伤。这个时候，最好的安慰，就是听一个母亲，回忆着跟女儿的在心底曾经美好的时光。。
萧健绝望的看着燃烧的火炉瞬间将梅丽吞没，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悲伤，家里还有两个需要照顾的老人，甚至一个还躺在医院。早上去医院，看到岳母被阿姨照顾的很好，甚至那个叫苏然的护士还专门帮她做康复锻炼，萧健知道医院是不安排特护的，他找护士长打听情况。原来大家挺同情他家的情况，几个住在医院宿舍的小姑娘提出，如果没事，休息的时候帮老人家去做康复，希望能让老人有机会最后送女儿一程。
护士长没有说出这原本只是苏然一个人想做的事情，后来护士长跟主任一商量，觉得这个提议好，就推广到了全科室，这是真正的体现医院的人文关怀的亮点。几个小姑娘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但既然领导已经把问题放在这样高的一个角度，反对会变得众矢之的，让自己显得特没有同情心似的，而且，主任已经答应不忙的时候，会把休假补给她们。
萧健本不是能接受别人同情的人，但现在，这样的帮助让他从心里觉得温暖。原来，医院其实也可以这么充满温情的。连走廊上平日刺鼻的消毒水，都似乎充满了人情味。
在大家的努力下，在梅丽葬礼的那天，钱婉的下肢肌力恢复到三级，勉强可以坐着轮椅。那天正好苏然休息，在病人及家属的请求下，主任安排了一个医生跟苏然陪同老太太一起去墓地。虽然不到深秋，墓地里萧瑟的气氛让人不禁觉得阴凉。苏然跟医生远远的站在外缘，间或听到低低的呜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凄凉任谁都不忍。。。
“苏然，怎么我们这么倒霉？”同行的李医生转头向着苏然抱怨“我从没参加过这种情况，老天保佑我家的老头老太长命百岁。”
苏然知道李医生只是受不了这样压抑悲伤的气氛。因为内疚，苏然刚才都不敢看遗照上梅丽那双清亮的眼睛，她固执的认为，如果当时就处理，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呢？她不自主的任悲伤溢满心头，眼圈不经意已经红了，泪水模糊了远方水洗般青黛的山峦。。。。气氛顿时静默，她不知道站了多久，久的以为自己已经成为青山上的一道风景。
直到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苏然下意识的用手背擦去泪水
“李医生，苏护士，麻烦你们了。”萧健开口。
“我们没什么，你们自己多保重，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李医生的声音里也似乎有着一丝哽咽。
苏然看着眼前的萧健，原本就痩削的身材变的更瘦，显得个子很高，苏然需仰头才能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他的双目没有神采，仿佛被抽去生气的玩偶，需要费力的才能让它们聚焦，下巴上还留着没有被仔细剃去的青青的细密的胡渣。。。苏然的心里更内疚了。
看着苏然红红的眼圈，萧健有刹那的恍惚，仿佛许多年前，那个甜美温柔的女孩，也是那样看着别人的悲伤，在他面前红了眼圈。。。
她们被很快的送回医院。苏然回到宿舍，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时间，跟萧健坦白，他看起来不像会拿刀砍人的人，而且，医院对他岳母这样的照顾，他也不会在医院闹事吧。顶多，对付自己。。。她想不出他听到真相会是什么表情，又会怎样对待自己，但若不说，内疚，就像一块巨石，天天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唯有用心的对梅丽的妈妈好。
现在她们已经很熟了，钱婉已经不再客气的称呼她“苏护士”，而是跟科里同事一样，唤她“然然”，看着她的用心，钱婉有时甚至有种错觉，恍若苏然是她的另外一个女儿，她当然不知道，苏然这样的尽心，一半因为善良，更多的是赎罪，仿佛她是代替另一个人照顾她的妈妈，唯有这样，苏然的心里会觉得安宁。
梅爸爸现在天天在医院陪伴，老太太恢复的比想像中的好，尽管还不十分稳当，扶着走廊的扶手，自己可以一下走两个来回。经常可以看到老两口在走廊相携锻炼的情景，这个时候，她们或许忘却了失女之痛。别人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伴老伴，老来互相陪伴，彼此安慰，不正是如此吗？
常常看到萧健来探望，每天来陪老两口吃晚饭，等到医院熄灯的时候离开，有次苏然小夜班，看他一个人慢慢孤寂的离开，日光灯把他的影子萧索的拉的老长，在走廊另头，正一个病房一个病房清点病人的苏然，莫名的觉着伤心，怔怔的看着他。也许，没有她那莫名其妙的“诗意心情”，或许，今天他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萧健仿佛感受到了别人的注视，抬头望着苏然，微微的点了个头，目光似乎停留片刻，终究转身，很快的离开病房。
天气渐渐冷了，足足住了一个月，钱婉生活基本恢复自理，老太太在医院再也呆不下去了，吵着要出院回家。临走时，再三要求她们抽空去她家玩。大家礼貌跟她告别，萧健提着东西走在最后，真诚的跟主任护士长等道过谢，眼光扫过正坐在电脑前的苏然脸上，然后侧身离开。
九
日子一如既往，接近元旦，天气反而开始回暖，苏然科室的忙碌暂时告一段落。各个商场打出特大折扣的广告牌。难得苏然和李欢同时休息，李欢早就看中了美罗里一件小立领大排扣的冬装，一个人去看了好几次，毕竟接近一个月的工资，一下出手又点心疼。李欢一直想等打折的时候把它拿下，看了几次，价格坚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李欢再次拉着苏然陪同前往。在专柜门前，看到新品八折的广告，李欢莫名激动
“8折呢，省出伙食费了！”李欢是典型的月光族，一个月三千多点的工资奖金根本不够花，幸好有个殷实小康的家庭，每次因为看中名牌没钱吃饭的时候，就去找家里救济。
“没觉着特别好看啊？”苏然看着那件普普通通的衣服，怎么都没看出为什么要3000多块。其实跟苏然逛街是特别打击人的，她根本不看什么名牌，随意性强，哪怕是路边小店，看中一件衣服，好看舒服就买。她很少进美罗泰华等名品店买东西，一则消费不起，二则，她对名品没有任何概念。但往往一件普通的衣服，穿到她身上，却又十分的耐看。
“苏然，你敢小看我的审美眼光！”李欢恨恨的一记目光杀过去。一边拿着衣服去更衣室。
“上身效果是不错耶！”苏然看着很平常的衣服，穿在身上变的似乎不一样了，李欢的个子不到一米六，这样的短装，让她的双腿立时变的修长，而且轮廓线条流畅，果然，衣服贵有贵的道理。李欢这才得意的将衣服打包。
苏然本来就没要准备买什么，李欢的预算已经用完，两人在步行街上随人群懒懒的走动，突然看到一家店门口有活动，爱凑热闹的李欢拉着苏然赶去。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