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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暗色-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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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未放声大哭。
  展一鹏真的走了。
  走时只发来一个很简短的短信:雨未,我走了,回美国了,一个人。钥匙在你家楼下的信箱里。你多保重,无论何时,我终究在美国等你。
  没有纠缠,也没有来告别。也许正是太了解谷雨未,知道她性子烈,悄悄离别,未必不好。
  谷雨未咬着被子,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她能失去的,全失去了。这最后一片温暖,终究也让她赶走了。

  开庭的日期因为她的意外流产而延期。
  在延期后的开庭日期来到时,已经过了严冬。
  纠缠了一年,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在,好好坏坏只是一年。都要过去了。
  开庭的前一天,她去了墓园,看了妈妈。
  她不怨她。她是一个令人骄傲的母亲。
  她也去看了谷正雄。
  对视良久,她终于弯下双膝,磕了一个头。
  她也是他的女儿。
  第二天早上,她看了看自己的家,然后上了警车。这一走,再回来,她便不会是原来的谷雨未。
  一切都结束了。

  旁听席黑压压的全是人。
  她一眼看到鹿鸣。他还是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眼神碰触之后,两人都转开头。
  相比之下,他的精神颓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考虑到她的身体,她被准许坐在那里。她垂头听着公诉人的指控,把她的罪状列得很充足,说得也很恶劣。到最后,声调铿锵的公诉人把那个罪名念出后,她抖了一下,但是,没有抬头。
  孙律师开了腔,中气十足。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在今天来之前,我突然接到一份与本案有关的重要证据,那就是谷正雄留下的遗嘱。我代表我的当事人,请求法院延期审理,以对此证据做鉴定。”谷雨未倏地抬头。
  孙律师手里拿了一张纸,谷雨未第一时间把眼神转到鹿鸣的脸上。他仍然目视前方,没有任何表情或动作。旁听席上的人却哗然,窃窃声不绝。
  在听到法官宣布同意延期审理后,鹿鸣起身,没有看她一眼,出门而去。
  谷雨未呆坐在被告席上,直到法官过来催促,才慢慢地离了席。
  鹿鸣的家里,烟雾腾腾。
  鹿鸣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就是不说话。
  谷雨未坐在对面,望着窗外,也不说话。
  “你父亲对我有恩。当年我要毕业,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你父亲。他听了我的想法,很赞成。通途的第一笔钱,就是你父亲赞助的。他说,他不要回报,只是看我年轻。年轻人,应该做一些事。”
  鹿鸣抽了一口烟,“那时候,正谷已经上市。你父亲劝我,不是每个公司都要上市的,公司如果做得好,上市并不是最佳途径。这话我一直铭记于心。”
  “你父亲死前拜托过我两件事。一件是让我想办法,不要让正谷落到对赌方的投行手里。另一件就是,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你行使遗嘱,他说那是他对你仅能够的一点补偿。”鹿鸣猛挠了几下头,“我答应了他。我以为,会很容易。”
  鹿鸣连续抽了几口烟,手略微有些颤,“让你行使遗嘱,是那么难。我那时想的是,如果你不行使遗嘱,正谷势必会落在谷维天手里。”他略停了停,“谷维天从来就不是你的哥哥,他的父亲另有其人。”
  谷雨未蓦地转过头。
  “我对媒体发布你的身世,一是为了逼你,二是为了逼谷维天。我想让他粉饰年报,这样,他便会落下把柄,想控制正谷也不容易。对赌协议也是我捅出去的,因为我担心谷维天会掩着事情,断送了正谷。可我没想到,正谷居然有内幕交易。”
  他按灭烟头,剩下的话流畅很多。“我一开始便怀疑谷维天。但也说不上,谷维春不聪明,或者说,有小聪明,没有大聪明。谷维春找我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不喜欢谷维春,但我也不想害正谷。”
  他搓了搓脸,“你父母的故事都是真的,我没有编造什么。这些争斗也是真的。这场官司,不必打了。林潇娜随同遗嘱寄来了一个简短的说明,我复印了寄给了谷维天,我想,他很快会离开杉城。正谷的纠纷,结束了。”
  沉默。室内只有沉默。
  “其他呢?”她轻声问。
  他的双手抱着头,声音沉闷,“什么?”
  “你对我……”她没有说下去。
  他苦笑了下。“起初是因为你始终不肯执行遗嘱,我便想办法逼迫。后来,后来就搅到一起了,”他停了,“当然,这也是借口。借口。男人喜欢女人,有什么借口?”
  室内又沉默了。
  “那些事,都是这样?”
  “事情太多了,我不知你指哪一件。”
  “是谁把我的遗嘱公布到网上?”
  “林潇娜,或者说,是谷维天。”
  “真的?”
  “林潇娜喜欢谷维天。”谷雨未没有说话,这件事,林潇娜已经告诉了她。
  “你和谷维春……”
  “在华城,我便解释过了,我和她,什么也没有。无非就是你信或不信。另外,年报的事,我没有料到,谷维天居然骗了所有人。但我讨厌你质问的语气,我也无法和你解释清楚。”
  谷雨未抠着手指,好半天才说:“那你我在江润餐厅外呢?”
  鹿鸣轻轻地笑了,“你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你会生那么大的气?”
  谷雨未没有说话。
  鹿鸣声调平常,“在你暑假去美国后,我担心,很担心。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安危。在我知道你在美国后,我曾想通过林潇娜之口提醒你,该回来了。可你如何?你还是一样。那时候我就讨厌展一鹏,我不喜欢你和展一鹏有什么关系。我讨厌你一副和我交易的模样,我就要让展一鹏离开你,我就要让你无法面对他。”
  她叹气,“你做这些,完全不考虑是不是伤害了我?”
  他又去抓烟盒。可烟盒却已经空了,他揉成一团,扔在一旁。
  许久,他才轻轻地说:“你给我机会了吗?”
  压迫、对抗、更大的压迫、更大的对抗。两个人像一场角逐,她横冲直撞,他步步为营。
  她不说话。她不信任他,因为她以为那些所有的局都是他恶意设的。她不知道,这中间有别人。怪只能怪,兜兜转转,她与他都走得太累。
  他垂下头,“正谷的纠纷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
  窗外树枝轻颤,微风慢拂。

  正谷的纠纷是结束了。真遗嘱的出现,让所有的指控都不攻自破。如鹿鸣所说,谷维天走了。他留下一个非常草草的说明,说他因为身体原因,而辞掉一切与正谷有关的职务,而放弃正谷的继承权。
  正谷的纠纷终于尘埃落定,现在只有一个继承人,就是谷雨未。
  她对企业经营没有一点经验,面对突然而来的正谷,她有的就是茫然。
  正谷之前是谷正雄一切亲力亲为,斗了这许多日子,他们有时听命于谷维春,但多数时候还是听命于谷维天。
  如今,谷维天走了,群龙无首。
  让杉城人所猜测的通途将与正谷联手甚至联姻的局面并没有出现,曾经桃色的两个人,连面都不见。
  谷雨未硬着头皮去了趟正谷总部,出乎意料,她那张曾拿着进入正谷的门禁卡并没有被注销,居然还是有用的。
  当她刷开了顶楼上的门禁后,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从未想到这一天。她是硬生生被逼到了这一天。
  走到了这一天,生活却毁了。
  林潇娜给她发邮件,向她表示祝贺。
  她说:“你真大方,居然还给我发邮件。”这是自上次聊天之后,她第一次收到林潇娜的讯息。
  林潇娜回的邮件中带着笑脸,“做错了事,道歉了,改正了,现在看,好像也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我当然有脸面对你了。你不也一样?我曾经做错了事,你对我不也如初?”
  谷雨未让她逗得笑,林潇娜就是林潇娜,潇洒无人能及。
  “正因为你做错了,又自己改正了,我才相信你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智慧。不愧是学哲学的。”
  谷雨未赧然,她哪里对得上这个称呼。
  “你在哪里?”
  “还是那个小国啊。”
  “不打算回来?”
  “至少暂时没这想法,在这边儿生活得很好。”
  谷雨未沉吟了很久,终于问:“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放下你对他的感情?”
  林潇娜回过来的是,“想爱就爱,想放就放。提不起来便放下,放不下去便提起。我放下了,所以不会再提起。”
  在谷雨未没有回复的时候,她又来了一封邮件,“你和鹿鸣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中间隔了千山万水,难以一笑泯恩仇。”
  “心细之人,就是不潇洒。感情是人心上自己系的疙瘩,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劝你。”
  谷雨未看着屏幕,感情是人心上自己系的疙瘩,解铃还须系铃人。
  谁是系铃人?
  他,还是她?
  或者是他和她。斜角互拉,越拉越死。


  尾声

  几天后,有媒体露出风声,谷雨未欲出卖正谷,远走他乡。才平静了几天的人们,又哗然。
  谷雨未面对采访时说:“感谢大家关心正谷,我只是很累。”然后拒绝回答所有问题。
  在正谷东面、仅与正谷几步之遥的通途一片平静,有人去追踪过鹿鸣,他很沉默,抿着嘴,脸上没有表情。在面对有人问他如何看待正谷的时候,他像是没有听见,直接往前走,将人群甩在身后。
  让大家猜想的通途可能收购正谷,完全成了泡影。不知内情的人,都不明白,鹿鸣这是玩的哪一出。
  只有个中人,才知道,已是山穷水尽疑无路。
  元旦之时,正谷照例收到了年度的CEO letter。信中说,感谢大家自成立以后对正谷的支持,相信大家早已把正谷当做自己的家。一年以来,正谷的处境曾有艰难之时,在大家的支持下,总算度过。但正谷不是谷家的正谷,而是正谷人的正谷,希望大家在新的时代中,能够迎来更大的灿烂和辉煌。
  话说得冠冕堂皇,无可挑剔。信中的“正谷不是谷家的正谷,是正谷人的正谷”看起来光鲜,但在眼前这个时候,无疑显得含义颇多。
  正谷内部员工透露说,顶楼上基本没有人。对赌方的人已经来了几次,也许,正谷真要脱离谷家。
  春节要来了。忽然下起了雪,大红灯笼在白雪之中,显得分外醒目。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谷雨未从正谷大厦走出来,天色已晚,红灯笼的光照在雪上,让人恍如隔世。她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已披上节日灯衣的正谷大厦。大厦在灯与雪的辉映下,有黑有亮,愈显伟岸。
  她看了一会儿,出了大门,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下,向东慢慢地走。
  人行道上的雪已经被扫出一条路,她低头,看着那些还夹杂着残雪的红色道砖,一步、两步、三步……她似在专心看道砖,专心走路。
  一双脚出现在她的眼帘。她停下脚,也没有抬头。
  那双脚起先没有动,后来,向后退了一步,站在旁边,让出路来。
  她站着不动。两人都站着不动。
  她抬脚。
  那只向她伸了几次的手,不知能不能再伸出来一次。
  一步、两步……
  她经过了他的身旁。
  她加快了脚步,快步向前走了一段,突然停住,她转身。
  鹿鸣还是在望着她。
  曲曲折折。
  她曾向着他走,他也曾向着她走。她曾走过了他,他也曾逼走了她。
  如今,两人都回头,依然是他望见了她、她望见了他。
  灯笼的红光让雪地一反射,显得整个世界都温暖起来。
  他终于慢慢地抬起手,伸向她。
  她再也忍不住,跑了过去。
  就在要触到那只手时,她脚下一滑,几乎要摔了下去。
  一只胳膊早把她捞到怀里,“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是笨!”
  她笑了。
  头顶上,一双喜鹊登离了树枝,叫着飞向远处,干雪簌簌地洒了下来。

  几个月后。
  谷雨未进家,把手机丢给鹿鸣。
  “说,这手机里你做了什么手脚?”
  鹿鸣抬头瞟了一眼,慢腾腾地说:“手机那么小,怎么可能放下手脚?”
  谷雨未哭笑不得,“别装糊涂,林潇娜告诉我,你在里面搞了什么程序。”
  鹿鸣神色自如,“她做错了事,我没去她前门骂阵,她倒来我后院放火了。老婆大人,千万不要听她挑拨。”
  “别顾左右而言他。你为什么要在里面写上程序,还要让我用?你都偷窥了我什么秘密?”
  鹿鸣又舔了舔嘴唇,“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不说?那我就罢工,不做饭。”
  鹿鸣立刻面露恐惧,“大人,开个玩笑,不至于。”他慢慢地说,“那只是一个定位程序,没有别的作用。我只能知道你的方位。”
  “胡说!”谷雨未抓起一粒巧克力扔了过去。
  鹿鸣接过,放到嘴里才说:“老婆,小人不敢撒谎。当时因为担心有人对你不利,我才弄了个定位程序。”
  谷雨未哼了下。
  巧克力入口,鹿鸣忽然醒悟,“原来是这样。我说林潇娜怎么会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谷雨未斜了他一眼,脸慢慢红了。
  “你也知道错?”
  鹿鸣嘻嘻笑,“老婆,小的知错。您可以去做饭了吗?”
  谷雨未扔了个靠枕过去,“你到底要不要把正谷并过去?”
  “老婆,正谷是你的婚前财产,不可轻易与人……”嘴让人用靠枕堵住,他趁机将来人环住,温玉满怀。
  “你到底要不要正谷?”
  “不是我不想要,是我不能要。”
  “不要说谎话!”
  “老婆,真的。正谷是何等的大企业,通途不过是一只小老鼠……哎哟。”他摸着耳朵,“你用什么东西扎我?”
  他抢过笑哈哈的谷雨未手里明晃晃的小东西,原来是耳钉。他立刻反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二人温存了一通,衣服都有些不整。
  “你为什么就不要正谷?”躺在他怀里的她说。
  “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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