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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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开口,“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
她的手抠到沙里,“你想说的是,我害了正谷?”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杀人不必找借口。”
“但事实上,这就是原因。”
谷雨未垂头,不再说话。
“没关系,都没关系。随便你怎么想。”他停了下来,看着漆黑的海面。好半天,他才说,“今天来,我就是想问一问你,无论对我有什么样的怀疑,你还要不要正谷了?如果要,跟我走。否则,”他停了好半天,“你和正谷,我和你,都不再有什么关系。”
谷雨未住了手,不抬头,“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正谷的遗产之争基本上也要见出分晓。只要有时间,谷维天便能巩固他在正谷的席位,他也有这个能力,也会有这个手段。一切都将过去了。我记得我在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一旦正谷的股价企稳,度过对赌期的最后一年,我可以获得正谷10%的股份,再加上收购的5%,我就是15%。我不要正谷。太大了,太笨了,养不起。我只要跑得最快,并不想要体积最大的。像你说的,通途足够我玩的,我不需要正谷。”
她看着他,他却不看她,继续看着那漆黑的海面。
沉默。很久,鹿鸣又问:“你不关心?”
谷雨未还是不回答。
“如果你不回来,至少15%的股份,同样会折腾得正谷无法安生。比方说,现在正谷的股价很低,很难保证,谁在买正谷的股票。”鹿鸣站起来,“想一想,给我一个答复。”
谷雨未用一截小棍抠着海滩,“你知道对赌方不肯行权的事?”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你为什么知道我知道?”
“既然展一鹏都能拿到这消息,我只会比他更厉害。”
谷雨未抬头,“不要扯到展一鹏!”
“不要逼我老扯到展一鹏!”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这件事情和展一鹏没关系。”
“如果和展一鹏没有关系,为什么今天还要坐在这里?”
“今天的一切局面,是你逼的。”
他抬起下巴,没有再和她争下去。“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希望你不要试探我的耐性。我也累了。我知道你觉得我是魔鬼,与不与魔鬼做交易,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是为了名声,你的名声已经不可挽回。现在退出,你没有任何好处。”他抬脚,“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半小时后,如果你不来,我会返回杉城。”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沙滩上是他的脚印。涨潮的海水越来越高地没了过来,谷雨未尝到了海水的滋味。很凉,很咸。
鹿鸣倚在石门柱上抽烟,地上已经躺了几个烟头。
街上的人在慢慢变少。只有些许年轻的情侣还在各处或相携游荡,或卿卿我我。他浑然不觉,只背对着校园,腕上的表在路灯下闪着光。
背后是她来的方向,但是,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过。
他猛烈地抽着一支又一支的烟,一直都不肯看表。在从烟盒里掏出最后一支烟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想看表,又放了下去。
新的烟雾又腾起。
燃到半支,对面不断传来小店铺关门的声音,然后是灯火一盏一盏的熄灭。
他大抽一口烟,烟呛得他咳嗽起来。他借着咳嗽的时候,往那条路上看了看,空无一人。他垂下头,连着吸了几口,终于,扔了烟蒂,踩了几下,又回了一次头,然后离开。
谷雨未站在对面商店那些熄了灯的店铺的阴影之中,看着那清癯之人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泪,忽然奔涌而下。
她捂住嘴,热泪不断地漫过手背。
据说,让人死心塌地的办法之一就是让他付出。付出得越多,越不舍得撒手。起初,她付出了她的身体。后来,她付出了她的安静。再后来,她付出了她的名声。现在,她已经付出了她的生活。每一次付出都让她痛不欲生,而痛不欲生之后,发现更加没有选择。
现在,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了。那么,这就是最后一次。再无余地。
门柱前的地上,只剩下几个或长或短的烟头躺在那里。堤岸那边,涨满潮的海水在风的作用下,轰地冲上岸边,四下惊散,无影无踪。
第二十五章 将倾
谷雨未还是回了杉城。
因为林潇娜给她发了个短信,只有四个字,“我辞职了。”
谷雨未吃了一惊,“你开什么玩笑?”
“不信?别后悔。奉劝你,早点回来给我送行。”
这句话之后,不管谷雨未怎么轰炸,林潇娜终是没有回音。
林潇娜算是谷雨未在电子科技大学难得的朋友之一,尤其是在她风雨飘摇之时,至少对她不像孙鼎铭之流。她应该没有理由骗自己,可又不明白,她何以突然辞职?
林潇娜的性格异于常人,辞职这种事,倒也有可能。
怎么样也要回去看看。
林潇娜在收到谷雨未发的“我回来了”的短信没有十分钟,就回过来,“明天是周三,要开教工会。你来吧?”
“不想去。”
“来吧,算我们最后一次共开教工会。虽然是各院开各院的。”
“潇娜,你真辞职了?”
“骗你干什么?美女,明天见。”
许久没有参加的教工会,还是乏善可陈。除了本科评估,就是本科评估。搞行政的老师忙得团团转,没人理她这个被停课了的老师,她也不想理谁。
一散会,她就来到门口。林潇娜果然在,笑容灿烂。
“嗨,美女。”她招了招手。
谷雨未走过去,“你玩得什么迷雾?”
林潇娜耸耸肩,“哪里敢啊。美女,二十六院街,再去一次?”
“干吗?”
“上一次去是春天,现在是冬天,想和你再逛逛。”
谷雨未歪着头看看她,刚要张嘴,林潇娜抢在前面,“今天听我的,不准说不。”
谷雨未觉得有些古怪,没有再坚持,发动了车子。
还是二十六院街。因为是冬天的原因,人很少,比起刚建起来的春天,显然已经很完善了。林潇娜哪一家都要钻进去看一下,但并不像欣赏里面的东西,倒像是欣赏里面的陈设。
“这真是个好地方啊。”林潇娜说着,并不看谷雨未。
“你真的——”
“现在我们在赏景,不要扫信,OK?”她歪着头。
谷雨未叹气,这个表情、这个语气,和某人真是像。是不是一个学校出来的,都是这个德行?
她们挨家的转,林潇娜每一家都要进去看看。终于,都到BOOKS的门口,今天,这里的们是开着的。
“嘿,今天营业呢。”林潇娜不由分说地走进去。
很小的一家店。店里有两个人,并不理她们。似乎在后面做着什么,一面做,还一面聊。仔细听听内容,好像他们在准备晚上的派对。
林潇娜想过去张望,让谷雨未拉回来,“人家的事,你干吗要过去窥探。”
林潇娜眨眨眼睛,“我就是想看看这里的老板。真牛,门口连防盗的措施都没有,他们就不怕被偷?”
“那你也不能去偷看别人啊。”
林潇娜哈哈笑,“行,听你的。”她环视了一下书架,从架子的某处抽下一本书,神秘地挤挤眼,“我用合法的手段总行了吧?”
然后大叫一声,“老板,结账。”
“哎。”里面有人应声,然后一个年轻的小伙出来,扫了码,“三十六块八。”林潇娜嘻嘻笑,“你是老板?”
小伙一边收钱,一边说:“差不多吧。每人一份,这么说也行。”随即把钱递给林潇娜,并把书用纸袋装好。
“哎,小伙,冒昧问一下,你们这个,能赢利吗?”
小伙笑了笑,说得轻松,“我们也不指望这些赚钱。这个书店,纯粹就是我们的爱好。就根别人爱赛车、爱穿名牌货一样。”
林潇娜点头,“高人,真是高人。我得向你学习。”
出了店门,林潇娜再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反倒是望着谷雨未,“美女,吃饭去?”
一家火锅店,林潇娜今天又叫了酒,谷雨未没有拦她。火锅上来,等着加热,林潇娜双手托腮,出神地看了会儿正在聚集白沫的火锅汤,忽然说:“雨未,你和鹿鸣,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雨未本也在盯着那火锅,听她一问,愣了愣才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不管外界的传言,我也知道,你和鹿鸣不简单。”
谷雨未掩饰地垂下眼帘,“哪有?你别听他们瞎说。”
林潇娜用漏勺搅了搅火锅汤,“其实,鹿鸣是一个不错的人。”
“是吗?”谷雨未并不想回答。
“我有好几次,在咱学校看见他。”
谷雨未吃了一惊,“学校?”
林潇娜笑,“是啊。学校,电子科大,就是行政楼前的那个停车场。正对着行政楼门,坐在里面,从不出来。”
“啊?”
“你一次都没发现?”
谷雨未摇头,从来都没有发现。
“我犯不着给他当说客。”她停了停,“如果让他知道了,也绝不会认为我是好意。我其实,只是看不过去。”
谷雨未没有说话,心里只是犯疑。
林潇娜看着她,“不相信?我也是偶然发现的。那天我刚从行政楼出来,见你的车子从门口驶过,后面还跟着一个。我很奇怪,一留意,才发现,这个幼稚的小男人居然换了辆车。幼稚,真幼稚。想追就大大方方地追呗,管他别人说什么呢。”
谷雨未的脸有些发烧。
“鹿鸣虽然冷了点儿,但人还不坏。以前在麻省的时候,就很有个性,出去的留学生难有不胡搞的,他就是一个。运气也不错,回来后,居然得到一笔天使投资,创办了今天的通途。而且,”林潇娜顿了顿,“知恩必报。”
肉和菜一盘一盘地送上来。不待汤沸,林潇娜就扔了几块羊肉下去。
“汤还没好呢。”
“没事,混着煮。汤开了,肉也熟了。”林潇娜的筷子挑着汤里的羊肉,“雨未,因为有鹿鸣在你身边,所以,我也不担心什么。”
谷雨未奇怪,“潇娜,你今天怎么老说这没头没尾的话?”
林潇娜没有回答,各自倒上一杯酒,“来,美女,上次喝多了,害你载我到你家。今天我们都少喝一点。一瓶为限。”
谷雨未摆手,“不行,我开着车呢。”
林潇娜拿起两个杯,碰了碰,也不管谷雨未喝不喝,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雨未,我真辞职了。”
沸汤带着羊肉在锅里翻滚,林潇娜不在意地夹起几块羊肉,在麻汁里蘸了蘸,吃了满口。
谷雨未却过了好久,才慢慢地适应过来。
“你是说真的?”
林潇娜吃得爽快,手扶着桌子,“为什么?”
“不乐意干了。没意思。本来心里还有点郁闷,听了BOOKS小伙的话,忽然明白了。人啊,都有爱好。为了自己的爱好去追,也没什么错误。”
谷雨未听得没头没脑,“你是怎么回事,说风就忽然就是风呢?”
林潇娜塞了一口的羊肉,“这才是人生的本色。雨未,吃啊,你吃啊。”然后,又是一仰头,半杯啤酒下肚。
谷雨未的筷子一动未动,“总要有原因的吧?”
“没原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谷雨未盯着那双不断进出火锅的筷子,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倒是林潇娜一直在劝她,“吃啊、吃啊。”
“那你辞了职,打算做什么?”
“我?”林潇娜又扔了几块木耳进去,“应该是去欧洲,小、安静,我喜欢那里。也许会找个什么手机厂商,搞搞研发,安安静静地过。”
谷雨未又想了想,小心地问:“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来杉城,是为了谁?”
林潇娜的筷子停住了,然后又动了起来。“没错,以前来是为了他,现在不为了他,于是,就走了。”
“你——”
林潇娜敲敲盘子,“吃饭!”
谷雨未没有再问话,是呀,这种问题一直追着问,也没有礼貌。
“你什么时候走?”
林潇娜又喝了口酒,“不知道。干吗?你要去送我?”
谷雨未有些局促,“当然啊。”
“不要。”林潇娜带着坚决,“我绝对不要你去送。”
“为什么?”
“我不要你们去送,任何人,我都不要你们送。”
“潇娜!”
“我的辞职上上周就交上了,已经批了下来,今天,我到学校办了手续。我很快会离开这里。”
“潇——”
“但是,我不要你们去送。任何人,都不让。”她执着杯子,“我把手机都扔了。我不要让你们送,我不想让自己哭。”她的眼睛红了。
“潇娜,你是怎么了?”
林潇娜仰头把酒喝干,“人生总是有别离,算什么?别离就别离,我什么也不怕。”
“可是——”
“别提啊,别提。就吃饭,你要是再说,我不吃了。”林潇娜望着她,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剩下的时候,就只有吃。林潇娜不停地把东西下到火锅里,然后又不停地捞上来吃。终于,她吃饱了,锅里只有残汤。
“服务员,结账。”林潇娜喊,谷雨未要掏钱包,林潇娜指着她,“你别动,今天我请吃饭。”谷雨未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出来后,谷雨未说:“潇娜,我送你?”
“不用。”
“你——”
“你走吧。”
“潇娜!”
林潇娜又改了主意,扯着她到路边。“也是,你就在这里送送我吧。”
“潇娜,你到底是怎么了?”
林潇娜拉着她的手,好半天才说:“雨未,谷维春的死,有没有内情我不知道。但是,那天她绝不是去找鹿鸣。”
谷雨未的心里一动。
“因为那几天,是我们在美国的一位同学结婚的日子,他去参加婚礼。他至少有一个星期根本不在国内。”
谷雨未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心里有些轻松,但还是有沉重。
“雨未,我向来不掺和别人的私事。但这一次,你听我的,回到鹿鸣身边去。这算我走前给你的最后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