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红楼-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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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雨村反应最快,知道四阿哥此时最着急的就是即位当皇上的事情,刚才不叫大家施礼就是这个原因:按亲王给他施礼他不愿意,按皇帝的方式叩见,现在似乎也不名正言顺。他想到这里清了清嗓子说:“王爷请节哀,您对皇上的孝心是天下尽知的。不过,国不可以一日无君,请您以国事为重。”说罢转向张廷玉道:
“张大人,皇上不是给过你一道遗诏么,现在是拿出来的时候了。”
张廷玉面色苍白,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绢,干巴巴地说:“先皇遗诏,雍亲王听旨。”
四阿哥急忙跪下。张廷玉毫无表情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皇四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仰承大统特传位于四子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四阿哥做出惊讶的样子说道:“怎么,父皇把江山交给我了?父王恩重,孩儿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贾雨村和隆科多把四阿哥扶到康熙的龙椅上,然后跪下磕头:“奴才拜见皇上!”
张廷玉跪在他二人后面,马齐犹豫了一下,也跪了下来。
四阿哥大喜,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激动,说:“诸位请起。现在大清的安危就全靠我们这几个人了。大家议一议,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张廷玉说:“皇上新即位,宜马上改年号,以安民心。”
四阿哥点点头说:“有理。你们说,叫什么年号好呢?”
贾雨村想了想,笑着说:“皇上天性仁厚,得万民拥护,即位又是名正言顺,这年号就叫四阿哥如何?”
马齐听了差点儿没笑出来,瞧这马屁拍的,连老四的亲爹都说他刻薄寡恩,你贾雨村居然说天性仁厚,万民拥护?
张廷玉也听得直嘬牙花子:这遗诏是你贾雨村改的,还说什么名正言顺,是奉承还是讽刺啊?
谁想到四阿哥听了却满面笑容地说:“好,这个年号好,我们就改元叫四阿哥元年吧。”
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赵昌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禀报说:“王爷,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都吵着要来见您呢!”
话音未落,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已经并肩走了进来。八阿哥冷冷地问:“四哥,你派兵把我们几家团团包围住,是什么意思?”
九阿哥知道四阿哥有龙阳之癖,笑嘻嘻地说:“四哥,您要是看上了我们府里哪个戏子,说一声就行了,也不用兴师动众啊。”
四阿哥满脸赔笑说:“各位兄弟,你们误会了。我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父皇刚刚驾崩,我怕有坏人乘机造反,加害你们。”
三人一听都愣了,忙问:“父皇死了?””在哪里?””我们去看看!”
四阿哥用手一指,三人冲到屏风后面的龙床前,只见康熙直挺挺地躺着,眼睛瞪得老大,早没气了。三人一阵心酸,默默地退了回去。
三阿哥叹了一口气,问道:“父皇死前有什么交代没有?皇位是不是传给十四弟了?”
贾雨村抢上一步说:“皇上临行前写了遗诏,由雍亲王即位。”
三人都又是一愣:怎么会是老四呢?
八阿哥冷静地说:“遗诏在哪里?给我们看看。”
张廷玉恭恭敬敬地把康熙的遗诏交给八阿哥,三阿哥和九阿哥也凑过来看。黄绢红字,写得清清楚楚:“奉天承运皇帝诏皇四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仰承大统特传位于四子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三阿哥和九阿哥都呆住了。八阿哥仔细看了一阵儿,淡淡地说:“字迹倒是父皇的,不过,这皇四子的皇字,怎么拉得那么长呢?于字下面这一钩似乎力道太足了吧?”
张廷玉听了吓出了一身冷汗。贾雨村急忙说:“王爷,您想想,皇上重病在身,勉强写的遗诏,字迹怎么能和平常一样工整呢?而且,这篡改遗诏是灭九族的事情,谁敢干呢?”
“是啊,是啊,”隆科多附和道,“皇上近来最信任雍王爷了,你们忘了,前几天还给雍亲王写过手谕呢。”
“嘿嘿,好啊,”八阿哥冷笑一声说,“那我们先去给皇太后道喜了。”说罢扭头就走。三阿哥和九阿哥也跟着走了出去。
四阿哥大怒,心想老十四和我是一个娘,娘又最疼老十四。你们去是道喜啊还是挑拨啊?但是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廷玉,你给朕拟一份即位的诏书;隆科多、马齐,你们加紧城里的巡逻,严防有人借机生事。雨村,你把这几天外省来的奏折整理一下,拿给我看。”
四人答应着退了出去。
秦六悄悄地走了进来,小声对四阿哥说:“皇上,赵昌这人怕靠不住。”
四阿哥双眉一立,问:“他怎么啦?”
“我手下的血滴子看到他刚才到荣国府去了,把一个信封交给了他姐姐,还说如果他死于横祸,就叫他姐姐把那信传抄,贴得满北京都是。”
“他姐姐?”四阿哥冷冷地问?
“就是荣国府的赵姨娘,嘻嘻,”秦六笑着说,“乌师爷的相好。”
四阿哥脸上掠过一阵杀气,嘴里挤出了一句:“荣国府?”
“是啊,”秦六讨好地说,“就是元妃娘娘的那个荣国府。”
四阿哥恢复了冷酷的表情说:“好,继续密切监视荣国府。”
弘历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说:“儿臣给父皇磕头,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四阿哥满脸带笑地说:“孩儿平身。”又关心地问:“你的腿怎么了?”
弘历当然不肯说是被人打的,一来太丢面子,二来也不能说出妙玉来,就掩饰地说:“没,没什么,骑马在郊外不留神,摔了一下。”边说边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父皇,我刚才带人把八叔的府邸一围,八叔一家子都吓得直哆嗦,八叔平时那么四平八稳的,但当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学着八阿哥的样子说:“你,你,你们要,要干吗?夜,夜,闯亲王,王府,没有王,王法了吗?”
四阿哥嘿嘿一笑说:“你八叔是个绣花枕头,表面上风光,一肚子草包,成不了气候的。倒是你十四叔那里令人担心。”
弘历转过头去看看秦六问道:“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秦六赔笑地说:“我给皇上报告赵昌的行踪来了!”说罢把赵昌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四阿哥看着弘历问他道:“孩子,你看这事情应该如何处理呢?”
弘历向秦六看了一眼,秦六知趣地告退出去了。
弘历想了一想,笑着说:“父皇,先皇对赵昌恩重如山,先皇去世,想必他也是痛不欲生,大概一两天之内就会以身殉主了。”
四阿哥叹了一口气说:“为主殉身,何其忠也!这事儿就交给你了,等他死了,要厚葬之。”
弘历连连点头,又说:“父皇,我带来的这些兵丁这几天包围各家王府,一直在外面冻着,可辛苦了,我想给他们发双饷。”
“行,”四阿哥点点头说,“干脆,给所有的八旗兵丁都发双饷吧。”
“这个,”弘历犹豫地说,“好是好,可是咱们雍王府的银子都快花光了,国库的银子,按老规矩,要等您登基大典以后才能提得出来。”
“怎么?”四阿哥吃惊地问,“上个月我们府里还有一千多万两银子,怎么一下子就花光了呢?”
弘历掰着手指头说:“父皇,您不是说过,办大事就不能惜小钱么。八个铁帽子王,我每人送了五十万。六个部里,每个尚书送了二十万,侍郎送十万。大学士,御使们每人十万,张廷玉,贾雨村,马齐,隆科多,每人五十万。再有外面的总督,巡抚……”
四阿哥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好了,别给我报账了。那些钱花得没有错。不过,眼下从哪里再腾挪一笔才好。”
弘历眼睛一转,笑着说:“父皇,您听说过这个童谣吧,”说着摇头晃脑地念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哦?”四阿哥感兴趣地问,“这几家真有这么富?”
“当然,”弘历兴奋地说,“我调查过,这几家都是在南京起家的,巧取豪夺,无所不为,现在已经是富可敌国。除了那丰年好大雪的薛家,那薛家的财产都落到贾雨村手里了。”
四阿哥捻着胡须,沉默不语。
弘历鼓动地说:“父皇,只要我们找个借口抄了这几家,怕哪家也能弄几千万两银子出来。”
四阿哥犹豫地说:“孩子,我们现在位子还没有坐稳,要收揽人心,不能无缘无故去抄家呀。”
弘历想了想说:“那我们就先抄贾府。那贾府民愤极大,您忘了,前些日子有个石呆子不就是被贾府因为要夺他的扇子逼死的么?再有,贾府的王熙凤包揽讼词,逼人退婚,也曾经闹出过两条人命呢。”
“嗯?真是这样?好,查抄荣国府和宁国府!”四阿哥眼睛放出光来。
弘历喜滋滋地答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这贾家两府珍宝无数,自己也可以乘机大大地捞他一把。
“慢!”四阿哥忽然伸手拦住了他,“那荣国府现在是贾环袭着,他是乌师爷的儿子。我们眼下还用得着乌师爷呢。”
“这个……”弘历停顿了一下说道,“父皇,这抄贾府不光是为了钱财,那贾妃手里那份遗诏还没有找到,保不齐也藏在贾府里了。再说了,刚才秦六不是说了,赵昌给他姐姐留了一封信……”
四阿哥摇摇头说:“这事还是先放一放吧。那乌师爷诡计多端,要是把他逼到你十四叔那边去,可对我们太不利了。”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荣国府的西厢房内温暖如春。小炕桌上,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满屋子的肉香。乌思道和赵姨娘面对面盘腿坐着,都吃得满面通红。赵姨娘用筷子夹了一只大虾,掰去头尾,放在乌思道的盘子里,说道:“我说,这老皇帝死了,四阿哥继了位,你可是大功臣啊,怎么不出去弄个总督巡抚什么的干干,倒成天价缩在家里不出头了呢?”
乌思道给赵姨娘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也满上,叹了口气说道:“那四阿哥为人,白鹤脖子老鹰嘴,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安乐。古人说:功成身退,知足不辱也。”赵姨娘打了个哆嗦说:“你的意思是,他会来杀……”
乌思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幽幽地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文种恋栈,饮剑赐死姑苏;范蠡退隐,携美遨游江湖。学范公之举,为当今之陶朱公,非我其谁?”
赵姨娘听得似懂非懂,怀疑地问:“你是说,我们一走了之?”
乌思道点点头。
赵姨娘的脸色变了,忙说:“不,我不走。这环儿刚当上这一府之主,我这里也才刚刚尝到点儿甜头儿,怎么能走呢?我这儿归里包堆儿的,才弄了五百万银子不到,老太太的私房,二太太的私房,凤丫头搜刮的黑心钱,这几个大头儿还都没有到手呢。”
正说着,贾环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说:“娘,您听说了么?我大舅死了!”
乌思道一惊道:“赵昌?”
赵姨娘一把抓住贾环的胳膊忙问:“他,他怎么死的?”
贾环喘了口气说:“听说他是怀念先皇厚恩,自杀以身殉主了,皇上下令追赠他为忠顺侯呢。”说罢走到里间屋里去了。
乌思道和赵姨娘面面相觑,赵昌的为人他们最清楚不过,是个掉到钱眼儿里的小人,从来不讲什么忠义。说他能殉身简直是个笑话,肯定是被四阿哥灭口了。
赵姨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阿昌,你死得冤枉啊!姐姐一定给你报仇!”说着从怀里把赵昌给她的信掏了出来。乌思道一把抢过那封信,在灯下看着,他的脸色变了,说:“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是他们下的手。”说罢把那封信放在火焰上烧了。
赵姨娘大吃一惊说:“你怎么烧了?阿昌说要给他多抄几份儿贴到街头巷尾去,给他出一口气呢。”
乌思道脸一沉,说:“你不要命了,四阿哥的血滴子到处都是!”
房顶上忽然”啪”地响了一声,赵姨娘吓了一跳,紧紧靠在乌思道怀里。
贾环一掀门帘从里屋走了出来。赵姨娘急忙从乌思道怀里挣脱出来。
贾环假装没看见说:“娘,我那件新做的官服呢?”
“林之孝家的拿去给改了,不是有几处不合身么,”赵姨娘红着脸说,“你怎么想起穿它来了?”
“听说四阿哥皇上七天以后登基大典,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去的,”贾环得意地说,“这是我第一次上大场面,得好好风光风光。”
“这好说,”赵姨娘笑着说,“我这就去催催林之孝家的。”说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你先去找你珍大哥问问这上朝的规矩吧,别错了礼儿。”
“不行,”贾环摇摇头说,“珍大哥这两天正烦着呢。他妹子不听劝说,死活出了家,当尼姑子去了。珍大哥觉得好没面子,关起门来谁也不见。”
“唉,怪可惜的,”赵姨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惜春姑娘可真是个好模样儿,我还想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呢。”
乌思道向着贾环笑笑,说:“环儿,坐下,咱们爷儿俩喝两杯。”
贾环坐在炕沿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子,笑着说:“好啊,您尝尝这西洋的葡萄酒。”说着给乌思道倒了一杯。
乌思道尝了一口,说:“嗯,还行,就是有点儿酸。”接着一饮而尽。
酒一下肚,乌思道就觉得有点儿肚子疼,越疼越厉害,他瞪大了眼睛说:“环儿,你给我这酒里有,有……”
贾环嘿嘿一笑道:“有毒啊,乌大人。你不想想,我现在袭了这个爵位,你还跟我娘明铺暗盖的,叫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可是,可是,”乌思道喘着粗气说,“我其实是你亲爹啊。”
“那,你就更没有什么说的了,为了我们娘俩儿的富贵么,”贾环侃侃而谈,“你想啊,四阿哥这皇位来得不地道,凡是知道他内情的人都得被他灭了口,要不我大舅怎么死了呢?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有谁能比你知道的内情更多呢?所以呀,四阿哥皇上迟早要杀你的。与其以后弄个满门抄斩,还不如你现在就死了,还能捞个厚葬之。说不定皇上以后惦记起你的功劳来,也能照顾着我点儿。”
乌思道”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挣扎着说:“环儿,你糊涂,你糊涂啊!楚人无罪,怀璧其罪。你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