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南唐-清水月-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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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蔡田念想之间,有丫鬟送来晚饭。蔡田随意的吃着,忽然发现米饭中有一纸条,打开一看,竟然是他的笔记。
执着纸条的手有几丝颤抖,原来,他一直挂念着自己,还……还想到了营救自己的方法。可是却没有说方法,还说要面谈。面谈?那谈何容易,她的房子周围,已经为士兵重重包围,别说是一个人了,就是一个苍蝇都飞不过来。
宰相府中的宋齐丘,翻动着手中的书卷,读着曹丕的《善哉行》——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流郑激楚,度宫中商。感心动耳,绮丽难忘。离鸟夕宿,在彼中洲。延颈鼓翼,悲鸣相求。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曹丕的描述,再过美丽,而她,以心来说,她并没有那般。可是,那紫色发丝,美于朦胧,美于紫色的装束,也让他宋齐丘,沉醉于紫色的温柔。
浅浅的紫,淡雅清新而不失妩媚;深深的紫;沉静忧郁而不失高贵。
蔡田就是那般,有着如梦亦如诗的紫发,让他能够褪去所有的狂躁与不安,还能让他沉浸于忧郁的思念心情之中。
放下书卷,他负手而立,看着月色升起,苍白的脸色,是一种唯美的忧伤,惹人心疼,让人爱怜。可是,那个女人,也曾是这般想念他?
初次相遇的时候,没有想到会与她如何;因她而被徐知训赶出扬州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在意她;直到在契丹城内的假意营救,才渐渐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后,他已经放不下她。在宴会上悄悄看她,在大火中奋不顾身相救,再到七年在种家的点滴相处。他知道自己,是放不下了,放不下了。
如今,他功成名就,也想全身而退。只想放下一切,带着她,追随她,陪伴她……
炭笔不比现在的钢笔或是铅笔,依旧不好用的可以,蔡田看着自己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样子,越看越觉得恶心。索性小手一抓,随手扔出。
刚刚进门的徐知诰,一进门就发现有东西砸过来,落在自己胸口,他轻轻抬手接住。打开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宝贝,你的字……哈哈……”
蔡田此刻本就厌烦,现在又听到别人的嘲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你管。”
没大没小的样子,徐知诰已经习惯,他纵容她,溺爱她,走过去说:“来,坐好。”
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坐好。而他,站在她的身后,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拿起一边的毛笔,一笔一划教她写字。刚开始的时候,蔡田觉得还有点自己的意识,可是后来,自己的意念和小手,完全成了摆设。足足写了一张,虽然好看,却不是自己写的。
“嗯,不错。”徐知诰将她手中的毛笔收回,边吹着墨迹边说。
此刻纸上,是《诗经》中的几句话——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仔细看看,原来就是我们说的“生不同时,死愿同穴”的意思,蔡田故意忽略到他的用心,调侃道:“哼哼,是啊是啊,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呵呵,小东西,你也知道啊。”徐知诰见蔡田还是撅着嘴,就说,“要不给你找个师傅,专门教你识字算了,也让你不会这么无聊。”
蔡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男人都是这样的,你顺从了他们呢,他们反而觉得无趣,不过也好,等她失去魅力,刚好可以逃离。
“不然,就叫当朝宰相宋大人来好了,他的字啊,写得那是一等一的好。教你,啧啧,有点大材小用啊。而且,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孩子
孩子
“这宋大人……可是当朝左丞相……”在蔡田想要说出口的时候,立刻住了嘴。如果,如果让徐知诰知道自己和他……和他……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宋齐丘。
“怎么,不喜欢?”徐知诰将蔡田从椅子上拉起,自己坐下,见到蔡田眉色稍有不悦,又将她拉到自己大腿上。蔡田本是不想,觉得这样太过暧昧,但又怕自己反抗引起他的不满,于是就乖乖坐着。
终于,徐知诰露出微笑,他一边把玩着她的发丝,一边抚摸着她莹白的身子:“说起来,宋大人当年可是和徐知训关系不错……”
蔡田心里咯噔 ,吓得颤抖了一下,小手也止不住的晃动。难道……徐知诰已经知道些什么?
“怎么身子发凉?是不是病了?”
对于徐知诰的关心,蔡田却当成是他生气前的前兆,她低头不语,等待着他的暴怒。
“呵呵,一会让太医给你看看。顺便看看,宝贝肚子里,是不是有了小皇子。”
“知诰,你刚刚说得要给我找个师父,还是算了吧,我不过是随便写写,就不用劳烦那个宋大人了。”
徐知诰拍拍蔡田的手背,笑着说:“伯玉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不需要宋大人了,宋大人也没事,让他来指点你几下,也是可以的。”
为了让宋齐丘不来指点自己,蔡田转身,搂着徐知诰的脖子说:“听说宋大人是个美男子,那就让他来吧,像冯大人那样的,我可不要。”
听到蔡田如此说,徐知诰眉头一拧,大掌让她的腰身靠在自己胸口,二人身子紧紧贴住,他神色不悦的看着蔡田说:“如果你敢勾引人,定是饶不了你。”
蔡田推了徐知诰一把,轻笑着说:“人家哪有,不是你让宋大人来嘛,如果发生什么事,你可不要怪在我和宋大人身上。”
忽的,徐知诰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蔡田还没什么样呢,倒是徐知诰先行脸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徐知诰左手抱着蔡田,右手指着刚刚的字迹说:“还是让我来教你好了,我的字也不错,定不输给宋大人。”
这样,蔡田才松了口气,原来他没有发现,真是太好了。因为放下心中石头,蔡田的语气也轻快了很多,撒娇说:“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教人家……”
徐知诰呵呵笑着,双手将她抱在怀里,仰视着她说:“我写上几张字,你来临摹好了,等我有空过来,就检查检查,你说这样可好?”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蔡田叹了口气,唉……还好,还好……
“小东西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他的大手,偷偷的潜入她的裙摆,从下到上,慢慢的逗留着……
“啊,你干嘛?”蔡田好一会了才发现徐知诰不规矩的大手,忙把他的手给拉出来。可是无奈自己力气小,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宝贝,你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她一天没有身孕,徐知诰就一天处于浓浓的不安之中。
蔡田脸色稍霁,却还是佯装担忧的说:“我的身子不好,受孕应该是有些难度。”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远也不会怀有身孕。因为,如果真有了孩子,她哪里还能离开?!
“呵呵,那么我们可要努力了。”说罢,徐知诰将她放倒在桌子上,开始了新一轮掠夺……
第二天,徐知诰派太医来给蔡田把脉,那太医刚刚坐下,就“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对徐知诰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如何?可是有孕?”徐知诰从床榻上下来,高兴的表情,是蔡田许久都没有看过的。
“皇上说得对,这位夫人的确是已经有喜脉,只是脉搏微弱,还要多加调理才行。之前喝的药是不能喝了,臣再配点别的药,给夫人送过来。”
“如此甚好,你先下去吧。”
那太医刚刚想走,却被徐知诰叫住:“记住,这件事谁也不许说,不然……”
“臣明白,臣明白,自是不辱皇命。”
昪元二年,本大腹便便的蔡田生下一子,取名景逷。出了月事,徐知诰命人将其接进宫,封种时光为夫人。并大赦天下,百官同庆。
如此这般,徐知训总算脱离牢狱,却在刚刚出狱第一天,因为顶撞朝廷命官,被流放边境。
蔡田只知道徐知训被放出,却不知他又被流放。觉得总算是完成了什么事……
这是徐知诰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是他最爱人的孩子,所以他极为喜欢。他赏赐黄金万两,亲自送到种阳光跟前。
此情悠悠
此情悠悠
昪元三年,徐知诰宣布恢复李姓。想到蔡田手镯中内侧的那一个“昪”,又想起这“昪”是日光明盛的的意思,觉得甚好,于是就作为自己的名字,改名为李昪,并以大唐宗室的名义,改国号为大唐,表示中兴唐室,史称唐朝。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蔡田让宋齐丘寻找徐知训的下落,却迟迟没有踪迹。她因为心中放不下,神色日渐萧索。
而宋齐丘,看着蔡田如描似削身材般的身材,心中也愈发压抑。
没有了她,宋齐丘觉得生命里没有一丝连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夜里,他静静的坐在窗前,猜想,他和她是不是就是这样的结局?握紧拳头,他告诉自己不要。不到最后关头,他宋齐丘决不放弃!
早在徐知诰即帝位后,即以十二月二日为仁寿节。十二月二日,李昪生辰宴会上,蔡田一身华服,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举措多娇媚。可是,看在宋齐丘眼里,却是形销骨立般的凄凉。
即便是坐在李昪身旁,她眉间的萧索依旧,像是一个无线的木偶,在做着被别人吩咐好的事情。而宋福金,却是在浅吟低笑之间,无不有着皇后的气势和威严。
如今南唐国泰民安,内外交好,徐知诰除了例行公事以外,已经没有多少烦心的事情。今日又是他的生辰,所以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惬意和欢快。
远远的,宋齐丘与蔡田的眸子对上,他痴痴的眼神,似乎太过投入,让一边的王彦看着心里纳闷。而蔡田,在那一瞬间的对视以后,敛了眸子,低头品酒。
前几日,她与宋齐丘曾“偶遇”过一次,但因为宋福金的突然出现,而匆匆离别。如此,却被宋福金抓住了把柄。蔡田心想,还好宋福金只是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并没有看到他的脸,不然……还有徐知训,何时才能找到?
宴会,就在蔡田的胡思乱想,浑浑噩噩之间结束。临走的时候,蔡田跟着李昪的队伍进过宋齐丘面前,却没有勇气看他一眼。
他的眼中满是萧条,却依旧跪着,不卑不亢,泰然自若。
行至岔口,李昪停下脚步,对宋福金说:“皇后这几日劳顿,早些回去休息吧。”
宋福金无意的瞟了蔡田一眼,福身告退。蔡田看着那美丽的背影,不禁想到最近宋福金对自己的看法。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已为李昪生了四个儿子和几个女儿,且又身为皇后,似乎已经到了无人可以撼动的地位。貌似,她对自己不再是处处刁难,时时顾忌。可是,作为女人,蔡田能看出宋福金眼中的不满和悲愤。谁都想要唯一的爱情和男人,可是皇宫之内,男子如此之好,如何可以圆满?
“你们也都退下吧!”
李昪发话,随从们喊了声“是”,然后都换换离开。
打横抱起蔡田,李昪往种时光的寝宫走去……
“最近练字练的如何?”
蔡田但笑不语,挣扎的要下来,拿起桌子上的纸给李昪看。
李昪轻笑,低头看着,缓缓读出来:“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静时修止动修观,历历情人挂目前,若将此心以学道,即生成佛有何难?结尽同心缔尽缘, 此生虽短意缠绵……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看罢,李昪抱着蔡田大呼:“好诗,好诗……”
“不过是盗用他人罢了,可不是臣妾写的。”
也不理她刚刚说的,李昪心情大好的说:“尤其是最后两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真是说到人心坎里去了。”
一把夺过那张纸,蔡田不悦的说:“你不是要看人家的字,怎么倒是读起诗来了?”
“呵呵,宝贝是与这诗吃醋?”说完,自己又是大笑。
看着他俊气的脸,听着他爽朗的笑声,蔡田却没有丝毫想要笑的意思。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似乎是正常的夫妻,可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太多,已经让她无力挽回。天天度日,夜夜凄凉,她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念想……
可是,她忽然想到那日出宫,在蒲谷那里,看到欲图带来的三个唐三彩。第一个和第二个瓶子上的景物描写,她已经见过,现在看到第三个,觉得上面的人物还是与自己有几分相像。那紫色的头发,这么多你那来,她是没有见过一个的。
那也是一个小桥,周围的景色依旧用了大量的笔墨来烘托,唯独那人物,只是一个点缀般,是能看到水面上的头发和从水中伸出的手臂。
蔡田曾问欲图,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可欲图却也是摇摇头,只是说从他出生的时候就有了,耶律阿保机也甚是喜欢,将其摆在那个小厅室里,不让人触摸。
“看你最近闷闷不乐,不如带着宣远(李景逷的字)出宫散散心,去芳草那里,或是去种阳光那里住上几天……”
这个提议的确是很好,蔡田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可是,却听到李昪把话一转:“不过,宝贝你要让我开心……”
说着,大手沿着她的衣领,往下面伸去……
夜里相会
夜里相会
等到李昪已经睡下,蔡田才披着衣衫来到院内,夜色虽凉,但她却并不觉得心寒,因为心里的森冷,是身体上的寒冷不无法比拟的。忽然,她发现花丛中有人,就大声喝道:“是谁?给我出来!”
见那人并没动静,蔡田就又说道:“如果不出来,我就叫人了……”
草丛中这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满头污垢,衣衫破烂的强壮男子走了出来。随着他的走动,头上的树叶缓缓落下。
见到这般模样的人,蔡田忍不住退后了几步。却见那人的身形异常熟悉,抑制住内心的害怕,蔡田上前走了一步,才发现原来是……是失踪许久的——徐知训。
蔡田大惊,跑到他跟前,将他头发上的树叶拿掉,又用自己身上的衣衫帮他擦了擦脸,才看清他的容颜。交错的痕迹,几道长长的疤痕赫然出现在脸上。禁不住心疼,蔡田流下了眼泪:“知训,你……你怎么会……”
“我饿……想吃东西……”
从徐知训的神情来看,蔡田觉得他有些精神失常,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