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秀-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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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花早知道必然会被人问到这个问题，所以早就想好了托词。如今听姚金山当真这么问，忙神经兮兮地探头先看看外面，再缩着身子，小声说：“我说了，爹和叔叔们可不能告诉别人，丫头你也不许说。”
众人见她如此，心下更奇怪。
秀花又停了一会，卖足了关子，才低声道：“是雁娘娘告诉我的。”
“什么？”姚金山先叫了出来。丫头也捂住了嘴巴，一脸惊诧。
杜仲和孙童虽然并不很信鬼神之说，但是如今听秀花这么说，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秀花忙示意姚金山低声，继续道：“就是那次我跌倒了，就梦见雁娘娘了，雁娘娘和我说了好多事情，我都记不住了，只是记得什么大雪天，烧山什么的。”
姚金山与杜仲和孙童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震惊。
在救了断魂林之战的第二天，确实下了鹅毛大雪，比往年的大许多，将山寨都笼了起来，还压塌了几处房舍，幸而无人受伤。
杜仲打量了秀花一番，只觉得她眼神清亮，不似说谎，再想想秀花醒来之后的种种变化，纵然不信鬼神之说如他，如今也只能感叹上天庇佑姚家寨了。
秀花见其他人都信了，心底这才彻底轻松了下来。
并不是她擅长说话，实在是因为，她说的大半都是实话嘛。
想着，秀花又拉了拉姚金山的袖子，继续故作神秘道：“爹，雁娘娘说了，这事儿不能告诉别人的，我现在对你们说了，你们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呀，不然雁娘娘生气了怎么办？”
还在震惊中的姚金山听说这话，忙点头道：“是，不能说，得罪了雁娘娘就不好了。”
想了想，又觉得受了雁娘娘这样大的庇佑，不能毫无表示，便对杜仲道：“四弟，你看，要不，我们为雁娘娘立一个庙供奉起来吧。”
不同于杜仲和孙童，姚金山毕竟是种田汉出身，对于神鬼之说，本就极为相信，如今再听秀花这么说，自然十足十地敬畏了起来。
杜仲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但既然雁娘娘有祝福，那我们也不好高调行事，只在镜壁岩前面起一座庙宇好了。”
镜壁岩处有温泉，冬天的时候雾气缭绕，确实是一处秀丽的好地方。
秀花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忙又道：“爹爹，我看见的雁娘娘，穿着红衣服呢，可好看了。”
关于雁娘娘的事儿，此时可谓是秀花说什么姚金山信什么，如今她既然说雁娘娘穿红衣服，那么就一定要画红彩才好。
姚金山是个行动派的人，既然决定了要为雁娘娘修庙宇，自然马上就要去做，便只吩咐了秀花和丫头好生休养，就急三火四地带着杜仲和孙童往前寨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秀花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的人讲究身后事，前世秀花死后不知道身后事是谁做的？
只是她依旧成了一缕孤魂。
只希望等到来日庙宇起来的时候，真正的秀花的魂魄，能有个栖身之所吧。
***
直到姚金山等人都走远了，心中还带着各种感慨的秀花才想起，自己还有许多事儿没问呢。
比如那个所谓的王子。
这倒不能怪她，昨天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昏沉沉的，自然问不了那么许多，今天她倒是好了，可是又应对了半天，也忘了问。
不过也不要紧，山寨里的当家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就算是没有杜仲，也有一个五当家金算盘，最最懂什么叫奇货可居。
如果真的抓了一个孟商部族的王子，说不定能换边境好多年的平安呢。秀花想，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不知道这个会跑到姚家寨放火的孟商王子地位如何了。
秀花穿越前虽然对史书并不很懂，但电视剧还是看过不少的，不管是何朝何代何时何地，为了争地位而兄弟阋墙的事儿，太多了。一旦这个孟商王子挡了谁向上爬的路，那么他们这一抓，不正好顺了他们的心意嘛。
此时的秀花，脑内了好长篇幅的异族宫斗戏码，脑内到后来，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你笑什么？”丫头问了一句，转念一想，突然兴奋地拉着秀花的手，小声道，“是不是雁娘娘又和你说什么了？”
秀花此时心情好，听丫头这么说，便笑道：“雁娘娘不会这么和我说话的。丫头，等你再好些了，我带你去看个宝贝，怎么样？”
“宝贝？”丫头不解道。
“我们抓了一个那天要放火的人，他们叫他王子。”秀花道，“我在想如果他真的是王子，那么说不好我们就能不战而胜了。所以等你好一些，我们叫上三哥哥，一起去看看。”
丫头虽然不懂什么叫不战而胜，但是听说要去看放火的坏人，就嘟着嘴道：“不要看他，秀花我想去雁娘娘的庙看看。”
秀花笑道：“庙又不是纸糊的，不会那么快，现在又是冬天，我想，大约明年开春，就能看到了。还是先去看看那个什么王子吧。”说罢，秀花见丫头还是懒懒的，就加了一句，“那可是我们的俘虏呢。”
丫头听到这一句，眼睛倒是亮了起来。以往山寨里，也有人抓了敌军上来，都会被人称赞呢。
“那，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急什么，你还没好全呢。”
“我们明天去？”
“……嗯，好……”
***过渡章，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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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儿童没有隔夜仇
第二天，秀花一早就收拾停当，与丫头一起先往中寨魏三的住处走去。
因昨夜又飘了雪，所以寨子里的积雪深至小腿，秀花拉着丫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后寨的妇人们三三两两地除雪，尤其是要将屋顶的雪除净——落雁山冬天雪极多，若不及时除净，等下一场雪，就极容易压塌屋子。
“秀花出去呀？”劳作的妇人中有人看见了秀花，就笑着说。
“嗯，去中寨看看三哥哥。”秀花笑得极甜。
幼时的秀花是喝百家奶长大的，论起来，寨子里不少妇人都可以算是秀花的乳娘。如今秀花的里子虽然换了，但是依旧对这些妇人带着谢意。
“秀花真是长大了呢，我还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不会哭，脸憋得紫红，那时候许多人都说难养活，可你再看今天，秀花都能做大事了，可见真是雁娘娘庇佑。”有年长的人说着曾经的事儿，语气里还带着感慨。
秀花的光辉事迹早已经在寨子里传开，虽然姚金山等人对雁娘娘的事儿讳莫如深，但是寨子里的人却琢磨出了七七八八。
不然大当家的怎么会突然要修雁娘娘庙呢？
秀花只是笑着，也不多做解释，只由她们误会。
***
魏三住在中寨的东南角，那是寨子里这群男孤儿共同的房间，里面有张大通铺，魏三就睡在门口数起第五个位置。
“三哥哥，你的伤好些了没有？”秀花刚一进门就问。
魏三此时正坐在铺上，和几个男孩儿说着那晚的时候，见秀花和丫头一起进来，便笑道：“你们怎么来了？我好多了，就是七当家的还不许我动。爷爷也说这几日不要去马棚，只管好好养着。”
正和魏三并排坐着的何平安，见秀花和丫头进来，立刻从铺上下来，让出了地方给她们坐，边让便道：“这不是我们的少当家嘛？快坐快坐，阿罗，上烫烫的好茶敬少当家的。”
被唤做阿罗的男孩今年只有四岁，和比丫头还小些，也是一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孤儿，他的母亲抱着他从孟商族贩奴队逃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只对着来救人的姚金山说了一个“罗”字，便咽气了。
姚金山也不知道这个“罗”是哪个罗，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索性就直接叫当时只有一岁多一点儿的孩子阿罗，也算是母亲留给的念想。
如今阿罗听见平安这么说，当真从铺上爬下去，晃晃悠悠地真要去倒茶。
秀花早已经拦住阿罗，眯着眼睛对何平安道：“平安哥平时看起来稳重，原来也喜欢捉弄人。”
何平安忙举双手做投降的姿势，笑道：“可不敢捉弄少当家的，你可是给山寨立了大功的人。”
秀花见他一脸正经，不由笑了：“快把手放下，要让十一叔看你这个姿势，该骂你了。”
平安没等她说完就放下了手，笑道：“不过秀花你真的好厉害，现在寨子里的人都说你是雁娘娘转世呢。”
“别听这些胡说，什么雁娘娘转世，不过是侥幸而已，里面还有三哥哥和丫头的功劳呢。”秀花说着，已经脱鞋上了铺，凑近仔细看了看魏三的伤。
孙童给魏三包扎地极好，而看魏三的脸色也和往常一样，还因为这几天养伤而略胖了些。
丫头此时和阿罗正混玩着儿，听秀花这么说，正给阿罗看她自己做的荷包的丫头抬头对平安道：“是秀花带我去的，秀花最厉害了。”
何平安笑着从魏三的枕头下面摸出几块糖，分给丫头还有阿罗，见秀花并不要，就喂进了魏三的嘴里，道：“不过这次也是够险的，那个曾文上山也有三年光景了，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孟商人派来的奸细，断魂林上山的路就是他告诉那些人的。”
秀花心中大约有数，如今见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便问：“那他人呢？”
何平安气道：“那日他只停在鬼见愁那里，等那些人放火之后好回对岸，哪知不但没见到火光反而听见了你的哨声，就想往河对岸跑，却被九叔追上了。也是那小子活该，慌乱之中摔了一跤，脑袋撞在乱石上，就死了。”
秀花闻言，安心道：“不论如何，没让他回到孟商部族就好，他知道太多山寨的事儿了。”
“谁说不是呢？”何平安笑道，“还有，你抓住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大来头，你知道他是谁？”
“是个什么王子？”秀花笑道，“我听那些黑衣人这么叫他。”
何平安点头道：“是，四叔在他的身上发现了表记，说他是什么继王妃的三王子，具体四叔说了许多，我却记不清楚了。”
魏三听到这儿，忙说：“这个我知道，早年间爷爷在孟商国贩马，听过一些他们那边的事儿，说是孟商国老王爷年过六十的时候迎娶了继王妃，是西边远山诸国一个亡了国的公主，年轻又漂亮。据说孟商国老王爷非常喜欢她，不过爷爷回来的时候，那个继王妃还没有孩子。”
养马的田老汉是二十年前去的孟商部族贩马，那时候孟商国王都已经六十多了。
这还能生了起码三个孩子，果然是非常喜欢。秀花在心中默默吐槽。
“那个三王子，今年多大？”秀花又问。她与那人打斗的时候，只觉得那人身材高挑，便以为是成年人，如今看来，那人可能是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
果然何平安说：“那小子今年才十一岁，不过个子倒是高。”
十一岁……秀花心中顿时更不爽了。十一岁就敢做这种事儿，果然熊孩子。
“走，我们去看看那人。”秀花说着，从铺上下来，穿好了鞋，就要往外走。
“秀花，你还是别去了。”魏三忙道。
“怎么？爹爹不许人见那个王子？”秀花奇道，没听姚金山对自己说呀。
“也不是，你要去的话还是晚些去吧，现在是元哥在看着牢房呢。”魏三道。
秀花一听，笑了：“怕什么，要怕也应该是他怕我才对。”
***
姚家寨的牢房说是牢房，其实是一个旧地窖改的，在中寨的东北角一个偏僻的旮旯里，背靠着石壁，旁边是看守住的小屋，是个极难逃脱的地方。
秀花一行人走到牢房前，就看见曹元裹成了一团站在门口。
秀花看见他先笑了，仰头背手走过去，因为她现在个子还小，是以做起这个动作来，可爱多过傲气。
不过看见他过来，曹元就先气短了三分。
走到曹元身边，秀花假装咳嗽了一下，瞥了曹元一眼，问：“元哥哥，这下面关的，可是那个俘虏呀？”
曹元动了动嘴，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因为声音太小，秀花听不清楚。
秀花踮起脚凑过耳朵，笑问：“元哥哥说什么？我听不清。”
曹元吸吸鼻子，脸上也不是羞还是冷，比刚才红了许多，声音也大了些：“回少当家的，是。”
一声少当家的叫出来，后面跟着的几个孩子先乐了，隐约还有起哄的意思。
秀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不要瞎闹，又对曹元笑着说：“好啦，都是开玩笑的话，元哥哥不用当真。”
自从秀花爬上镜壁岩之后，曹元就总是躲得她远远的，秀花也不是小孩子，所以也不会真的和小孩子争强，也就由着他躲。
第一声叫出来之后，曹元也不觉得有多困难了，索性心一横，道：“愿赌服输，以后，你就是少当家了。”
秀花本来觉得曹元性子骄躁又好胜，可是如今见他如此，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虽然好胜，但也算是个敞亮人呀。
想到这儿，秀花便道：“那也好，秀花少当家的，听起来很威武呢。”说罢，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和这群孩子凑在一起，所以也孩子气了，就笑了。
秀花的外貌本来就大气漂亮，如今这么一笑，更添了点儿爽朗。孩子们见她笑得好看，也都笑了，之间那点儿孩子气的意气之争，早已烟消云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