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秀-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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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省死了,对于阮竹青是解脱,对于齐锦,却可能是真相永远被隐藏了起来。
他一个做儿子的,总不好直接去问自己那守寡的亲娘,你的玉佩怎么会在外人手里吧?
不管是萧三娘真的与人有染,还是萧伯浩卖了自家亲妹子,都是丑事,此等丑事,也只能遮着、盖着罢了。
想到这儿,秀花出声安慰道:“佛祖会实现公子你的愿望,一定会。”
齐锦提着嘴角,权作一笑,喃喃道:“是,一定会。”
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秀花听的。
一旁,阮竹青见二人都有些哀伤之意,忙道:“我佛慈悲,自然是心愿都能成的。妹妹,不若我们现在去求一支签,再找禅师为我们解答一二,可好?”
秀花点点头,笑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
三个人到侧殿求了签,齐锦抽出了签就放进了袖子里,阮竹青则低头看着自己的那支签,在心中细想,而秀花也不看自己的签文,只是握在手里,笑着对一侧的沙弥道:“敢问大师,哪里解签?”
那小沙弥礼道:“阿弥陀佛,我们空相寺解签,都是在后面的禅室里,还请几位施主随小僧来。”
秀花等人跟着那小沙弥到了空相寺后面,大雄宝殿之后是一排禅室,小沙弥指了其中三间,笑道:“三位施主可随着心愿,任去一间,一切皆是缘法。”
秀花等人对着那沙弥还了礼,齐锦与阮竹青先秀花一步进了其中两间,秀花则进了剩下的那间。
禅室里,一个年逾花甲的僧人,就坐在榻上,面前还摆了一盘棋,见秀花进来,起身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是来解签?还是来参禅?”
秀花回礼,道:“解签,还望大师赐教。”
说罢,将签文双手奉上。
那老僧接过签文,细细看了一遍,又抬起头,看看秀花,复低头又看那签文,笑了。
只见那僧人将签文掩入僧袍之中,道:“阿弥陀佛,原来施主与我佛门有些渊源,倒是贫僧失敬了。”
秀花微微发怔,看着那僧人。
那僧人继续道:“施主非此间人,却被此间事所困,所求所想,都是他人之事,所以这签也不是施主的,求也无用。”
秀花笑了:“大师果然厉害。”
那僧人又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非贫僧厉害,而是我佛慈悲。”说罢,指着那棋局,道,“施主还稍坐喝茶,看看这盘残局。”
秀花谢过那禅师,便依言坐下。
而那僧人则从禅室的暗门出去了。
***
秀花对棋并不是十分精通,只是看着如今的残局,却有种肃杀之感。
黑子咄咄逼人,白子处于弱势,却暗中可见步步为营之象。
不用多想,秀花就知道,这是景灏的手笔。
秀花端着茶杯,细细琢磨这盘棋局。
不多时,暗门打开,景灏坐到她对面,笑问:“少当家的,如何看此局?”
秀花品着那茶。
如此大的寺庙里,茶却如此淡而无味,大概也是参禅之道吧。
想着,秀花笑道:“小女只有一事不明。”
“少当家的请说。”
秀花放下茶碗,指着那棋盘,问道:“自雍朝灭亡至今,已有三十左右的年头。所谓分久必合,如今天下已有一统之势,各方势力均等待最好的时机,先生名师之后,胸有丘壑,身负武艺,又寄身于霸主之门,为什么只汲汲营营于这一府之间的明争暗斗?而不是放眼天下,还天下一个平安呢?”
景灏听罢,笑了。
他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来,放入棋罐之中。
景灏一颗颗地捡,秀花就坐在对面,看着他一颗颗地捡起来,又一颗颗放下。
这时候秀花注意到了景灏的手。
修长,形状很好,指甲也修剪地很整齐,但因为太瘦,所以能看见清楚的骨骼,因为肤色苍白,所以能看清楚血管的纹路。
秀花突然后悔如此问他了。
一个身有沉疴的人,有再多的抱负,再大的才智,又能如何?
终究敌不过病魔。
就好像寨中的山花一样,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若我身子好些就好了,便能陪着你四处走走了。”
秀花刚要道歉,景灏却先说话了:“少当家的,在下也有一事不明。”
“先生请说。”因为怀着歉意,所以秀花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大当家的仗义疏财,眼界、识人之能都不弱于当今天下的那些雄主,手下能人也极多。他若想,振臂一呼,恐怕不仅仅是雁北一个受制于人的小小山贼,”景灏说着,笑道,“只是,为何大当家的,却没有如此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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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相谈
秀花沉默了。
这个问题,在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秀花也有过疑问。
大争之世,如姚金山这种种田汉出身的人,最易谋一个平步青云。
想那史书之中,还有乞丐为帝的,便可知乱世出英雄这句话,是极正确的。
姚金山一个流放的死囚,却带着一众人打退了孟商部人。不过三个种田的粗汉,就能在落雁山开出了一个这般势大的山寨。
落雁山姚家寨十二当家,有文有武,士农工商都是齐全的,连水军都有。可是姚金山呢?却只图一地之安。
而且不仅仅姚金山自己这样想,就连如四当家杜仲、七当家孙童、十一当家何文与十二当家燕归这些曾经做过雍朝高官,也曾是名满天下的人,也极为赞同姚金山的看法。
后来,还是秀花自己琢磨明白了。
就如杜仲曾经所言:于乱世中找一桃源静地苟且比揭竿而起要难,而能保住一方安静永为桃源之地,则是难上加难。
乱世中,人命最贱,而姚金山却以姚家寨之名,庇护了两万多乡野村民的平安。
无论这平安是一时幻想还是永世之际,终归让很多人,在这个乱世中,有了个可苟活的地方。
胜利者,终归只有一个,姚金山并没有成为胜利者的自信,那么何苦要用其他人的性命陪他赌一个未来?
想到这儿,秀花答道:“家父志不在天下,而在平安。虽说我也知道天下若不能安定,那所有的平安都是假象,但终归……与其图那未知的未来,不如暂时安守眼前,也可图一时心安。”
景灏点点头,笑道:“是,大当家的颇有道家之风。”
秀花噗嗤笑道:“先生过誉了,家父可不知道什么儒家道家,他立姚家寨,不过就是图……一处安宁……”说着,秀花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去。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梦境,满身鲜血的姚金山,是怎么样被人乱刀砍死的。
那个想守护一方安宁的汉子,终究还是输给了这个世道。
***
景灏被秀花眼中突显的哀伤吓到了。
不知为何,为着秀花这个眼神,景灏觉得有些揪心,仿佛自己能感同身受一般。
他轻咳一声,开口道:“景某曾经也无少当家的所说,想还天下一个平安。而如今,不过是看透罢了。家师为了景某,做了叛将,最终却怀着满腔恨意此时,毕生抱负毁于一旦,他老人家辞世之前,只交代了景某一句话。”
秀花第一次听说若水先生曾经做过叛将的事情,不过看景灏的样子,便知其中有很大的蹊跷,但是景灏不说,她自然不便问,就只是顺着景灏的话道:“什么话?先生可否说来一听?”
景灏笑了,将手中的棋罐放在棋盘之上,道:“隐居山野,至死不过问天下之事,以求一世平安。”
秀花万没想到若水先生留给景灏的,会是这么一句话。
哪个做老师的,不希望徒弟名扬天下,可著书立说,开宗派万古长青的美名。倒是第一次听说,有师父让徒弟不过问天下之事的。
景灏接着说:“况且,景某这个身子,也确实没办法为天下操心劳力,不若听老师的话,苟安于世。”
秀花确定,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景灏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甘。
身体和师命,都让他有才不得施展,可是偏偏,景灏是个心气极高的人。
秀花突然掩嘴笑了。
景灏不怒反笑:“少当家的,是在笑我?”
“噗,不,我不是在笑先生,”秀花起身为景灏倒了杯茶,笑道,“我是笑我自己,差点儿被先生骗了过去。”
“景某句句属实,这骗字,从何而来?”景灏反问。
秀花坐下,为自己也倒了杯茶,笑道:“先生不是不想管天下之事,而是未遇到雄主罢了。在先生心中,萧二公子可为主家,却非最好的选择,对吗?”
“哦?”景灏端起茶杯,道,“此话从何说起?”
秀花道:“萧二公子为人仁厚,文治武功能力又不差,又依托着雁北王,出身财力可谓得天独厚。然而萧二公子,输也是输在仁厚之上。想必在先生心目中,二公子可做守成之君,却当不了立国之主,对不对?”
景灏品了一口茶,淡而无味,却刚好和他的胃口:“仁厚不好么?”
“仁厚是好,但要看对谁。在先生这种谋士心中,萧二公子可以对我们姚家寨仁厚,却不能对萧大公子仁厚。如今雁北王与南王联合这种大事,老王爷却没有派大公子而是派了二公子,可见上次与孟商部族勾连之事,老王爷虽然不提,却也是耿耿于怀。大好机会,二公子都却放了大公子一马。使得今时今日,你们谈个事儿都和做贼一般,这等仁厚,先生不喜欢吧?”秀花一口气说完之后,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景灏轻轻咳了几声,一脸被看穿的表情:“少当家的果然英明。”
秀花笑道:“先生这样夸我,倒显得是我猜错了一般。”
景灏点点头:“少当家的说得大多数都对,只有两点,首先,景某为人颇为自负,坚信若我想,是可以辅佐处一代雄主的。”
秀花被景灏噎了一下,半晌才带着三分讥讽道:“先生,果然自负。”
景灏笑着继续道:“其次,二公子之所以如此仁厚,是因为他心有牵挂。而这,也是景某请少当家的帮忙的原因。”
秀花听他终于说到了主题,便问:“还请先生明说。”
景灏笑道:“少当家的可知道,这空相寺里,住了什么人?”
秀花眉头轻皱,这她怎么知道嘛?
可是看着景灏的若有所指的表情,秀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据说萧二公子的夫人,那个张家小姐,在家灭之后,不肯回雁北王府,而是住在雁北王府的家庙之中。
景灏一直观察着秀花的表情,见她表情微变,才道:“少当家的果然聪明,是的,二夫人和大小姐,如今寄住在空相寺后山的空相庵之中,只是那庵是雁北王府专门关押犯错女眷的地方,所以外人并不知道罢了。”
***
原来萧仲轩还有了一个女儿?这倒是没听说过。秀花心中想着,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不过景灏仿佛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道:“夫人和大小姐身份尴尬,昔日张家覆灭之时,夫人本想带着大小姐自杀的,却被二公子拦住。雁北王虽然承诺萧家二夫人永远都是张氏女,可是夫人却自请下堂,带着大小姐,住进了空相庵。”
秀花又是一阵子沉默。
张家小姐这一生,何止悲剧。
景灏见秀花面露不忍之色,便道:“景某如今想求的,就是希望少当家的可以劝二夫人,带大小姐回到雁北王府居住。”
秀花听说,微皱眉头,淡淡地说:“先生说得好简单呀。”
景灏道:“是,让夫人与杀父灭族的仇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却是强人所难,但是也只有在雁北王府里,才能保夫人与小姐的平安。也只有她们平安了,二公子才能无后顾之忧。”
秀花想了想,反问:“进了雁北王府,她们真的就能平安了?”
景灏摇头:“难,但是好歹比在这儿,要安全些。好歹,老王爷也是顾着面子的。”
秀花又思索了片刻,才道:“好吧,我答应你。”
景灏没想到秀花会答应地这么快,未免有些愣怔:“少当家的,就这么答应了?”
秀花站起身,笑道:“嗯,我一不用为天下操心,二不用为扶持雄主操心,不过是救一个可怜人,自然是可以的嘛。”
景灏却不信秀花会如此快就答应,便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秀花。
眼前这个女子,身量要比同龄女子略高一些,如今又是一身男装,往那儿一站,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意思,只是腰身纤细,言谈之间又颇为活泼,倒是小女儿之感了。
“你看我做什么?”秀花眼睛笑得弯弯的,问道。
“少当家的,在打什么主意?”景灏笑道,“若是金蝉脱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些事儿,可要先告诉景某知道。”
秀花拱手道:“既然是暗度陈仓的事儿,当然是要避着人的。时间不早了,在下先回去来了。”
说罢,转身扶手,大踏步地走出了禅室。
景灏抬起头,看着外面夕阳的余晖,隐约能听见秀花与齐锦还有阮竹青说话的声音,不由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若真能暗度陈仓,倒也是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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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相互嘴炮神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