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驸马无情-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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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手关紧了房门,禅房内很暗,自从我第一次来普济塔院烧香,这间屋子便是如此,仿佛从来就没有人来过一般。
我在屋内怔怔地站了片刻,眼圈渐渐湿润,跪坐到竹席上,双手撑地弓腰行了一礼:“姐姐,我来了。”
禅房内没有声响,许久,才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幽幽的叹息:“平尼法号了尘。公主何来的姐姐?”
豆大的泪滴不断滴在竹席上,我紧握腰间那块玉佩,过了很久才能发出声音:“我知道,你尘缘已了,但我却不行。”
我抬头朝着黑暗处,望着那淡淡一轮与黑暗几乎同色的人影轮廓,哽咽着道:“我只有你一个姐姐了。常宁姐姐,你知不知道皇兄现在是什么样子?知不知道大周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好累,我情愿象你这样,孤灯古佛守得半生,好过眼睁睁看皇兄毁了大周。”
黑暗里又是一声叹息:“一切皆是劫数,与你皇兄何关,与你何关,又与我何关?我们不过是这劫数中的一环,若不是我们,自有他人来推动这劫数。万物都有自己的使命,亦总归有始有终,你又何必太在意。”
若真能不在意,就好了。只是牵涉其中的都是我在意的人,一颗心时时刻刻为之牵动。
她顿了顿,又道:“当初陛下赐毒时,若非你偷换了毒药,贫尼也不能苟活到至今。贫尼一直在想,既然让贫尼活着,就必定有其意义。想必这意义今日就可见分晓了?你有何事要贫尼做,现在就讲吧,贫尼已等得太久。”
我听着她仿佛不太真实的声音,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想了片刻,还是将家宝的事一一对她说了。其间她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一如从前在宫里那个总是沉默的常宁姐姐,又仿佛不是她,熟悉而又陌生。但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无论她是何种身份,她在我心里都是最可靠的大姐。
我将家宝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若将家宝交给皇兄皇嫂,恐怕凶多吉少;若是将家宝偷偷送走,那便是骆家公然抗旨,后果更不堪设想。我想来想去,别无他法,只能来求姐姐你。”
她幽幽叹了口气:“骆家祖祖辈辈几代人为保大周平安不惜粉身碎骨,不想竟落得这样凄惨,皇族的气数果真要尽了。你要的药近日内我便能做出来,但服药的时日你必须掌握好,否则服药之人有性命之忧,切记切记。”
一炷香后,我从禅房内退出,轻轻带上了门。凝香几步赶过来,小心翼翼地瞟了我一眼。从我第一次踏入普济塔院那日起,她就知道我时不时会来见一个神秘人,她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本应死了的常宁,只知道每次见过这个人,我就会象失了魂般在街上游荡半日。
回到将军府时已经过了晌午。一进门我便觉得气氛不对,一路走来,除了门口见到的两个门卫,一路上竟不见一名下人。偌大一个将军府冷冷清清的,象极了前世明轩兵变之后的情景。
我心头突跳,越走越急,跑到月门外时,只见月门打开,院内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仆人家丁,里边隐隐有说话的声音。我这才想起来,明轩昨日说过,今日午时要召集所有的家仆到这儿,让奶娘认那个中伤家宝的声音。
跨入月门,看见我的家仆纷纷朝我行礼。明轩阴沉着脸站在院子中间,雪姨推着贤儿站在一侧,贤儿两边脸都肿得很,让人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家宝、朵儿和二丫都不在,想是怕两个孩子吓着,带出去玩儿了。
奶娘站在一排家仆面前,一名嬷嬷说了一句话,奶娘听一会儿,便摇摇头。后边一名丫鬟接着说话,说的是同一句,说完后奶娘又摇了摇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领着凝香走到明轩另一侧。从我出现在月门口起,明轩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阴沉着脸盯着奶娘的一举一动。我心中不快,却也不能出言打断,明知奶娘是被人算计了,却苦于没有证据。
旁边贤儿冷哼了一声:“将军还用得着让奶娘认下去么?凌大夫是什么样的人,那样说必是有根据的。”
我眉毛一跳,问明轩道:“凌大夫来看过家宝了么?”
明轩依旧没有看我,甚至没有回答我的问话,目无表情地对贤儿道:“等凌大夫得出结果再说。”
他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与前几日判若两人,似乎刻意与我拉开距离。我顿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朝贤儿望去时,正巧捕捉到她的嘴角微微翘了翘,这让我更加不安,直觉觉得出了什么大事,又问明轩:“凌大夫呢?人在哪里?家宝如何?”
他缓缓转过头来,我这才看清他的眼睛,冰冷中带着失望、纠结、甚至苦涩:“公主这么想知道么?他就快来了。”
我瞧着他失神,此时此刻他的眼神让我整颗心一下提起来,仿佛吊在半空中随风摇晃没有着落。
“人正不怕影子歪,凌大夫不过是来看看家宝,公主何必紧张。”贤儿的声音充满挖苦和怨毒,似乎还有一些得意。
我的目光冷冷扫过去,凉凉地道:“你的记性还真是不好。”
被揭了疮疤,她却意外的没有发怒,只是冷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时凌大夫被人从厢房内领出来,径直走到明轩面前行了一礼,正要说话,抬头见到我时愣了愣,嘴张了张一句话竟没有说出口。
“只管照直说,若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无关。”明轩对凌大夫道,一字一句如板上砸钉。
凌大夫低头想了片刻,用他一贯不冷不热的声音道:“下官遵照将军的意思,检查了侄少爷所饮药物的药渣。从药渣看来,除了下官所开的药,还有另一种药参杂其中。”
我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连日来都是本公主和凝香亲自煎药,无人能靠近药炉。”
“真的么?除了公主与凝香,无人能靠近药炉?”明轩冷冷地问了一声。
我突然间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血液霎时间退到脚底。
凌大夫此刻却变得有些踌躇起来,连语调也因为激动而变得不稳:“本国曾有一位公主,□□各种古怪毒药。无论其他,单就才华来说,这位公主确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可惜英年早逝,所有药方和制药笔记也随着她的故去而付之一炬。
“下官却有幸在这些药方消失前目睹过一小部分,若是下官没有记错,侄少爷所服药物中多处来的那一方药……正是当年下官所见常宁公主药方中的‘五日长眠散’。服用此药者,初初只是嗜睡,睡眠时间随服药时间增长而越来越长,第五日时便再也醒不过来,就此长眠,因而此药才得了‘五日长眠散’之名。”
我脑中嗡嗡作响,手脚几乎失去感觉,凌大夫的声音时远时近,仿佛在地狱与现实中来回穿梭。
如今的状况已很明显,有人将谋害家宝的罪名嫁祸在我头上。或者,这原本就是一箭双雕之计,先杀家宝,然后嫁祸与我。只不过因为前世的经验,我先入为主认定家宝是被人谋害,对家宝的任何异常格外紧张,才让凝香入宫请了凌大夫来。凌大夫的再次到来打断了家宝走向死亡的命运,却加速了我被嫁祸的节奏。
不用再问明轩的想法,因为他的声音已经冷冷地向我飘来:“公主有何要说么?”
“有。”我压抑胸中怒气,深吸了口气道,“有人欲谋害家宝,嫁祸本公主,此事非同小可,当报与我皇兄知道。事关皇亲国戚,当交由镇府司审理。凡事须讲证据,将军若是受人挑唆几句便怀疑本公主,未免幼稚武断,将军就不怕水落石出之后被朝中臣们贻笑大方么。”
贤儿阴恻恻地道:“公主这般处心积虑又怎会让人拿到证据。其实公主若想要为将来自己的子嗣扫清障碍,只管让陛下颁个旨意便是,何必假惺惺地对家宝好,又大费周章毁家宝清白。公主还嫌哪个人碍眼?是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是雪姨?尽管让将军将下令打杀了便是,何必劳动凝香妹子。”
我怒极而笑,这是我听见过最离谱最可笑的话。这时明轩突然紧紧盯住贤儿问道:“你认为公主谋害家宝的动机是想为将来的子嗣扫清障碍?”
我看他神色古怪,心中灵光一现也是一愣。贤儿和雪姨一样是隶属骆家心腹,既然是心腹,怎会不知道明轩即将兵变事宜,既然即将兵变,又怎么可能和我有子嗣。何况新婚第一日我便向明轩摊牌,赐婚不是我心中所愿,我与他之间也不可能有夫妻之实,贤儿既为心腹,不可能对新婚之夜发生的事一点都不知情。
贤儿似乎对明轩的古怪神色没有察觉,怨毒地瞥了我一眼:“将军视家宝如亲子,我起初也没想到天下竟然有这般恶毒的婶婶,只因为将军疼爱家宝就起了杀心。可怜家宝才六岁,没爹没娘的……”她声音哽咽,低头不再说话。
一直沉默着的雪姨突然插口道:“为了将来的子嗣倒也未必,不过她既然是姓轩辕的,这种手段也不足为奇,又需要什么证据了。”
凝香早就气得胸膛起伏,此时听雪姨这样一说,再也克制不住,一句“以下犯上”便冲出了口,不等我吩咐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掌嘴。
院子里不少将军府的亲卫家丁,凝香功夫再好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我拦住凝香,冷冷地问明轩:“不知哪里来两只狗,呱噪地很,将军可曾听清本公主的问题?将军有何证据怀疑本公主?”
“证据么,确实需要。”明轩凉凉地道,“此事我自当报与镇府司,但镇府司接受此案之前,烦请公主留在此间一段时日。包括此间所有在场的人,即刻起各回住处,没我的允许不得出府。”
我一颗心顿时跌到谷底,这话表面上说得没错,看似公平,实际上却是软禁我限制我自由的意思。站在他的立场上,此刻我的嫌疑最重,且兵变的筹备已到了关键时刻,将我软禁起来,一来能排除一个危害家宝的因素,二来也能降低兵变走漏风声的危险。至于何时交给镇府司处理,这个时间自然掌握在他的手里。
他果然一向都是目标明确,为达目的手段狠辣无情。
我偷偷给凝香使了一个眼色,只要她能溜出去通知皇兄,那么此案就必须立即交给镇府司明察。案件一旦公开,明轩就无法私自软禁我。
为了给凝香争取时间,我一把抓住明轩的胳膊怒声道:“骆明轩,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和侍妾奴仆联合一气来陷害本公主!她们两个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公主面前指手画脚!”
奶娘心地纯良,不知我这是故意挑起事端,见我扯住明轩,当时也忘了惊怕,忙不迭地挤过来为我助战,指着贤儿和雪姨破口大骂。
凝香在我使眼色时已经会意,趁乱悄悄退到月门边。我眼角余光瞥见她并未引起家丁的注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凭凝香的轻功和身手,除了明轩已没有人能拦下她,而明轩现在被我缠住,一时间也脱不开身。
“没有用的。”明轩的手腕不知如何一转,反倒挟制住我双腕,淡淡地道,“这里是将军府,就算我不出手,我若不想让谁走出这里,她便走不出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月门瞧去,顿时心里冰凉。凝香跪在地上捂住小腿,神情萎顿,将她制服打倒的竟然是刚刚从门外出现的二丫。
一个看起来又笨又呆的小丫头,居然是比凝香这个大内高手还高的高手。看来有关将军府里我不知道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公主方才说我没有证据?你可知道常宁公主的五日长眠散虽有药方,但制法早已失传。能够再造五日长眠散的这世上也只有常宁本人。”明轩的声音在我脑后凉凉地响起,“普济塔院的了尘法师是谁,长公主不会不知道吧。”
原来他一早知道普济塔院的了尘就是本该被皇兄赐死的常齐。皇兄最恨欺骗,一旦知道常齐的存在,不但常齐有难,连我亦是凶吉难料。
我转过头看明轩的时候,几乎能听到自己僵硬的脖颈骨节摩擦的声音:“你一直在调查我,跟踪我?你其实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
他眼眸里满是凉意:“公主是真不了解还是假不了解?自兄嫂阵亡后,本将军就没有相信过谁,公主又几曾相信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要气死了是不是……这是表面现象,这只是表面现象昂~~~~~~
☆、请君来入瓮(四)
四月十六日,距明轩兵变十九日。
我被明轩软禁已整整五日。
这间小小的寂静的卧室里,只有奶娘陪着我。凝香被隔离,明轩当然不会留着这个极不稳定的因素在我身边。朵儿被带走,据说是和家宝在一起。
凌大夫也被软禁起来,瞒过皇兄皇嫂留下一个大夫,在明轩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不过凌大夫留下也有好处,有他的监护,朵儿和家宝的饮食想必不会有任何问题。
卧房周围看不到将军府的家丁把守,但我知道这件屋子周围布满暗卫。其实逃出去或者哪怕送一点消息出去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被软禁的第一个下午我便想了至少十种值得一试的法子,但正当我想将这些法子一一实施时,二丫送来了我的晚饭,碗下压了一张纸条。
“此间安全,稍安勿躁。敌我难分,不如请君入瓮。”
字是明轩的字迹,字迹很是潦草,看样子是匆忙间写的。纸条里还包着一根灰白的羽毛,正是当日他向我展示的东阾信鸽的颈羽。
“稍安勿躁”说的自然是我,“请君入瓮”里的“君”恐怕是指慕容安歌留在将军府的眼线了。
我静静趴在窗口,这么说,果真有人使了一个一箭双雕之计,谋害家宝,并嫁祸给我,而布置这场棋局的人就是慕容安歌的安插在将军府的人。
谋害家宝显然是为了乱明轩的心,加速明轩叛离大周,彻底削弱大周反抗东阾的力量。嫁祸给我似乎是为了挑拨我和明轩之间的关系,然后趁乱将我劫出将军府。从池州回襄城的路上我就奇怪,既然慕容安歌一直想活捉我,为何我们能回来得这般顺利,原来他已在将军府有所布置。
明轩应该是从一开始便对慕容安歌的这个棋局有所怀疑,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给慕容安歌的人看,表面上与我争吵将我软禁,实际上反倒加强了暗卫对我的保护,将敌方从暗处引到明处。突然间,我很想看看慕容安歌的这个眼线到底是谁,是一人还是几人。
耳边是奶娘带着哭音的絮絮叨叨,这几日她便一直如此,从未停过。
“这是怎么了这是。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在我们乡下,女人嫁了男人便是一辈子的事,哪来这么多折腾。”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