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深宫媚惑冷帝心:倾国红妆-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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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本善,她已为此做过太多的努力,但当梦境破灭,一切都回归了丑陋的根本。既然天下人负我,我又何必再怜天下人,既是世人眼中的妖孽,那她便要好好坐实这一切,至少她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她白竹国从不是任人鱼肉之地,也再不会任人欺凌。
烛火跳跃着,在半月弯的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阴影,她**的容颜,更添几分神秘之气。洪婆婆震惊地望着眼前女子,她周身所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足以向她表明一切,洪婆婆没有再劝,自知已无法阻挡一切,只是立场坚定地握住半月弯的手,无尽包容……
临帝五年,腊月初六,夙陵兵变。
前佑亲王君卿欢带着他从各地收拢的“义军”,打着“灭除妖君,重整朝纲”的口号,越过青澜江,直逼上京而去。
自日食之灾、鼠疫之祸后,百姓对朝廷已颇多怨言,在有心之人惑众之下,君卿夜妖君之名早已在民间广为流传。因立后之事,朝中之人业已对君卿夜诸多不满,君卿欢趁机出手,亦在暗中收买了不少官员为他所用。
百姓是健忘的,只记得眼前的好,不记得当初的乱,在他们眼中,只要天下太平,谁做皇帝都一样,结束了这场内乱,他们才能好好过日子。百姓也是迷信的,是以,虽然君卿欢是趁乱起兵,仍在各地受到不少人的拥戴,因为在他们眼中,君卿欢也是大周皇室正统,而且不是所谓的妖君。
不过,即便如此,君卿欢的野心仍是为许多正义之士所不齿,是以,在各地亦遭到了不同程度的顽固抵抗。但自风赢死后,大周将领良莠不齐,不是太老便是太嫩,虽有心平叛,却仍是节节败退。直到一身青衣的风林手提银枪毅然出现在了大军的阵前,他以单挑十八将的完美战绩瞬间重燃了周军的自信。人们有理由相信,这个和风赢流着相同血液的少年,一定能再显风赢当年神威。
因为风林的出现,君卿欢所带领的“义军”在正兴一带,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顽固抵抗,全军亦遭到了出兵以来的首次重创。就在他一筹莫展、打算强行杀出一条血路时,一直静静站在他身后的半月弯,翩然来到了大军阵前。
大风骤起,扬起半月弯随意披散的紫发,衣袂翻飞间,她妖异的紫眸杀机毕现。她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当她在周军之中看到风林矫健的身影,她明白,她要的机会终于来了。
傲立马背之上,她的一袭紫衣,在叛军之中尤为扎眼,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存在。风林震惊之余,还有无比的心痛与庆幸,痛的是,她与他终是站在了对立的两边,幸的是,她如此的行为让他更加坚信他当初的决定没有错,而皇上执意将他自军中除名,才是最为错误的选择。
她笑了,仿佛已洞悉风林的心思,素手扬笛,十指轻点,竟是在万千兵马前悠然吹起了竹笛。悠扬的笛声仿佛来自天边的仙乐,余音绕梁、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飞升。如此天籁,士兵们听得痴傻,仿佛已忘却了身处何境,只是忍不住想要听下去,一直听下去。
忽然,笛声急转,悠扬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尖锐刺耳的高亢之声,与此同时,军中战马仿佛感召到了某种危险一般,突然狂性大发,扬蹄嘶鸣着。
士兵们正感惊奇,风林却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绝不是那种悠闲之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阵前吹笛。紧张之感油然而生,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却仍旧对一切茫然无知。虎目微眯,风林锐利的双眼闪电般四下搜寻着,渐渐地,紧张之感越来越强烈,而他也终于看到了在遥远的天际,那足以令他戳瞎双眼的一幕。
起初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风林本以为是叛军的后续部队,可渐渐他发现他错了,只因四面八方只要视线所及之处,都能看到那群流动的“黑云”,这不是援军,就算是有,也绝不可能这么多。
“黑云”越来越近,奔腾着呼啸而来,震天的嘶吼声令那些战马齐齐嘶鸣,便是连风林也被发狂的战马掀翻在地。他顺势翻滚着,稳立在地,再望向那片“黑云”时,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老虎、黑熊、野狼,天啊,为何此地会有这么多野兽?怪不得连彪悍的战马都吓成这样了。”
不知是谁突然叫了出来,所有人都因此而战栗着,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马平川之地,为何会出现这么多的猛兽,也没有人知道这么多猛兽在前,他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一袭紫衣、长发飞扬的妖邪女子。
笛声悠扬,紫衣女子的眉眼如画,竟是在淡淡笑着,弯弯如月的双眼中,紫色琉璃般的眼瞳璀璨如星子。风林突然就意识到了一切,也在瞬间明白了自己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一切。他想过一万种可能,却始终没能想到,在战场之上,他所要面对的除了千军万马,还有万兽奔腾。
终于,半月弯停了下来,竹笛在手,却是不再吹奏,幽冷的目光划过风林震惊的脸庞,她笑了,笑得妖娆,“如果你们现在选择投降,我可以保证不伤你们分毫,否则,我想你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闭嘴,你这个妖女,我们宁死不降。”风林怒骂,却可悲地发现,在这样的时刻,除了他,再没有人敢同声附和。
半月弯冷冷一笑,指着他身后的大周士兵,反问道:“宁死不降的只有你,不代表他们。”
“呸!你不要挑拨离间,我等是不会受你蛊惑的。”风林气得都要发抖了,虽然口中如此反驳着,对身后的士兵们却已是心寒不已。事实上,他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面对着万千兵马已是艰难,若是再加上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毒虫猛兽,胜算几分,他已是毫无把握。
“蛊惑?你也太看得起你们自己了,我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考虑,半炷香后,不降者,死路一条。”半月弯硬了心肠不再废话。叫她妖女不是吗?她便好好妖他一回,也让他们见识一回妖女的力量。
她给了他们时间,也给了他们选择的余地,但她却不可能无限期地等待下去,所以只有半炷香,半炷香过,如若得不到应有的回答,她知道这里将会变**间炼狱。
虽然害怕,虽然惶恐,虽然毫无胜算,但纪律严明的大周铁军,还是找回了自己的准确位置。半炷香后,镇守正兴的将领第一个站了出来,慷慨道:“老夫戎马一生,从未怕过什么,但今日,老夫确实怕了。可怕归怕,老夫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谁,便是死,老夫亦要死守正兴,尔等想要从此过去,便要踏着老夫的身体才行。”
闻言,风林大喜,目前他仅是一名小兵,虽有着哥哥的威名笼罩,毕竟不如将领威仪,此人一段长词,已将他心中之话尽数说完,他万般折服地望着那年迈的老者,第一次用尊敬的眼神凝望着他,久久。
“将士们,上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别让那妖女看扁了我们。”风林大叫着,那激昂的语气瞬间带动了周军的情绪,此时此刻,他视死如归的决心,已然征服了所有周军士兵。
半月弯知道这一切已再无转圜余地,虽不是她最想见到的结果,她还是冷下了脸,遥望着周军阵前的风林,寒声道:“这是你们自找的,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太愚蠢。”她已给过他们生还的机会,只是没有人愿意听从一个妖女的建议,也没有人愿意为了活命而舍下那所谓的尊严。尊严,那东西她也曾追求过、坚守过,只是现在,她早已忘记了当初是为了什么而执着。
震天的喊杀声自周军口中狂吼而出,半月弯疾速飞旋着上升,在半空中一个回转,稳稳着地后,双手再度执笛。瞬时,尖锐刺耳的竹笛声,如同魔咒般穿云破日,带着摄人心魂的杀气,直逼周军而去。
嗷……一声兽吼自那百兽之王的口中呼喝而出,仿佛阵前司令的首领。在它的带领之下,群兽飞扑而出,带着不一样的霸气横扫一片。风夹杂着血腥之气,卷起黄土一片,铺天盖地而来。地面上,鲜血蜿蜒,早已汇流成河,周军士兵的残肢断臂时而飞起,时而扑地,鬼哭狼嚎之声更是声声凄绝,便是那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君卿欢亦不由面色苍白、抖唇不止。
那根本不是战争,而是一场大屠杀,以肉身对猛兽,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那些士兵甚至还来不及打出一套完整的动作,便已被四面八方冲击过来的猛兽撕裂,血肉翻飞间,是人们扭曲而变形的脸。
没有一具完整的尸身,没有一人能够幸免于难,冲得越快,死得越快。终于,周军之中,有人畏缩着开始后退,而此时,那些盘旋在地的巨蟒伺机而上,抡着自己灵鞭一样的尾巴,将那些想要后退的士兵统统扫倒,而好些稍小的鼠虫便蜂拥而上,大口大口地啃咬着士兵们年轻的身体。
几欲作呕的画面,血肉翻腾的世界,一切都变得血红。士兵们接二连三地倒下,一个个悲壮地死去,唯有一人仍旧屹立不倒,冲杀在万兽之中。风林的身上早已血染了一片,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看上去就是一个活动着的血人。他的眸间杀机毕露,手中银枪飞舞着,抡起了一地的血尘。他的身边是死伤无数的猛兽,一遍遍,他将那些致命的攻击打退,一次次,他咽下了喉间的呜咽。
哀鸿遍野,他的眸间血红一片,尸体堆砌的地上已让他举步维艰,他知道,自己已坚持不下去,但双手却已经停不下来,他不停地杀着,不停地刺着,仿佛要多帮几个弟兄捞个够本。
耳边传来的嚎叫声越来越小,他泪意翻涌,已知到了最后的绝境,但他仍旧不肯停下来,仍旧不肯。终于,最后一声厉嚎戛然而止,他亲眼看到那名士兵的咽喉被野狼一口咬断,在士兵惊骇的大眼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脸,惊慌、恐怖、无助、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还想拼多久,但他已无力再坚持。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已渐渐抵挡不住猛兽的频繁攻击,他的腰上、臂上、腹上、背上,处处是伤,血汩汩地自他体内流出,他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虚弱。
一头黑熊嘶吼着向他飞奔而来,巨掌横扫,正中他肩。风林只觉肩上麻痛一片,身体便顺势腾空,重重扑地之时,他只觉眼前一黑,眩晕感铺天般袭来,他终于再抵不过,沉沉合目。
刺耳的笛音几乎在同时急转而下,原本尖锐的声线终于婉转,悠扬如同天边仙乐,那些原本凶残的猛兽瞬间变脸,一个个温顺如小猫。笛声依旧,猛兽们陶醉着、聆听着,依依不舍地往回走。半月弯十指翻飞,如彩蝶点蕊,将那份悠扬发挥得淋漓尽致。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终于做到了,但她为何不快乐?笛声悠扬,她死水般的心,似乎也随着那些猛兽而走远。她知道,这一切很快会传到上京,她也知道他一定会后悔,只是,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他痛彻心扉的一声后悔么?
紫发飞扬,衣袂飘飘,竹笛终于离唇,半月弯一步步踏着尸身行走,直至停在风林的身边。纤白的手指缓缓覆上他的脖颈,微弱的脉息自指尖传来,她竟不自觉地微扬起嘴角。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即便被他那般辱骂陷害,她仍然希望他能好好地为了风赢而活。
夜,月朗星稀,夜幕之上,几颗星子零零落落,好不凄凉。
晚宴之上,笙竹把酒,歌舞升平,一派热闹非凡的盛景,而半月弯却始终融入不了这欢乐的气氛。本不想来的,终抵不过君卿欢的盛情难却。默然仰首,透过屋顶天窗望向天边寒月,半月弯的心一如凄迷夜色,深沉寒寂。
这样的庆功宴,她已是第二次参加,犹记得第一次,她是帮着君卿夜打君卿欢,而这一次,却是帮君卿欢打君卿夜,想起来,只觉太过讽刺。只是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更不知道会恨上什么人。
是的,她恨,太多太多的恨,只是无处抒解。她以为毁掉大周是她真正的心愿,可当面对着尸横遍野,她的心亦迷茫了。为何不觉得快乐?为何不觉得开心?为何自己还会怀疑起自己了呢?
独自斟饮,杯酒下肚,人已有几分迷糊。迷蒙间,似乎听见谁在对她说话,转首,却正对上君卿欢的笑颜,“弯弯,本王敬你,今日大胜,你当居首功。”
同样的话,似乎很久前也这么听过,记得当时她似乎也不那么高兴,头有些晕沉。半月弯勉强一笑,苦涩道:“首功?不过是踏着尸体而行,不值一提。”
见她神情不振,时利子接过话头,劝道:“公主不必太过自责,打仗自然会有人牺牲。接下来一路南上,王爷有了公主的万兽之军,想必一定能势如破竹,再创佳绩。”
本就对这时利子没什么好感,听他一言,半月弯不禁怒从心头起,借着酒劲,她迷离着紫眸,反问道:“人命如此不值钱,那么在时军师眼里,什么才最重要?”
“当然是这大周的万里江山了。王爷等了这么久,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实在是太让人期待了。”许是心情太过激动,时利子的话透着几分兴奋。
半月弯只是寒眸以对,冷冷道:“所以,为了这万里江山,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是吗?”
听出弦外之音,时利子忽然急转话题道:“公主好像有些醉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我是醉了,不然我就该记得当初军师是如何待我。”神情冷冷,半月弯恨意难消,望向时利子的眸中已有太多的怨念。
话已至此,场面气氛大变,君卿欢呵呵一笑,出言来阻,“今日如此高兴,大家便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弯弯,你与军师都是我的左膀右臂,都是头功之臣啊,来,我敬你们。”
半月弯并未举杯,时利子亦未,他冷冷扫过她眉眼,神情不悦道:“恐怕王爷是要白费心思了,公主大概是不想喝这杯酒了。”
时利子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一手助长了君卿欢的野心。如果说十年前半月弯的悲剧是因为君卿夜的无情,那么十年后她的人生便是被此人所左右。若不是他,半月弯不会进宫,若不是他,半月弯也不会重入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