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深宫媚惑冷帝心:倾国红妆-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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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苍穹泛着乌压压灰蓝色的光,凄凄切切,把那冬日里地上仅有的几棵枯草,也埋进了白茫茫的雨雾里。瓢泼大雨中,一个伟岸的身影踏着腥臭的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每一步都似有千斤。
整整九日,他痴守在这里,没日没夜疯狂地找寻她的下落,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的意识里只有一件事——找,不停地找,找到为止。可老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他找遍了山脚的每一处,却始终不曾发现关于她的任何蛛丝马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那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可他始终不愿放弃,哪怕这冬日的雨水打在身上,如刀割一般的疼。
雨越下越大,带着狂扫一切的霸气,尽情地拍打着他的身体,那透骨的寒意一如他的眼神般冰冷,披散的长发和着雨水紧贴着他的后背,沥沥不停地流着水,像极了当初她的眼泪。
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风赢看尽他的狼狈,万丈悬崖,生与死似乎早有定论,或者其实他早已明白一切,只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手中的加急快报已被捏出了一团水,风赢却始终不忍出声阻止他疯狂的行为。只是,如此急报,多拖一分,毁的便是天下,他又如何不焦急。
踉跄一下,他跌入雨地,风赢再看不得,飞一般扑上他身,紧抬他臂之时,竟忍不住狂吼:“够了,难道你真的疯了吗?”
“朕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刚毅的脸上雨水弥漫,让他看上去无一丝生气,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虚弱,却并不迟疑,或许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风赢的脸上浮现几丝痛苦,但声音依旧中气十足,“既然那么爱她,当初又为何不与她说清楚?难道皇上以为痛苦的只有你自己吗?我……”风赢说不下去,却又不肯认输,只是用那样愤怒的眼神狠狠地盯着他的眼。
“风赢,朕是不是很差劲,明知道你喜欢她,却非要强占她,明知道她恨我,却非要留她在身边。朕做了这么多事,可你还在朕的身边,风赢,你比朕强。”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只是想要将这些话表达出来而已,那飘向远方的眼神没有焦点,似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
风赢心中一痛,竟又有些不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爱上不该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身为帝王,他可以拥有全天下的女子,却唯独不能用权力来强迫别人爱上他,这种痛苦、这种纠结,他一直深有体会。是以,当他看到君卿夜如此脆弱的一面,不禁也心中哀凄,但此时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他们输不起!终于,他硬下心肠、冷了脸,“皇上,末将有事禀报。”
许久不听如此官腔,君卿夜倒有些不适应,冰冷的眸忽然转向风赢僵硬的脸,徐徐问道:
“京中有事?”
“佑亲王回京了。”沉重地开口,便是风赢也不知如何解释如今的局面。九日之前,只是流传佑亲王必反之说,可现在,不过区区九日,天地似已变了色。
雨仍是狂暴,痛打在身的感觉又湿又冷,君卿夜似终于清醒一般,用惯有的口吻问:“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坏消息。”
“……”
他沉默了,久久不语,只是仰起脸闭上了眼,任雨水冲刷他脸上的颓败之气,或许他应该回去了,因为他始终相信她还活着,一定……
这一夜,他遣走了风赢,选择继续寻找,他给自己最后的时间找寻她最后的踪迹。当红日自东方冉冉升起,万道霞光染红天际的时候,那银白色的沙石间,玉色的一点刺亮人眼,待得寻近,却是那破裂的残梅。他伸手拾起它握了又握,胡茬满面的脸上终露出一丝笑意。
风扬起他披散的长发,妖异如精灵般飞舞着。他负手而立,淡然的眸间有着深沉如大海的浩瀚,深邃而悠远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世间的一切,望向那遥远的天际,带着对天地的无限崇敬与感激。
风赢早已守在了那里,却在看到这样的君卿夜时望而止步。
“风赢,来了?”似问句,却又相当肯定。
风赢举步上前,双手一揖,“皇上,该启程了。”
“是啊,该启程了。”并无异议,他低声而语,宁静之气散发于全身,虽一身狼狈,却丝毫不损其一分英伟。他缓缓转身,正面而对,“风赢,谢谢你!”
“皇上言重,末将的本分。”风赢并不懂他在谢自己什么,但仍旧恭敬而答。
君卿夜淡淡一笑,“好一个本分,风赢,朕欠你一回。”
“皇上,末将……”
“该走了,风赢!”言罢,他带笑而行,并不理会自己一身的狼狈,只是向着他该去的方向大步而去。
临帝五年,二月初五,上京大乱,临帝君卿夜连日赶往上京,却在渭水之边遭逢叛军,逼问之下竟得到一个最坏的消息——佑亲王君卿欢打着拨乱反正的名号,竟已在南岭一带拥兵数十万,意图谋反。
所谓的拨乱反正,说起来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大周国如今是太平盛世,本无乱世之说,可佑亲王君卿欢强词夺理,暗喻这“乱”字并非乱世而是乱人。他在民间广播谣言,称其出生之日到处冒光及五色满室。说先帝十分喜欢佑亲王君卿欢,不喜当时的太子君卿夜。又称先帝临死前要传位给君卿欢,是被太子一党蛮横阻止。并且说,现在的君卿欢持有先帝当年留下的传位圣旨,而那圣旨之上所书之名,并非当今圣上君卿夜,而是他佑亲王君卿欢。更暗指君卿夜当初即位匆匆,却不敢将传位圣旨公之于众,便是心虚,而今他重获传位圣旨,便要顺应天意,将君卿夜这等辱祖之徒赶出锦宫。
临帝五年,二月十三,帝回京,却得消息又称,除南岭一带,夙陵、季中、河源几处均有了君卿欢的迎合之众,盛怒之下,临帝君卿夜决意御驾亲征,扫平叛军,以振天威。
临帝五年,二月十六,西路大军烈虎骑上京会师,有军十万,赴夙陵平叛。二月十九,东路大军骄阳骑上京会师,有军八万,赴季中平叛。二月二十二,北路大军争天骑上京会师,有军八万,赴河源平叛。二月二十六,君卿夜将先帝传位圣旨公之于众,以表天命,同日,其亲率三十万飞鸿骑,与大将军风赢同赴南岭平叛。
剽悍的铁骑伴着响亮的号角声,踏破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带着必胜的决心,穿过古老而坚固的城门,朝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奔驰着前行,再前行。
不得不说,君卿夜是喜欢战争的,那种勒马敌前一声令下,是何等的激昂兴奋,万军齐发纵横驰骋,又是何等的豪气冲天。但他虽对战争有着狂热的喜爱,却更懂得战争的残酷性,是以,登基以来,他虽行事冷漠,却主张以仁治国、以和为本。重披战甲策马奔腾,兴奋之情油然而生,君卿夜长缨在手,更感觉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在身上。
南岭地处边疆,分为上南岭、中南岭和下南岭三处,地广人稀,难点不在于能否打败君卿欢,而在于能否迅速找到他的所在。是以,出征后,君卿夜并未鲁莽进兵,而是先派出几支轻骑兵四处侦查,果然找到了君卿欢的确切位置。是夜,君卿夜带领着飞鸿骑悄悄出发。
由于此次行动极其隐秘,君卿欢毫不知情。可就在军队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却突降大雪,且来势汹汹。风雪之中行军困难,军中一片哀怨,连风赢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找到君卿夜想要停止行军,“皇上,末将以为此时风雪太过,强行行军,只会令军心涣散,不利于我军士气。”
风赢乃大周第一神将,身经百战,是以,他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君卿夜却并不这样认为,而是严令军队继续前进。
风赢不解,提出疑问,“皇上,为何如此决定?”
君卿夜浅浅一笑,朗声道:“风雪之夜行军辛苦,敌人也必然会丧失警惕,认为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行军。然而,决胜的时机往往就在出其不意之间,这就是所谓的绝对不要做你的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
大周的铁军终冒着大雪向敌人挺进,当大军抵达叛军的营地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然而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支远道而来的军队并没有立刻对他们发动进攻,而是埋锅做饭、安营扎寨。
君卿夜带着飞鸿骑跋山涉水,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才到达南岭,而此时的叛军没有任何准备,如若现在发动进攻,全军溃败只在旦夕之间。而君卿夜却毫无动作,只是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同将士们有说有笑,甚至还主动帮他们架起了起炊用的大锅。
看着君卿夜如此淡定,风赢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十分清楚此时是进攻的最好时机,毫无防备的叛军可谓是一击即溃,可君卿夜偏偏没有下令进攻,虽不能理解,但他相信君卿夜一定有着更深的考虑。
安顿好军队后,风赢来到君卿夜的大帐,想知道他的打算,君卿夜却只是淡笑着问了一句:“朕想派你一人去叛军大营,敢是不敢?”
“有何不敢,不过,皇上意欲何为?”风赢身经百战,是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之人,又怎么会在军前胆怯?只是,他此番更加好奇君卿夜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劝降。”短短二字足以表达他的意思,风赢却愣在了当下。
“皇上……劝降佑亲王?”风赢犹豫着有些说不出口,表情是相当的别扭。
君卿夜凝眸望他,淡然解释道:“这里没有佑亲王,只有南岭知州霍怡林。”
风赢未曾想到君卿夜有此一说,顿时吃了一惊,“皇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在这里,若是他在,定不会如此松懈,看看那些人惊讶的表情就知道了。”君卿夜是个冷静的人,虽然很多时候他并不把君卿欢看做是对手,但对于这个弟弟的真正本事,他倒有几分了解。
行军打仗,凡事必定谨慎,君卿欢身边的那个军师时利子更是不可小看,若是他们在此,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大军逼近呢?是以,仅凭那些士兵看到他们时的模样,他已迅速得出了这个结论。
沉默良久,风赢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原本还郁结的眉头也瞬间松了开来,恍然大悟道:“皇上,末将明白了,末将马上就去。”
来到叛军之处,风赢气定神闲地自报了身份,那守门的小兵见他气宇轩昂不若凡人,又听说是大周神将风赢,心中暗生仰慕之心,便客气道:“原来是风大将军,烦你候一会儿,小的马上进去通传。”
那小兵去得快,回得也快,不多时,便急奔而出,领了风赢朝内而去。
与君卿夜所想一致,到了叛军军营,见到的首座之人并非君卿欢,而是南岭知州霍怡林。就官职而言,风赢自是在霍怡林之上,然而现在立场不同,风赢倒也并不讲究这些,只客气地抱拳相向,唤了一声“霍知州”。
“风将军,请上座。”霍怡林自然也相当客气,让下面人赶紧给风赢搬椅子。
其实他掺和这夺位之争,本也是无奈之举,这天下无论是谁的,都绝对不会是他的,哪个当皇帝,对他的影响都不会太大。若不是君卿欢当初以一家老小性命相逼,他决计不会明着举这反旗。现如今大军压境,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有苦难言。
“霍知州,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此番前来,是想和知州你签一个城下之盟,不知你意下如何?”风赢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在他看来,这霍怡林若不是个傻子,自会权衡一切。
“这个,这个……”霍怡林自然不是傻子,清楚这个所谓的城下之盟就是招降的意思,也就是说得好听点而已。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清楚,拼死一战算是不行,但他若是真降了,万一君卿夜过后来个翻脸无情,他这小命也就彻底不保了,也就更没有戏可唱了。
风赢一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他的顾忌,先讲了一通君卿夜对于他们的宽大政策,“我也知霍知州你有所顾虑,那我便先说说皇上的意思吧。皇上知道这一切都是佑亲王妖言惑众,尔等都是受他蛊惑,好在尔等还未做出伤天害理、损国利匪之事,便酌情宽大处理,只要能重新归顺大周的,一律不再追究责任。”
此话一出,霍怡林精神一振,但仍旧犹豫着不敢一口答应。
风赢倒也不急,又慢吞吞地开口道:“霍知州想必也是个明白人,皇上之所以按兵不动,是顾念旧情,想要给霍知州一个机会,假若你还是冥顽不化的话,就只能决一死战了。”风赢直接把形势摆在了他的面前,虽未点明结果,意思却很明显: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话到这儿,其实也不用风赢说太多了,霍怡林心中已有了决定。正待开口再试风赢几句,却听营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霍怡林眼神一转,叫了一个小兵进来一问,却听小兵道:“大人,那些声音是飞鸿骑的将士们在磨刀。”
隔了这么远,飞鸿骑磨刀的声音都听得见?闻言,霍怡林冷汗如雨,心想再不投降,磨刀石就要换成自己的脑袋了,这个城下之盟不签也得签啊。最终,霍怡林决定投降了,不降肯定死,降了要死,至少还能拖一阵子,或许还能找着机会开溜。有了这样的心思,他终于安心地和风赢一起去君卿夜的营中签那个所谓的盟约了。
南岭一战,君卿夜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服了霍怡林的十万叛军,自此,军心大振,一路披靡。
许是时间仓促、人心虚浮,君卿欢的军队自南岭一战后,只要是遇上君卿夜所领的飞鸿骑便溃不成军,主动归降的半数,另有一些顽固分子死不归顺的,君卿夜毫不留情,谈不拢便打,绝不手软。
一路势如破竹,仅仅月余,飞鸿骑所创下的赫赫战绩已震惊了全国,连一直隐于幕后不出的君卿欢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军师,现在该怎么办?自南岭而下,崇关、阳罗、密古、金州,我们损兵折将无数,再这么下去,我军还能撑得住么?”
“王爷少安毋躁,如今虽形势对我方不利,但君卿夜所行路线均在老夫算计之中,若不出意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