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的天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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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身世迷局
五
时间到了四月中旬。
历经几十天的秣马厉兵，课程开始松了点的时候，由系里组织，各班级轮流到本市或更远些的其他市县的结对单位去参加社会实践。
当然，也有由系里从市内某家单位取得实习名额，再转由班里委派学生出去的情况。
我就捞到了这样的实习机会，是班主任向系部直接推荐的。
也正是因为那次的实习，我得以提前从学校里走出去，走向了工作岗位。这事在此暂且不提。
我还是想说说有关我和魏敏的事。
从南宁团市委实习归来，我顺道去西大看望魏敏。多日不见，她消瘦许多，脸色也很苍白，仿佛刚刚经历过大病似的。我情不自禁，紧紧抱着她时心里非常的难过，但始终没有追问她最近出了什么事。因为我想，她的憔悴应该跟我有关，这么些日子不曾谋面，缺乏呵护和爱抚，初恋中的女孩往往承受不了。其实呀，我把她的变化想得太过于简单了。
她伏在我怀里哭，说她的命真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边哭边质问我。我以为她是在哭春节里我们俩发生的事，就极力安慰她，并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亏待她，我要把她当宝贝来样珍爱到永远。她抬起哭红的泪眼看着我，并不停地摇头，嘴上说：不是的，不是的……那样子真叫人痛心！我搞不懂她的摇头和所说的“不是的”代表什么意思，就只好不断地轻拍她的后背，并趁机不断地亲她咬她，希望她能够想开点，不要把眼睛哭坏了。
后来，我在西大陪她吃了餐晚饭就回校了，临别时她给了个包装得极精致的盒子给我，并叮嘱我说：你要回到学校后再打开它，好吗？要给我信得过你。我说：好的，夫人。说完后行了个很滥的军礼。
公交车上，我反复端祥着这个盒子。盒子是经过精心包装的，浅蓝色缀白花的表面，正中央结着朵红玫瑰，下方还拖着两条黄色的飘带。端祥的同时我也在反复揣摩，这到底是件什么礼物呢？有那么神秘吗？偏要我到了学校才能打开……就这样想到下车了也没想出个子丑寅来。
教室里，灯光大开，我的那些老百姓们大多都在埋头用功。见我走进去，几个臭小子就准备靠过来，被我几声“去去去”挥到了他们的原位上。
我已经显得迫不及待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外包装，看到了个纸质盒子；再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盒，我就看到了部Call机和一封经过精心折叠的信。
我取出信件，打开来，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亲爱的：
我知道你面临毕业考试，肯定拼杀得很激烈，所以轻易我不去见你，也不过多打你电话以免你分心。而我也理解你不来找我，可以不打我电话，还是避免你为了感情而完不成学业，我可不想做个抱你后腿的女人。你是那么的优秀，毕业受挫不但你自己承受不起，还会遭人耻笑，你也不想那样，对吗？我理解你的。表面看来你对学习总是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其实你内心很好强，总希望胜人一筹。你懒懒散散那是因为你聪明过人，你用很少的时间完成了其他人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完成的学习任务，那就是例证。可是我希望你能笑到最后，因为那才是真正的胜利。胜者总是属于笑到最后的人。
我强忍着相思之苦跟你保持着距离，就是这个原因。可你也许不知道，这个月来我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怎样的切肤之痛！很抱歉我向来是个不太坚强的女孩，特别在感情方面我尤为脆弱，经常在你面前流泪就是证明。可我能怎么办呢？我现在是那么的爱你，已经到了半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何况我们是几十日不见，你要我怎么振作？爱得那样深沉，怎么可以说不想就能不想？唉！就把爱深藏在心底吧。我常常这样安慰自己。我做到了，我只在心里想着你，让你抛开感情的羁绊，轻松上阵吧。
可是程华，天不遂人愿，天蹋下来了你知道吗？我在这个星期收到了封信，是封来自可婕家里的信，信是可婕妈妈口述，由可婕弟弟写就的。这是封讲述一个弥天大谎的信，看完后我只感觉天旋地转，好在当时有同学在场，不然我恐怕已经回不来了。天啊！程华，听完后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因为信里讲述的事情太可怕了，太荒唐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务必要冷静，好吗？听我讲完这个特大新闻之后，你可以不要我了，可以不再理我，但你务必要先保持冷静。你肯定做得到的，对吗？因为现在，你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最亲的人！
程华，亲爱的，你准备好了吗？我可要讲了。天啊！我竟然不是我妈亲生的！可婕的妈妈才是我的亲妈！而我和可婕，居然是亲亲的孪生姐妹！亲爱的，没吓着你吧？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错，我的程华向来都很坚强，我信得过他的……我家当时很穷，我妈生下我和可婕之后，还想再要个弟弟，但怕养不活这么多人，就想忍痛送个女儿给人家，结果经村里的亲戚牵线，我就被送到了现在的家庭，摇身变变成了魏家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两家人都守口如瓶，而我被送出时才几个月大，所以这个秘密被隐瞒了下来，直到今年春节时我去可婕家找可婕，我的亲生父母看到我那么像可婕，才怀疑我就是送到隔壁市别人家整整20年的他们的女儿可蓉，难怪那天他们看到我时神色那么慌张，那是我父母觉得亏欠我太多，害怕面对我，才躲躲闪闪的。但我父母又怕再次失去我，今后联系都没法联系，就让我留下电话和地址。春节刚过，我那没多少文化的父母就将这个秘密讲给了我的弟弟可欣，让他执笔给我写了这封信……
程华，我相信你的，我相信你看到这里依然镇定，你肯定不会被吓倒的，对吗？你是我的至爱，所以我才把这个秘密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半点也不想保留……我两边的父母（生父母和养父母）隐瞒这个秘密隐瞒了20年，可我半刻也不想再隐瞒下去，特别是对你这样善良而可信的男孩，我只想尽快将秘密讲给你听，让秘密不再成为秘密，让我们都真诚面对。我做到了，我已经全部讲出来了，亲爱的你能做到吗？你能真诚面对我和我的秘密吗？
程华，我很爱你，这点不假，否则今年春节我不会千里迢迢跑去你家，也不会在结婚之前献出自己的初夜。我因认定了你就是我今生今世的唯一，才会那么做的，请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深情。
但我的秘密偏又那么离谱，我不能奢求你的谅解，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我敢对天发誓！我的父母错在哪里我无从去计较和考究，但我想我本人是无辜的。你认为呢？
程华，得知你已基本完成学业，开始社会实践了，我为你感到高兴。走到社会上去，没个通讯工具不行，所以我给你买了台Call机，希望在你的社会实践过程中能够用得上，我就知足了。号码和我的差不多，9690069889，祝愿你今后的人生和事业889（发发久），长久发达，永远平安！
夜已经很深了，可我的眼睛还饱含着泪水。我不敢肯定，这封信发出去之后，我会是怎样的感想，会不会后悔；也不能断定当你看完了信之后，还要不要我，还要不要继续我们的爱情，还会不会抱我、亲我、爱我……我还会不会有刻骨铭心的幸福。
我等着，亲爱的，我等你。
你的：可蓉
1996年4月15日
魏敏的信，终于读完了，我立刻软在了座位上。我的头顶是渐已斑驳的天花板，蜘蛛在对角结了张网，日光灯是刺眼的白，几只虫子在灯管周围闹闹腾腾；再环顾左右，同学们还在埋头苦干，差不多要啃进书本里去了，整间教室里安静得出奇。
我本来想大吼几声的，但考虑到如果那样做，肯定会引起骚动，从而产生不良影响，就克制住了。可我眼下实在拿不出个主意，我到底应该做什么，又应该怎样做。
鬼使神差地，我走向讲台，找到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心结是如何解开的？写完后觉得不妥，擦掉后重写：当我面临抉择的时候。觉得还是不妥，擦去重来：面对弥天大谎，是继续相爱，还是放弃？然后我朝着讲台下喊：喂喂，同学们，休息几分钟。各位先停下来，来看黑板。
只见我的老百姓们“刷”地从书堆中抬起头来，表情迷惘目光呆滞，齐刷刷望向我和我身后的黑板。当大家终于看到黑板上那行狂草粉笔字时，似乎还没看清楚，立刻揉了揉眼睛。
我适时地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抽出教鞭点着黑板。我说：这是篇命题作文。同学们，大家朝夕相处将近四年了，四年中发生了许多事，有好事也有些不愉快的事。有些事恐怕发生了，会盖过之前所有的事，甚至要比任何事情都难以让人想象，难以去面对。比如说某个尘封多年的谎言，某个让人难以承受的事实。我不清楚同学们有没有经历或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没关系，大家可以充分发挥各自的想象力，假设你的生活中就有那么件事，而之前你已经跟事件的当事人相恋了好久，甚至有过肌肤之亲。这时你要怎么去面对？是继续爱下去呢还是作出痛苦的放弃的决定？题目就在黑板上，我给大家两天时间，后天……哦，就是周六的晚上我来收稿，人人都要写……
我讲完后感觉全身虚脱，不得不靠在桌子上；我的眼镜滑落到嘴巴边，我就用近视眼的有限视线很古怪地看着同学们，我看见朦胧中的同学们面面相觑，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无力管那么多了。这时，坐在离讲台很近的我的那三位大将朝我很诡异地笑着，我朝他们勾了勾手指，他们就“哄”地全上来了，六双大手搀扶着我。
我对他们说：走走走，咱们喝酒去！
我的话音刚落，就被这三个小子拖出去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一章 矢志不渝
那晚，我在校外的夜宵摊上喝得酩酊大醉，还是我的那三位大将抬胳膊抱腿把我弄回宿舍里去的。他们分别是：李荣振、罗福江、覃仁龙。
第二天醒来，据他们三位的描述，我在寝室里发酒疯发了大半夜，他们也手忙脚乱地服侍我服侍了大半夜，闹得整间宿舍都不得安宁，都11点了大多室友还在睡觉——补昨晚的睡眠。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就想爬起来做点什么加以弥补，却又想不出应该做些什么。况且我根本就起不来：头痛欲裂，两眼昏花，半点力气都没有。我在床上撑了几次手，都没有起床成功，索性一躺到底，决定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还是省点力气好。
下午，估计5点了吧，喝过李荣振他们从校外打来的大碗粥，我渐渐地缓过劲来了，也慢慢回忆起昨天晚上在夜宵摊发生的某些事情。我在酒后好像讲了很多话，包括李荣振他们听得懂的和听不懂的，讲了大堆胡话。李荣振他们无从插嘴，只好听我像祥林嫂般反复而啰嗦，偶尔劝慰几句；我好像还哭了，抱着头放声大哭，比人家死了根独苗还要伤心，引得邻桌的那些人不明就里，对我们这边指指点点，议论不休；我好像还折断了几双老板娘的筷子，以此表明我和魏敏的恩断情绝。老板娘过来干预时，我那几个兄弟还替我说情，说不要管他想折就给他折，损失算在酒钱里面，我们老大有的是钱。妈的真没良心！我拿辛辛苦苦卖报纸得来的钱请你们喝酒，也不知道劝导劝导我，叫我无端浪费。
再往前想，我的脑袋里突然跳出了“可蓉”这两个字。天啊！魏敏居然变成了“可蓉”，蔡可蓉！而蔡可蓉居然就是魏敏！蔡可蓉，魏敏；魏敏，蔡可蓉。她们居然就是同个人！我记得魏敏在给我信中的落款上，写上的就是“可蓉”，这足以证明她对这件事已经深信无疑了，并且已经完成了她大可不必那样做的角色转换。但她还是那样做了，她认命了，她已经是“蔡可蓉”了，“魏敏”这两个字，只不过是她20年生命中错用的符号。从现在开始，这个符号就要从她的生命中彻彻底底地被剔除了。
天啊！苦命的人儿！弥天大谎已被揭开，真相也已明朗，你可以去承受并且冷静面对，我又怎么不可以去接受并且继续我们的爱情？我怎么可以对你漠然视之？对你移情以待？对你置之不理？你现在是多么的需要安慰，多么的需要依靠，多么的需要我——来陪你共同渡过难关——你年轻的生命中难以承受之痛。
想到这些，我突然之间非常恨我自己，恨我昨晚酒后的行为和胡说八道，恨我读完信后的苦怪举动和优柔寡断。魏敏，哦不！蔡可蓉。可蓉说她不敢肯定在信发出之后她是怎样的感想，会不会后悔，这分明是担心我的想法和做法，是依然爱她立刻跟她联系呢，还是彻底放弃从此保持沉默？她一定很在乎我的感觉，在乎我看了信之后所作出的决定。可我为何就那么糊涂？干嘛不立刻行动！却偏要外出借酒消愁呢？
其实我很想对她说：不管你是魏敏还是蔡可蓉，我都不在乎，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名字只是个符号，身世只是个过程，这些跟爱情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不过是上天对你开的某个玩笑，难道要因为这个玩笑而去伤害你那颗善良的心吗？
我不能再躺下去了，我要立刻起床去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正是她，魏敏。哦不，蔡可蓉。
我说：可蓉，是我。你还好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清楚是担心还是酒没全醒。
她说：哦，程华，是你啊。我以为你从此不再理我了呢！怎么，你也认可了我是蔡可蓉吗？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估计有些意想不到，我会直呼她的原名。
我说：我正想要跟你讲这件事呢。信我已经看过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佩服你接受事实的勇气。你真的很棒！说这些时我的拳头紧握，仿佛要给她鼓劲似的。
她说：是吗？你真是这样认为的吗？这令我太高兴了！我就说嘛，我的眼光没错。程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