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的天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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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主编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小程你尽管去,去到新的环境里,要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今后混出点名堂了,咱们报社也有荣誉啊,人家都知道你是从青年报走出去的。
张大姐说:小程这棵苗是我最先发现和挖掘的,在我们这里向来干得不错。只可惜呀!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如今有伯乐来相中他了,我们也只好欢送了。
莫老爷说:程华从学校过来就先跟着我,我是看着他从送报开始,到见习记者再到正式被录用,然后升到记者部副主任。想想也不容易呀!他不但能干而且爱拼,如果不是另有高就,在咱们报社肯定会出人头地的。莫老爷讲这后面这句话时我在想:是啊是啊,我会出人头地的,不是把你主任的位置取代了,就是要把主编的权柄搞到手。最多也只能这样了,因为团委书记的宝座我不感兴趣。
除了黄东外,记者部其他几位男同胞和两位美女对我的“跳槽”也都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和想法,大家的看法五花八门,想法也各有千秋。但综合起来无非就三个字:舍不得。和我的感觉同样。
我奇怪黄东为何不吭声,大家你言我语时他独自缩在墙角翻找旧报。他从上翻到下,又从下翻到上,我不清楚他要找哪一期报纸。讲句实话,这时候我宁愿他像往常那样做个有集体意识的人,讲什么都可以啊!只要参与进来就行。在这离别的时刻,我不希望有人保持沉默,不希望走出这扇大门前还留下任何遗憾。虽然我还未对他解除警戒,总是认为他是个可怕的人。用“可怕”这个词是我从他的眼神捕捉到的,就比如我住院期间他留在我身边表现出的那种诚惶诚恐的眼神,再如这时他在墙角翻报纸翻得无精打采的眼神,还有边翻边朝我们偷偷斜过来的眼神,我都有理由感觉他的可怕。
我准备出发之前,罗欣和许鸿伟联合提议,说咱们何不去外面吃顿饭,反正今天没有重要任务,权当为程副送行。罗欣还说:大家瞧瞧今天的阳光多明媚,街道多整洁,人们的脸上多么快乐!这正是品茶斗酒的好时光。我就说:算了算了,这次还是免了吧,如果要请应该我来请。但目前情况还不是很明朗,在那边我能否呆得住也还没底。等我落稳脚跟了,再回来请也不迟呀,到时机会多着呢,对不对?我讲到这里,再次转头去瞟黄东,那小子仍然半声不吭蹲在角落,不清楚他是找报纸还是在整理报纸。或许这些都不是,他那样做只是某种掩饰。
于是我就真的走了。我从共和路转七星路,在七星路尾再转古城路。路上风景很美,两旁的树木这时节都在开花:红的、白的、蓝的、黄的、紫的……从这头到那头,从中间到辐射带,繁花似锦,绿叶如盖。
《金色年华》杂志社呈现在我眼前了。这是栋独立的七层楼房,座落于古城路4号大院内。专题部贾主任把我带到二楼,指着间办公室对我说:小程,这间是你的,钥匙我现在就给你。
我进了办公室,上下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里有两排靠墙书柜,三张办公桌,一个电脑桌,一台饮水机。全铝合金浅蓝色的玻璃窗,带条纹的绣花落地窗帘,壁式空调,一盏很大的布罩台灯。我走到大班椅前坐下来,我坐的是最靠里的这张,桌椅都明显大于另外两套;质量也肯定不同,这张桌子好像是原木的,旋转椅凭手感应该是真皮。
如果说我在青年报的办公室是“古色古香”的话,那么现在这间就是“豪华气派”了。
贾主任从他的办公室走过来,他刚进门就问我:怎么样小程?感觉还满意吧?
我慌忙站起来说:满意满意!跟我们那边的集体办公室相比,真所谓鸟枪换炮了。贾主任,谢谢你费心了!
他立刻纠正说:从现在起,要改口说“我们这边”才对。因为你已经踏入杂志社的门槛,咱们就是自己人了。咱们现在是同事关系,你千万别见外了。
我说:是的是的。那……那我什么时候才正式上班?
他说:这原本是间独立的办公室,但考虑到外出联系业务和采访的实际需要,我打算再增添两个人手,所以就加了两套办公桌椅进来。我近段正在物色,人到齐了就可以开工;这几天你先熟悉熟悉环境,并草拟份工作计划出来,我想先看看你的想法。
说完他就出去了。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说:哦,新进的两个人由你支配,算你的部下,你负责培训他们。大概男女都有,我从大学毕业生中挑选。你还需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
我靠在大班椅上,心里想:我这就进入新的单位了吗?我的人生目标在哪里?我的事业在全新的环境中是否有些改变的可能?
这张椅子靠着真舒服!既厚又软,还有股淡淡的皮革香。我现在无心思考计划书的事,满脑子是其他方面的事情,包括爱情婚姻家庭,包括钞票成就荣誉。甚至还包括别墅宝马银行金卡。
春节在家的几天,我妈老是在我面前提起哪家哪家盖楼房了,哪家哪家的小儿子都娶媳妇了,哪家哪家过年开着轿车回来了……听我妈提这些我就心烦,心烦过后是内疚,内疚过后是惭愧,惭愧过后是瞧不起自己。瞧不起自己之后,我就想要么去买几张彩票碰碰500万的运气,要么就找份可以赚点外水的工作,慢慢地把我妈提到的那些事逐件逐件给摆平了。如果这些都实现了,我妈就可以将“哪家”变成“我家”。只有那样,在未来某个春节的时候,我妈的话题里才会多些主观方面的内容。
春节里魏敏没有跟我同去,她养父提前将近两个月打电话约她回家。她因为刚进公司要好好表现,不宜随意离开,所以违背了老爸的意愿,直到大年三十前五天才打点行装回北海。见我自己孤零零回去,我妈在提起别家小子娶媳妇时就更加理直气壮,那意思仿佛是说好媳妇都快被人家抢光了,你再不着急就只能捞到次品了;或者连次等品都捞不到,你程华就等着打光棍吧。无论我妈是什么意思,但她心急——比我还急——却是千真万确的;我当然也能理解她为母的心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家做父母的,不是为子女的婚姻大事伤透了脑筋?
可是,唉……可是,我妈又何曾理解过我的苦衷!
魏敏进“21世纪”算是进对了,这家公司真的实力雄厚,并且老总们又具有非凡的战略意识,在南宁把房地产搞得红红火火,还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市县和多个领域。魏敏进去几个月,由接受培训到主管带着跟单再到独立跟单,这个过程她适应得相当快,现在已经爬到新建楼盘的销售冠军了。据她讲,那个楼盘有10来套楼中楼,价格昂贵几近百万,有五分之二是她个人销售成功的。公司高层已经发现并关注到她了,照此下去可能前途无量。
她们单位有宽敞漂亮的集体宿舍,但魏敏还是风雨不改每天回到我们的江南小窝。因为销售业绩很棒,她也从中收获了不菲的报酬,除了上班不得不穿职业套装外,下了班或休假那些天她几乎都名牌在身。有时我就笑她,说她去店铺买衣服就像我去市场买菜,看好就捡,捡好就付钱,也不事先问问价格。魏敏就回答说:不趁青春期打扮尚待何时?钱是赚来花的又不是赚来看的。她还讲了两句我不太认同的话:有钱花在身上就是增值,留在家里或存在银行都是贬值。
除了大手大脚花钱之外,魏敏也做了件征求过我同意的事情:买了辆鲨形摩托车。她说每天坐我的单车后座去上班,屁股被钢架夹得都变形了,去到公司半天了都还没复原,这样下去久而久之不起老茧才怪。摩托买回来了,我就大着胆子无证驾驶;每当遇见交警了,美如天使的魏敏就举起她那纤纤玉手跟交警打招呼,居然每次都有惊无险。好多次我在前面都感觉非常别扭。你说魏敏怎么打的招呼?她把手举起来,把头抬起来,把衣领开低,把裤脚拉高,甚至把安全帽摘掉大半,散开她那头飘逸的长发,然后跟老熟人见面似的“嗨——”听得我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往往是那交警还没反应,还来不及细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还没有时间回礼,作为操作手的我已经冲过去了,只留下魏敏身上的香味在空气中……
就这样,我每天早上搭着魏敏去到她们公司门口,然后再调头往我们报社赶;中午她吃工作餐,不必回江南做饭,我大多时候是在报社附近吃碗老友面什么的;晚上下了班,我再提前去她们公司接她,大概等半小时左右她也下班了。我就直接把车开到住处附近的菜市,买完菜在家齐心合力,感受自食其力的快乐,分享美味的晚餐……
回想起这些,即想起我和魏敏共同完成的道道美食,我突然间感觉到好饿。看看时间,妈呀!快12点了!我不再多想,立即起身关好窗子,拉严窗帘,锁上办公室门,向楼下冲刺而去。在启动了摩托车之后,我抬了抬手,手上的这块“西铁城”腕表赫然在目,这是魏敏为庆祝我进入新的单位,特地跑了趟名表店买来送我的。
好个有心人啊!这时候,她应该吃过午饭了吧?我是否要去看看她?
第二章 规模转移
第二天,3月4日。星期六。
今天这日子非常特别,所以我昨晚想方设法在电话里找到我妈,然后再叫她请人帮掐算过的。我妈为这事特地走了11公里山路,到集市上打电话给我。她在电话中说:今天是黄道吉日,适宜搬迁、婚嫁和安床,老二你要搬家就放心地搬吧。
结婚还为时过早,但其他两项却正是我今天要做的事。这也算打从我毕业后头次大规模的转移。不知各位仁兄猜到没有?我准备要讲述的事情就是:搬家。
没错,今天确实是个比较特别的日子,魏敏将它比喻成“从原始社会到现代社会的直接过渡”,为此她专门请了天假,全身全意投入到“过渡”的每个环节中。直截了当的说,我们在南湖旁边的滨海小区另租了套房子,刚刚建成并装修好的。
在这边找房子,是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我到古城路来上班了,总不能每天再横穿大半个城市两头跑,住处离工作单位应该近点;二是魏敏的售楼中心正好在桃源路尾,而滨海小区在桃源路头,两边只间隔三个公交站的距离。
找到这套房倒也不费什么周折,是我琢磨着要不要换单位的那些天开着摩托随便转悠转见的。房子刚启用还不到半个月,租出了其中的几套。那天我看见这房子挺新的,地理位置又相当好,立即拍板租下,先交了500块定金给房东。
魏敏的那个比喻虽然夸大了点,但还是有些道理的。想想我们江南的那间小窝,吃饭和睡觉同室,再看看这套房子,这食宿分离且每间都挺宽敞的房子,你就应该理解魏敏为什么要那样比喻了。
这房子确实够宽敞的,宽到我和魏敏住不完打算安排个客铺的程度。这个想法挺新鲜的,不仅自己的需要全盘解决,还想到亲朋好友造访了他们的需要。不过话又讲回来,相比之下,江南那边是免费居住,这套房子却要每月吞掉我500大洋。这样想想也感觉蛮伤脑筋的。好得魏敏的工资高。
这次行动我没告知在南宁的任何人,包括青年报的那些老油条和新单位的贾主任,还有昨天在杂志社时走进来跟我打招呼的几位同行。我不想惊动任何人,以免他们客客套套婆婆妈妈,我反而要欠大家的人情债。这事有我和魏敏就可以拿下了。当然我们只负责清点整理打包和指挥,搬运的差事有搬家公司呢。我前面讲过,这是次大规模的转移,讲过这日子的特别,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我们现在的“家产”可不少了。
上午,从8点开始,我和魏敏团结协作,将所有属于我们的物件哪怕半颗铁钉都清理出来了。然后进行分类打包:床上用品、音响电器、报刊书籍、洗涤洁具、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镜框书画……真是不点不知道,原来我们有那么多家当!比我事先想象的还要多出许多。我买上来的8个纸箱和5个包装袋全部装得满满的。我甚至不敢相信这这么小的地方,怎么能塞得下那么多东西?组合柜都还没算进来呢!太大件了不能打包,还有台落地扇和个衣柜也是如此。这些全靠搬家公司垫着烂棉胎保护。
中午,12点半,我们叫来了快餐,两个人挤在“黑猩猩”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饭。我和魏敏嘻嘻哈哈的,好像今天不是在搬家,也不是在胡乱地吃着盒饭,而是在某个海滩上度假,我们正在进行沙滩烧烤那样的快乐。吃完午饭,我们继续工作。搬家,搬家!要搬的东西确实是太多了——或许还包括心情什么的。
下午,3点钟。搬家公司的车准时到达楼下。
3点半钟,所有物件被搬上车。我回顾着差不多被掏空了的屋子,瞬间闪过几丝复杂的情感,锁上房门时不禁黯然神伤。可我现在无暇去想太多,光阴不等人啊。在楼下,司机已经打喇叭催了三四遍了。
我和魏敏共坐副驾室,她身上挂着3个皮包,脖子上还吊着她的生日礼物——她老爸送她的那台摄像机;我也不怎么闲,我抱着台VCD机,肩上挎着两个包,膝盖上还堆放着几袋杂七杂八的小玩意。那辆摩托被大块厚布包裹着,和其他家具挨着堆放。
大货车从江南小区拐出来,过了江南路大转盘,再向白沙大桥开过去。白沙大桥的那边就是南湖公园。
在车上,我问魏敏:现在有什么感受?或者说,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魏敏侧过脸看着我,实际上是看着车窗外,车窗外的桥栏,桥下面的邕江。她的头发被早春的凉风吹得左飘右忽。她说:很好啊!咱们正坐在新生活的快车上,驶向幸福的高速路。
我说:请注意用词!最好是朴实点的语言,大家都可以听得懂的。包括咱们旁边的司机大哥。
魏敏甩了甩长发,因为风吹,她的右眼给遮住了。她说:新的起点,新的目标,新的住所。这次够大众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