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花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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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满意。
又商量了具体货物怎么交接等事,终于将所有问题都梳理明白,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周清柯又要佣人开始摆宴。
襄荷急了,一时忘了装小孩,蹦出一句:“等等,还没立契呢!”
周清柯这才正眼看她。
从见面到现在,这个三弟口中聪明绝顶的小女孩儿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就跟个寻常七岁女童没两样。倒是现在,她突然说要立契,倒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周清柯一副恍然大悟状,“对了,倒忘了这个,契约自然是要签的。抱琴,去书房拿纸笔来。”他朝身后那仍旧小脸红红的丫鬟吩咐道。
这时代虽也有契约,但到底不如现代流行,尤其是如兰家这样的农户人家,很多人都没有遇事立契的习惯,加之许多农人都不识字,因此被骗的不在少数。
纸笔拿来,周清柯拟了一份契约,将方才与兰郎中讨论的诸项事宜一一写上,又签上自己名字按上手印,然后,绕过兰郎中,直接将契纸递给了襄荷。
襄荷这时又想起装小孩儿了,连忙摆手,口里说着我不懂,手上麻利地将契纸递给兰郎中。
兰郎中虽识字,但也就刚刚脱离文盲行列的水平,偏偏周清柯的契约写地骈四俪六,还故意用了些生僻字,兰郎中一看就傻眼了,盯着几句话死活看不懂。
周清柯望着襄荷。
襄荷低头在玩手指。
“兰叔,让我看看。”一道低低的声音响起,却是刘寄奴。
周清柯惊讶地看向那一直被他忽略的瘦弱男孩儿。
这一看却发现,这男孩儿长相居然很是不俗,虽然还有些瘦弱,但眉眼之间十分英气。
兰家这一家人,当爹的长相普通,女儿倒是长了副难得的好相貌,现在虽因年纪尚幼还未完长开,但已经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而这儿子竟也是个相貌不俗的。且最奇怪的是,这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没一个跟兰郎中长得像的,且儿子女儿之间,也是没半点相像。
而且,当爹的大字不识几个,一双儿女却能看懂他故意难为人的契约——虽然襄荷低着头装作不知,周清柯却哪里信她。
这可真是有趣。周清柯有些玩味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人。
刘寄奴却并未注意,接过兰郎中递来的契纸,他低着头,将每一词每一句都细细分析过,确定没有什么陷阱后,才又将契纸还给兰郎中,同时朝他点了点头。
兰郎中认认真真地在契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契约既成,”周清柯微笑道,朝兰郎中道,“以后还需多多仰仗老丈。”
第24章 摆摊去
在周府用过午饭,又谈了一些合作上的具体事宜后,兰家三人坐上来时的那辆青毡马车,回到秀水村。
不仅带着一张契纸,还带着周清柯给的,作为启动资金的五十两银子。
揣着这五十两银子,襄荷多多少少有点不真实感:就在不久前她还在羡慕那些动辄赚上成百上千两银子的穿越者,现在——居然也轮到她了么?
这可真是——太棒了!
当然,这五十两银子不是白给的。等到开始盈利,兰家拿到分红之后,这五十两就要从分红里扣。但即便如此,襄荷还是十分满足。不同于卖珍珠得来的一百两,那一百两与其说是挣来的,不如说是拿命换来的,虽然最后她和兰郎中都没事,但若重来一次,她宁愿不要那珍珠,也不想让自己和家人的身体冒一点点风险。而这五十两,却是实打实靠她自己挣的!
她抱着银子笑地一脸傻样,心里不住地寻思跟周清柯这笔生意怎么做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但想来想去,发现自己除了专心把果子种好之外,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东西卖多少,价格定多高,这都是周清柯的事儿,她再操心也没用。
于是她也就把心思转到怎么种好果子上了。
周清柯的意思是,这法子不必拘泥在南瓜上,所有能印上字儿的果蔬都可以试试,印的字儿也可以花样多些,甚至可以按客人的要求订做。现在还没有客人,便要求襄荷先弄出几个样品来,就印上常见的喜庆字样,福禄寿喜之类,以后再按照客人要求进行微调。
一回到家,襄荷就把院子里所有长果子的植株都瞅了一遍。要想在果实上印字儿得等到果实大小基本定型,这样才能让字迹清晰。现在才进五月,大多数果子都还未成熟,个头也小,达不到印字儿的条件,襄荷找了半天,终于在葫芦架上找到几个早熟的小亚腰葫芦。
这亚腰葫芦纯粹是襄荷种着玩儿的,只种了一棵,占据着篱笆墙边的一个小小角落,长得倒是茂盛,沿着架子爬了一满架,架上挂着许多碧绿玲珑的小葫芦,迎风晃动,十分可爱。这些小葫芦大多太小,但也有形状已基本定型,可以用来印字儿的,不多不少,刚好四个。
襄荷便回屋,拿出为了印字专程买的油纸。
大量生产自然不能再用黑布那样的法子,那样又费事儿又费布,襄荷便在离开襄城前让车夫拐了个路,去买了一大堆油纸。
襄荷前世见过那种专门在苹果上印字儿的字帖,不知道是什么制成,很容易就粘上去,还不怕日晒雨淋。在苹果定型却未变红前贴上去,变红后再撕下来,这样撕下来的地方就会有很明显的白痕,白痕形成各种图案,与她之前用黑布罩着的原理是一样的,但是却比黑布方便多了。
这儿当然找不到地方买字帖,襄荷只得用油纸,油纸防水,倒是勉强可以用作字帖。
襄荷在油纸上写了字,写了四张,正是最常见的“福禄寿喜”,然后沿着墨痕,用剪子小心地剪出字样儿来。待剪好后,便用浆糊将字样儿糊到葫芦向阳的一面上。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在这期间襄荷只能期望不要下雨,不然那浆糊糊的纸贴一准儿给淋掉,或者起码不要半夜突然下雨,留给她时间给葫芦挡雨。
修养了将近一个月,兰郎中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康复,再不愿听襄荷的话什么活都不干了,尤其看着女儿为了挣钱养家辛辛苦苦,自己却像个废人一样,不但不挣钱,还整天喝药花钱,兰郎中身为人父的愧疚感和责任感一时爆棚,说什么也要出去挣点钱。
兰郎中挣钱的法子无非是行医,但想在秀水村靠行医挣钱根本就是妄想,不说兰郎中跟很多村人关系极好,根本不会收诊费,就是收,整个秀水村,就算加上邻近村子,又有几户人家舍得在看病上花费,大都是用点土方子熬过去。兰郎中在家这一个月,倒也有几个上门求医的,诊费加上药费,兰郎中一共得了一小筐鸡蛋,一篓子苞谷,半斗小米……至于钱,别说银子,连一枚铜板都没有。
这也是他四处游医的原因。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襄荷肯定不会同意他出去。
于是兰郎中便只剩一个法子,那就是去襄城摆摊。
这活儿他以前经常做,也有固定的摆摊地点和相熟的客户。襄城那些去不起大医馆,但又不算太穷的中底层市民,都比较欢迎他这样的摆摊郎中,有些病人的病若不是太严重,甚至会暂时拖着,等到兰郎中来了再治疗。以往兰郎中若在家,便每隔一段时间去一次,虽赚不了大钱,到底多个进项。
自从开春出去行医,回到秀水村后又意外受伤,兰郎中已经数月未去襄城摆摊,如今为了不做废人,便强烈要求再次进城。襄荷有心不让他去,但见他态度坚决,伤势也的确没什么大碍的样子,被他磨了几次便也就应了。
只是终究不放心,因此还是要陪着他一起去。
守家的任务交给刘寄奴,襄荷借了赵家的小驴车,与兰郎中一起,自上次出事后,第一次进了城。
进城后,两人直奔兰郎中以往摆摊的地点,即襄城两个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帽儿街。
帽儿街是襄城最大的市场,虽然名为街,但范围却远远不仅限于一街之内,而是包括帽儿街周边好几条街道,连成了一个封闭的市场,市场有专人管理,日中开市,日落闭市,市内各方物品集聚,衣食住行所需百货各色俱全。而最热闹的帽儿街上,布庄、粮店、衣肆、药行、酒肆、茶楼、柜坊、成衣铺、首饰铺……各色店铺一字排开,街上另有如兰郎中这样的流动摆摊者,每到开市便人流攒动,热闹非凡。
兰郎中固定摆摊的地点便是在一家卖胡饼的食摊前,兰郎中与摊子老板相熟,来到之后寒暄一番后就支起自己的摊子,仗着自己是熟面孔,也懒得让襄荷吆喝,摆出一副愿者上钩的架势,静待顾客上门。
可摊子摆了半天,接到的病人零零星星,不过小猫两三只,与往日摆摊时的情形大不相同。
兰郎中心里纳闷,嘀咕着是不是太久没来,老顾客都把自己给忘了。
胡饼老板听见他嘀咕,当即咧嘴笑道:“郎中,可不是大家伙儿把你忘了,是最近咱这儿新来个神医,医术好,人品好,最最顶要的,人家啊——长得好!”
第25章 百花开
帽儿街很长,从街头到街尾约摸有五百米,而各种随风招摇的布幌招牌、街边小食摊泛起的缭绕白烟,以及摩肩继踵的行人,将头尾之间的视线完全遮挡住。
兰郎中摆摊的地点就在帽儿街街头,而据胡饼摊老板说,那个新来的“神医”一般是在街尾的一家绸缎庄前摆摊。
兰郎中和襄荷使劲踮高了脚,也望不见那“神医”的一丝芳踪。
街上人流来往频频,但在兰郎中摊前驻足的人依旧寥寥。
对于立志要挣钱养家养闺女的兰郎中来说,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如果是在平时,听说来了个神医,兰郎中说不定会颠颠儿地跑上去跟人家请教医术,可那胡饼摊老板说话忒损,医术好就医术好,什么叫“关键人家长得好”啊?!这不明摆着说自己长得丑么!
兰郎中简直想糊老板一脸胡饼。
再说那些老客户也忒薄情,以前交情多好啊,他还经常给人减免诊费呢,如今不过是个来了几天的劳什子“神医”,就因为“长得好”,居然就把他这旧人给忘了!
兰郎中心酸地不行。
他气哼哼地沉脸坐着,有心要去打探一下敌情,但又有点拉不下脸,尤其旁边胡饼摊老板说完话一脸贼笑地瞅着他,似乎很期待他去踢馆他好看热闹似的,这让他不由更郁卒了。
正郁卒呢,摊前终于又来了个客人,还是个熟客。
来人是帽儿街上一卖蔑器的老汉,因做得一手好蔑器,人称蔑器张。蔑器张年轻时干活拼命,也不注意身体,老了落了一身小毛病,尤其是老寒腿,每每犯病时腿部便剧痛难忍。但这病不好治根儿,兰郎中对此病也不擅长,给蔑器张瞧了几年也没瞧好。兰郎中心里愧疚,就劝蔑器张花点钱去医馆找高明大夫看看,可蔑器张为人节俭到近乎吝啬,哪里舍得去医馆花钱,每次仍旧只找兰郎中,不求根治,只是拿几副膏药贴贴,发病时能稍稍缓缓疼痛就好。
平日里兰郎中见了蔑器张都不怎么高兴。作为一个颇有追求的郎中,总看到一个自己治不好的病人在自己眼前晃荡,心情自然美丽不起来。
可今日,蔑器张那摇摇晃晃的佝偻身影一出现在小摊前,兰郎中当即差点没热泪盈眶抱着蔑器张,大喊一声:“大哥,好人啊”!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众多熟客都喜新厌旧奔向那劳什子“神医”的时候,蔑器张居然不离不弃他这糟糠之妻,实在是忠心可嘉忠贞可表不离不弃当为世人典范!兰郎中一边心里乱七八糟地歌颂着蔑器张,一边热情洋溢地将对症的膏药在摊子上一字排开,正准备豪气万千地来句“今儿的膏药不要钱,白送!”,忽听蔑器张唉声叹气道:
“唉,这老寒腿就是挤不过年轻人,本准备让谢小神医给瞅瞅的,谁知还是挤不过!”惋惜哀叹之情溢于言表。
说完这句,他又冲兰郎中道:“郎中,来两贴往日用的膏药,我暂且贴着止止疼。”
兰郎中整个脸都黑了。
胡饼摊老板嘴巴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襄荷扶额,手脚麻利地包起两贴膏药,一边递给篾器张,一边笑着道:“张爷爷,您的膏药。”
篾器张便从袖子里抠抠摸摸,半天才终于抖索出十几枚铜板来,从中挑出十枚,割肉似的递给襄荷。
“等等,”兰郎中却突然出声,他瞅着篾器张,颇有些恶狠狠地道:“膏药涨价了,一贴十文,两贴二十文!”
篾器张拿钱的手一哆嗦,一个铜板没捏紧,滚落在地,他忙蹲身捡起来,一站起来就朝兰郎中瞪着牛眼:“你抢钱啊!”
襄荷拍了兰郎中一下,忙对篾器张道:“张爷爷别生气,我爹跟您开玩笑呢。膏药还是一贴五文,不涨价。”
篾器张狐疑地看了襄荷一眼,似乎对她说话能不能作准还有些怀疑,见襄荷仍旧笑盈盈看着他,便赶紧把十文钱塞到襄荷手里,拿着膏药火烧火燎地就要走,像是生怕襄荷反悔又让他加钱似的。
“张爷爷等等,”襄荷却叫住了他,“您说的那个谢小神医是什么人啊?医术很好么?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篾器张一听这话,脚步顿了顿,扭头看着襄荷,老脸仿佛一朵盛放的菊花:“那是,谢小神医医术好着呢,跟你爹这江湖郎中可不一样,人家是有真本事!香烛铺子孙家媳妇儿产后惊了风,人都抽抽了,荣生堂的大夫眼瞅着没辙,结果你猜怎么着?人谢小神医一剂药就把人救回来了!”
说完这话,似乎没看到兰郎中愈发黑如锅底的脸,篾器张又道:“人谢小神医不仅医术好,人品更是好啊!不收诊费,只收药钱,若是碰上让谢小神医有兴趣的疑难杂症,连药钱也给免了!”说着这话,他还拿眼瞥了一眼兰郎中,显然还在为方才兰郎中加价的话耿耿于怀。
襄荷也算了解他这死抠门的性子,心里虽没怎么生气,但倒底还是有些为自己老爹鸣不平。兰郎中虽说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