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娴妃-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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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娴冲织锦一笑,仿若漫天飘散的花瓣,甜滋滋的万里飘香。
空旷的殿内冷清清的,即使放了几个火盆,每每刺绣时也会冻得纤手冰凉,庆贵人淡然的缝好最后一针,一朵菊花傲然盛开,清净高洁如男子般沉静内敛。
“主子,皇上今日宣了王爷进宫。”雨筝本不想告诉庆贵人,但看着她每日心心念念的样子,心中的确不忍。
庆贵人面露喜色,猝然站起,如一片宁静的白云不安搅动着一汪湛蓝。她将刚刚绣好的钱袋别在腰间,紧了紧身上的星漫云湖锦裘,忙向通往养心殿的夹道走去。
第55章 (五十四)相见时难别亦难
清冷的天色泛着灰蒙蒙的惨淡,庆贵人双手掩在暖手筒里,在顺华门不安的等待,少顷,只见一位男子着了一件银灰色貂裘越走越近,庆贵人眼中一酸,一汪清泪欲要涌出,她硬生生又憋了回去,那红艳的娇唇有些发抖。
那是哪一年了,表姐染病,是他亲自去府邸接她过来照看,她掀起帘子的一刹那,差些与他撞了个满怀,他自然的双手扶着她的柳腰,待两人缓过神时,都满脸羞红,在府中时,他待她是极好的,不只因表姐的身份为福晋,而是因为两人常常吟诗作画,倒似知音般相投。
她本以为这份依恋会转为日后的相恋,未想到宴会一舞将此全部改变,她看着弘昼眼中的不舍和怜惜,终于明白了身在皇家的无奈。
庆贵人食指点了点眼角渗出的泪,看着面前的他,仍似往日般嫣然一笑:“表姐近来可好?王爷近来可好?”
弘昼看着雨筝和贴身随从向旁退了一步,便温柔说道:“甚好,你……。”他想了一想,该叫她“贵人”,但又不忍心将她完美的笑容吹散,便继续说:“你可好?”
清冷的寒风吹着她的鬓发,月华白的锦裘毛轻柔的抚着她的玉颈,她缓缓从腰间取出那件还带着她体温的钱袋,小心的看了下寂静的宫道,便递到他面前。
弘昼瞥见钱袋上绣着一朵黄菊,先是一怔,旋即触了下她的手,那饱含浓情的声音似一块火炭般烙在她的心房,“我懂。”
弘昼记得那年金秋十月,他看着满园的菊花去赞赏其品行高洁,而她却冷不丁的读了一首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以菊花寓相思,她的独特见解,领他耳目一新。
弘昼熟络的将钱袋系在腰间,日日相见,宛如见卿。
人世间总有那么一种情,不受距离牵绊,不受时空限制,他住在离她最近的心房,或许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但能感觉到“因为有你,所以心跳。”
几位妃嫔正在长春宫无事闲聊,便见庆贵人缓缓而来,她俯身请安后脱下月华白的锦裘,双手冻得有些麻木,刚端起茶杯,手中一个不稳,茶水便倾洒出了一些。
“庆贵人无事吧?”皇后紧张问道。
庆贵人用绢帕擦拭着染湿的袖口,袖口的衔接处有一小朵菊花微微然盛开,她忙摇了摇头,回道:“臣妾无事。”
嘉贵人冷眼旁观,抿了下鬓发,听皇后对庆贵人幽幽开口:“小格格可还是哭闹?”
“近些日子好些了,只是常常吐奶。”
“这倒无妨,本宫记得和敬小时也常常这样。小格格打娘胎里出来体质便极弱,本宫将秀贵人安置在咸福宫便希望庆贵人多照看着些,若有事也可及时禀报本宫。”
庆贵人恭敬的应了一声。
嘉嫔披着红艳艳的滴血杜鹃锦裘,一抹刺目的血红映在纯白的世界显得格外妖娆,她从长春宫走出后便对一旁的聘竹说:“陈太医的医术究竟怎样?她为本宫把了这么多年的平安脉,竟不知本宫因何不孕?”
“陈太医的确是医术高明,娘娘莫急,且看贵妃医术精湛,不也是医者不自医吗?”
嘉嫔冷笑一声,转弯后刚巧碰上荣亲王走来,寒风卷起他的衣角,嘉嫔见他行礼,也是颔首一笑,但看见一抹刺眼的金黄,便面色一怔,旋即恢复平静,两人寒暄几句后,各自走开。
嘉嫔唇角轻蔑的上扬,自言自语:“这真是一场好戏。”
每年腊八不过齐聚一堂寒暄客套,除夕之夜便更是索然无味,直至快到正月十五时,宫内才结起了盏盏花式宫灯,这倒生了几分热闹。
静娴刚想寻了一件貂裘出外走走,便见小信子火急火燎的跑进院内,他在殿门口打了个千,急促的呼吸在唇边绽放着一缕呵气,“主子,府中命人来传,说是夫人身染重病。”
静娴神色一怔,如遭雷电击中,她全身僵硬了几秒钟,忙问:“现下如何了?”
“大人只是说……夫人在睡梦中日日喊着主子,若是可以……还请主子写封家书,让夫人安心。”
静娴的心里七上八下,她知若不是情况紧急,阿玛是断断不会让自己知晓的。她脑中嗡嗡作响,想着额娘卧病在榻,自己不能膝前服侍,她连呼吸都痛的难忍,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滴落,她沉了口气,便急步向外奔去。
落微与织锦忙在后面追赶。
弘历正打算出去看看宫灯,还未走出去,便见吴书来着急忙慌的通传:“皇上,娴妃娘娘求见。”
弘历疑惑望着吴书来神色怪异,便坐下点点头。
静娴迈入殿内便“噗通”一声跪地,她的面容闪着晶莹的泪花,原本娇丽绯红的容颜竟被寒风吹得有些红肿,她断断续续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从未看到静娴这般痛哭,他一愣,忙起身上前扶起她,他温柔的手掌拂去她面上刚流进嘴角的泪,心疼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静娴抽泣了一口气,颤抖吐出:“府中……传话,说是……说是额娘重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妾不能……承欢膝下,现下额娘重病亦……不能探望,实是不孝,臣妾求皇上……”
“你要出宫?”弘历打断她的话说道。
静娴不语,直直望着弘历蹙起的剑眉,她想听着他的答案,即使是徒劳无功,也好过不去争取。
弘历心里反复挣扎,他看着昔日倔强的她站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他真不忍说出一个“不”字,但进了紫禁城的女人,想要出宫,除非是自身有莫大的功勋或出身功勋之家,历朝历代出宫省亲的妃子都是屈指可数,更何况根基不稳的她。
弘历犹豫间,看着静娴期待的目光渐渐变暗,突然一个主意从脑中蹦出,“朕可让你出宫,但……要偷偷出宫,不可让众人知晓,更不可让太后知晓,宫中的太医自是不能带出,朕便准贵妃与你同去,三日必回。”
静娴一个激动,眼中满是感激,她刚想俯身谢恩,便听见外面细碎的说话声,弘历高喊一声:“可是老七来了?”
静娴看着帘外,忙用丝绢擦拭了下眼旁。自打上次一别,她也是许久未见弘轩了,原来他已经从闽县回来了。
弘轩一身淡灰暗纹如意圈的锦裘带着一股寒风,他俯身请安后,不禁看着静娴红红的眼睛,以为是皇上又让她伤心了。
“七弟来的刚好,娴妃回府探母,朕命你护送娴妃与贵妃出宫,此事万万不可对外声张。”弘历深沉的声音暗藏着一种帝王霸气,他打量了下弘轩惊异的眼光,缓缓说:“七弟办事朕信得过,三日之内务必回宫。”
静娴收紧眼泪,五脏六腑都受着强烈的冲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弘历竟然允了她,而且还派了弘轩护送,纵使她昔日有一千个委屈也化作了一万个满足,原本便一心一意的心更是变得死心塌地。
弘轩立即收敛起往日不羁的笑容,郑重其事应了一声。
“吴书来。”弘历高喊了声。见吴书来走进殿内,他忙吩咐着:“叫顺福跟着去,另外再派一名大内侍卫同去,娴妃身染风寒,近三日可免去晨昏定省,朕命贵妃去永寿宫照看,以防传染,旁人不得探望。”
吴书来机灵的应了一声,忙下去准备。
静娴托腮望着月亮西沉,干枯的疏影映在窗户纸上显得斑驳苍凉。小信子小声叫道:“主子,都备好了。”
静娴看着请安的溪薇,便吩咐了几句:“本宫与落微同去,宫内便由织锦张罗着,你在此,旁人便认为贵妃也在此,你二人事事都机警些,不可硬碰硬。”
两人颔首应了一声,便见静娴与落微急步踏出。
静娴在东华门上了马车,为了掩人耳目,三人便只能同挤在一辆马车中。时至夜半,两人不免眼露倦意,弘轩一笑,如火炭般的温暖在马车中漾开,他体贴说:“二位娘娘先小憩一下吧。”灰蒙蒙的光亮退去了漆黑的夜,东方已渐渐泛白,这个时辰更是让人觉得寒气逼人。
两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后门处,静娴缓步迈下,见阿玛跪地正色道:“老臣见过王爷,贵妃娘娘,娴妃娘娘。”
几人忙急步上前扶起,静娴蹙眉道:“阿玛,快快起来,这让女儿如何敢当?”
弘轩看着静娴心疼的样子,忙对那尔布说:“本王奉皇命护送两位娘娘至府中,此次出行并未对外声张,那大人也无须多礼了。”
那尔布点了点头,从旁门悄悄领着几人进了福晋房中,因是偷偷出宫,所以不可让府中众人知晓此事,少一个人知晓便少了分危险。
福晋的房中一股浓烈的草药味,两个贴身服侍的奴婢看见静娴都是微微一怔,旋即请安后被遣了出去。落微与这两人熟络的很,便悄悄跟着两人出去说了会儿话,大致也是叮嘱两人不可胡说,以免惹来祸端。
静娴看着榻上的额娘面色苍白,紧蹙眉头,平日里光滑的丝发如今散乱在绣枕上,干裂的唇纹如同被雨水浇过的沟壑,她双眼紧闭,静娴看着昔日那个雍容风雅的娘亲变得这般沧桑,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好弘轩眼急手快,忙上前扶了一把,“小心。”
那尔布忧心忡忡的说:“你额娘前几日腿疾发作,本来无事,可那日去花园散步时,不小心晕倒,便成了这个样子。”
“额娘,娴儿回来了。额娘……”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静娴看着额娘缓缓睁开的眼睛暗淡无光,她忙握紧了她掩在被中的手掌,跪在床榻前,下颚顶着床檐泣不成声的呼唤。
含糊不清的话语从福晋的口中冒出,“娴儿……”
那尔布看着夫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便故作欣喜说道:“诺兰,你整日担忧娴儿的处境,今日看见娴儿省亲,可是满足了?皇上是极宠娴儿的,这等尊荣历朝历代可是无人能及的。”
沁雪也附和了几句,缓缓将静娴拉开,为福晋号脉诊治。
半晌,静娴见沁雪终于收回纤手,才急切问道:“怎样?”
沁雪沉重说:“风邪入中,经络痹阻,恶寒发热,苔薄脉浮。此为中风之症,需祛风通络。”
“如何诊治?可能治好?”
沁雪环顾众人犹豫了下,静娴忙识趣的将她拉到一旁,“若能治好,怕是也有偏瘫,失语等后遗症。更何况此病难治。”她看着静娴的面色一点点转暗,忙拉着她的手,说道:“不过师父曾说过,若是以和煦草入药,可延缓几年。不过……此草甚难辨认。”
弘轩冷静开口:“我曾听说大屿山有此草。我们不妨试一试,碰碰运气。”
静娴迫不及待问道:“那……王爷可愿给我们带路?”
弘轩干脆的点了下头,“轩愿奉陪到底。”
沁雪幽幽开口:“你我几人便够了,无须兴师动众,旁人也认不得此草。”
两人不约而同应了一声。
第56章 (五十五)良辰美景奈何天
待中午时分,阳光虽是明媚,但外面依旧是寒风瑟瑟,真真是极冷的。静娴与沁雪早早便换上了简单的衣着,顺福背着药筐,像是采药的山童。
马车停在大屿山脚下,几人下车后,却见不远处有一人骑马奔来。缎青色的锦裘被风吹开,他左手扬鞭,右手勒紧缰绳,眉宇间的从容仿若洞察全局,唇边似有若无的笑如迷迭香般醉人。
静娴挽着沁雪有些兴奋激动的纤手,望着弘轩唇畔载着的温柔,便知晓了定是弘轩让人通传了师父。
几人身后的顺福和侍卫蹙眉静待,弘轩忙拉着子乔过来,解释了一句:“此人为本王挚友,他对大屿山地形甚熟,有他带路,想必容易的多。”
子乔愣是装作不相熟,给三人行礼后,淡然的站在一旁偷偷望着沁雪,只见沁雪时不时飘来的眼神饱含情愫,这让弘轩哭笑不得,这样距离咫尺又如天涯。
前几日下了场大雪,虽说有些已经融化了,但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依旧白雪皑皑,纯白的世界两对男女执手相游,该是多美好的情景,可这一切不过是想象。
“和煦草通常是长在松树下方,咱们要瞧仔细了。”沁雪提醒着旁人。
估摸着走了一个时辰,已经寻找了很多的松树,但就是没找到和煦草,静娴不安的说道:“还有两日就要回宫了。”
“不如兵分两路,本王与娴妃和顺福走这条路。”弘轩指着岔路口说道,又转头对子乔说:“贤兄与贵妃和李侍卫走那条路。这样也可节省些时辰。”
贵妃犹豫着:“王爷可认的和煦草?”
“昔日本王曾见过一次和煦草,如若真分辨不清,便将貌似之物都折了回来,等待贵妃辨认。”
子乔冷静回道:“那好,申时一刻便在山脚下会合。”
干枯的枝丫上站着一只乌鸦嘶吼,本来空寂的深山回荡着一种阴森的寂凉,静娴不禁抖了一下,面色被冻得泛白。
弘轩忙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貂裘,静娴扭头见状,心中已然了解了几分,便忙说:“这样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倒觉得手脚不似往日般冰凉了。”
弘轩将揭开的绳子又重新在脖前打了一个扣,说道:“常常走动些自然也是防病的。”
静娴看见松树下被堆起来的雪人,满眼童真,“可见是哪个顽皮的孩子背着阿玛额娘偷偷跑来这里玩了。”
弘轩也是笑着,两人走近了几步,见雪人的眼睛已经被风吹平,静娴便伸手在雪上轻柔的划了一条弧度,正打算划另一条时,却听见弘轩惊喜的声音:“找到了。”
弘轩指着她身后方松树下一根小小的绿草,不起眼的很。
静娴忙急步走过去,细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