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娴妃-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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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自打先帝爷殡天后,宫内许久未热闹了,不过,现下未过三年,皇后的意思可是一切从简?”纯嫔望着皇后语气平平的说道。
“现下多个州县发生水灾,贵州的流民都就食沅州,前几日皇上已经免去了沅州的额赋,咱们身在后宫,虽是无能为力,但若是一切从简当然最好,贵妃身染风寒,这事便交由娴妃先张罗。”
皇后的穿着并不是太华丽,甚至简约的以通草绒花为饰,仅仅一支龙华攀凤金钗还是太后所赐。
若是不想起陈年旧事时,静娴的确是敬佩皇后的风范。她不能推脱,又不能欣然接受,但总要表示下矛盾的心情,她起身谦言慎行,“臣妾无德无能,不敢受此重托。”
“娴妃便不要推脱了,皇上夜以继日操劳国事,本宫总要想想法子为皇上分担解忧,现下只有你可当此重任,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本宫说,纯嫔若不是要照看三阿哥,倒是可以出些力。”她颔首抿茶后漆黑的双眸浮上一缕深沉,“宫内的人越来越少了,看来丧期过了,该是广纳妃嫔了。”
海贵人眼中射出的光芒倒有些紧张,“皇后娘娘不必忧心,过些日子,庆姐姐身体康健了,总也能出份力。”
皇后靠在了椅背上,似是松了一口气,“是啊,本宫倒把庆贵人忘了,花瓷,你便去咸福宫看看庆贵人脚伤养的怎么样了?贵妃生辰那日她是定要出席的。让她早早准备着些。”
静娴转头看着皇后,回道:“臣妾定当竭尽所能去操办此事。”
皇后满意一笑,如春日的牡丹盈盈盛开。
静娴从长春宫出来,便与柔儿急步要去翊坤宫看沁雪。
静娴幽幽冲柔儿讲:“看来庆贵人无多少日可以避宠了。”
“避宠?姐姐说是庆贵人故意摔伤?这是为何?”
静娴问道:“可能是天性使然吧,你看她不染尘埃般清新脱俗的性子,像是争名夺利的人吗?”
“这哪里说得清楚,就算清新飘逸,进了紫禁城,也终究是如莲生污泥了。可不知她是会出淤泥而不染,还是会随波逐流呢。”
闷闷的热风拂过静娴浅笑的唇瓣,似乎在吸允着甜蜜般不舍离开。
静娴望着床榻上睡着的沁雪,她小心翼翼的坐在一旁的绣敦儿上,柔儿将桌旁香炉中撒了些水,静娴看着沁雪的眉头深深拧起,紧拽被角,轻声呢喃了句“清寒”,静娴吓得一愣,忙抬头看了看柔儿,见她未听见,心中才稍稍平静,她怕沁雪又胡言乱语起来,此事是少一个人知晓便少了一份风险,估摸着沁雪一时半会儿是不能醒了。静娴便悄悄吩咐了溪薇几句,与柔儿离了翊坤宫。
这不是天涯海角的距离,在沁雪与子乔间却比天涯海角更远,静娴很少听见沁雪提及师父,原来不是害怕提及,而是害怕提及后心里如潮涌般的抽搐无法平息,这样的情,只能在夜半无人中低语,或是在睡梦中自然道出。静娴的心中亦是不能平静,她不忍心沁雪日夜忍受相思之苦,她一定要让他们见一面,哪怕一个眼神的交汇,让彼此知道她还在,他还好。
错错乱乱的思绪扰得静娴头痛欲裂,她趴在桌上,听着小信子的话不言语。
“主子,好几天了奴才都看见皇上在永寿宫外悄悄徘徊,可一会儿的功夫便走了。”
原来弘历是想着她的,可能是怕自己怨他才不进来,她抬头看了眼墙角的古琴,慢慢说:“今晚若是皇上再来,你便偷偷告诉本宫,不可让皇上知道你看见他徘徊在宫门口的事。”
小信子点头后一溜烟便无了踪影。
戌时,小信子匆匆忙忙的跑到殿外冲织锦点了点头,织锦心领神会冲一旁的静娴说:“皇上来了。”
静娴起身一扬衣袖,娴熟的调弦起音,空灵的琴音在夜空中更显凄凉孤独,“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弘历站在宫墙下听着殿内穿出冷寂的音律,心也跟着纠在一起,他是不知该不该踏进去,他怕她对自己失望的眼神,毕竟自己对她失去了信任。踟蹰间,他的脚像是不听使唤般朝永寿宫内迈了进去,那低沉婉转的琴音倾诉着她的相思相忆,他拒绝不了这样的魔力。
静娴看着走进来的人一笑,若夕阳中渐逝的晚霞拂过面上,又如北斗星闪耀在空中般明亮璀璨。弘历看着她绝美的笑颜,情不自禁的深陷在花海中,静娴不想再问什么,既然他能来,她便好好珍惜此时,她算懂了,在众星捧月的后宫,不抱希望便永远不会失望,满足便是一辈子要学会的心境。
第43章 (四十二)无边丝雨细如愁
咸福宫的的院中有一棵参天大树,树荫下古雅的石桌上放着一套莲蕊幽雨的茶具,庆贵人躺在石桌旁的绣榻上甚是惬意,雨筝在茶杯内倒满了新沏好的茶,她看着一旁小太监冲她招手,望了眼绣榻上假寐的庆贵人,冲小太监走了过去。
“雨筝姐姐,这是和亲王福晋给主子的家书。”
雨筝接过,看着信封上隽秀的字体,她刚要塞到腰间想稍后给庆贵人,转身间,却间庆贵人从榻上坐起,迫不及待的盯着那份家书,“可是表姐的信?”
雨筝将信递给庆贵人,轻“恩”了一句,自打皇后娘娘身旁的花瓷来过后,主子便闷闷不乐,他知晓主子心思不在宫内,主子故意扭伤了脚,就是不想沾惹半点是非,前些日子还听闻仪答应被打入了冷宫,这更让主子坚定了避宠的念头,可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贵妃的生辰宴主子必须要出席,她看着主子百转千思的样子,不敢多说别的话惹她心烦。
庆贵人看完信后面上更多了一丝愁容,她清澈的眼底如盈盈细雨搅动着湖面,那傲然遗世的颜容如被纷纷落雪覆盖后迷茫清冷,轻袅如薄雾的声音自言自语:“看来想避宠都难了。”
雨筝自小便跟着庆贵人身旁,她是誓死不侍二主的人,她疑惑的眼神观望着痴痴的庆贵人,低声细语问道:“可是和亲王府有了什么事?”
“贵州水灾,百姓流离失所,都去了沅州,可沅州的粮食庄地毕竟有限,皇上已经免去了沅州的额赋,但仍旧是不能解决灾民的困境。皇上是派和亲王亲自去贵州等几个水灾严重的地区考察,看能否重新划出庄园地亩,从根本上解决灾情。”庆贵人一直当雨筝如亲生妹妹,她蹙眉将事情娓娓道来。
“奴婢看这对和亲王并无坏处啊?”雨筝机灵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望着庆贵人紧张的神态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忘了王爷的旧疾,每每阴潮之处腿疾便会发作,就算是贵州等地未发生水灾亦是湿气较重,更何况现下呢?表姐便是担心王爷的身子,这病虽是平日里如正常人一样,可一旦发作起来,严重了可是会……瘫痪的。”
“那……福晋的意思?何不曾让主子去求皇上?这未免太荒唐了。”
庆贵人摇了摇头,清澈的眼底划过一丝犹豫,“表姐说贵妃心思善良,娴妃聪慧睿智,她们昔日曾帮过表姐,现下皇上宠爱娴妃,定会听她一言。”话毕,她已经进了内殿,坐在镜子前理发鬓。
雨筝看主子是打算亲自去永寿宫拜见娴妃娘娘,便麻利的从黄梨木松落衣柜中取出一件琵琶襟丝蕊外罩捧到庆贵人面前,“主子是要去永寿宫吧。”
庆贵人一笑,穿上衣服,顶着炎热的日头向永寿宫走去。
皇上昨晚批奏折到了子时三刻,静娴便一直伴在身旁,近来南方多省招受水灾,皇上召集各位大臣九卿商议此事后,紧急赈灾,抚慰流民,免去额赋,一系列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静娴看着弘历每每在深夜都会强硬的灌下一杯杯茶盏,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可是……高处不胜寒,有得必有失。
静娴本想小憩一会儿,但听着小信子通传后顿时精神了几分,她眼带疑惑与惊讶的免了庆贵人的礼,细细打量了她几眼,她颔首坐在香檀木凳上依旧宛若睡莲般淡静纯雅。
“庆贵人的伤势可是好了?”静娴在贵妃榻上直了直身。
庆贵人若有所思的望了眼站在静娴身旁的织锦与落微,柔柔说道:“臣妾的伤势已经好转了,昨个儿皇后娘娘让花瓷来告诉臣妾贵妃生辰宴一事,自打进宫以来,臣妾便给各位娘娘添了许多麻烦,此事既是由娘娘操办的,臣妾便来看看可否能帮上忙?”
静娴巧笑了一声,“庆贵人安心养伤便是。”随即指了指桌上的“君山银针”,婉转说道:“此茶是皇后娘娘所赐,本宫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但将它放置在那里又未免可惜。可仔细一想,这倒是莫大荣宠,能得皇后娘娘福荫庇佑,当然是本宫所幸。庆贵人初入宫中,对于宫中礼节当然生疏,但日后若是时时以皇后娘娘的凤仪为典范,定会前途无量。”
庆贵人心中一颤,娴妃的话明明是提醒着自己事事以皇后为先,她脚伤渐愈,本该先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可今日一心想着表姐的事情,她竟如此鲁莽,娴妃心灵巧思,她拐弯抹角说话无疑于浪费时间,她犹犹豫豫间,大胆开口:“臣妾行事莽撞,还望不要给娘娘惹了麻烦。”
静娴看着庆贵人蹙着的眉峰细细翘起,如两弯被风吹散的细柳叶,“贵人虽是初入宫中,但本宫看你也算伶俐,若不是心烦意乱,也不会失了礼仪。”
庆贵人不可置疑的望着静娴,旋即缓缓将事情道出。
静娴听罢,扶了下头上刺金的落莲发簪,缓缓起身,沉吟道:“皇上登基时短,能信任的大臣是屈指可数,和亲王身为朝中重臣且又是皇上的亲兄弟,当以百姓为己任,舍小我保大我。本宫知晓福晋的心思,这也正是千千万万做妻子的心思。但此事涉及朝政,本宫实在无能为力。”
庆贵人低眉神色失落,娴妃此事盛宠正浓,若是连她都不能说上话,恐怕只能让王爷亲自走一遭了。她开口虚若缥缈的声音空转幽灵:“是臣妾让娘娘为难了。”
“靠人不如靠己。庆贵人本就是皇上钦点,若是你自己对皇上说终究好过旁人代劳,更何况本宫提及此事便是干涉朝政,而你若提及,那便是家事了。”静娴轻摇着团扇,话语间暗示着庆贵人。
这番暗示的话语在庆贵人心头萦绕千遍,原来该来的早晚回来,只是早一些或者晚一些,静娴看她望着疏离暗影白瓷茶盏眼神游离,便用亲和的言语将她的思绪换回:“本宫听闻庆贵人会舞,贵妃的生辰那便由庆贵人一舞吧。”
这一舞,也许是庆贵人的开始,或是静娴的结束。
落微看着庆贵人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急忙问道:“主子怎么要扶持庆贵人呢?她本是皇上中意的,这样一来,主子岂不是又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也说了,皇上本就中意她,她得宠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若是被旁人借此机会邀功,那本宫才是得不偿失,更何况……皇上曾认为本宫善妒,甭管是否真相大白了,但此事终究是发生了,若是将庆贵人奉上,也可成全本宫的美誉了。”
落微佩服的冲静娴竖了竖拇指后,忙拿起桌上的茶盏一溜烟跑了出去。
上午本是清朗多云的天,到了下午天色却忽然暗了下来,凉风阵阵刮着院里的含笑和松兰,几只蜻蜓在空中停滞一下,转而起起落落的朝远处飞去。
“怕是晚上又有一场雨。”织锦站在廊下对静娴平和说道。
“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静娴慨叹一声,与织锦踏入了殿内。
桌上的烛火忽闪忽闪,猛然间一阵急风忽起,“啪”的一声将窗子刮开,弘历吓了一跳,他顺着窗子向外望去,见内务府的陈顺正躬身手捧托盘向殿中走来。
王公公见弘历并未责怪,忙上前将窗子掩好,而后站立在一旁看着踏入殿中请安的陈顺。
“奴才给皇上请安。”
弘历继续看着手上的奏折,并未抬头,他两唇微闭轻轻从唇缝间挤出几个字:“起来吧。”
陈顺麻利的站起,轻轻走到梨木香檀桌前,恭敬将手中的托盘举起,“请皇上翻牌子。”
弘历在奏折上落了最后一笔,才抬头扫了一眼盘中的牌子,食指灵巧的折了一个牌子,陈顺看着牌子上写着“娴妃”,他刚欲跪安便听皇上说:“不必让她来养心殿侍奉,朕会去永寿宫。”陈顺一点头,跪安后缓缓退出。
静娴得到内务府禀告说是皇上今晚会来,她心里便多了几分安心,织锦看着静娴面上稍带些喜色,便说道:“皇上今晚来,奴婢便不用守着娘娘了。”
静娴佯装生气,柳眉轻挑,“你不说本宫还想不起来,上次你是偷懒回房睡觉了,害的本宫现下想起还后怕。此事落微可以作证。”
织锦俯身,佯装害怕,“娘娘亲善仁和,自是有神灵庇佑,若是奴婢在此,倒是画蛇添足了。更何况那天还有小信子守夜呢。若是娘娘罚奴婢擅离职守,奴婢也只好认罪了。”
静娴一笑,拉着织锦的手亲切说道:“你的用意本宫何尝不知?若不是你,本宫又怎会知道本宫是可以做到的。”
织锦抬手扶了下静娴有些歪斜的发簪,静娴的心思灵巧,她便知道,这样做要比言语上劝说要管用,她唇角窝着笑意,淡淡说道:“奴婢去给主子准备热水泡澡。”
静娴望着织锦的背影,深深的笑意在唇边久久才散去,能在深宫中找到一个懂得自己的人实属不易。
浓厚的黑云将清透的夜空遮的严严实实,弘历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让王进保备轿要去永寿宫。弘历出门后便见听见风声乍起,吹的殿外的树木“沙沙”作响,几个雨点打在了他的眉间,他忙钻进了轿中。
走到永寿宫半路时,雨声便急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轿顶,弘历掀起轿帘想看看雨势,但却见陈太医颔首站在宫道中,他疑惑对王进保说:“去问问他这么晚是要去哪宫?”
缓儿,王进保在轿外低声说:“回皇上,刚刚长春宫的花瓷说是皇后娘娘染了风寒。陈太医这便是要去长春宫。”
弘历心中一抖,墨心感染风寒,竟没有人禀告自己,定是她不让奴才们扰了自己的心绪,他心中一纠,龙言盖过了嘈杂的雨声,“去长春宫。”
王进保一听,忙让人掉转轿子,又让一旁的小太监去永寿宫禀明情况,他便颠颠的给陈太医撑伞跟在轿后向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