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刺股-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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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竹早盘算着要趁机见她一面,此刻却丝毫不急,只笑眯眯地望着眼前人。
“老弟啊,多日不见,你还是一点没变,神色如往常一样自在——不管何时都这么自在!真是佩服啊,佩服。”对面那人也笑着,笑意中却带着一股咬牙切齿,“兄弟我就做不到你这么自在,我现在可是有大麻烦了。”
“叶兄真是说笑。”裴竹淡然道,“什么麻烦能难得住你?”
如果宋天天在这儿,她就会认出,这个所谓的“叶兄”,正是前两天让她扑了个空,且四处搜寻而不得的淮王。
“裴老弟,你我认识也这么久了,现在还来这些虚的,有什么意思?”淮王向后一靠,斜斜倚在椅背上,“这次我落到这境地,你从中搞了什么鬼,别以为我不知道。”
“哦?”裴竹笑道,“你想如何?”
“我?我不想如何。都到了这个境地,我还能如何?”淮王摇了摇头,“我倒是想知道,你想要如何。”
裴竹轻抿杯中茶水,不答。
“这种时候,我来找你,你还愿意收留我,说实话,我是很感激的,真心感激。” 淮王继续说着,“所以我现在,想和你说一些交心的大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登陆不上
……幸好我常用账号密码的排列组合数不算太多
☆、鱼死网破
裴竹轻抬右手,“愿闻其详。”说着再度将茶杯递到嘴边。
“第一句实话:想当年我第一眼见到老弟你,就知道,你这家伙狼子野心,不是个东西。”
裴竹一口茶水忍着没喷出去,憋在嘴里险些憋死自己。半晌他才终于把这口茶给咽了回去,继续保持着风度露着微笑。
“刚巧我也狼子野心,自然与你一拍即合。”淮王盯着裴竹那不露声色的脸庞,“当然,就像你一直利用我一样,我也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
裴竹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微眯起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正说着吗,老弟。”淮王却笑着重新将自己面前那茶水端起,向他邀杯,“你急什么?老弟呀。”
是啊,他急什么?
裴竹勾着嘴角,半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并没有被这些言语所激怒。正如淮王所说,他俩一直以来都是在互相利用而已,对于彼此间的这关系,两人也都早已是心知肚明。
只是淮王竟然将这些话摆在明面上来讲,让裴竹很有些诧异。
如此开诚布公,难道这个男人还想和他撕破脸皮不成?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皮,对这个男人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裴竹稍稍感到有那么一点不安,当然,只是那么一点而已。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宗吾女皇领命亲来,淮王现在的处境,在某些人眼里说是穷途末路或许也不为过。但裴竹丝毫不这么认为。
如果现在是他裴竹处于这个境地,定然已经招兵点将揭竿而起杀上门去,最不济也要霸守一方割据半国,绝无可能束手就缚,为此哪怕委身敌国也在所不惜。
淮王的底子,裴竹可清楚得很。
所以他现在才会在这里淡淡然听对方絮叨。
“外面那个正四处找我、打算对付我的小丫头,我早几年见过几面,嫩得很。”淮王饱饮一大口,放下茶杯,“她身边跟着的那些兵力倒确实是有些棘手,但也不会是你我联手的对手。更何况,呵呵,再多的兵力,如果不听她的,又能如何?”
裴竹盯着他,心道:终于等来了正题。
“裴老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块地界藏了多少兵。实不相瞒,我也藏了不少。”淮王站起身来,双手虚抬身前,声音也徒然拔高几分,脸面上泛出几丝潮红,“现在是个机会!老弟,绝好的机会!那老太婆已经不行了,她以为给那丫头一堆兵就对付得了我了?哈哈!你我联手,马上就能要了那小丫头的命!就在这里!马上!”
“叶兄,坐下吧。”裴竹不动声色,“方才又没有饮酒,你为何如此激动?”
淮王犹自站着,目光灼灼,“如此良机,你想要错失?”
裴竹只是笑。这提议听起来不错,但……在这里借他的力量去杀了那个小女皇,然后再将整个宗吾的愤怒推到他身上让他一人承担?这种事情裴竹自然不得答应,他又不傻。
更何况……那个有趣的小丫头,如果就这样被杀死了,他也会觉得可惜得紧。
淮王犹自继续说着,“她,和那个老太婆,都只当使出这一招来我就会是个死人了,却不知,此时此刻,真正虚的是那个小丫头。趁他虚,要他命,不是吗?”
“趁他虚,要他命?这话是不错,我很认同。”裴竹沉吟许久,也起身来,退后两步站着,取出把折扇轻敲自己掌心,一字一顿将剩下的话语突出,“不过,在我看来,现在最虚的,可不是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中寒意渐渐森然。
裴竹已有了几分不耐。
眼前这人,果然留之无用。
淮王目光一凝,紧盯着他,突然大笑,“哈哈!老弟!果然!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老弟。”说着大步跨来,神色狰狞。
裴竹紧握手中折扇,抬起左手,面容渐冷。
“别急,老弟。”淮王停下脚步,突然又是一句。
裴竹单手停在半空中,按捺住周遭已蠢蠢欲动的手下们。
“之前那个话题我还没有说完……要继续吗,听听我的心里话?”
“请说。”裴竹冷声。
“我母后,啊,就是那个老太婆,其实我一直很敬佩她,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忤逆她。”淮王放缓语速,神色也恢复如常,翻脸如翻书般继续絮絮叨叨着,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而眼前只是一名普通的旧友,“哪怕如果泉妹还在,我也会好好地呆在我那块番地里。可惜老太婆被私情蒙了眼,硬要将天下交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我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为自己好好争取?”
裴竹轻笑,“我以为你会说些更有用的东西。”抬在半空中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都这时候了,还管它有用无用干什么?啧……”淮王摇着头继续,“其实就是对那小丫头,我也不过是觉得她无法担此大任。不然的话,她那皇位,我可半点都不想贪。”
“哦?”裴竹到此才真觉得有些诧异。
“我俩认识多久了,老弟?五年还是七年?那时你年纪还小,但是我每次面对你时总觉得看不透,总也看不透,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淮王半转过身看着窗外,笑意中带上了那么几丝苦涩与颓然,“好在看你现在这反应,估计你也没完全看透过我……不过……事已至此,什么都无所谓了。刚才已经是我最后的挣扎,既然你不愿出手,我,到底还是要走上这条绝路的。”
绝路?裴竹微皱起眉,刚想开口,却见淮王骤然转回身形,扑将上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抹剑光!
“叮!”的一声,剑光猛然敲上扇骨,扇身传来的巨力让裴竹后退数步。
裴竹虽然有所防备,但淮王用话语转移了他的注意,又趁着侧身挡住他视线时取剑,还是让他稍着一道。
长长的“吱啦”声过后,淮王手中利剑终于止住攻势,而裴竹手中折扇已被割损近半,扇骨皆毁,只余扇柄苦苦支撑,将剑势推向要害之外。
不过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就是这一刹那,淮王伤到了裴竹一条手臂,却被四周蜂拥而来的攻击贯穿,有死无生。
“何必呢?”裴竹握扇手腕一转,荡开剑身,“你若只是求我帮忙掩护你到一个安全的地界去,我倒不会拒绝。”
淮王躺在地上,再也无法回答,嘴角却还带着一抹肆意狂妄的笑。双目盯着裴竹看着,那双眼似乎在诉说着一个落败者的决意。
裴竹将半毁折扇扔到地上。
他不奇怪为何淮王会要杀他,只想不通为何淮王会选在这个时候用这么蠢的方式鱼死网破。
路还很多,不是吗?
裴竹叹息着转身欲离,不过两步却感到脚下一软,一阵燥热合着一股晕眩袭来。
原来如此……
裴竹扫了眼臂上伤口:是毒。
不过这毒嘛……
裴竹脸上浮出一丝冰冷不屑:班门弄斧。
“来人。”裴竹出声,嗓音如他所想的那样已经暗哑,“去唤……”
咦?
随着这刚出口的四个字,体内仿佛升腾起一团火焰,烧灼着咽喉。未出口的字眼被堵在胸腔,浑身的气力也迅速被带离,竟然连让他说完都无法支撑。
不对!
这毒他早已实验过也施用过无数次,对其毒性熟悉至极。此毒固然迅猛狠戾无匹,但绝不至于快到这般地步!
裴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形,但双腿早已无法站立,须臾间整个人便重重摔落在地,眼前浮出一团漆黑。
不妙……这毒性已经被人做出了改变,虽然根源还是依附于他所熟知的那一种,但这一点点改进,便足以在这种时候要了他的命。
可不能奢望原来的解药还能有用,至于现在带着的医师能不能在他毙命之前解开这毒,他也没信心得很。
这些念头闪过的短短瞬间里,他连耳畔都开始嘈杂。
嘈杂间,四周听起来一片混乱。
他有听到侍女的尖叫声,也有听到手下焦急的呼喊真,奇怪的是,他还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了马蹄声。
错觉吗?还是这个时候又有客人到来?听这声响,客人还不少。
裴竹还想思索些什么,却连意识都开始远去。
罢了,现在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啧,终于还是在阴沟里翻了一次船。
他突然又想到了那个小小女皇,先前他还在淮王面前思索过要不要去杀她,结果现在自己马上就要生死未卜了。
那个女皇不会知道,如果不是他的一念之差,现在在鬼门关门口的就会是她。
裴竹也不会知道,宋天天这几日追寻下来,对于淮王的所在,她已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淮王不是一个人进的京,那么些人,哪有可能消失得干干净净?奇怪的是,淮王对于隐藏自己的行迹,似乎并不是太热衷。
宋天天沿着这些行迹直扑过去,就找到了裴竹的这处宅邸。
如果她早来一步,淮王或许就不会死于裴竹之手,而如果她再来得更早一步,在那两人决裂之前,或许就会陷入裴竹和淮王共同的包围之中。
但现在她来得……这时机挺巧,淮王已死,裴竹刚刚被放倒。
淮王已死,她的任务就算是终结。
而面对躺在地上的裴竹,她则又陷入了一个新的抉择。
救,抑或是不救?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我觉得应该给淮王这个倒霉家伙起个名字,比如叶帧什么的……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龙套要什么名字嘛~嗯!
☆、结案陈词
宋天天最终还是把人给拖回了宫。
裴竹带着的那医师也算有两把刷子,虽然无法治愈,但至少能稳住裴竹身上的毒性没让他半路上就翘了。
到了宫中,御医一堆,各种珍贵药材也是一堆,就好办多了。
宋天天找了个空殿将裴竹安排过去,不多时太医们鱼贯而入,宋天天让开位置,寻了个座椅坐下。
裴竹早彻彻底底没了意识,脸色惨白,躺在床上,被一众太医围着。
宋天天看着,叹了口气。到底算是个熟人,她多少有点担心。
片刻后,听到了风声的裴瑶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进了房又不敢打扰正忙活着的太医们,一个人擎着眼泪在角落不知所措地站着。
宋天天看到她,诧异了一会,又凑过去想打个招呼,却只收到她充满敌视的眼神。
见状,宋天天也不打扰她了,向太医们嘱咐几声就走了出去。
她刚刚回宫,都还没来得及去梁婉那请安兼报告。
梁婉的寝宫里充斥着一股股药味,宋天天进去时她正躺着,被身旁侍女附耳提醒数声,才勉强睁开眼看向她。
“添儿。”她的嗓音比起三日前又要更细弱无力,“回来了?”
宋天天俯首行礼,走上前去默默立在梁婉身旁。
“还顺利吗?”梁婉问,“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危险倒是没有,但出了不少意外。”宋天天叹了口气,将所见所闻都细细说了一遍。
当时她推开裴竹府邸的大门,看到那间貌似平凡的小屋内一边躺着他那个血流了一地早已毙命的叔叔,另一边还躺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裴竹,可是吓了一大跳。
梁婉听她说到此处,也诧异不已。
“是吗……小瑶的哥哥……”梁婉当即便沉思起来,旋即又到,“对了,你还没见过小瑶吧?”
宋天天苦笑。
“那孩子算是你的表妹,本来一直跟着她母亲在北国呆着,但她母亲走得早……也不知道有没有吃过苦。”随着这些话语,梁婉的神色渐渐黯然。她的一生,拥有过无数,但最看重的无非就是自己两个女儿。一个命苦,早早嫁入别国和亲,偏偏还短命。另一个,被她费尽心力推上皇位,本以为能一生享尽荣华,却竟然也夭折了。两个女儿都走在了她的前面,徒留下两个孙儿。
或许是大限将至,梁婉竟也开始抵制不住内心的伤感。
“瑶儿会在这儿多呆上一段时间,你与她,要好好相处。”梁婉说着,看到宋天天脸上苦笑,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你到底是她姐姐,要多照顾她,能让她的东西就多让着她一点……不过……”梁婉伸出枯瘦的手掌,轻拍宋天天搁在床沿的手背,然后突然紧握住她,语调中敛去了那抹温情,“如果你们实在不合,亦或是遇到了些不能相让的东西,你就忘了我先前那番话吧。记住,添儿,无论是为了什么,不能亏待了你自己。”
宋天天一怔,随即肃然,“是。”
“好。”梁婉重重拍了她一下,合上双眼,也掩下眼底的那抹伤痛,“去吧。”
宋天天行礼告退。
走出寝宫,宋天天才注意到,这次会面,梁婉没有提起过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