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歌 王抗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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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亲眼看到她死的吗?”沐浴出来的陈默清秀的脸蛋还是那样白净,标致好看,还有点斯文的女气,斜眼看人的眼神干净澄澈。
秦观敛下的笑容扬起,她真的是个干干净净好看的女子,“我没有亲眼见到,但确实宫里为德妃办了丧事,虽然很简单,但是动静也不小。阿默,相信这个事实,我知道会让你难受极了,可这是已经无法挽回的事。”
陈默闻言横了他一眼,黑润的瞳仁,流淌着水银般的莹光。但秦观以为那是她的眼泪。陈默从他身侧走出门,急急的步伐和纤细的身影,叫他再说不什么话来。
冷漠的婚姻:鸾歌(七十五)
今天的天色稍暗,陈默没有在客栈找到二哥,怕耽误时间又匆匆离开,现在要见皇上实在艰难,在宫门外侯了两个时辰,终于见到皇帝身边亲近的内侍,别人看在银子和曹焕的面子上,才撇撇嘴放她进去。
赵临风在一个新宠的寝宫里过夜,陈默漏夜进宫,内侍怕上头怪罪,给了她一盏宫灯,让她在寝宫门外等待。
这个新宠的寝宫,其实就是陈如原先的那一处,不过看得出来是经过了修饰一番的,像是谁在急不可待地张扬着什么。
没有等多久,一个娇艳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容貌无一不美,而陈默的心往下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胸口像是被谁重重打了一拳,骤然疼痛起来。这女子是陈如的贴身宫女,当初就是因为容貌过人,陈默才一直留心着她会对陈如不利。
女子没有半点不安,侃侃而谈,“皇上让我来看看先生是不是还等这里,可是皇上他今天累了,什么人都不想见,先生请回吧。”
陈默的手在暗处微微颤抖,声音还尽量维持着平静,“敢问娘娘现在是什么封号,也好让陈默好称呼你。”
女子拢紧领口,“你应该称呼我德妃娘娘,这原本就是皇上为本宫准备的位置,只是为了拉拢陈家才暂时委屈本宫以宫女的身份伺候昔日的陈贵嫔。”
“她也是德妃。”陈默冷冷地提醒她。
女子娇笑,“看来先生是不知道了,下葬的那天,皇上就废了她的妃号,还算宽容地让她保持着贵嫔的尊严抬出去,她可是皇上的女人中,头一个先躺进去的人,这算不算是对你们陈家的恩宠呢?”
陈默不再接话,将手里的琉璃宫灯举起来照出女子的娇艳,那双乌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就像是要借此牢牢记住对方的样子似的。
新晋的德妃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又不想随便败下阵来,“反正皇上是不会见你的,先生想在这里等多久就多久,毕竟你还有一个舅舅手握大劝。只可惜陈如跟侍卫通奸生下孩子,皇上还没有发话,她就先畏罪自尽。跟先生比起来,她还是少了一点胆量。”
她还是不吭声,德妃俏脸一寒,“你这么看着本宫没用,因为你们陈家想要爬起来的话,真的很难。”
德妃扭着身子返回里面。于是她又在外面站了很久,两条腿发麻打颤,也没有想要坐下来的意思,回来的这一天还口水都没喝,人是又累又饿,耳鸣不绝,但精神却很好,乌黑的眼睛今天也格外的亮。
大约是明月西斜的时辰了,几个宫人提着灯笼走在前,着玄色常服,身量修长的男子迈出门来,然后一眼看到昏黄的宫灯处身影笔直的她。
赵临风语气轻松,“先生还没有走,朕以为你听闻到风声就算不逃跑,至少这京城三年五载是不敢出现了。所以朕说啊,你这个女秀才,朕没有选错人。”
陈默抬脚走到他跟前,也不跪下行礼,黑润的眸子看向来人,嘴角微微掀起,“因为我不怕死。”
冷漠的婚姻:鸾歌(七十六)
她润黑的眼睛在昏黄的宫灯里流光四溢。
赵临风懒散的口吻才顿住,散漫的眼神才开始打量起她来,“先生今天看起来怎么跟那天不一样了。就是先生思辨过人,冠盖京华的时候,朕也没有听到你用此般语气说话。”
陈默将宫灯搁在地上,这才跪下行礼,赵临风立在原地沉吟着,又一阵才叫她起身。
她忍着眩晕的难受,对着赵临风笑笑,“臣女小的时候是家中最顽皮的孩子,常趁着大人不注意跑出去玩耍。七岁那样不知怎么爬上后院假山的,有块大石走空,我一脚踩下去,眼见就要头破血流,阿姐陈如九岁不到,抱着我一路滚下来,我至多擦破点皮,她的脚却夹着竹板躺了一个月才好。皇上如果对她熟悉,应该还知道她左边脸上有道不很明显的伤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赵临风神色阴沉,稍微上挑,略显尖刻的眼尾轻扫过来,“你跟朕说这些是什么用意?朕不是不敢办你,是觉得留着你还有点用处,要知道朕最不喜欢你的那些自以为是。”
她实在忍不住笑了,清秀的大眼略弯,黑润的眸底温润一片,“小时候爹生意失败,于是把我和阿姐送到京城来。那时候穷,我记忆里的,就是每天都吃不饱。偶尔二哥掏到鸟蛋,阿姐连壳都不剥掉,放到嘴里舔舔然后就给我吃了。她其实是一个非常有韧性的女子,有种莫名的坚强,让那么小的我一直坚定着信念,我们陈家会好起来的。”
“朕没空听你扯这么多。”赵临风耐心渐失,尽管是他先前就派人通知秦家,陈默一到让她进宫来请罪。
天上的明月高挂着,陈默望望头上,然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所以谁来告诉我,究竟是后宫里面的什么折磨,让这样一个从来不会绝望的女人带着她的孩子一起自尽——”
跟着一旁的内侍都不敢吭声,赵临风倒落落大方地承认,“她同侍卫干出苟且之事,让朕知道以后,羞愤不已,于是带着孽种自尽。”
陈默也不反驳,纯黑的眼,清冷冷的一片,没有多余的情感,看也看得人心头发怵,赵临风别开脸去,“不过她倒的确是个美人啊,这么死了,朕也难过得很。”
先前那个德妃又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裹,看陈默在随手丢到她面前,“这些都是陈贵嫔留下来的东西,你都带走吧。”
她弯下腰把东西捡起,对着面前的二人说,“其实到现在,死对我而言不是那么可怕,让人害怕的是温柔背面的阴暗算计,从前我还不了解,但皇上让我知道,对一个人越好其实就越想她死,只不过你没有亲自动手。可是你不该逼死陈如,有她在你身边,我便会对皇上忠心,可惜啊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我陈默只要不死,就永远都不会忘记皇上和某个人策划的阴谋。”
也许赵临风终于起了杀心,眼前这女子不死,陈家的势力依旧会卷土重来,他给身边的人使个眼色,便有人理会了意思,只待陈默再开口就借此用白绫绞杀。可随后有内侍经偏殿过来,说是兵部秦大人求见。
冷漠的婚姻:鸾歌(七十七)
秦观来回走动,在宫门外等了一阵才看到陈默的身影,纤细柔弱的她捧着一个包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要见皇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他着急之下语气有点坏,“也不知道你这样的状态见了皇上会说些什么,皇上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她低着头答,“我把我想说的都说了,本来就没想着活着走出来。可惜皇上贪心又懦弱,想要杀我又碍于你不敢动手,我竟然把陈如送到这个男人的后宫,我不恨你,也不恨皇上,我只恨我自己。”
有气无力,声音也是沙哑的,几句话里鼻音浓浓的,秦观提着灯笼走到她跟前,陈默才抬起头来,眼底没有泪水,只脸色稍微苍白一些。
“回家吧。”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到口却只有这短短三个字,伸手过去的时候,陈默的肩膀微缩,秦观眼一暗,轻轻的半强硬地揽住她的肩头,手心传递着温暖。尽管这暖意有掩藏不住的刻意,但好过没有。
送陈默出来的内侍追上来说,“秦大人,往后这里可不是你夫人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皇上说今日的事就当没有,但以后就算是大人求情,皇上也不会再心软。”
秦观回头看他一眼,仅仅是淡扫一眼,却让内侍有种脸都被刮疼的感觉,眼神里的冷意,让他的后背汗湿一片。
陈默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抱着包裹不撒手,秦观说帮她拿,陈默埋着头不肯,到家后李氏身边伺候的下人让他过去一趟,秦观也回绝了,陪着陈默回房。黑暗里面她不要他扶着,纤细的一个走在回廊上,轻忽得好象一阵轻风就可以吹走。
她进了屋,还抱着那包东西,衣裙都没有脱就窝在被里,秦观点上灯笼,让下人送来一碗稀粥,他坐在床头轻轻掀来被角,对那个窝成一团的人说,“起来吃点东西吧。”
陈默也听话,他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坐起身来张嘴让他喂,秦观吹了吹勺里的粥送到她嘴边,吃了一两口,她倒下去,脸色苍白,捂着肚子,小声地喊疼。他放下碗,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修长的指尖抹掉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细致的眉蹙在一起,他就一遍一遍地用手指去抚平,难得耐心。
过了会儿好象安静了下来,也不喊疼,秦观仔细看看,原来她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抱着东西,他小心地拿开,将她放下去,盖上了被褥,借着光亮秦观看清她眼睫底下的一圈阴影,应该很多天都没有休息好吧,他起身吹灭了灯笼,挨着她睡下。
半夜的时候果然不安分了,陈默喊冷,他开始没有听清楚,因为她几乎是在喃喃自语,但她窝在一边簌簌发抖,秦观翻身将自己的被褥盖到她身上,把灯笼点着叫来下人让他们立刻去请大夫。
冷漠的婚姻:鸾歌(七十八)
请来的老大夫原先是给宫里的娘娘看诊的,云铮领着人进来的时候,秦观刚刚给陈默擦了擦身子,她出了一身冷汗,白净的面皮有点霞色,长睫半闭着,只上下牙齿不住地磕,都已经盖了三床暖和的被褥,身下也重新垫上冬天用的狐裘,后背是装满热水的暖手壶,可她还是发抖,温润的唇色渐渐发白。
秦观扔下手里的毛巾,修长的手指托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唤她的名字,陈默那双乌黑的眼直直地看着他,竟是不转动了,死气沉沉的,只有一团黑。他另一只手在她后背轻抚,因为靠得近,他感觉到陈默的呼吸也渐渐弱了。
大夫终于进了房门,秦观忍住急噪,让出位置等他给陈默看诊。大夫看了她舌眼,把脉,让秦观去摸摸她的脚心看是不是冷的。秦观一摸果然异常冰冷,遂想也不想,解开自己的衣衫放在胸口温着。
云铮问大夫是怎么回事,对方站起来身,“还能怎么样,凉透了人也就没救了。你快找找少夫人平常用的药方,看过之后我才敢下药。平常是不是用玉暖身,最好把玉找出来。”
秦观都清楚在哪里,不用云铮多找几下就翻到了,大夫拿过去一看,径自叹气,“她身体已经这么弱,想不到平常还喝那些药,这下身体就更虚了。虽然说不生孩子对她是好事,但是不该这么用药啊。”
老大夫把秦观喊到一边说话,“少夫人看面相倒不像福薄的人,就是心尖儿好比针眼那么大,我跟她打过交道,言辞语气都带着刻薄,人还不算坏,就是爱钻牛角尖,什么事情都会想得太多和过于极端,少爷要对她多点耐心啊。”
秦观只问她的病,“阿默的个性我还比较了解,就是怕她身体就这么差下去。”
“早知道少夫人是这样虚弱,我就不应该替少爷配那些药的。”大夫尽量挑不那么可怕的字眼说给他听,意思就是没有别的办法,不敢下药。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大夫既然说旧疾复发,加上心头沉重,只能这么养着,不敢下药补身,说如果她稍微有点精神,才能给她喝药,现在只能做这么多。秦观听大夫吩咐把滚烫的玉石放在她脚心温着,云铮安慰他几句便忙着找人煎药,顺便送大夫出门。
秦观把窗户都关上,半靠在床头守着她。陈默一头鸦黑的长发散在鸳鸯枕头上,鼻翼小小地收缩,长睫上沾上湿气,半是清醒半是昏沉,秦观凑近问哪里不舒服,她只说疼,细细地抽声,苍白的脸色就没见好转,刚才大夫没来之前,她出了身汗,秦观解开她的里衣擦身子,只见玉似的一片雪白,也像玉一般的没有热气,摸着都叫人心惊。
想来她平常擅长隐忍,现在却说疼,那大约就是真的疼了。大夫已经给他形容过,发作起来呵口气都会冷得心尖颤。
今天晚上的动静这样大,李氏当然知道,送了点东西过来,看秦观还靠在床头不肯走,于是脸上一寒转身出去,秦观便想李氏生产的时候她在外面站了一夜,到李氏却连一点耐心都没有。他一时也弄不明白,就是谁才是哪个柔弱需要呵护的。
冷漠的婚姻:鸾歌(七十九)
天亮的时候秦观突然惊醒,手在身边一摸没有人,他翻身起来,看见纤细的人披着他的外衫坐在桌边倒水喝,眼睛望着桌面不知道魂游到哪儿去了。
能起来自己倒水喝,就算是一向沉着的秦观也暗自开怀,穿好衣服打开门吩咐下人准备早饭,用蹄筋和棒骨加上今年的新米,就几片干贝人参,熬了两个时辰的骨粥端来,陈默居然也喝了一小碗,却让秦观一夜悬起的心落回原地。
起码知道饿,已经是很好。秦观又给她盛了一碗,陈默也不说话,端起来喝了,再盛一碗就说什么都不要了。
云铮先前听到陈默清醒的事,就让下人把药送来,秦观吹了吹放在她面前,陈默看看他,又看看云铮,竟是咬咬下唇,皱着眉头喝下,秦观拿着毛巾给她擦嘴,陈默突然站起来,一把将他的手推开,乌黑的眼好象更黑了一些。
秦观收回尴尬的手,一边诧笑,“醒了就好,注意下身体。这药一天三次,你不要忘了喝。剩下的云铮会跟你说,我到李妹那里坐坐。”
陈默叫住他,“秦观,你老实跟我说,陈如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她愿意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