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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这是一支离别的歌-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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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赞助人和著名艺术家打交道,得到他们的联系方式,并赢得信任。同时要完成至少5万字的论文,更多的时间花在L’Espace XL的工作上面。Bene简直像在跟我比赛,无论如何,我想为这个计划作更多的事情。代价就是我有时候忙的整天没有喝水,常常在车里吃一块5块钱的匹萨或是法式三明治做午饭和晚饭,总算天气热没有犯胃病。午休的时候去不方便停车的地段办事,在地铁里飞奔,一跤摔到两边膝盖青紫,从此不再穿鞋跟一寸以上的鞋子。

而同时,我也见识到了一个原来以为熟悉,而其实根本不了解的圈子。我和Bene想帮助的那些年轻艺术家们并不全都是我想象中的21岁的林晰的样子。其中的一些对酒精、麻醉剂和性的态度超乎我最疯狂的想象。我于是决定不去想艺术以外的东西。

2006年9月4日,星期一,L’Espace XL正式开始运作,最初的会员是巴黎美术学院、高等装饰艺术学院、高等工业设计学院拉来的450名在校或已经毕业的学生。差不多的时间,我交了论文,辞掉了工作,开始全天在蒙玛特的小办公室里工作。9月15日我收到林晰的来信,发自奥地利的萨尔斯堡,信里只抄录了一首歌词,我也从网上找了Scarborough Fair来听,那个时候并不知道那是最后一封来信。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彼方淑女,凭君寄辞 
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嘱彼佳人,备我衣缁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勿用针剪,无隙无疵 
伊人何在,慰我相思 

嘱彼佳人,营我家室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良田所修,大海之坻 
伊人应在,任我相视 

嘱彼佳人,收我秋实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敛之集之,勿弃勿失 
伊人犹在,唯我相誓  


    82)
我想我们是在同样的歌声里面度过相似的秋天的。

整个十月和十一月,十二月又过去一半,我再没有收到转寄过来的信件。开始这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我犹豫了很久,应不应该为此去问一下朱子悦,但事情本身牵涉到的人,他和她和她之间的关系很尴尬,让我一直没办法开口。而且理智的说,我也不相信她会故意不给我他的消息。渐渐的,我开始相信也许是时候move on了。所有醒着的时候,我几乎不记得他的样子了。我们在一起的5年时间里,他不喜欢出现在任何一种镜头前面,所以没有video,也没有正脸的照片。即使再深在艰难,也有淡忘的一天,也许真的是这样。但是梦境,梦境,他出现的清晰真实,因果报应,我体会到了那种感觉,你爱一个人而他不爱你。

不过我是大人了,我学会了控制情绪和感情。不管感觉多糟糕,我仍旧忙碌,存心忙碌。办公室的电话时不时的响起来,有的时候带点神经质,有时候四平八稳,我开始觉得铃声跟打电话人的性格脾气相似。如果是真的,那么透着点难以意料的浪漫和温柔的铃声,一定是林晰的。我们雇用了一个学工业设计的女生兼职。兼职的女孩子18岁左右,薪水几乎就是意思意思的,不过她很愿意来,另一方面也可以从学校领到实习补贴。我多少有点惭愧,当她说她也想成为我这样的人。 
L’Espace XL有点艰难的经过最初的3个月,幸存了。正好赶上第一场我们独立策划的展览,朱子悦和我妈妈拉了自己圈子里的人来捧场,和开始运营时候的冷落不一样,现场有媒体了。那天晚上,Bene开了一瓶酒,一一斟过来,到我这里刚好是最后一杯,有人起哄说:喝到最后一杯的人会第一个结婚。有一瞬我几乎要哭了,正好报社的人过来拍照,大家举起酒杯,我一副尴尬的表情也同时被定格下来,很小的一张,登在Paris Match,culture event版面的角落里。

圣诞节的假期来临之前,身边每个人都在讨论度假计划。妈妈和Jon突发奇想打算去热带国家过冬天,马上出发,圣诞节也在那里过。我当然没有跟去。Bene和几个朋友准备在圣诞节之后去Vosges滑雪,直到假期之前的最后一天,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跟他们去。下午,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飘然落下。 Bene是老巴黎了,说白色圣诞在巴黎很难得,一般总要等到一月份才下雪。不过,落下的只有星星点点的雪花,到地上几乎立刻就化了,路上边的湿滑,天气也一下子冷下来。这样的天气和我初到纽约的那个冬天很像,我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直到Bene过来,打开窗,凑在风口上吸烟。冰冷的风让我打了个寒颤,退到房间里面。

兼职的女生正在门口的位子上接听电话:“是的,我们接受30岁以下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必须是没有发表过作品的。平面作品,对,摄影和美术作品都可以……年龄恐怕没办法,我们隶属于年轻艺术家协会……”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她笑起来:“不,这个我倒不知道。”她挂掉电话,对我笑道:“这个人很有趣,他猜XL是你情人的名字。”  

2008…11…18 10:50:25(第158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83)
Bene在窗边回头,说:“你该告诉他,是指情人的尺寸。”然后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我浑身好像冷得微微发抖,但也跟着笑了笑。一直等到5点钟,兼职的女生走了,Bene也开始收拾东西,问我,26号到底跟不跟他们去Vosges。我说反正一个背包就可以出发,到时候再说。
“圣诞节你真的一个人过?”她又问。
我点头。
“来跟我们一起吧,肯定不带一点宗教味儿,就像复活节,对我来说就是巧克力蛋和巧克力兔子。”
“反正不远,到时候再说。”
“都是到时候再说,听上去好像你另有打算。”她嘲弄的笑我,然后把电话扔给我,上面还留着最后一个来电显示,“赶紧打过去吧,不过记住,你是个美女,他是个笨蛋。如果他让你不快活,立刻甩掉。”

我还是等到Bene走了之后,才深呼吸一次,按了那个号码打回去。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我没有太失望,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串数字不是06开头的手机号码,可能只是路边的公用电话。我在房间里走了一会儿,然后坐下来做完手头上最后一点事情。电话就放在左手边,眼睛的余光就可以看得见。

不过始终没有响起来。

一直到8点钟,我的手机倒响了。显示的是一个熟悉的号码,一个报社的摄影记者,跟我和Bene差不多年纪,帮过我们几次忙,然后就开始发Texto给我,说要我做他的缪斯。我接起来,他问我在哪里?我说还在办公室,有事情没忙完。他说那他过来找我。我赶紧说别来,我马上就走了。挂了电话,就收拾东西锁门。正要拉楼下的卷帘门的时候,他居然已经到了。我穿了一件斗篷式的大衣,袖子和身体连在一起,胳膊没办法完全抬起来,够不到卷帘门的拉手。他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机会表现绅士风度,要帮我拉。我存心不让他帮忙,跳了一下,拉到了。我在锁门的时候,他就拿出照相机对着我一通猛拍。

“It’s tacky to use your flash lamp like that。”有人在他身后讲,那声音叫我心头一颤。

我不记得那个无关紧要的人最后是怎么被打发走的。只知道林晰就站在我面前,隔着一步半的距离。我说,嗨,你好。说得极其冰冷,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走近他。他抬起一只手,把我脸颊边上的一缕头发拢到后面去,看着我,笑着轻声说:“Look at you…”
“你没去度假?”他问我。
“我喜欢冬天下雪。”我答非所问。

我们肩并肩的走,穿过一个古老石板铺就的小广场。走着走着,我终于靠近他,手伸进他大衣口袋里去,里面塞着一副触感细腻的羊皮手套。他的手也跟着插进来,温暖柔润,像装着40度热茶的瓷器。我的车趴在广场另一面的博物馆停车场。不知道为什么,时光流转,今天轮到我带他回家。  


    84)
我们上车。停车的地方很挤,我很熟练的倒出来,甚至还记得提醒他系好安全带。

“你会在巴黎呆多久,三天还是一周?”路上我问他,语气轻松,眼睛盯着前方。

话说出口的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明显是带着些怨抑的话。他会怎么看我,他会怎么回答?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我本来也可以不断地追求你,也可以哄骗你,但是我不愿意这样。”然后就沉默,转头看着车窗外面。从反光镜里面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留给我一个侧脸。不过这样我反而可以肆无忌惮的看他,他的脸颊,嘴唇,衣领和领口旁边的皮肤,差一点开过了头,错过了那个应该转弯的路口。

我住的地方的底楼有老房子常见的那种非常高的木门,我开门领他进去。电梯停在底楼,很小, 让我们如此之近。

“你看起来不错嘛。”我找话说。

“你该看看我去年在南美时候的样子。”他说的很轻松,话里甚至还有一点自嘲的味道。却让我不能再控制自己,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把脸靠在他的肩上,他抱住我,亲吻我沾着眼泪的嘴唇,一直到电梯停下来,才领我出来。

我哭着说:“我过的也很糟糕。”

“我知道。”他回答,“Paris Match那张照片上,你笑得一点也不快乐。”

两个人在走廊里拥抱着站了很久,直到我哭够了,开始在昏暗的灯光下,掏出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找房门钥匙,他笑起来,不用他说,我知道,归根结底我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姑娘。

钥匙总算找到了,我打开门,但没有开灯,希望这个时刻屋子里能够暗一点,可以遮掩我们的神情和身体。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积起了一层薄雪。对面房子积雪的白色屋顶,反射着月光,把房间照的通亮。他走近我,两个人几乎同时垂下眼睛,不敢看对方的目光。我脱掉大衣,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衬衣和黑色塔夫绸的裙子,很致密的面料,有棱有角。我从来不知道衣料会发出如此性感的声音,直到他的手放在我身上,抚摸我,就像轻轻的憔悴布丁上面薄薄凝结的焦糖,下面是难以察觉的乱了的脉动。那声音让我们有些手忙脚乱,直到衣服一件接一件落到地上,一切变得柔软无声,而他温热的皮肤摩擦着我的身体,才从容和温柔起来。

开始了很久之后,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他的温度、体重,他握住我脚腕的动作,所有都是我很长时间以来一遍又一遍在梦里温习过的。直到两个人都闭上眼睛,脸向着无可企及的快乐扬起,我才渐渐相信这是真的。

我似乎睡过去了一会儿,又被特别明亮的月光弄醒。我闭着眼睛,伸出手,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床单。然后,几乎立刻就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悲伤的声音呜咽起来。而他其实就在我身后,一只手搂着我的肚子,另一只放在我心口上。温暖而轻柔,熟悉的叫人感觉不到。我翻身面对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我说:“永远和我在一起。”他没有回答,但是我懂他的眼神。他的嘴合在我的嘴唇上,我知道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知道这种感觉跟他说过的那种爱情很接近。  



    85)后记

2007年2月,林晰和程文瑾在巴黎举行了小型婚礼。婚后,他们暂时留在法国。林晰仍旧做商业摄影,程文瑾继续和Bene一起为L’Espace XL工作。不过,对于两个表面上现实主义,骨子里无药可救的浪漫主义者来说一切都是暂时的,只除了爱情。

周君彦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电视财经节目和时尚杂志里都有他的访谈录。2007年4月份,他就读的高中校庆。他和一个卸任的部长一起被当成荣誉校友来欢迎。他又变成了众人的宠儿,似乎谁都不记得1997年到1998年间发生的事情了。

8月份,周君彦在尼斯参加一个无动力帆船比赛,又一次遇到了在那里度假的林晰和程文瑾。他巨大的白色风帆展开,上面是一个水墨草书的汉字。不过程文瑾不再有兴趣去探究那究竟是什么字,谁的名字。因为,她正在全副身心的等待10月份的一个日子,她和林晰的第一个孩子将在那一天降生。

这是一首别离过往的歌,献给艺术,成长,和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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