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亲狈友·下部-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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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柏泰然摇头,细细的嗓音发颤:“我走不动了。”
柏为屿不死心,“那我们不走那么远,走到……”他往后跑了三十多米,站定了,提高嗓门:“爸爸不动,你走到这,爸爸就抱你走。”
柏泰然看看天,可怜兮兮地喊:“爸爸,天黑了,泰然怕。”
“不怕,爸爸看着你。”
柏泰然一咬牙,加快脚步,爸爸就在前面呢,走一步就离爸爸近一点,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抓住爸爸!
柏为屿惊喜万分地看到小泰然竟然趔趄着跑了起来,简直是破天荒!眼看那小妞儿就要跑到眼前了,柏为屿舍不得浪费这个大好机会,想让女儿再跑跑,忙不迭往后退。
柏为屿这一退,泰然眼睁睁看着就要抱住的爸爸又抱不住了,登时方寸大乱,脚步也不稳了,用力往前扑,同时哇地大哭:“爸爸!”
紧接着下一秒,她啪叽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柏为屿的心一下子缩紧了,冲过去抱起女儿的小身子,惊慌失措地发现她的膝盖和手掌磨破了。他心疼坏了,口齿不清地抱着泰然又摇又晃,连哄带骗。
柏泰然哇哇大哭了一阵,满脸都是眼泪,稍一缓过来,朝他劈头盖脸打下去:“爸爸又骗人!说好不动的!”
“爸爸错了爸爸错了!下次不敢了。”柏为屿后悔不已,任由女儿殴打泄愤。
柏泰然打了几下,紧紧抱住爸爸的脖子,使劲地抽抽鼻子,不敢再哭,要不犯起哮喘就麻烦了。
柏为屿一手托起她抱在怀里,一手缓缓抚摸她瘦削的后背,心尖尖抽痛,轻叹了声,心说:算了,再长大些自然会走,别逼她了。
天逐渐黑透了,路两边没有灯,只能用手机的微弱光线照前方的路,又走了许久,前方骑来一辆脚踏车,铃声叮当叮当响,柏泰然抢着说:“我打赌,是弄秧。”
“你跟谁打赌啊?”
“跟你。”
“我也打赌是他。”
柏泰然撅嘴:“那还有什么好赌?没劲!”
柏为屿眯起眼看向前方的灯光,村里只有弄秧的脚踏车是带灯的——遗憾,也只有那辆脚踏车没有后座。柏为屿气得磨牙:“他到底来干嘛的?”
脚踏车很快到了眼前,面对而来的校长同志骑着车灵活地绕个一百八十度,与他们并肩而行,爽朗地呵呵直乐:“泰然,我来接你们啦!”
柏为屿在这儿过了五年,泰语交流也不成问题,毫不留情地抱怨道:“你怎么骑了辆没后座的车来接人?也不借一辆好载人的车!”
弄秧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他们说你还在后面,我急着出来,骑到一半才想起这车没后座。”说着,他刮了一下泰然的鼻子:“泰然,爸爸一直抱你,会累的。来,让爸爸休息休息,弄秧抱。”
泰然听话地爬过去,坐在他的右手臂弯上,捞紧他的脖子:“我今天摔跤了,看,膝盖破了。”
“呀?哪个坏蛋干的?”
“爸爸这个坏蛋。”
柏为屿替弄秧扶过脚踏车,低眉顺眼地故做小媳妇状。
“打他!”弄秧抬手作势要打。
泰然抱住他的胳膊:“不,我打过了。”
弄秧笑了笑,从脚踏车摆头拿过一小袋点心:“先吃点东西,别饿着。”
泰然打开包装袋,“爸爸!”
柏为屿应声探过脑袋咬了一口,“好了,爸爸饱了,剩下的你吃。”
柏泰然细嚼慢咽地专心吃起点心,弄秧转头问柏为屿:“你很快就要走了吧?”
“五月就可以开始办手续了。”
“离开这里,有新的打算吗?”
“没什么打算,去我……”柏为屿斟酌片刻,说:“去我父亲的公司帮忙,毕竟这些年他给了我很多帮助,要不是他给钱,我手上那一点点支教补助哪能让泰然过得这么滋润?”他不会被任何人强迫,父母也没有威逼利诱,是他自己想通的,继续支教或者当流浪艺术家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但若是要让泰然过好,确实也找不到比回家更好的出路了。
长久地一阵沉默,弄秧鼓起勇气说:“为屿,很快会有新的校长来代替我,我要去曼谷念博士了。”
柏为屿欣喜道:“你终于决定去深造了?”
弄秧局促地点了一下头。
“挺好,挺好!你会成为一代文豪的!”柏为屿忍笑忍得肠子打结。
这位泰国青年无比热爱诗歌创作,感怀伤物地写出情诗集若干,遗憾的是,村里文化人不多,他那晦涩的诗歌完全没有柏为屿的儿童画册受欢迎,几年来读者只有柏为屿一个人——无奈明月照沟渠,柏为屿把人家一本正经写出来的神圣情诗当娱乐消遣,从来没见过这么装B的腔调和文笔,当真是百读不厌,一读就笑得捶地捶墙捶桌子,只差没有去捶天花板。柏为屿暗地里揉揉憋笑憋酸的嘴角,却听到弄秧闷声说:“你如果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去曼谷的高等学府任教。”
柏为屿一愣,感激地拍拍他的肩:“我认真考虑考虑,谢谢。”
天太黑了,柏为屿没有看到那个人高马大的泰国青年脸红红到了耳根。
愚人节
四月一日,段和打电话来:“我哥快死了,你倒是回来看看他。”
柏为屿吓了一跳,再一想今天的日子,不满道:“喂,有你这么开玩笑吗?”
段和轻描淡写地说:“我没开玩笑,他前几天快死了,昨天才活过来。”
柏为屿倒是想装出一副不管段杀死活的样子,无奈等他冒出装淡定的念头时,人已经坐在赶往清莱机场的巴士上了。
几番辗转奔波,深夜时赶到,四月的气温比泰国低了十几度,他穿着单薄花哨的T恤和短裤,步入医院走廊时冷得一激灵,打了个喷嚏。
段和一脸憔悴地守在病房外,嘱咐了几句,提及段杀的伤,竟然还挺高兴,“这下他别想再逞强了。”
柏为屿无语:“他真的是你亲哥吗?”
推开病房门,他静悄悄地走过去,站在段杀病床前,周围是满屋子的鲜花。屋里有开恒温空调,门窗紧闭,浓郁的花香混着刺鼻的药水味,着实不好闻,他俯下身,鼻尖点着段杀的鼻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的脆弱,他心中的段杀是个从内到外的铁人,无坚不摧,外面是铜墙铁壁,里面是铁石心肠。他嗅嗅对方身上那股子花香和药水味都掩盖不掉的熟悉烟味,无声且伤感地笑了笑。
段杀的右手全缠满了绷带,想动也动不了,便抬起左手摸了摸他的脸,插在手背上输液针在微微地颤。
“挂着点滴呢,别动手动脚。”柏为屿稍微直起腰想躲开,“王八蛋,每次都拿苦肉计来博取同情,你皮粗肉糙,我不吃这一套了……”
段杀以为柏为屿要走,急得干瞪眼,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闷哼,试图拽住对方,挂药水瓶的铁架被输液器拉扯得直打摆子。
柏为屿吓了一大跳:“喂,别闹!”
段杀想说:别走。
可是,发不出声音,他不知道该如何挽留。这些年他们聚少离多,有时见面说不了两句话,相处十几分钟,然后各奔东西,一分又是半年见不上。
段杀咬掉插在手背上碍事的输液器,用尽力气往前探,逮住柏为屿的指尖紧紧地握着不放,同时张开嘴,强忍喉咙里火烧一般的疼痛,努力发出声音。
柏为屿捂着他的嘴将他摁回床上,“你别说话,我不走,不走。”
段杀紧张地用左手臂环过柏为屿的肩膀,实实在在地抱住了这个人,这才放心地卸下力气。他们有五年没有拥抱了,柏为屿不愿意,段杀没勇气。柏为屿换了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将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静静地相处,今天伤患有特权,柏为屿不和他较劲。
段杀知道柏为屿顾忌他的伤情不会动粗,他侧过脸,用嘴唇摩挲着对方的耳朵,此时不耍赖,还有什么机会可以耍赖?
“让你逞英雄,活该!”柏为屿的语气一如当年,带着点儿痞味,带着点儿幸灾乐祸,还有那么一点似有似无的哭腔。
段杀动作木讷地歪歪脸,贴紧柏为屿的脸,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他对着苍白的天花板疲倦地笑了。
“脖子都这样了,别乱动,小心断了。”柏为屿支起身,在他的脸颊边轻轻喘气:“段和让我告诉你,有一颗子弹穿过颈部,幸好没有击中颈骨,可是伤了声带,以后你的声音……恐怕会不太好听。”
段杀小幅地点头。
“还有两颗子弹击碎了肩膀和上臂的筋骨……”柏为屿心下把段和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天马流星靠,没人敢说,都让我来说?段和你这个贱人!
段杀还是点头。
“就算锻炼适当,愈合良好,想恢复一定的灵活度也很困难,绝对不能受力劳累。”
段杀点头点头。
“你不能再使枪了。”
段杀顿了顿。
柏为屿惴惴地说:“你们单位领导告诉段和,给你记一等功,要你服从安排,调回原职。”
段杀僵窒半晌也没有动静。
柏为屿留意到他的眼圈泛红了,忙笨拙地安慰道:“别难过,先养好伤……”
段杀点点头,又摇摇头,张嘴说不出话,满心不甘愿,他还年轻呢,养好伤还能干很多年,不想退回原职做些文职工作。
“好了,别较劲,哪有什么事都依你的性子来呢?你就服服输吧,想想我以前,多不甘愿呐,现在不也看开了?”柏为屿嘴上说的好听,暗自腹诽:段和那混账王八蛋笑得跟花一样,还说是好消息,既然这么好,怎么不自己说啊?
段杀老实下来不动了,看样子也是没力气动,只剩喘气的份儿。
柏为屿摆正他的脑袋:“不许难过,敢难过我就走了。”
段杀不敢难过了,揪着他的衣摆哼唧起来。
“别揪着我,我坐这儿不走。”
段杀固执地揪着。
“唉,来,手给你,别揪衣服。”
段杀立马改换拉他的手。
柏为屿得偿所愿坐了下来:“你比泰然还粘人。”
段杀把他的手放在唇上,吻一下,又吻一下。
柏为屿恐吓:“谁让你亲了?再亲我就走了。”
段杀连忙不敢亲了,一动不动。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工作吗?”
段杀点头。
“不许点头!”柏为屿乘机欺负他:“反正喜欢也不能干了,以后不许再喜欢。”
段杀摇头。
“你敢摇头?我走了啊!”
段杀瞪大委屈的眼睛,点头点头:是你让我不许点头的啊!
“啥,你点头同意我走?那我走了。”柏为屿玩上瘾了,故作生气刷地站起来。
段杀忙不迭摇头,撑起上身来拉他,随即痛得直哼哼。
柏为屿一惊一乍地摁倒他,“别动别动,我不走。”糟!再这么折腾下去,段杀的脖子快断了!
段杀故技重施,又以那别扭的姿势抱着他。
“我这姿势很累……”柏为屿讨饶。
段杀不理会。
“让我坐下来和你说话吧?”
段杀被玩怕了,犹如王八咬人,说死也不放手。
柏为屿恶言相向:“喂!放手!要不我走了!”
段杀勒得更紧了——幸亏有先见之明,逮住他,让他要走也走不了!
柏为屿生怕蹭着对方身上的伤,只好屈服了,他悉悉索索地爬上床撩起薄被,侧身躺在段杀身边,好让自己的姿势更自然些,不会扭曲得全身酸痛。
段杀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么好运,欣喜若狂地紧了紧胳膊搂紧身边的人,心急如焚地想发表发表感慨。
“不许说话。”柏为屿命令。
段杀点头。
“不许点头,你是不是心里得意极了?”
段杀摇头。
“不许摇头。”柏为屿顿了顿,缓声说:“我答应你,我们复合试试吧。”
段杀感动得头脑一蒙,不知该作何反应。
“居然敢不应我?”
段杀点头,摇头。
柏为屿扳住他的脑袋,“不许点头不许摇头,只许笑。”
段杀没法控制脸上的表情,想笑,却不争气地潮湿了双眼,他的左手从柏为屿的肩上挪到背上,神经质地摩挲着,有心想吻一吻对方,可惜力不从心。
“记住,我没喜欢你。我是看你太可怜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喜欢的工作不能干了,又没人爱……”柏为屿心惊胆颤地触了触段杀脖子上绷带,尾音有些哽咽:“我不要你,你该怎么办呢?还不快谢谢我。”
段杀只有一只左手可以用,可左手要搂柏为屿,没法腾出来抹眼睛里的水汽,任由它们凝聚成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昏迷了很多天,早上刚清醒,来探病的领导和同事走马灯似地来来去去,他的头脑里一团混沌,想把人全赶走清净清净,无奈不能说话也没力气动弹,直到段和告诉他柏为屿会来看他,他才强打精神一直等着,怕自己睡着会错过,就睁着眼睛等,等到深夜,终于等来了。等来的不仅是他日夜思念的人,还有一场不切实际的美梦。
清晨,夏威上班前过来给段和送饭,探脑袋往病房里一看:“哈,一屋子的花圈啊。”
段和一记大力金刚掌把他拍扁了,“闭上你的乌鸦嘴。”
邱正夏骑在夏威的肩上,两眼发光:“和哥哥,花可真多啊。”
“等我哥醒来,我找护工把花都搬走,味道忒熏人了。”段和揉揉太阳穴:“他的情况基本稳定了,我可以告诉爸妈,让他们来看看他了。”
夏威吊儿郎当地在走廊上溜达,“你胆子可真大,连这都敢瞒,要是你哥没抢救过来死翘了,你爸妈岂不是连最后一眼也看不上?”
段和额上青筋暴起:“让你闭上乌鸦嘴,你还得瑟了是吧?他死翘了我烧了你给他陪葬!”
“关我什么事嘛?”夏威惊恐地捂脸。
邱正夏配音:“呀灭跌——”
“要烧也要烧为屿嘛~~”夏威一拍大腿:“为屿呢?”
“一早就走了,他把泰然交给同事照顾,泰然闹腾了一晚,哭着喊着要爸爸,没人能伺候的了。”段和掐掐邱正夏圆嘟嘟的脸蛋:“还是我们正夏好,不娇气。”
邱正夏乘机趴下来亲他:“咪啾~和哥哥,我今天不想去上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