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伊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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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天的火焰席卷着被烧焦的屋宇，劈啪作响。
赭石色的土地被血液染成殷红一片，尸横遍野。
他要在逆境中护她安好，即使万劫不复。
午西历，329年。
风花——杀手一族与当时权倾四野的末裔皇族万俟大打出手。双方死伤无数。
万俟惨遭灭族，只留一孩童流落在外。风花氏一女剑客，以血祭天遂大败万俟。
战事停，血光散去，天空依然是那澄澈的蓝。
“宛澄……你……”
紫眸男子怀抱着藕色衣裙声息渐无的女子，两行清泪沿着曲线优美的脸部线条落下，滴入女子心湖。
“你也会哭啊？”
女子俏皮地笑起来，小腹一用力，催动了伤口，大口献血吐出。
娇美的脸惨白一片，血色正渐渐褪去。
男子一见立时就要割断血管为其输血，女子却摇摇头制止了他的行动，容倾天下的她，这一刻将在他怀中了结此生，她不悔。
“不要阻止我救你！”
男子双目染红，生得比女子更显妖媚的俊脸在此刻表情复杂了起来。
“御城傻瓜，没有用的。我用了血祭天，活不了的，你再清楚不过了。不要白费力气救我。呐……最后，最后陪陪我嘛，傻瓜……”
声音渐弱去，女子抬手捏捏男子脸颊，调皮地笑。
“宛澄……不要……不要走……你真的舍得吗？你真的舍得我吗？你真的舍得离开我们的孩子们吗？你真的舍得离开吗？宛澄……你好狠的心……”
男子扶住她柔弱无骨的手掌在他脸上，心痛不已。
“御城傻瓜……我……我真的舍不得呢……怎么办？我爱你……”
眼帘垂下，小手也从他手中滑落，再无一次生气。
“宛澄？！”
风声凄厉，几个孩子立在血染的战场，紫眸男子的眼冷如刀割，远处传来箫声，悠扬飘如晴空。
却没有人及时发现，原本那乖乖等在原地的紫眸女童。如今，已无踪影。
【22】你我本是故人
出了一身冷汗，风花雪薰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
好真实的梦……
她仿佛能触到那紫眸男人脸上的泪，仿佛能感受到那藕色衣裙女子心中的痛与不舍。
还有那四个幼小却武功超群的孩童，还有那个消失的紫眸女童，还有那血光，那遍地的尸首……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似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墙角处，那白衣的男子静静地立着，默默看着那屋里坐起来的暗影。
没关系，没关系的小薰。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将手中的**香掐断，时治希脸上现出一抹悲来。
白衣领口滑开，露出雪白的肌理和那用玄色上乘丝线编好穿起的一枚纹理清晰质地剔透的紫玉坠子。
月光照来，那坠子中心就现出那蝇头小楷来，依稀见得，似是一首诗的样子。
风花，
落雪，
熏得伊人醉。
憔悴，憔悴……
字里行间现出屋中女子的名姓来。
修长五指攥紧了那玲珑紫玉，冷色双眸蕴上了柔情。
角落里，身穿银衣礼服的男子抿了抿唇，单色纯净的墨瞳犹如初涉尘世的婴孩。
他……时治希……
看样子已经认出他了……
悄然消隐去，万俟珏的心中仿若投进了一枚石子，涟漪阵阵，百转千回。
“时治希。”
没有脚步声，时治希感到自己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你能帮我恢复记忆是么？帮帮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这才放下警戒。才听清她的要求，他的心中却骤然像打翻了五味瓶，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等她这句话等得发疯。
十五年了，他等了她十五年了。
他是那么希望恢复她的记忆，但顾虑着她的身体一直没能实施。
如今，她自动找上门来，他却……
恢复记忆的过程是那样的痛苦。
作为深爱着她的他又怎么可能让她独自承受这些呢？
他是时治希啊……是那个小时候连让摔倒的她多疼一会儿都舍不得的阿希啊……
又怎么可能亲手付诸她与痛苦……
“为什么相信我？就不怕我趁机伤你么？”
故意做出冷清的样子，时治希看着那双颠倒众生的紫眸。
“我相信你不会。”
“我说过，会非常痛苦。”
明显开心一点的时治希又拧着眉道。
“没关系，我可以忍耐！我要知道真相！”
默默拽住他的袖子，紫眸低垂下来。
“……我知道了，我帮你就是。”
艰涩地吞吐完这几个字，时治希抬起手，指尖冰凉，久久悬在她的额前，下不去手。
她顺从地合上眼，也不着急，就那样安心地等他。
银光一闪，三道寒光随着他的手势半入她的体内。
根部牵连着他的内力，微微一动。
她吃痛，贝齿狠咬着樱唇泛出白色。
小薰！
他立刻放轻了动作，疼痛却始终无法减免半分。
“唔……嗯……啊……”
她忍不下来，痛呼出声。
他心痛到不行，却无法相助。只能抬起胳膊送到她嘴边。
小臂一痛，她果然张口就咬。
也管不了许多，他迅速帮她完成记忆的恢复工作。
终于，牙一松。已被她咬得鲜血淋漓的小臂从她口中滑出，他扶住了痛的筋疲力尽的她。
往事一幕幕浮了上来。
合眼前，她看着清绝的他现出虚弱一笑。
“阿希……”
【23】你是我的谁
风，柔柔地吹，梦中
是记忆的园
园中立一座精巧的亭，一瓣一瓣
零落的
是坠花的低语，纤纤细细的柔影
温存的
是那抹雪白……
“小薰，对不起，我喜欢你……”
白衣男子的笑容与梦中小男孩的脸重合，悲伤的告白像秋日里最后一缕光，昏黄着。在枯叶的低泣中哀落。他对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告白。
“薰，从今天起，让我保护你吧。”
银色衣帽穿戴好，欣长的身影融在夜里，镁光灯闪烁着，仿佛映出了那个手执软剑的银礼服男童。
命运弄人，十五年前，他们是仇人。
十五年后，他们竟然同仇敌忾。
深夜的迷雾中，有一双墨紫眸瞳亮了起来。在无尽的伤痛中，了解所有真相的两个人踏着命运的齿轮，旋转，旋转……
终于……
终于记起我了吗？小薰……
冷清的眸燃出火来，时治希终于笑出来。
终于，终于认出自己了……
他的小薰，会缠着他叫他阿希的小薰……会窝在他怀里撒娇的小薰……会流着眼泪给他包扎伤口的小薰……会在他受罚的时候给他偷偷送荷叶糕的小薰啊……终于回来了……
“阿希……”
她安静地看着他，幼时的记忆片断不断涌现出来，胸中翻江倒海，一团团复杂的情绪不断拨动着她脆弱的神经。
时治希是她的故人，
万俟珏……是导致她失去母爱的直接导火索……
那紫眸男人，那藕衣女子，那四个幼童，那火光，那尸首……
原来是她被封存的记忆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这未免太讽刺了吧？！
她好不容易觅得的东西在弹指间化为了光尘。
她错把故人当作可疑之人，反而与仇人成为了恋人……
母亲的死，父亲的堕落，都源自于他吗？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那她的母亲，不就是让他的族人全部死掉的仇人吗？自己不就是他仇人的女儿吗？！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会说他喜欢她呢？为什么？是为了报复还是别的什么？欺骗她的感情对他来说，是不是真的那么有趣啊？！万俟珏……那为什么要把他真实的姓名告诉她？为什么？！她的五分之一的人生，到底都用来做什么了？！居然连这种虚伪的谎言都辨认不出！自己……自己究竟要怎样……
仿佛世界都颠倒了，她眼神涣散着。
“小薰……你终于记得我了……”
时治希想伸手抱她，就像小时候那样。但却在看清她满目的混沌与悲伤后僵在了原地。
他，是不是做错了？
她，比他想象中更痛苦……
也是呢……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尝试着把自己的心交给一个人。却发现这种该死的事情。
那么帮助她了解真相的自己是不是……
自己是不是很残忍……
“小薰……你没事吧？”
她却摇了摇头，费力擒起一抹笑容，声音轻轻的，轻轻的，却直刺进他心间，那么得支离破碎。
“阿希……我累了。”
【24】哭泣的北极星
脚步不稳地行走在滂沱大雨中，呆立在if的门前。
如瀑长发被水打湿狼狈地披在肩上，苍白的肌肤裹着瘦削的身体，一双空洞的紫色眸子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
机械地抬起一只手准备敲门，却久久不曾落下。
一种被欺骗的绝望弥漫了她的周身。
冰冷的雨侵袭着她单薄，却再也没有任何知觉。静默地立在雨中，直到房门自己打开来。
一只大手包裹了她僵在半空迟迟未落的小手，身体也被牵动着自动落进他怀里。
“丫头？！你在做什么？！”
万俟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地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执起她冻得冰凉的小手轻轻呵气，一会儿又取来干燥的毛巾为她擦拭滴水的头发。
目光呆滞地望着急切的他，两行清泪终于垂下，愈流愈多。
“珏，你骗我……”
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她的身体，她的身体脆弱地像深秋的落叶，他甚至不敢碰她。他怕，怕伸手一触，眼前的这个她，就碎了。
“丫头？”
他小心翼翼地唤她，心中的不安频频加大。
“万俟珏！你……你骗我……你在利用我！”
支离破碎的声音伴着抽泣震动着他的耳膜，冲撞着他的心。
“雪薰？！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是谁跟你说了什么？！时治希么？！是时治希么？！”
他急迫地握着她的肩，眸中现出火来。
“够了……够了！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不需要在骗我了！够了！珏！真的够了！”
她挣开他的束缚，哭得声嘶力竭，眼泪肆意挥霍着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闯进了她的心，原来是为了伤害她吗？！为什么？！她第一次！她……明明第一次那么相信、那么相信一个人……结果就是这样的吗？！
她的哭声和着窗外淋漓的雨声，都在怒斥着他的所作所为。
一道闪电劈下，闪光照亮了屋内男子惨白的脸。
万俟珏静默地立着，悲哀，悲痛，悲凉，刺穿这世上所有的悲全部埋进他纯净的眸中。也是第一次，她发现，他的眸中有那么多他无法理解也不敢理解的情绪。她原来根本不理解他！想来好笑，她懂他什么呢？
“原来……你都知道了……”
再也扯不起惑乱人间的迷人笑魇，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无力感如无数条细丝样的小虫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钻入了他的体内，嚼食着他的五脏。麻酥酥地痛，麻酥酥地痒。
“啪！”
时间静止了，她怒极。待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已赫然在他俊美的脸上发着红，发着热。
他侧过脸，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推开了他，推开了那个让她第一次感到温暖的怀抱。撞开门，她扎进了雨中。
“对不起……”
木然的道歉声迟迟地被她抛在了脑后，他抚着脸上的指印，空洞的眼无意识地盯住一点……
【25】你还有我
奔跑，奔跑……
她是谁？该是谁？谁？不知道……
她在奔跑，在雨中，拼着命……
她是谁？该是谁？她还有谁？她还能怎么做？做什么？是什么谁是谁非谁是谁的谁？
被世界抛弃般的感觉一次次冲击着她伤痕累累的心。
“小薰……”
雨中，她撞进他的怀里。
模糊的泪眼，朦胧的雨幕像磨砂玻璃，她看不清来人的脸却隐约窥见他水晶一样闪着光芒的紫色瞳孔。
“哥哥……原来心真的会碎掉，原来泪水真的可以流干……”
她任由他用握剑握的起茧的粗糙指腹抚干她的泪。突然，她笑了，笑得很开心，很明媚。
“哥哥，我们去采花，然后送给妈妈，好不好？”
她扬起小时候时的天真的笑脸摇摇他的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笑着，很乖，很可爱。然后……她消失了。
“好。乖，小薰你累了对不对？我们先去睡一会，先去休息一下。”
风花逆昔抱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你骗我！妈妈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