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之俯仰一世-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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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姑娘是夜总会里的舞女，每当日本人有聚会演出时，都要强迫她们来参加。聚会结束之后，又总会被日本军官带回去欺凌。这些弱女子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她们只能一次次忍辱偷生，凄苦难言。真是“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加藤次郎是个情报官，不能随便带人到自己住处。姑娘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扶着醉醺醺的加藤次郎，往自己家中走去。二人走入了一个巷子里，穿过这段黝黑的小路，就要到姑娘家了。

　　　　加藤次郎想着即将发生的事，心里兴奋起来，开始哼起家乡的小曲儿。姑娘扶着摇摇晃晃的加藤次郎，忍受着他满嘴的酒臭味，正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应付他。

　　　　忽然，加藤次郎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腥臭的热流喷到了姑娘脸上。她闻到了血的腥味，吓得正要大声尖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一把匕首从加藤次郎的脖子上抽出来，加藤次郎的身体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软倒地。

　　　　姑娘扭头一看，捂住自己的是一个黑衣人，他正要把匕首刺向自己。姑娘眼中露出了绝望和不甘，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能在日本人的凌辱下偷生，生命已经是她唯一值得珍惜的了。

　　　　匕首停在了空中，黑衣人若有所思。他看着姑娘身上的旧旗袍，心中一软，低声问道：“你是中国人？”手掌并没有从姑娘的嘴上移开，匕首也依旧留在她眼前。姑娘无法说话，只能拼命点头，唯恐不及。

　　　　黑衣人叹了口气，低声说：“都是苦命之人啊！这日本人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赶快离开这里，逃命去吧！”说完他放开了姑娘，俯身捡起了加藤次郎的公文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情报，确认准确无误之后，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姑娘缓了缓心神，顾不得擦掉脸上的血迹，赶紧跑回家收拾行囊，准备连夜逃走。

　　　　加藤次郎死后没多久，一队日军巡逻兵经过此处，发现了他的尸体。带队的头目认得加藤次郎，连忙命令手下四处搜索，查找凶手的踪迹。他蹲下身去摸了摸，发现尸体还有余温，知道凶手还没走远，便立刻拿出警戒哨吹了起来。不一会儿，全城日军都得到消息，开始临时戒严，所有人出入城门都严加检查。

　　　　杨志武杀死加藤次郎，成功夺取了情报之后，本来准备立刻出城。他怀揣着情报走到城门附近时，正看到守门的日军开始设置路障，开始对出入城门的人进行盘查。杨志武身上有劫来的情报，当然不能让守军搜身，只好转身往回走。

　　　　他快步走到一个小巷中，准备先隐藏起来再作打算，却不小心与人迎面撞了个满怀。杨志武低头一看，被他撞倒的是一个医生。他上前扶起那人，先发制人的问：“你这神色匆匆的是要去哪？走路为何这么不小心，差点把我撞倒！”

　　　　二人迎面相撞，原本都有不对之处，但凡事先入为主，杨志武这么一问，那个医生就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医生，城外日本驻军鸟津中队长的老婆难产，让我赶紧去看看。”杨志武一听，他原来是要给日本人去看病，灵机一动，想到了脱身的好办法。

　　　　杨志武对医生说：“这么晚了，你是自己一个人去吗？”医生点了点头，忙说：“你没事就好，我得走了！去迟了耽误了事，日本人会要我命的！”杨志武突然指着医生身后问：“你身后的人是谁？他不是你的同伴吗？”医生扭过头去看时，杨志武一掌砍在他颈部动脉处，医生立刻昏厥倒地。杨志武脱下他的白大褂穿在自己身上，提着医药箱向城门走去。

　　　　杨志武走到城门口，被日军拦了下来，守门的日本兵问道：“你滴！深更半夜出城去！什么滴干活？”杨志武冲日本兵晃了晃手中的医药箱，回答道：“我是城里的医生，城外驻军鸟津中队长的夫人难产，派人通知我过去看看。”

　　　　日本兵打开医药箱翻了翻，看里面都没什么可疑之物，又听他是去给日本人服务，就痛快的放他出城了。杨志武提着医药箱向城外走去，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他好奇的回头去看，只见日军抓着一个女人，正是刚才加藤次郎搂着的舞女。

　　　　这姑娘刚刚回家收拾了细软，正准备逃离镇江，不想一出门就被日本兵抓住了。原来，日本兵知道加藤次郎是和她一起走的，便直接来抓她审问。这姑娘当然不敢隐瞒，把加藤次郎被杀的经过如实讲了出来。日本兵便把她带到城门口，来辨认那个黑衣人。

　　　　杨志武前脚出城，他们后脚便到了。一个日本兵见这舞女身材姣好，便伸手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吓得她大叫起来。杨志武回头看时，刚好被她看到了正脸。

　　　　这舞女感念杨志武放过自己，本不想把他供认出来。但她此时正心惊胆颤，猛然看到杨志武，立刻想起了刚才加藤次郎死时的惨状，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

　　　　杨志武回头认出舞女时，已经知道情况不妙，趁着日本兵还没察觉，他转身飞快逃跑。日本兵见舞女神色有异，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看到杨志武跑远的背影。日本兵无需再问，知道这人一定有问题，很可能就是凶手，赶紧派出一小队人去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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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雨夜迷踪（中）
　　　　追捕杨志武的是日本宪兵。日本宪兵的职责最早只是内部司法、监督日军士兵品行，后来被东条英机扩大化，大搞“强化治安”，也就是抓捕敌方特务。日本宪兵跟普通士兵不同，左臂带着一个袖标，上面是“兵宪”二字，非常容易辨认。日本宪兵行动以小队为单位，每个小队十二人，正副队长再加上十个士兵。宪兵小队的装备先进齐全，除单兵基本装备外，每个小队还配有无线电台和一只军犬。

　　　　日本宪兵追至杨志武身影消失之处，没发现什么线索，就派出军犬仔细搜索。荒郊野外杳无人烟，军犬没受到干扰，很快就有所发现。

　　　　军犬走到一个草丛旁，恶狠狠对着里面狂吠，牵着军犬的日本宪兵连忙松开绳索。军犬没了束缚，嗖的一下冲进了草丛中，不一会儿叼着一件白大褂出来了。

　　　　杨志武在军统局受训时，曾经学过很多野外反追踪技能。但以前的任务都是在城市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野外逃跑。杨志武脱下了白大褂，因为他的行踪已经泄漏，还是一身黑衣在夜色中更容易逃脱。杨志武把白大褂藏到草丛之中，误导了军犬，耽误了日本宪兵一些时间，自己继续向远处逃跑。

　　　　杨志武知道在军犬的厉害，这荒郊野外无处藏身，在军犬的追踪下，自己很难真正脱身。他本想偷偷除掉军犬再逃跑，但日本宪兵有十几个人，这么做这太过冒险，所以他只好继续躲藏。又跑了一会儿，杨志武感觉有些累了，看看日军还离得远，他决定躲在草丛中歇一会儿。

　　　　杨志武刚刚坐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响声。他拔出手枪，紧张的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却见一只肥肥的野兔跑了出来。野兔看到杨志武，想转身就溜掉。可是这兔子实在太胖了，动作不灵敏，被杨志武一把抓住。

　　　　杨志武撕下一截衣袖，捆在了野兔身上，然后拍拍野兔说：“小兔子，我能不能逃脱日本人的追捕，就要看你多久被军犬抓住了。我身上的情报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所以只能牺牲你了。你平日好吃懒做养得这么肥，现在该是你出力的时候了。快跑吧！最好永远也别被抓住。”野兔好像听懂了杨志武的话一样，钻进草丛逃走了。

　　　　杨志武站起身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大河。他将情报用油纸包好，然后拔了一根芦苇，跳到了那条河中。杨志武抽空芦苇杆，把全身都贴着陡峭的河岸潜入水下，用嘴叼着芦苇杆来呼吸。这样就可以完全隔绝气味，让军犬去追野兔。他刚藏好没多久，军犬就带着日本人来到了这里。在草丛中嗅了一会儿，它朝着兔子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可惜那只肥兔子跑得太慢，没多久就被军犬叼了回来。

　　　　日本宪兵小队长气得哇哇大叫：“八嘎！这个狡猾的中国人！他竟敢连连戏耍我们，抓到他之后，看我不剥了他的皮！”一个日本宪兵说：“队长，我们已经追了这么久，实在是太累了。让大家休息一下再继续追吧，反正有军犬在，他也是逃不掉。”追了这么远，小队长自己也觉得累了，他想了想就同意了这个请求。十几个日本宪兵坐在草地上，东倒西歪的打起盹来。

　　　　只有那只军犬还在尽忠职守，来回嗅着杨志武的气味，想要发现这个戏耍了它的敌人。真是皇天不负有心犬，虽然河水隔绝了杨志武身上的气味，但路上残留的气味还是被军犬发现。终于，它顺着淡淡的气味找到水边，探头往水里看。

　　　　好奇不只能害死猫，也一样能害死狗。军犬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淡淡的绿光，杨志武在水下看得真切，他掏出匕首探身出水，猛地把匕首向军犬掷了出去。匕首正中军犬的脖子，军犬倒在河边哀嚎起来，不一会儿就没了声音。杨志武见军犬已死，这才放心下来，向河的对岸游去。

　　　　一个日本兵迷迷糊糊睡的正香，脸上落了一只大蚊子，狠狠的叮了他一口。日本兵挥手去拍，没有打到蚊子，却把自己给一巴掌拍醒了。醒来之后，他刚好听到了军犬最后的哀嚎声，连忙叫醒其他人，四处寻找起来。不一会儿，日本宪兵们在河边发现了军犬的尸体。

　　　　看到军犬被杀，小队长气得暴跳如雷。日本兵打出了一颗照明弹，在照明弹的光芒下，他们看到杨志武已经顺着河游出了很远。日军连忙举枪射击，可杨志武早已游出了步枪的射程，子弹没飞到他身边就落入了水中。杨志武盗走的情报非常重要，日本宪兵不敢轻易放走他，连忙绕道去河对岸继续追捕。

　　　　镇江地处江南，降雨频繁，杨志武刚游到对岸，天上开始下起了雨。雨很快就下大了，还没等到他走出多远，细细小雨就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杨志武赶紧找地方避雨。杨志武已经拖着日本人在城外跑了一会儿，此时早到了镇江城郊。附近没什么人家，即使有，他也不想去连累无辜百姓。

　　　　杨志武没跑多远，就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城隍庙。这时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头上流入眼中，简直是目不能视。杨志武觉得日本人这个时候也跟他一样，都得找地方避雨，肯定没法追过来了，便赶紧跑进了庙中。

　　　　杨志武进了庙门，抖了抖身上的水，先检查了一下油纸包着的情报，这才放心的关上门。土地庙里躺着一个老头，老头看杨志武浑身滴水，笑呵呵的问：“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淋得跟落汤鸡一样？”杨志武看了看这个老头，他须发皆白，衣衫褴褛，但精神矍铄，不像是普通人。

　　　　杨志武回答道：“老伯，我是被日本人追赶，跳到河中借着水遁跑掉的。我还没游上岸，就下起了大雨，所以我就成了这幅摸样了。看您老双目炯炯，气质非凡，不像是普通人，为何沦落至此？”

　　　　老头没有回答他，又问：“日本人为什么追你？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军人的气质，但好像又没有战场上的硝烟味，真是奇怪！这雨太大了，日本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他们也得先避雨才行，放心吧！闲着没事，咱们聊一会儿吧！”

　　　　杨志武看他说的确切，也没必要隐瞒，就直截了当的告诉老头：“老伯，我是军统局的人，的确没上过战场。这次我来镇江夺取一份情报，不小心露了行踪，所以才被日本人追捕。您眼光这么好，应该没少跟军中之人打交道吧，您到底是什么人？”

　　　　老头叹了口气，说：“我是前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的幕僚。早些年我跟着韩复榘，在山东做过一些有利于党国的事情。可惜后来日本人打了过来，韩复榘和蒋委员长发生了一些龃龉，他不战而弃守山东，最后被蒋委员长诱至汉口枪毙，我们这些幕僚也受到了牵连。尤其我当时是赞同韩复榘退出山东的，想着没有炮兵无法抵抗，与其全军牺牲，不如保存有生力量，增补炮兵之后再还击日本人。这些初衷本是对的，可惜到了后来就变了味道。韩复榘遇到日本人就逃跑，一枪也不打，只顾着保存实力。最后日本人兵不血刃就占领了山东，所以他有罪，我也是有罪的。”杨志武叹了口气，韩复榘在山东的迅速败落，正是日军势如破竹的开端。

　　　　老头接着说：“韩复榘死后，蒋委员长派人来捉拿我。我还不想死，就只好东躲**了。前些天在河南差点被抓到，没办法，我只好躲到日本人的地盘了。我今天刚到，还没找到落脚之地，准备在这土地庙里对付一夜，没想到遇上了你。咱们国家的政府官员，大多都是脱下军装才穿上西装，我跟着韩复榘，以前和军人打的交道还能少吗？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军人，只是没想到竟是军统局的人。呵呵，咱们俩现在是难兄难弟，都自身难保。也不怕你抓我去领赏，所以我就全都告诉你了。”

　　　　杨志武听完老头的话，感慨道：“很多事情原本也难以说清楚，韩复榘早年在北伐中骁勇善战，那可是第一个打到北平城下的将军啊。后来他主政山东也是政绩斐然，本是有功于国家之人。然而民国这些年，常年军阀混战，保护自己的嫡系部队不受损失，已经成了军阀们的固有意识。宋哲元弃守京津，与日军一触即退，韩复榘更是放弃黄河、泰山天险，不战而退。宋韩二人本来都是西本军悍将，哪想到战争开始后，他们只顾着保存自己的实力，竟然连老家长冯玉祥都指挥不动了。”

　　　　老头摇摇头苦笑道：“谁说不是呢，我早年就在宋哲元麾下，那时候，他可是敢带领大刀队跟鬼子肉搏的狠角色。”杨志武一听，忙问：“老伯，您以前在宋